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智慧經典《孔子家語》·(第13~26)

孔子家語·賢君第十三【原文】哀公問於孔子曰:「當今之君,孰為最賢?」孔子對曰:「丘未之見也,抑有衛靈公乎①?」公曰:「吾聞其閨門之內無別②,而子次之賢,何也?」孔子曰:「臣語其朝廷行事,不論其私家之際③也。」公曰:「其事何如?」孔子對曰:「靈公之弟曰公子渠牟,其智足以治千乘,其信足以守之,靈公愛而任之。又有士曰林國者,見賢必進之,而退與分其祿,是以靈公無游放之士④,靈公賢而尊之。又有士曰慶足者,衛國有大事,則必起而治之;國無事,則退而容賢⑤,靈公悅而敬之。又有大夫史魷,以道去衛。而靈公郊舍⑥三日,琴瑟不御⑦,必待史魷之入,而後敢入。臣以此取之,雖次之賢,不亦可乎。」【注釋】①抑:或。②閨門之內無別:家庭之內男女無別。③私家之際:私人家庭之間。④游放之士:沒被任用的讀書人。⑤退而容賢:自己退位,把位置讓給賢能的人。⑥郊舍:在郊外住宿。⑦不御:不彈奏、吹奏。【譯文】 魯哀公問孔子:「當今的君主,誰最賢明啊?」 孔子回答說:「我還沒有看到,或許是衛靈公吧!」 哀公說:「我聽說他家庭之內男女長幼沒有分別,而你把他說成賢人,為什麼呢?」 孔子說:「我是說他在朝廷所做的事,而不論他家庭內部的事情。」 哀公問:「朝廷的事怎麼樣呢?」 孔子回答說:「衛靈公的弟弟公子渠牟,他的智慧足以治理擁有千輛兵車的大國,他的誠信足以守衛這個國家,靈公喜歡他而任用他。又有個士人叫林國的,發現賢能的人必定推薦,如果那人被罷了官,林國還要把自己的俸祿分給他,因此在靈公的國家沒有放任遊盪的士人。靈公認為林國很賢明因而很尊敬他。又有個叫慶足的士人,衛國有大事,就必定出來幫助治理;國家無事,就辭去官職而讓其他的賢人被容納。衛靈公喜歡而且尊敬他。還有個大夫叫史魷,因為道不能實行而離開衛國。衛靈公在郊外住了三天,不彈奏琴瑟,一定要等到史魷回國,而後他才敢回去。我拿這些事來選取他,即使把他放在賢人的地位,不也可以嗎?」【原文】子貢問於孔子曰:「今之人臣,孰為賢?」子曰:「吾未識也。往者齊有鮑叔①,鄭有子皮②,則賢者矣。」子貢曰:「齊無管仲,鄭無子產?」子曰:「賜,汝徒知其一,未知其二也。汝聞用力為賢乎?進賢為賢乎?」子貢曰:「進賢賢哉。」子曰:「然。吾聞鮑叔達③管仲,子皮達子產,未聞二子之達賢己之才者也。」【注釋】①鮑叔:即鮑叔牙,春秋時齊國人。他和管仲是好朋友,推薦管仲做齊桓公的相。②子皮:鄭國人,名罕虎。他推薦子產做鄭國的相。③達:顯達。這裡指使別人顯達。【譯文】子貢問孔子:「當今的大臣,誰是賢能的人呢?」孔子說:「我不知道。從前,齊國有鮑叔,鄭國有子皮,他們都是賢人。」子貢說:「齊國不是有管仲,鄭國不是有子產嗎?」孔子說:「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聽說自己努力成為賢人的人賢能呢,還是能舉薦賢人的人賢能呢?」子貢說:「能舉薦賢人的人賢能。」孔子說:「這就對了。我聽說鮑叔牙使管仲顯達,子皮使子產顯達,卻沒有聽說管仲和子產讓比他們更賢能的人顯達。」【評析】 這是由孔子回答許多提問組成的一篇,這裡擇其要者做些說明。哀公問賢君章,讚揚衛靈公知人善用。子貢問賢臣章,孔子以善於推薦高於自己的人為賢臣,自然會觸及那些妒賢嫉能者。 孔子家語·辯政第十四【原文】 子貢問於孔子曰:「昔者齊君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節財。魯君問政於夫子,子曰政在諭臣①。葉公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悅近而來遠。三者之問一也,而夫子應之不同,然政在異端②乎?」 孔子曰:「各因其事也。齊君為國,奢乎台榭③,淫於苑囿④,五官伎樂⑤,不解於時,一旦而賜人以千乘⑥之家者三,故曰政在節財。魯君有臣三人⑦,內比周以愚其君⑧,外距⑨諸侯之賓,以蔽其明,故曰政在諭臣。夫荊⑩之地廣而都狹,民有離心,莫安其居,故曰政在悅近而來遠。此三者所以為政殊矣。《詩》云:"喪亂蔑資,曾不惠我師。』此傷奢侈不節以為亂者也。又曰:"匪其止共,惟王之邛。』此傷奸臣蔽主以為亂也。又曰:"亂離瘼矣,奚其適歸?』此傷離散以為亂者也。察此三者,政之所欲,豈同乎哉!」【注釋】①諭臣:了解大臣。諭:知道,了解。一說「諭」當作「論」,意為選擇。②異端:不同方面。③台榭:樓台水榭。④苑囿(yòu):宮室園林。⑤五官伎樂:指聲色享樂。五官:指眼、耳、鼻、舌、身五種感官。伎:歌女。⑥千乘:《韓非子·難三》作:「三百乘」,《尚書大傳》作「百乘」,「千乘」恐誤。⑦有臣三人:指孟孫、叔孫、季孫三家。⑧比周:勾結。愚:愚弄。⑨距:同「拒」,拒絕。⑩荊:即楚國。《詩》:此指《詩經·大雅·板》。喪亂蔑資:國家混亂,國庫空虛。舊註:「蔑,無也。資,財也。」曾不惠我師:曾:副詞,可譯為竟然。師:眾。舊註:「師,眾也。夫為亡亂之政,重賦厚斂,民無資財,曾莫肯愛我眾。」【譯文】 子貢問孔子說:「從前齊國國君向您詢問如何治理國家,您說治理國家在於節省財力。魯國國君向您詢問如何治理國家,您說在於了解大臣。葉公向您詢問如何治理國家,您說治理國家在於使近處的人高興,使遠處的人前來依附。三個人的問題是一樣的,而您的回答卻不同,然而治國有不同的方法嗎?」 孔子說:「按照各國不同的情況來治理。齊國君主治理國家,建造很多樓台水榭,修築很多園林宮殿,聲色享樂,無時無刻,有時一天就賞賜三個家族各一千輛戰車,所以說為政在於節財。魯國國君有三個大臣,在朝廷內相互勾結愚弄國君,在朝廷外排斥諸侯國的賓客,遮蓋他們明察的目光,所以說為政在於了解大臣。楚國國土廣闊而都城狹小,民眾想離開那裡,不安心在此居住,所以說為政在於讓近處的人高興,讓遠方的人來依附。這三個國家的情況不同,所以施政方針也不同。《詩經》上說:"國家混亂國庫空,從不救濟我百姓。』這是哀嘆奢侈浪費不節約資財而導致國家動亂啊。又說:"臣子不忠於職守,使國君擔憂。』這是哀嘆奸臣蒙蔽國君而導致國家動亂啊。又說:"兵荒馬亂心憂苦,何處才是我歸宿。』這是哀嘆民眾四處離散而導致國家動亂啊。考察這三種情況,根據政治的需要,方法難道能相同嗎?」【原文】孔子曰:「忠臣之諫君,有五義①焉:一曰譎諫②,二曰戇諫③,三曰降諫④,四曰直諫,五曰風諫⑤。唯度主而行之,吾從其風諫乎。」【注釋】①五義:五種方法。②譎諫:直接指出問題而委婉地規勸。舊註:「正其事以譎諫其君。」③戇諫:剛直地規勸。舊註:「戇諫,無文飾也。」④降諫:低聲下氣地規勸。舊註:「卑降其體所以諫也。」⑤風諫:《說苑·正諫》作「諷諫」,意為以婉言隱語規勸。舊註:「風諫,依違遠罪避害者也。」【譯文】 孔子說:「忠臣規勸君主,有五種方法:一是委婉而鄭重地規勸,二是剛直地規勸,三是低聲下氣地規勸,四是直截痛快地規勸,五是用婉言隱語來規勸。這些方法需要揣度君主的心意來採用,我願意採用婉言隱語的方法來規勸啊。」【原文】孔子謂宓子賤①曰:「子治單父②,眾悅。子何施而得之也?子語丘所以為之者。」對曰:「不齊之治也,父恤其子,其子恤諸孤,而哀喪紀③。」孔子曰:「善!小節也,小民附矣,猶未足也。」