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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孫通的第三條道路

叔孫通的第三條道路

2012年02月27日10:41來源:人民網-文史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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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學尚未神聖的時候,曾是一種俗業。孔子之前,儒已存在,儒士們行走民間,靠儒術打工混飯。孔子就曾是這樣的儒,也給人管過倉庫,放過牛羊。後來,他老人家覺得不行,就改了路數,經潛心研究,構建了龐大的儒學理論。他認為儒有兩種,即:君子儒和小人儒,兩者同源不同路,有高下之分,前者為理想奮鬥,後者為肚子傷神。他要求弟子們遵循儒家道德,實踐儒家理想,立志做君子儒;不能滿足於填飽肚子,淪為小人儒。他不可能想到,兩百多年後,有個叫叔孫通的人,卻走了第三條路。  叔孫通命不算好,生得很不是時候。秦漢交替時期,人們忙著打仗,沒人把儒學當回事。儒生們心灰意懶,有的隱居,有的改行,還有的專門研究天災鬼神,以便能在需要時,為領導者搞點兒預測。他卻不同。他帶著學生,四下里叩門,有人收留,就止住腳步,幫著敲敲邊鼓,或者做些雞毛蒜皮的工作。直到依附了劉邦以後,他才算成就了點兒事業,在禮儀制度方面,留下了些許遺產。對他來說,所謂第三條道路,其實也不是路,說白了,是對現實的妥協,是君子儒和小人儒的融合。他活得七上八下,亦雅亦俗,有時似乎忠於理想,有時又好像只管肚子。總之,他不同於先輩大師,也有別於同代儒友。他的路,是世俗的山間小徑,依勢起伏,雖不寬敞,卻也通暢。  他為什麼要四處奔波  這個問題容易理解,卻不好回答,尤其不好擺到桌面上去說。當年,孔子曾遊說列國,試圖走進政權。先師做得,後輩學子當然也做得,至少,可以效仿吧。也許,這就是他的理由。在同時期的讀書人中,數他活得最苦,至少在10數年間,他東奔西忙,不斷跳槽,先後服務於6個政權7位領導。早在進入秦宮之前,他就學有所成,名氣遍及四鄉八鎮,身邊有眾多學生追隨。被招進秦宮之後,他以儒生身分,做了待詔博士。秦二世時期,他自砸飯碗,向東潛逃,自此開始了顛簸流離的生活。他曾為陳勝做事,後又投靠項梁,項梁戰死,再依附楚懷王。懷王被迫外遷的同時,他留了下來,成了項羽的部下。高帝二年,劉邦攻佔項羽首都彭城,他順勢投了劉邦。在劉邦這裡,他紮下了根,開始了自己的事業。分析他的周遊過程,可以歸納兩個特點。一個是有門就進。這樣說,有點不厚道,他還沒傻到這種程度。但他不懂軍事,不善判斷,對時局及其趨勢心中無數,不知道天下最終會鹿死誰手,只能靠直感,走一步看一步。當然,他也不是碰上誰是誰,彼時,天下獨立政權很多,他並沒有到處敲門。他有自己的選擇方式,大抵是哪裡有熱點,鬧得動靜大,他就會出現在哪裡。陳勝、項梁、項羽及劉幫都曾經聲勢浩大,都席捲過某個地區,在他眼裡,這些人都是大腕兒,跟著大致不會有錯。另一個是不講究待遇。他明白,天下大動干戈的時候,儒學派不上用場,儒生有飯吃就很不錯。他告誡過弟子們,大意是:讀書人不會舞槍弄棒,上不了戰場,最好咬牙忍耐。他本人就能忍耐,無論投靠誰,從不提條件,只要人家收留就行,至少在職務待遇上沒有奢望。至於領導們喜不喜歡儒學,是不是善待儒生,他不怎麼再乎。他服務過的7位領導,大都文化不高,對儒學及儒生不感興趣。好在,這些人並不糊塗,對文化人也不一概否定,畢竟,他們要裝點門面。叔孫通和他的弟子就是這樣的門面,被隨意擺在某處,用處不大,看上去也許很美。通過上述分析,似乎可以幫叔孫通理理頭緒,他為什麼一定要依附權力,為什麼見門就進,且不講價錢?要知道,人家孔子可沒這樣說過,也不做低三下四的事情。他不敢批評孔子,也不肯放棄自己的主張。他認為,要把儒學進行到底,就得走進俗世,取悅權力,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他把神聖和無聊揉在一起,擰成了世俗的大麻花  他讀過很多精典著作,先賢教誨也能爛熟於心,但他很現實,不拘泥於教條,不照搬精典。在他那裡,世上本沒有鐵定的東西,一切都要因時而變,包括理念、立場和方法。顯然,他偏離了先師教誨,淡化了儒學的莊嚴,以致於把神聖和無聊揉在一起,擰成了世俗的大麻花。麻花好吃、暢銷,很對俗眾胃口,也符合他的心思。他本人也變得時尚,變得圓滑、庸俗甚至奸巧,很像孔子批評的「巧言令色」的那類人。比如,陳勝起義後,宮廷震動,秦二世召開御前會議,專題討論陳勝事件的性質。30多位博士都認為這是造反,是大逆不道,建議派兵鎮壓。叔孫通卻看透了領導心思,批評博士們小題大做,還說:皇帝英明,官員守職,法律嚴格,天下一家,哪來的造反者,陳勝一夥兒,不過是些小賊小盜,地方官就能搞定。胡亥聽得特高興,「賜通帛二十疋,衣一襲,拜為博士」。再比如,劉邦討厭儒生,動輒罵「豎儒」,他自覺地適應環境,夾緊尾巴做人,表現極為謙和順從。劉邦反感儒士的穿戴,他就脫儒衣,摘儒帽,改穿楚服;劉邦拒絕詩、書,他就從不討論這類話題;劉邦喜歡不怕死的武士,他就到處張羅,專門推薦那些敢玩兒命的楞頭青。是時,劉邦手下聚集了大批儒家知識分子,很多人並不妥協,有個叫陸賈的人就常提起詩和書。劉邦罵說:老子在馬上得了天下,跟詩、書有球關係!陸賈反駁說:「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陸賈等人敢和劉邦叫板,他卻不敢,處處低眉順眼,生怕得罪了領導。對他的行徑,同輩學人頗多微辭,甚至極盡抵毀辱罵之能事,但他不為所動,笑罵由人,自己該怎麼做,仍舊怎麼做。為了給劉邦制定禮儀制度,他去齊魯一帶招工,遭到兩位儒生的堅決抵制。抵制者認為:禮樂是天大的事情,必須教化百年,積德百年,然後才能制定並實施。兩人還指責叔孫通「所為不合古」,表示決不同流合污。叔孫通反譏說:「若真鄙儒,不知時變。」在他看來,禮樂者,不過是「因時世人情為之節文者也」,且「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天下哪有不變的禮樂呢!現在看來,他是對的,撇開其做人的醜陋,單說他的思考方法,還是值得肯定的。  他終於等來了一顯身手的機會

