雞湯解毒之一——兼談愛情面臨的時代考驗

「以前，他說，不會做家務也沒關係，我娶的是老婆，又不是保姆。後來，他說，你什麼都不會做我娶你回家幹嘛？以前，他說，不想上班就在家吧，我養活你。後來，他說，你吃我的喝我的，還有什麼理由跟我吵跟我鬧？有人說愛情就像釣魚，上鉤了就沒必要浪費魚餌了。」

這是個流傳已久的段子（後來又有了類似的「考試完你還看書嗎」），它出現在女性感到被辜負、抱怨自憐的上下文中，常有女生說：就怕遇見這樣的男人。但我們來看看，這個女人不上班在家待著，不會做家務還要和丈夫吵鬧，這說得過去么？（當然，能說出這種話的男人缺乏對女性基本的尊重，不過這種不尊重只有在女性不夠自重之時才能生效，這種不自重在段子末尾明確地表達了出來）就事論事，這樣的愛情悲劇若是在現實中發生（其實也不少），如果單方面埋怨男人「不守信用」或者「到手了就不珍惜」，不能說不對，但實在有些過時。依我看，男人做出承諾時多半也是真心的，愛情一來，別說做家務或者掙錢養你，就是把命給你也願意，然而我必須說，他實在是高估了愛情的耐力，於是輕易就被現實的瑣碎摧垮。男女雙方由於對「愛情」這個東西缺乏了解，最終沒有經得住現實的考驗——但從大一點，我們也可以說，是時代的考驗。

沒錯，時代。在我們所處的時代，愛情所面臨的考驗不是更少，而是更多了。因為以前的觀念很單一，現在則極其多元，並且全都用丟失上下文的碎片形式表述出來。「不會做家務也沒關係，我娶的是老婆，又不是保姆」，這種觀念當一個年輕男人的愛情之火雄雄燃燒時是非常容易接受，併當作自己的信條的。然而，他由於缺少閱歷，並不懂得這句話所處的上下文：要麼家庭擁有豐厚的收入（能掙錢或者有家底），能夠請得起保姆，要麼男人承擔一切家務，並持續一生——因為家務總得有人來做。

這便是愛情面臨的時代挑戰：各種價值觀都同時並存，而且每一種都放肆地傳播。舊式家庭里男人工作，女人在家相夫教子，但新觀念要求女性「自我解放」、「獨立自強」。舊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餘溫尚存（介紹對象），新話語中的「追求真愛」已經強勢來襲。而當接受新觀念的人一無反顧地和「真愛」走下去，碰了一鼻子灰時，卻又想起被看作封建殘餘的「門當戶對」也有它的道理。段子中從「我養活你」到「吃我的喝我的」，看似是轉變，其實卻是必然，其中的女人一方面享受著舊式家庭的呵護，卻又嚮往著新式家庭的平等，要的太多了。在這個時代，各種觀念都不但被碎片化地表述，而為了傳播得更廣，往往寫成有煽動力的形式，然而它們往往斷章取義，丟失了至關重要的上下文，也就是與觀念配套的一整套道德行為規範，以及其適合的現實環境。無論是舊觀念還是新觀念，都有其一系列完整的配套體系，如果男人一個人在外掙錢養家，他回來就有理由期待整潔的房間、熱騰騰的飯菜、以及乾淨的換洗衣服，如此形成舊式家庭，如果男女雙方對這種日子均可接受，雖有點過時，也並無不可，畢竟該模式已經被實踐了上千年。另一方面，如果雙方努力掙錢，共同承擔家務，有平等的話語權，這樣形成的新式家庭更合潮流，如果雙方認可，那也不錯。關鍵是要配套，你的觀念可以過時，但不能自相矛盾，在當今的多元化社會，總會有和你觀念相同的人在等著你。我想，由於我們從小到大的教育中從未培養對價值觀的思考、辨認能力，被隻言片語搞得暈頭轉向也在所難免。但記住一點或可保平安：天上不會掉餡餅，有得必定有失。

可惜的是，在我們感受到愛情帶來的巨大幸福時，便常常忘記這一點，以為「愛」可以解決一切問題。我想，愛情本身已經夠美好了，就像一隻精美的玉如意，擺在櫥窗里欣賞就好，但我們卻總希望它還能當螺絲刀、燒火棍、甚至當榔頭。段子中的兩人顯然對愛情期望過高，給了它過重的壓力，於是便落得粉碎。所以，男人的承諾太過衝動，女人的輕信亦不冷靜，然而這種不過大腦的激情也正是愛情的美妙之處。但我們還是得記住，愛情是如此美妙，就像一棵美麗嬌嫩的花，本身是極為脆弱，極易夭折的，只有兩人共同小心翼翼地悉心呵護，才有可能存活下來，而那些傳說中教堂的石柱一般堅實的愛情，只有用無數血汗和厚重的歲月才能夠澆煉而成。

PS：一篇博客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