曰:「不齊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事者十一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悌矣;友事十一人,可以舉善矣。中節也,中人附矣,猶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賢於不齊者五人,不齊事之而稟度④焉,皆教不齊之道。」孔子嘆曰:「其大者乃於此乎有矣。昔堯舜聽天下,務求賢以自輔。夫賢者,百福之宗也,神明⑤之主也,惜乎不齊之以所治者小也。」【注釋】①宓子賤:春秋時魯國人。名不齊,字子賤,孔子弟子。②單父:地名。魯國都邑,故址在今山東省單縣南。③「父恤其子」三句:《說苑·政理》作「父其父,子其子,恤諸孤而哀喪紀」,意為像對待自己的父親那樣對待百姓的父親,像對待自己的兒子那樣對待百姓的兒子,救濟所有的孤兒辦好喪事。據此,「其子恤諸孤」之「其」字當衍。④稟度:受教。⑤神明:明智如神。【譯文】 孔子對宓子賤說:「你治理單父這個地方,民眾很高興。你採用什麼方法而做到的呢?你告訴我都採用了什麼辦法。」 宓子賤回答說:「我治理的辦法是,像父親那樣體恤百姓的兒子,像顧惜自己兒子那樣照顧孤兒,而且以哀痛的心情辦好喪事。」 孔子說:「好!這只是小節,小民就依附了,恐怕還不只這些吧。」 宓子賤說:「我像對待父親那樣事奉的有三個人,像兄長那樣事奉的有五個人,像朋友那樣交往的有十一個人。」 孔子說:「像父親那樣事奉這三個人,可以教民眾孝道;像兄長那樣事奉五個人,可以教民眾敬愛兄長;像朋友那樣交往十一個人,可以提倡友善。這只是中等的禮節,中等的人就會依附了,恐怕還不只這些吧。」 宓子賤說:「在單父這個地方,比我賢能的有五個人,我都尊敬地和他們交往並向他們請教,他們都教我治理之道。」 孔子感嘆地說:「治理好單父的大道理就在這裡了。從前堯舜治理天下,一定要訪求賢人來輔助自己。那些賢人,是百福的來源,是神明的主宰啊。可惜你治理的地方太小了。」【評析】 「子貢問」章可以看出孔子回答問題「各因其事」,具有針對性,很靈活。「五諫章」,孔子讚揚諷諫。「孔子謂宓子賤」章,講求賢的重要。 孔子家語·六本第十五【原文】孔子曰:「行己有六本焉①,然後為君子也。立身有義矣,而孝為本;喪紀有禮矣,而哀為本;戰陣有列矣,而勇為本;治政有理矣,而農為本;居國有道矣,而嗣②為本;生財有時矣,而力為本。置本不固,無務農桑;親戚不悅,無務外交;事不終始,無務多業;記聞而言,無務多說;比近不安,無務求遠。是故反本修邇③,君子之道也。」【注釋】①行己:立身處世。本:根本。②嗣:子孫,這裡指選定繼位之君。③反本修邇:返回到事物的根本,從近處做起。【譯文】 孔子說:「立身行事有六個根本,然後才能成為君子。立身有仁義,孝道是根本;舉辦喪事有禮節,哀痛是根本;交戰布陣有行列,勇敢是根本;治理國家有條理,農業是根本;掌管天下有原則,選定繼位人是根本;創造財富有時機,肯下力氣是根本。根本不鞏固,就不能很好地從事農桑;不能讓親戚高興,就不要進行人事交往;辦事不能有始有終,就不要經營多種產業;道聽途說的話,就不要多說;不能讓近處安定,就不要去安定遠方。因此返回到事物的根本,從近處做起,是君子遵循的途徑。」【原文】孔子曰:「良藥苦於口而利於病,忠言逆於耳而利於行。湯武以諤諤①而昌,桀紂以唯唯②而亡。君無爭③臣,父無爭子,兄無爭弟,士無爭友,無其過者,未之有也。故曰:"君失之,臣得之;父失之,子得之;兄失之,弟得之;己失之,友得之。』是以國無危亡之兆,家無悖亂之惡,父子兄弟無失,而交友無絕也。」【注釋】①諤諤:直言進諫的樣子。②唯唯:恭敬順從的應答聲。③爭:通「諍」,直言勸諫。【譯文】 孔子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商湯和周武王因為能聽取進諫的直言而使國家昌盛,夏桀和商紂因為只聽隨聲附和的話而國破身亡。國君沒有直言敢諫的大臣,父親沒有直言敢諫的兒子,兄長沒有直言敢勸的弟弟,士人沒有直言敢勸的朋友,要想不犯錯誤是不可能的。所以說:"國君有失誤,臣子來補救;父親有失誤,兒子來補救;哥哥有失誤,弟弟來補救;自己有失誤,朋友來補救。』這樣,國家就沒有滅亡的危險,家庭就沒有悖逆的壞事,父子兄弟之間不會失和,朋友也不會斷絕來往。」【原文】孔子在齊,舍於外館,景公造①焉。賓主之辭既接,而左右白曰:「周使適至,言先王廟災。」景公覆問:「災何王之廟也?」孔子曰:「此必釐②王之廟。」公曰:「何以知之?」孔子曰:「《詩》③云:"皇皇上天,其命不忒④。』天之以善,必報其德,禍亦如之。夫釐王變文武之制,而作玄黃華麗之飾,宮室崇峻,輿馬奢侈,而弗可振⑤也。故天殃所宜加其廟焉。以是占⑥之為然。」公曰:「天何不殃其身,而加罰其廟也?」孔子曰:「蓋以文武故也。若殃其身,則文武之嗣,無乃殄⑦乎?故當殃其廟以彰其過。」俄頃,左右報曰:「所災者,釐王廟也。」景公驚起,再拜曰:「善哉!聖人之智,過人遠矣。」【注釋】①造:造訪,訪問。②釐王:東周國君,周莊王之子,名胡。③《詩》:此詩已佚,今本《詩經》無。舊註:「此逸詩也。皇皇,美貌也。忒,差也。」④忒:變更,差錯。⑤振:救。⑥占:預測,推測。⑦殄:斷絕,滅絕。【譯文】 孔子在齊國,住在旅館裡,齊景公到旅館來看他。賓主剛互致問候,景公身邊的人就報告說:「周國的使者剛到,說先王的宗廟遭了火災。」景公追問:「哪個君王的廟被燒了?」孔子說:「這一定是釐王的廟。」景公問:「怎麼知道的呢?」 孔子說:「《詩經》說:"偉大的上天啊,它所給予的不會有差錯。上天降下的好事,一定回報給有美德的人,災禍也是如此。釐王改變了文王和武王的制度,而且製作色彩華麗的裝飾,宮室高聳,車馬奢侈,而無可救藥。所以上天把災禍降在他的廟上。我以此作了這樣的推測。」 景公說:「上天為什麼不降禍到他的身上,而要懲罰他的宗廟呢?」 孔子說:「大概是因為文王和武王的緣故吧。如果降到他身上,文王和武王的後代不是滅絕了嗎?所以降災到他的廟上來彰顯他的過錯。」 一小會兒,有人報告:「受災的是釐王的廟。」 景公吃驚地站起來,再次向孔子行禮說:「好啊!聖人的智慧,超過一般人太多了。」【評析】 這篇也是由諸多篇章組成,先擇其要者介紹。「行己有六本」章,指立身、喪紀、戰陣、治政、居國、生財六個方面都要立本。「良藥苦於口而利於病,忠言逆於耳而利於行」,是流傳甚廣的兩句話。本章也是講諫諍的。「孔子在齊」章,孔子根據「天之以善,必報其德,禍亦如之」的格言,推斷出周釐王廟的火災。事情雖屬巧合,對奢侈者也有警戒作用。 孔子家語·辯物第十六【原文】孔子在陳,陳惠公賓之於上館①。時有隼集陳侯之庭而死,楛矢②貫之石砮,其長尺有咫,惠公使人持隼如孔子館而問焉。孔子曰:「隼之來遠矣,此肅慎氏③之矢。昔武王克商,通道於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④來貢,而無忘職業。於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其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之致遠物也,以示後人,使永鑒⑤焉,故銘其栝曰『肅慎氏貢楛矢』,以分大姬。配胡公⑥,而封諸陳。