  隨著戰爭的中止,機會終於出現。戰亂進行時,儘管他不知道誰將勝出,卻明白機會遲早要來。因為仗不可能打個沒完,一旦天下太平,善戰者必定離場,舞台將會空出,如果操作得當,儒生們就可能佔據一席之地。他曾對弟子們許諾,只要有機會,他一個也忘不了,篤定推舉大家入仕做官。現在看來,這個人還真不簡單,他深知儒學的本意,了解儒生的弱點,不具備條件時,他不談詩書禮樂,不講操守理想,可一旦形勢允許,他也會不客氣地亮出儒家旗幟,扯開儒士的嗓門兒。  劉邦及其同夥大都來自田間街巷,打仗內行,別的事情大都笨拙。高帝五年,劉邦消滅項羽,當了皇帝。政權初創,缺規少矩,一切草草,大家野慣了,動不動就吆五喝六,哪怕上朝,也要喝酒,醉了就鬧事。還有一些功臣,對封賞有看法,時爾拔劍擊柱,或者任意笑罵。劉邦對此十分厭惡,卻又無可奈何。叔孫通知道,自己登台的時候到了。他對劉邦說:「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征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這次,劉邦沒罵豎儒,只是表示擔心,怕他搞得太複雜,自己學不會。叔孫通確是老牌儒生,辦這種事得心應手。他改造前朝舊典,又對劉邦量體裁衣,搞了一套雅俗咸宜的禮儀規範,然後徵召100多人,拉到郊外,苦練一個多月,終於成型。實施之日,滿朝肅穆,尊卑立顯,劉邦喜不自勝,連連說:「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叔孫通立了大功,隨之被提升為太常,獲賞500金。他沒忘記昔日承諾,幫眾多弟子實現了做官夢想,還把賞金分了下去,贏得一片掌聲。叔孫通為儒學儒生爭得了面子,自己也一改舊日模樣,舉止嚴肅,深沉幹練。重要的是,他獲得了地位,有了說話的權力。任太子太師時,劉邦打算廢掉太子,他據理力爭,犯顏直諫,讓劉邦難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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