古者分同姓以珍玉,所以展親親也;分異姓以遠方之職貢,所以無忘服⑦也。故分陳以肅慎氏貢焉。君若使有司求諸故府,其可得也。」公使人求得之,金牘如之。【注釋】①陳惠公:陳哀公之孫,名吳。在位二十八年卒,謚惠。上館:上等館舍。②楛(hù)矢:楛木做的箭桿。楛為荊類植物,莖可制箭桿。③肅慎氏:古民族名。④方賄:地方所貢的財物土產。⑤永鑒:永遠作為借鑒。⑥胡公:虞舜的後代。⑦服:臣服,服從。【譯文】 孔子在陳國,陳惠公請他住在上等館舍里。當時有一隻死的隼鳥陳列在陳惠公的廳堂上,射穿它的箭的箭桿是楛木製成,箭頭是石頭的,長度有一尺八寸。陳惠公讓人拿著死鳥到孔子的館舍詢問這件事。 孔子說:「隼鳥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啊!這是肅慎氏的箭。從前周武王攻克商朝,打通了通向各少數民族的道路,讓他們以各自的特產來進貢,並要求按職業進貢物品。於是慎肅氏進貢了用楛木作桿石頭作箭頭的箭,長有一尺八寸。武王欲顯示他的美德能使遠方來進貢,以此來昭示後人,永遠作為借鑒,所以在箭桿的末端刻著『肅慎氏貢楛矢』幾個字,把它賞給他的女兒大姬。女兒嫁給胡公,封在陳地。古代把珍玉分給同姓,為了表示親屬的親密關係;把遠方的貢物分給異姓,是為了讓他們不忘記臣服。所以把肅慎氏的貢物分給陳國。您如果派官員到從前的府庫中去找,就可以得到。」 陳惠公派人去找,得到寫有金字的簡牘,果然和孔子說得一樣。【評析】 孔子非常善於學習,不僅靠讀書,還要實地去考察訪問,因此見多識廣。遇到事情,有時只靠推測判斷就能得出正確的結論。孔子從陳惠公庭上死隼身上的箭,判別為「肅慎氏貢楛矢」。 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原文】哀公①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②。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天道敏生,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者,猶蒲盧③也,待化以成,故為政在於得人。取人以身,修道以仁。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以生也。禮者,政之本也,是以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達道④有五,其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也,五者,天下之達道。智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⑤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孔子曰:「好學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能成天下國家者矣。」公曰:「政其盡此而已乎?」孔子曰:「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⑥也,來百工也,柔遠人⑦也,懷諸侯也。夫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⑧兄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⑨,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遠人則四方歸之,懷諸侯則天下畏之。」公曰:「為之奈何?」孔子曰:「齊潔盛服⑩,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遠色,賤財而貴德,所以尊賢也。爵其能,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篤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敬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子百姓也。日省月考,既廩稱事,所以來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綏遠人也。繼絕世,舉廢邦,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治天下國家有九經,其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跆,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在下位不獲於上,民弗可得而治矣。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不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不順於親,不信於友矣。順於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於善,不誠於身矣。誠者,天之至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夫誠,弗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之所以體定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公曰:「子之教寡人備矣,敢問行之所始?」孔子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教民順也。教之慈睦,而民貴有親;教以敬,而民貴用命。民既孝於親,又順以聽命,措諸天下無所不可。」公曰:「寡人既得聞此言也,懼不能果行而獲罪咎。」【注釋】①哀公:魯哀公,姓姬名蔣,「哀」為謚號。②布在方策:記載在木板和竹簡上。方:書寫用的木板。策:竹簡。③蒲盧:舊註:「蒲盧,蜾贏也,謂土蜂也。取螟蛉而化之以為子,為政化百姓,亦如之者也。」一說指蘆葦,性柔而生長快速。④達道:天下古今共同遵守的道理。⑤困:困苦,阻塞。⑥子庶民:以平民百姓為子。⑦柔遠人:厚待遠方來的人。⑧諸父:指父輩的族人,如叔伯等。⑨報禮重:回報的禮重。⑩齊潔盛服:齋戒沐浴,使身心潔靜,身穿盛服。齊:通「齋」。爵其能:給有能力的人加官晉爵。官盛任使:官吏很多,聽憑差遣。舊註:「盛其官,委任使之也。」日省月考:每天省察,每月考核。綏遠人:安撫邊遠地方的人民。綏:安撫。舉廢邦:復興已經沒落的邦國。豫:事先準備。疚:慚愧。不順於親:不聽從父母的教導。誠之:按誠去做。從容:安閑舒緩,不慌不忙。中道:合乎道。【譯文】 魯哀公向孔子詢問治國之道。 孔子回答說:「周文王、周武王的治國方略,記載在簡冊上。這樣的賢人在世,他的治國措施就能施行;他們去世,他們的治國措施就不能施行了。天之道就是勤勉地化生萬物,人之道就是勤勉地處理政事,地之道就是迅速地讓樹木生長。政治,就像土蜂取螟蛉之子化為自己的兒子一樣快速,得到教化就能很快成功,所以治理國家最重要的是得到人才。選取人才在於修養自身,修養道德要以仁為本。仁,就是具有愛人之心,愛親人是最大的仁;義,就是事事做得適宜,尊重賢人是最大的義。愛親人要分親疏,尊重賢人要有等級,這就產生了禮。禮,這是政治的根本,因此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想要修身,不能不侍奉父母;要侍奉父母,不能不了解人;要了解人,不能不知天。天下共通的人倫大道有五條,用來實行這五條人倫大道的德行有三種。君臣之道,父子之道,夫婦之道,兄弟之道,朋友之道,這五條是天下共通的大道。智、仁、勇三種品德,是天下共通的道德。實行這些的目標都是一致的。有的人天生就知道,有的人通過學習才知道,有的人經歷了困苦才知道,最終都知道了,這是一樣的。有的人心安理得地去做,有的人為了名利去做,有的人被迫勉強去做,最終成功了,都是一樣的。」哀公說:「您說得太好了,達到極點了,但我實在鄙陋,不足以成就這些。」 孔子說:「喜歡學習近於有智慧,努力實行近於有仁心,知道恥辱近於有勇氣。知道了這三者,就知道了如何修身;知道如何修身,就知道如何治理人;知道如何治理人,就能完成治理國家的事情了。」 哀公問:「治理國家的事到此就完了嗎?」 孔子說:「凡是治理天下國家有九條原則,那就是:修養自身,尊重賢人,親愛親人,敬重大臣,體恤群臣,愛民如子,招納工匠,優待遠客,安撫諸侯。修養自身就能確立正道,尊重賢人就不會困惑,親愛族人叔伯兄弟就不會怨恨,敬重大臣遇事就不會迷惑,體恤群臣士人的回報就會更加厚重,愛民如子百姓就會努力工作,招納百工財物就會充足,優待遠客四方之人就會歸順,安撫諸侯天下人就會敬畏。」 哀公問:「怎麼做呢?」 孔子說:「像齋戒那樣穿著莊重的服裝靜心虔誠,不符合禮儀的事堅決不做,這就是修養自身的原則。驅除小人,疏遠女色,看輕財物而重視德行,這就是尊重賢人的原則。給有才能的人加官晉爵,給以豐厚的俸祿,與他們愛憎一致,這就是讓親人更加親愛的原則。官員眾多足供任使,這就是勸勉大臣的原則。真心誠意地任用,給以豐厚的俸祿,這就是獎勸士人的原則。勞役不誤農時,減少賦稅,這就是愛民如子的原則。每天省察,每月考核,付給的工錢糧米與工作業績相稱,這就是獎勸百工的原則。來時歡迎,去時歡送,嘉獎有善行的人而憐惜能力差的人,這就是優待遠客的原則。延續絕嗣的家族,復興廢亡的小國,治理禍亂,扶持危弱,按時接受諸侯朝見聘問,贈送豐厚,納貢菲薄,這就是安撫諸侯的原則。治理天下國家有九條原則,實行這些原則的方法只有一個。任何事情,事先有準備就會成功,無準備就會失敗。說話先有準備,語言就會順暢;做事先有準備,就不會出現困窘;行動先有準備,就不會愧疚;道路預先選定,就不會阻礙不通。在下位的人得不到在上位人的信任,就不可能治理好民眾。得到在上位人的信任是有規則的,得不到朋友的信任,就得不到在上位人的信任。得到朋友的信任是有規則的,不能讓父母順心,就得不到朋友的信任。讓父母順心是有規則的,反省自己不真誠,就不能讓父母順心。使自己真誠是有規則的,不明白什麼是善,就不能使自己真誠。真誠,是上天的原則;追求真誠,是做人的原則。如果有誠心,不用勉強就能做到,不用思考就能擁有,從從容容就能符合中庸之道,這是聖人表現出來的形象。真誠的人,就是選擇好善的目標執著追求的人。」哀公說:「您教給我的方法已經很完備了,請問從什麼地方開始實施呢?」 孔子說:「樹立仁愛從愛父母開始,可以教民眾和睦;樹立恭敬從尊敬長輩開始,可以教民眾順從。教人慈愛和睦,民眾就會認為親人是最寶貴的;教人恭敬,民眾就會認為服從命令是最重要的。民眾既能孝順父母,又能聽從命令,讓他們做天下的任何事情,沒有不行的。」 魯哀公說:「我既已聽到了這些話,很害怕不能果斷地實行而犯錯誤。」【評析】 「哀公問政於孔子」章,是由《禮記·中庸》改寫而來,當中用「哀公問」作銜接,似更合理,彼此可參看。內容主要講儒家的施政原則,如五達道、三達德、治國九經、誠、擇善固執等。 孔子家語·顏回第十八【原文】魯定公問於顏回曰:「子亦聞東野畢①之善御乎?」對曰:「善則善矣,雖然,其馬將必佚②。」定公色不悅,謂左右曰:「君子固有誣③人也。」顏回退。後三日,牧來訴之曰:「東野畢之馬佚,兩驂曳兩服人於廄④。」公聞之,越席而起,促駕召顏回。回至,公曰:「前日寡人問吾子以東野畢之御,而子曰『善則善矣,其馬將佚』,不識吾子奚以知之?」顏回對曰:「以政知之。昔者帝舜巧於使民,造父⑤巧於使馬。舜不窮其民力,造父不窮其馬力,是以舜無佚民,造父無佚馬。今東野畢之御也,升馬執轡,銜體正矣;步驟馳騁,朝禮畢矣⑥;歷險致遠,馬力盡矣,然而猶乃求馬不已。臣以此知之。」公曰:「善!誠若吾子之言也。吾子之言,其義大矣,願少進乎?」顏回曰:「臣聞之,鳥窮則啄,獸窮則攫⑦,人窮則詐,馬窮則佚。自古及今,未有窮其下而能無危者也。」公悅,遂以告孔子。孔子對曰:「夫其所以為顏回者,此之類也,豈足多哉?」【注釋】①東野畢:春秋時善於駕車的人,也作東野稷。②佚:走失,失散。③誣:欺騙。《荀子·哀公》作「讒」,指背後說人壞話。④驂(cān):古代駕車時位於兩旁的馬。服:駕車時居中的馬稱服。廄:馬棚。⑤造父:西周時期一位善於駕車的人。⑥朝禮畢矣:指馬的步法已調理完畢。舊註:「『朝』與『調』古字通,《毛詩》言『調飢』即『朝飢』,此言馬之馳驟皆調習也。」又註:「馬步驟馳騁,盡禮之儀也。」⑦攫(jué):用爪子抓。【譯文】 魯定公問顏回:「你也聽說過東野畢善於駕車的事嗎?」顏回回答說:「他確實善於駕車,儘管如此,他的馬必定會散失。」魯定公聽了很不高興,對身邊的人說:「君子中竟然也有騙人的人。」 顏回退下。過了三天,養馬的人來告訴說:「東野畢的馬散失了,兩匹驂馬拖著兩匹服馬進了馬棚。」魯定公聽了,越過席站起來,立刻讓人駕車去接顏回。顏回來了,魯定公說:「前天我問你東野畢駕車的事,而你說:『他確實善於駕車,但他的馬一定會走失。』我不明白您是怎樣知道的?」 顏回說:「我是根據政治情況知道的。從前舜帝善於役使百姓,造父善於駕御馬。舜帝不用盡民力,造父不用盡馬力,因此舜帝時代沒有流民,造父沒有走失的馬。現在東野畢駕車,讓馬駕上車拉緊韁繩,上好馬嚼子;時而慢跑時而快跑,步法已經調理完成;經歷險峻之地和長途奔跑,馬的力氣已經耗盡,然而還讓馬不停地奔跑。我因此知道馬會走失。」 魯定公說:「說得好!的確如你說的那樣。你的這些話,意義很大啊!希望能進一步地講一講。」顏回說:「我聽說,鳥急了會啄人,獸急了會抓人,人走投無路則會詐騙,馬筋疲力盡則會逃走。從古至今,沒有使手下人陷入困窮而他自己沒有危險的。」 魯哀公聽了很高興,於是把此事告訴了孔子。孔子對他說:「他所以是顏回,就因為常有這一類的表現,不足以過分地稱讚啊!」【評析】 這篇是記載顏回言行的。「魯定公問」章,顏回以御馬比喻治理國家,御馬「不窮其馬力」,同樣,治民「不窮其民力」,否則就會出現危險。 孔子家語·子路初見第十九【原文】子路初見孔子,子曰:「汝何好樂?」對曰:「好長劍。」孔子曰:「吾非此之問也,徒謂以子之所能,而加之以學問,豈可及哉?」子路曰:「學豈益哉也?」孔子曰:「夫人君而無諫臣則失正,士而無教友則失聽。御狂馬不釋策①,操弓不反檠②。木受繩則直,人受諫則聖。受學重問,孰不順成?毀仁惡士,必近於刑。君子不可不學。」子路曰:「南山有竹,不柔自直,斬而用之,達於犀革③。以此言之,何學之有?」孔子曰:「栝而羽之④,鏃而礪之⑤,其入之不亦深乎?」子路再拜曰:「敬而受教。」【注釋】①不釋策:不放下馬鞭子。舊註:「御狂馬者不得釋棰策也。」②操弓不反檠(qíng):正在拉開的弓箭不能用檠來校正。檠:校正弓的器具。弓不反於檠,然後可持也。③達於犀革:射穿犀牛皮。④栝(guā)而羽之:給箭栝裝上箭羽。⑤鏃(zú)而礪之:裝上磨鋒利的箭頭。【譯文】 子路初次拜見孔子,孔子說:「你有什麼愛好?」子路回答說:「我喜歡長劍。」孔子說:「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說以你的能力,再加上努力學習,誰能趕得上你呢!」子路說:「學習真的有用嗎?」 孔子說:「國君如果沒有敢諫的臣子就會失去正道,讀書人沒有敢指正問題的朋友就聽不到善意的批評。駕馭正在狂奔的馬不能放下馬鞭,已經拉開的弓不能用檠來匡正。木料用墨繩來矯正就能筆直,人接受勸諫就能成為聖人。接受知識,重視學問,誰能不順利成功呢?詆毀仁義厭惡讀書人,必定會觸犯刑律。所以君子不可不學習。」 子路說:「南山有竹子,不矯正自然就是直的,砍下來用作箭桿,可以射穿犀牛皮。以此說來,哪用學習呢?」孔子說:「做好箭栝還要裝上羽毛,做好箭頭還要打磨鋒利,這樣射出的箭不是射得更深嗎?」子路再次拜謝說:「恭敬地接受您的教誨。」【原文】子路將行,辭於孔子。子曰:「贈汝以車乎?贈汝以言乎?」子路曰:「請以言。」孔子曰:「不強不達①,不勞無功,不忠無親,不信無復②,不恭失禮。慎此五者而已。」子路曰:「由請終身奉之。敢問親交取親③若何?言寡可行④若何?長為善士而無犯若何?」孔子曰:「汝所問苞⑤在五者中矣。親交取親,其忠也;言寡可行,其信乎;長為善士而無犯,其禮也。」【注釋】①不強不達:不努力堅持就達不到目的。舊註:「人不以強力則不能自達。」②不信無復:不講信用別人就不會再相信。舊註:「信近於義,言可復也。今而不信,則無可復。」③親交取親:取得新結交朋友的信任。親交:新結交的人。取親:取得信任,成為親近的朋友。④言寡可行:話說得少但可行。⑤苞:通「包」。【譯文】 子路將要出行,向孔子辭行。孔子說:「我送給你車呢,還是送給你一些忠告呢?」子路說:「請給我些忠告吧。」 孔子說:「不持續努力就達不到目的,不勞動就沒有收穫,不忠誠就沒有親人,不講信用別人就不再信任你,不恭敬就會失禮。謹慎地處理好這五個方面就可以了。」 子路說:「我將終生記在心頭。請問取得新結交的人的信任需要怎麼做?說話少而事情又能行得通需要怎麼做?一直都是善人而不受別人侵犯需要怎麼做?」孔子說:「你所問的問題都包括在我講的五個方面了。要取得新結識的人的信任,那就是誠實;說話少事情又行得通,那就是講信用;一向為善而不受別人侵犯,那就是遵行禮儀。」【評析】 這一篇也是由多章組成。「子路初見孔子」章,批評學習無益的觀點,強調學習的重要性。「子路將行」章,孔子教導子路要做到強、勞、忠、信、恭五點,基本是道德說教。 孔子家語·在厄第二十【原文】楚昭王①聘孔子,孔子往拜禮焉,路出於陳、蔡②。陳、蔡大夫相與謀曰:「孔子聖賢,其所刺譏,皆中諸侯之病。若用於楚,則陳、蔡危矣。」遂使徒兵距孔子③。孔子不得行,絕糧七日,外無所通,藜羹④不充,從者皆病。孔子愈慷慨講誦,弦歌不衰⑤。乃召子路而問焉,曰:「《詩⑥》云:『匪兕匪虎⑦,率彼曠野⑧。』吾道非乎,奚為至於此?」子路慍,作色而對曰:「君子無所困。意者⑨夫子未仁與?人之弗吾信也;意者夫子未智與?人之弗吾行也。且由也,昔者聞諸夫子:『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不善者天報之以禍。』今夫子積德懷義,行之久矣,奚居之窮也?」子曰:「由未之識也,吾語汝!汝以仁者為必信也,則伯夷、叔齊不餓死首陽;汝以智者為必用也,則王子比干不見剖心;汝以忠者為必報也,則關龍逢不見刑⑩;汝以諫者為必聽也,則伍子胥不見殺。夫遇不遇者,時也;賢不肖者,才也。君子博學深謀而不遇時者,眾矣,何獨丘哉?且芝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謂窮困而改節。為之者,人也;生死者,命也。是以晉重耳之有霸心,生於曹衛;越王勾踐之有霸心,生於會稽。故居下而無憂者,則思不遠;處身而常逸者,則志不廣,庸知其終始乎?」子路出,召子貢,告如子路。子貢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盍少貶焉?」子曰:「賜,良農能稼,不必能穡;良工能巧,不能為順;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不必其能容。今不修其道而求其容,賜,爾志不廣矣,思不遠矣。」子貢出,顏回入,問亦如之。顏回曰:「夫子之道至大,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世不我用,有國者之丑也,夫子何病焉?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欣然嘆曰:「有是哉,顏氏之子!使爾多財,吾為爾宰。」【注釋】①楚昭王:楚平王之子,名壬,謚昭。②陳、蔡:春秋時諸侯國名。③徒兵:步兵。距:同「拒」,阻攔。④藜羹:菜湯。此指粗劣的食物。⑤弦歌:以琴瑟伴奏而歌。不衰:不停止。⑥詩:指《詩經·小雅·何草不黃》。⑦匪兕匪虎:不是犀牛不是老虎。兕:雌的犀牛。⑧率彼曠野:來到曠野。率:沿著。舊註:「率,修也。言非兕虎而修曠野。」⑨意者:想來。⑩關龍逢不見刑:夏桀為長夜飲,關龍逢勸諫,被殺害。伍子胥:春秋時楚國人,名員。父兄均被楚平王殺害,他逃到吳國。與孫武共佐吳王闔閭伐楚,五戰攻入郢都,掘楚平王墓,鞭屍三百。吳王夫差打敗越國,越國勾踐請和,夫差允諾。伍子胥勸諫不聽,被迫自殺。見殺:被殺。重耳:春秋時晉獻公次子,即春秋五霸的晉文公。生於曹衛:生:指困於曹衛而後生,即重新興盛。舊註:「重耳,晉文公也。為公子時,出奔,困於曹衛。」越王勾踐:春秋時越王,也作句踐。他被吳王夫差打敗後,困於會稽,屈膝求和。其後卧薪嘗膽,發憤圖強,經過十年,終於滅掉吳國。生於會稽:此指勾踐稱霸之心是在困於會稽時產生的。良農能稼,不必能穡:穡:收穫。舊註:「種之為稼,斂之為穡。言良農能善種之,未必能斂獲之也。」綱而紀之:抓住關鍵來治理。宰:舊註:「宰,主財者。為汝主財,意志同也。」【譯文】 楚昭王聘請孔子到楚國去,孔子去拜謝楚昭王,途中經過陳國和蔡國。陳國、蔡國的大夫一起謀劃說:「孔子是位聖賢,他所譏諷批評的都切中諸侯的問題,如果被楚國聘用,那我們陳國、蔡國就危險了。」於是派兵阻攔孔子。 孔子不能前行,斷糧七天,也無法和外邊取得聯繫,連粗劣的食物也吃不上,跟隨他的人都病倒了。這時孔子更加慷慨激昂地講授學問,用琴瑟伴奏不停地唱歌。還找來子路問道:「《詩經》說:『不是野牛不是虎,卻都來到荒野上。』我的道難道有什麼不對嗎?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啊?」 子路一臉怨氣,不高興地回答說:「君子是不會被什麼東西困擾的。想來老師的仁德還不夠吧,人們還不信任我們;想來老師的智慧還不夠吧,人們不願推行我們的主張。而且我從前就聽老師講過:『做善事的人上天會降福於他,做壞事的人上天會降禍於他。』如今老師您積累德行心懷仁義,推行您的主張已經很長時間了,怎麼處境如此困窮呢?」 孔子說:「由啊,你還不懂得啊!我來告訴你。你以為仁德的人就一定被人相信?那麼伯夷、叔齊就不會被餓死在首陽山上;你以為有智慧的人一定會被任用?那麼王子比干就不會被剖心;你以為忠心的人必定會有好報?那麼關龍逢就不會被殺;你以為忠言勸諫一定會被採納?那麼伍子胥就不會被迫自殺。遇不遇到賢明的君主,是時運的事;賢還是不賢,是才能的事。君子學識淵博深謀遠慮而時運不濟的人多了,何止是我呢!況且芝蘭生長在深林之中,不因為無人欣賞而不芳香;君子修養身心培養道德,不因為窮困而改變節操。如何做在於自身,是生是死在於命。因而晉國重耳的稱霸之心,產生於曹衛;越王勾踐的稱霸之心,產生於會稽。所以說居於下位而無所憂慮的人,是思慮不遠;安身處世總想安逸的人,是志向不大,怎能知道他的終始呢?」 子路出去了,孔子叫來子貢,又問了同樣的問題。子貢說:「老師您的道實在博大,因此天下容不下您,您何不把您的道降低一些呢?」孔子說:「賜啊,好的農夫會種莊稼,不一定會收穫;好的工匠能做精巧的東西,不一定能順遂每個人的意願;君子能培養他的道德學問,抓住關鍵創立政治主張,別人不一定能採納。現在不修養自己的道德學問而要求別人能採納,賜啊,這說明你的志向不遠大,思想不深遠啊。」 子貢出去以後,顏回進來了,孔子又問了他同樣的問題。顏回說:「老師的道太廣大了,天下也容不下。雖然如此,您還是竭力推行。世人不用,那是當權者的恥辱,您何必為此憂慮呢?不被採納才看出您是君子。」 孔子聽了高興地感嘆說:「你說得真對呀,顏家的兒子!假如你有很多錢,我就來給你當管家。」【原文】孔子厄①於陳蔡,從者七日不食。子貢以所齎②貨,竊犯圍而出③,告糴於野人④,得米一石焉。顏回、仲由炊之於壤屋之下,有埃墨⑤墮飯中,顏回取而食之。子貢自井望見之,不悅,以為竊食也。人問孔子曰:「仁人廉士,窮改節乎?」孔子曰:「改節即何稱於仁義哉?」子貢曰:「若回也,其不改節乎?」子曰:「然。」子貢以所飯告孔子。子曰:「吾信回之為仁久矣,雖汝有雲,弗以疑也,其或者必有故乎?汝止,吾將問之。」召顏回曰:「疇昔⑥予夢見先人,豈或啟佑⑦我哉?子炊而進飯,吾將進焉。」對曰:「向有埃墨墮飯中,欲置之,則不潔;欲棄之,則可惜。回即食之,不可祭也。」孔子曰:「然乎,吾亦食之。」顏回出,孔子顧謂二三子曰:「吾之信回也,非待今日也。」二三子由此乃服之。【注釋】①厄:受困。②齎(jī):攜帶。③竊:私下,偷偷地。犯圍:衝出包圍。④糴(dí):買米。野人:鄉野之人,農民。⑤埃墨:煙熏的黑塵。⑥疇昔:往日。⑦啟佑:開導保佑。【譯文】 孔子受困於陳、蔡之地,跟隨的人七天吃不上飯。子貢拿著攜帶的貨物,偷偷跑出包圍,請求村民讓他換些米,得到一石米。顏回、仲由在一間土屋下煮飯,有塊熏黑的灰土掉到飯中,顏回把弄髒的飯取出來吃了。子貢在井邊望見了,很不高興,以為顏回在偷吃。 他進屋問孔子:「仁人廉士在困窮時也會改變節操嗎?」孔子說:「改變節操還稱得上仁人廉士嗎?」子貢問:「像顏回這樣的人,他不會改變節操吧?」孔子說:「是的。」子貢把顏回吃飯的事告訴了孔子。孔子說:「我相信顏回是仁德之人已經很久了,雖然你這樣說,我還是不懷疑他,那樣做或者一定有原因吧。你待在這裡,我來問問他。」 孔子把顏回叫進來說:「前幾天我夢見了祖先,這難道是祖先在啟發我們保佑我們嗎?你做好飯趕快端上來,我要進獻給祖先。」顏回說:「剛才有灰塵掉入飯中,如果留在飯中則不幹凈;假如扔掉,又很可惜。我就把它吃了,這飯不能用來祭祖了。」孔子說:「這樣的話,我也會吃掉。」 顏回出去後,孔子看著弟子們說:「我相信顏回,不是等到今天啊!」弟子們由此嘆服顏回。【評析】 孔子困厄陳、蔡的故事流傳很廣。在困境中,子路和子貢都對他的道有了微詞,但顏回卻認為「夫子之道至大」,「世不我用,有國者之丑」,「不容然後見君子」。給了孔子莫大安慰。同樣,孔子也非常賞識和信任顏回,當子貢懷疑顏回偷吃米飯時,孔子堅信顏回不會這樣做,並用巧妙的方法解除了別人的疑問。孔子智者的形象凸顯而出。 孔子家語·入官第二十一【原文】子張問入官①於孔子。孔子曰:「安身取譽為難。」子張曰:「為之如何?」孔子曰:「己有善勿專,教不能勿怠,已過勿發②,失言勿掎,不善勿遂③,行事勿留。君子入官,有此六者,則身安譽至而政從矣。「且夫忿數者,官獄所由生也;拒諫者,慮之所以塞也;慢易④者,禮之所以失也;怠惰者,時之所以後也;奢侈者,財之所以不足也;專獨者,事之所以不成也。君子入官,除此六者,則身安譽至而政從矣。「故君子南面臨官,大域之中而公治之,精智而略行之,合是忠信,考是大倫⑤,存是美惡,進是利而除是害,無求其報焉,而民之情可得也。夫臨之無抗民之惡,勝之無犯民之言,量之無佼民之辭,養之無擾於其時,愛之無寬於刑法。若此,則身安譽至而民得也。「君子以臨官,所見則邇⑥,故明不可蔽也。所求於邇,故不勞而得也。所以治者約,故不用眾而譽立。凡法象在內,故法不遠而源泉不竭,是以天下積而本不寡。短長得其量,人志治而不亂政。德貫乎心,藏乎志,形乎色,發乎聲,若此而身安譽至民咸自治矣。「是故臨官不治則亂,亂生則爭之者至。爭之至,又於亂。明君必寬裕以容其民,慈愛優柔⑦之,而民自得矣。行者,政之始也;說者,情之導也。善政行易而民不怨,言調說和則民不變。法在身則民象之⑧,明在己則民顯之。若乃供己而不節,則財利之生者微矣;貪以不得,則善政必簡矣。苟以亂之,則善言必不聽也;詳以納之,則規諫日至。言之善者,在所日聞;行之善者,在所能為。故君上者,民之儀也;有司執政者,民之表也;邇臣便僻者⑨,群仆之倫也。故儀不正則民失,表不端則百姓亂,邇臣便僻,則群臣污矣。是以人主不可不敬乎三倫。「君子修身反道,察理言而服之,則身安譽至,終始在焉。故夫女子必自擇絲麻,良工必自擇貌材⑩,賢君必自擇左右。勞於取人,佚於治事。君子欲譽,則必謹其左右。為上者,譬如緣木焉,務高而畏下滋甚。六馬之乖離,必於四達之交衢;萬民之叛道,必於君上之失政。上者尊嚴而危,民者卑賤而神。愛之則存,惡之則亡。長民者必明此之要。故南面臨官,貴而不驕,富而能供,有本而能圖末,修事而能建業,久居而不滯,情近而暢乎遠,察一物而貫乎多。治一物而萬物不能亂者,以身為本者也。「君子蒞民,不可以不知民之性而達諸民之情。既知其性,又習其情,然後民乃從命矣。故世舉則民親之,政均則民無怨。故君子蒞民,不臨以高,不導以遠,不責民之所不為,不強民之所不能。廓之以明王之功,不因其情,則民嚴而不迎。篤之以累年之業,不因其力,則民引而不從。若責民所不為,強民所不能,則民疾,疾則僻矣。古者聖主冕而前旒,所以蔽明也;絨統充耳,所以掩聰也。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枉而直之,使自得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民有小罪,必求其善以赦其過;民有大罪,必原其故以仁輔化。如有死罪,其使之生,則善也。是以上下親而不離,道化流而不蘊。故德者,政之始也。「政不和,則民不從其教矣。不從教,則民不習。不習,則不可得而使也。君子欲言之見信也,莫善乎先虛其內;欲政之速行也,莫善乎以身先之;欲民之速服也,莫善乎以道御之。不以道御之,故雖服必強。自非忠信,則無可以取親於百姓者矣。內外不相應,則無已取信於庶民者矣。此治民之至道矣,入官之大統矣。」子張既聞孔子斯言,遂退而記之。【注釋】①入官:入仕,做官。②已過勿發:發:再次發生。③遂:行,繼續做下去。舊註:「己有不善,不可遂行。」④慢易:輕慢,不莊重。⑤大倫:倫常大道。指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根本準則。⑥邇:近。舊註:「所見邇,謂察於微也。」⑦優柔:寬舒,從容。⑧法在身則民象之:自身用法度來約束,百姓就會效法而遵守法紀。舊註:「言法度常在身,則民法之。」⑨邇臣:近臣,身邊的大臣。便僻:當作「便辟」,逢迎諂媚的人。此指君王身邊受寵幸的臣子。舊註:「僻,宜為『辟』。便辟,執事在君之左右者。倫,紀也,為眾之紀。」⑩貌材:良好的材料。乖離:離散,不合。供:恭敬。「供」通「恭」。篤:深厚,厚實。旒:古時帝王王冠上前後懸垂的玉飾。枉而直之:使彎曲的東西變直。揆而度之,使自索之:遇事要估量揣度,讓自己思索得出結論。舊註:「揆度其法以開示之,使自索得之也。」大統:最重要的綱領、原則。【譯文】 子張向孔子詢問做官的事。孔子說:「做到官位穩固又能有好的名聲很難。」子張說:「那該怎麼辦呢?」 孔子說:「自己有長處不要獨自擁有,教別人學習不要懈怠,已出現的過錯不要再次發生,說錯了話不要為之辯護,不好的事不要繼續做下去,正在做的事不要拖延。君子做官能做到這六點,就可以使地位穩固聲譽好,從而政事也會順利。 「況且,怨恨多了,牢獄之災就會發生;拒絕勸諫,思慮就會受到阻塞;行為不莊重謹慎,就會失禮;做事鬆懈懶惰,就會喪失時機;辦事奢侈,財物就不充足;專斷獨權,事情就辦不成。君子做官,去掉這六種毛病,就可以使地位穩固聲譽好,從而政事也會順利。 「因此君子一旦做了官,治理廣大的區域,就要以公心來治理,精心地思考而簡要地推行,再加上以上所講的六點忠信品德,考慮哪些是倫理道德的最高準則,把好事和壞事合併考察,推廣有利的,除去有害的,不追求別人的報答,這樣就可以得到民情了。治理民眾沒有逆天虐民的惡行,自己有理也不說冒犯民眾的話,處理政事沒有欺騙百姓的狡詐之辭,為了百姓安居樂業勞役不要違背農時,愛護百姓不能比刑法更寬。如果能做到這樣,就可以使地位穩固聲譽好,從而政事也會順利。 「君子做官,身邊的事看得清楚,就會心明眼亮不受蒙蔽。先從近處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這樣不用費很大力氣就可以得到。治理國家抓住了主要問題,不用興師動眾就可以獲得好名聲。凡內心存在準則、榜樣,那麼準則、榜樣離自己不遠,就如同源泉不會枯竭一樣,因此天下人才匯聚而不會缺乏。根據才能的不同都得到任用,人才各得其用,政治就不會混亂。良好的德行貫穿於內心,藏在心志之中,顯露在表情上,發表於言談上,這樣,官位就會穩固,好名聲隨之而至,民眾自然就會得到治理。 「由此看來,身居官位不善於治理就會發生混亂,混亂髮生競爭的人就會出現。競爭的局面發生,政治會更加混亂。英明的君主必須寬容地對待百姓,用慈愛之心去安撫他們,自然就會得到民眾的擁護。身體力行,是執好政的前提;讓百姓高興,他們的情緒就可以得到疏導。良好的政治措施易於執行而民眾也不會有怨言,言論說法符合民心,民眾就不會有二心。自己以身作則遵守法律,民眾就會以你為榜樣;自己正大光明,民眾則會頌揚你。如果自己貪圖享受而不節儉,那麼生產財富的人就不努力生產了;貪圖財物又胡亂花費,那麼好的政治措施也簡約不用了。假如政治出現了混亂,那麼好的意見必然聽不進去;如果仔細審慎地採納別人的建議,那麼天天都會有人進諫。能說出美好的語言,在於每天能聽取別人的意見;能有美好的行為,在於能親身去做。所以說統治民眾的君王,是民眾的榜樣;各級政府的官員,是民眾的表率;君王身邊的侍御大臣,是臣僕們的樣板。所以說榜樣不正,百姓就失去了方向;表率不正,百姓就會混亂;侍御大臣不正,群臣就會變壞。因此治國的君主不可不謹慎地遵守各種倫理道德。 「君子遵循道來修身,仔細辨別哪些是正確的道理來行事,地位就可鞏固,名望也隨之而至,終生受用無窮。所以女子織布一定要親自挑選絲麻,優秀的工匠一定要親自挑選材料,賢明的君主一定要親自挑選身邊的大臣。選拔人才辛苦一些,治理政事時就輕鬆一些。君子要想得到美譽,也要謹慎選擇交往的人。在上位的人,就好像爬樹一樣,爬得越高越害怕掉下來。拉車的六匹馬分散亂跑,一定是在四通八達的交叉路口;百姓造反,必定是因為君王政治措施的錯誤。在上者雖然尊嚴卻是有危險的,民眾雖然卑賤卻是有神力的。民眾熱愛你,你就能存在;民眾厭惡你,你就要滅亡。治理民眾的人必須要明了這個道理的重要。因此在上為官,地位雖然高貴也不要驕橫,富有了也要謹慎恭敬,有了根本還要考慮細枝末節,做好了事還要建功立業,有了長時間的安定局面仍然要不停地努力,近處的感情溝通了還要暢達到遠方,觀察一件事物要能聯想多種事物。治理一件事而萬事都能不亂,是因為能夠以身作則的緣故。 「君子統治民眾,不可不了解民眾的性情,進而了解民眾的感情。既已知道了民性,而又熟悉了民情,然後民眾才能服從你的管理。因此國家安定民眾就會愛戴國君,政策公平合理民眾就無怨言。所以君子治國,不能只是高高在上,不能做遠不可及的事,不責備民眾做不願做的事,不強求民眾做不能完成的事。為了擴大賢明君王那樣的功業,不顧民情,那麼民眾表面恭敬實際卻不願迎合。為了增加已有的業績,不顧民力,那麼民眾就會逃避而不服從。如果強迫民眾做他們不願做的事,強迫他們做不能完成的事,民眾就會痛恨,痛恨就會做出一些不當的事。古代的聖明君主戴著前面懸垂著玉的帽子,是用來遮蔽亮光的;垂於冠冕兩邊懸填的帶子擋住耳朵,是用來遮蔽聽覺的。水太清就沒有魚了,人極其明察就沒有追隨者了。百姓做錯了事需要改正,要使百姓自己有所認識;寬厚柔和地對待百姓,讓他們自己去發現錯誤;度量百姓的情況來教育他們,讓他們自己明白對錯。百姓犯了小罪,一定要找出他們的長處,赦免他們的過錯;百姓犯了大罪,一定要找出犯罪的原因,用仁愛的思想教育他們,使他們改過從善;如果犯了死罪,懲治後使他們得到新生,那就更好了。這樣君臣百姓上下親和而不離心離德,治理國家的措施就能夠推行而不阻塞。所以說執政者的道德,是政治好壞的前提。 「政令不切合實際,民眾就不會服從教導;不服從教導,民眾就不習慣遵守法令法規;不習慣遵守法令法規,就不能很好地役使和統治他們了。君子要想使自己的話被別人相信,最好的辦法是虛心聽取意見;要想政治措施迅速推行,最好的辦法是身體力行;要想使民眾迅速服從,最好的辦法是以正確之道來治理國家。不以正確之道治理,民眾即使服從也是勉強的。不依靠忠信,就不可能取得百姓的親近和信任。朝廷和民眾不能相互了解溝通,就不能取信於平民百姓。這是治理民眾的最重要的原則,也是入仕做官者最重要的綱領。」 子張聽了孔子這番話,就回去記錄下來。【評析】 孔子在回答子張問如何做官的問題時,不僅詳細敘述為官要注意的諸多方面,如以身作則、選賢任能、重民愛民、取信於民等,而且表達了極其精闢的思想。他說:「六馬之乖離,必於四達之交衢;萬民之叛道,必於君上之失政。上者尊嚴而危,民者卑賤而神。愛之則存,惡之則亡。長民者必明此之要。」在兩千多年前就有如此深刻的認識,真讓人驚嘆。 孔子家語·困誓第二十二【原文】子貢問於孔子曰:「賜倦於學,困於道矣,願息而事君,可乎?」孔子曰:「《詩》①云:『溫恭朝夕②,執事有恪③。』事君之難也,焉可息哉!」曰:「然則賜願息而事親。」孔子曰:「《詩》④云:『孝子不匱⑤,永錫爾類⑥。』事親之難也,焉可以息哉!」曰:「然則賜請息於妻子。」孔子曰:「《詩》⑦云:『刑於寡妻⑧,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⑨。』妻子之難也,焉可以息哉!」曰:「然則賜願息於朋友。」孔子曰:「《詩》⑩云:『朋友攸攝,攝以威儀。』朋友之難也,焉可以息哉!」曰:「然則賜願息於耕矣。」孔子曰:「《詩》云:『晝爾於茅,宵爾索絢,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耕之難也,焉可以息哉!」曰:「然則賜將無所息者也?」孔子曰:「有焉。自望其廣,則睪如也;視其高,則填如也;察其從,則隔如也。此其所以息也矣。」子貢曰:「大哉乎死也!君子息焉,小人休焉。大哉乎死也!」【注釋】①《詩》:此指《詩經·商頌·那》。②溫恭朝夕:成天都要溫和恭敬。③執事有恪:行事要恭敬謹慎。④《詩》:此指《詩經·大雅·既醉》。⑤孝子不匱:孝子的孝心永不竭。⑥永錫爾類:孝的法則永遠傳遞。舊註:「匱,竭也。類,善也。孝子之道不匱竭者,能以類相傳,長錫爾以善道也。」⑦《詩》:此指《詩經·大雅·思齊》。⑧刑於寡妻:給妻子做出典範。刑:典範。寡妻:指嫡妻。舊註:「刑,法也。寡,適(嫡)也。御,正也。文王以正法接其寡妻,至於同姓兄弟,以正治天下之國家者矣。」⑨以御於家邦:以此來治理國家。御:治理。家邦:國家。⑩《詩》:此指《詩經·大雅·既醉》。朋友攸攝:朋友要互相幫助。攸:語助詞。攝:佐助。攝以威儀:使禮儀合度。《詩》:此指《詩經·豳風·七月》。晝爾於茅:白天去割茅草。爾:語助詞。於,取:引申為割。宵爾索絢:晚上搓繩。亟(jí)其乘屋:急急忙忙蓋屋頂。廣:通「壙」,墳墓。睪(gāo)如:高高的樣子。填:填塞充實。舊註:「填,塞實貌也。冢雖高而塞實也。」隔:隔開。舊註:「言其隔而不得復相從也。」【譯文】 子貢向孔子問道:「我對學習已經厭倦了,對於道又感到困惑不解,想去侍奉君主以得到休息,可以嗎?」孔子說:「《詩經》里說:『侍奉君王從早到晚都要溫文恭敬,做事要恭謹小心。』侍奉君主是很難的事情,怎麼可以休息呢?」 子貢說:「那麼我希望去侍奉父母以得到休息。」孔子說:「《詩經》里講:『孝子的孝心永不竭,孝的法則要永遠傳遞。』侍奉父母也是很難的事,怎麼可以休息呢?」 子貢說:「我希望在妻子兒女那裡得到休息。」孔子說:「《詩經》里說:『要給妻子做出典範,進而至於兄弟,推而治理宗族國家。』與妻子兒女相處也是很難的事,哪能夠得到休息呢?」 子貢說:「我希望在朋友那裡得到休息。」孔子說:「《詩經》里說:『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使彼此舉止符合威儀。』和朋友相處也是很難的,哪能夠得到休息呢?」 子貢說:「我希望去種莊稼來得到休息。」孔子說:「《詩經》里說:『白天割茅草,晚上把繩搓,趕快修屋子,又要開始去播谷。』種莊稼也是很難的事,哪能夠得到休息呢?」 子貢說:「那我就沒有可休息的地方了嗎?」孔子說:「有的。你從這裡看那個墳墓,樣子高高的;看它高高的樣子,又填得實實的;從側面看,又是一個個隔開的。這就是休息的地方了。」 子貢說:「死的事是這樣重大啊,君子在這裡休息,小人也在這裡休息。死的事是這樣重大啊!」【原文】孔子自衛將入晉,至河①,聞趙簡子殺竇犨鳴犢及舜華②,乃臨河而嘆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此命也夫!」子貢趨而進曰:「敢問何謂也?」孔子曰:「竇犨鳴犢、舜華,晉之賢大夫也。趙簡子未得志之時,須此二人而後從政。及其已得志也,而殺之。丘聞之刳胎殺夭③,則麒麟不至其郊;竭澤而漁,則蛟龍不處其淵;覆巢破卵④,則凰凰不翔其邑。何則?君子違傷其類者也。鳥獸之於不義,尚知避之,況於人乎?」遂還,息於鄒⑤,作《槃操⑥》以哀之。【注釋】①至河:到了黃河。②竇犨(chōu)鳴犢:竇犨:字鳴犢,晉國賢大夫。舜華:晉大夫,亦有賢名。二人均被趙簡子所殺。趙簡子,即趙鞅,晉定公時為卿,卒謚「簡」。③刳胎殺夭:剖腹取胎。刳:剖開。夭:正在成長的幼小生命。④覆巢破卵:弄翻鳥巢打破卵。⑤鄒:地名。《史記·孔子世家》作「陬」。在今山東曲阜東南。⑥槃操:琴曲名。【譯文】 孔子將要從衛國進入晉國,來到黃河邊,聽到晉國的趙簡子殺了竇犨鳴犢和舜華的消息,就面對黃河嘆息著說:「黃河的水這樣的美啊,浩浩蕩蕩地流淌!我不能渡過這條河,是命中注定的吧!」 子貢快步走向前問道:「請問老師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孔子說:「竇犨鳴犢、舜華都是晉國的賢大夫啊,趙簡子未得志的時候,依仗他們二人才得以從政。到他得志以後,卻把他們殺了。我聽說,如果對牲畜有剖腹取胎的殘忍行為,那麼麒麟就不會來到這個國家的郊外;如果有竭澤而漁的行為,蛟龍就不會在這個國家的水中居住;捅破了鳥巢打破了鳥卵,鳳凰就不會在這個國家的上空飛翔。為什麼呢?這是因為君子也害怕受到同樣的傷害啊!鳥獸對於不仁義的事尚且知道躲避,何況是人呢?」 於是返了回來,回到鄒地休息,作了《槃操》一曲來哀悼他們。【原文】子路問於孔子曰:「有人於此,夙興夜寐①,耕芸樹藝②,手足胼胝③,以養其親。然而名不稱孝,何也?」孔子曰:「意者身不敬與?辭不順與?色不悅與?古之人有言曰:『人與己與不汝欺④。』今儘力養親,而無三者之闕⑤,何謂無孝之名乎?」孔子曰:「由,汝志之,吾語汝:雖有國士之力,而不能自舉其身,非力之少,勢不可矣。夫內行不修,身之罪也;行修而名不彰,友之罪也。行修而名自立。故君子入則篤行,出則交賢,何謂無孝名乎?」【注釋】①夙興夜寐:早起晚睡。②耕芸樹藝:耕地鋤草種莊稼。③手足胼胝:手腳長趼。④不汝欺:不欺騙你。⑤闕:缺點。【譯文】 子路問孔子說:「這裡有一個人,早起晚睡,耕種莊稼,手掌和腳底都磨出了趼子,以此來養活父母。然而卻沒有得到孝子的名聲,這是為什麼呢?」 孔子說:「想來自身有不敬的行為吧?說話的言辭不夠恭順吧?臉色不溫和吧?古人有句話說:『別人的心與你自己的心是一樣的,是不會欺騙你的。』現在這個人儘力養親,如果沒有上面講的三種過錯,怎麼能沒有孝子的名聲呢?」孔子又說:「仲由啊,你記住,我告訴你:一個人即使有全國著名勇士那麼大的力量,也不能把自己舉起來,這不是力量不夠,而是情勢上做不到。一個人不很好地修養自身的道德,這是他自己的錯誤;自身道德修養好了而名聲沒有彰顯,這就是朋友的過錯。品行修養好了自然會有名聲。所以君子在家行為要淳厚樸實,出外要結交賢能的人。這樣怎會沒有孝子的名聲呢?」【評析】 此篇都是講遇到困境如何對待。「子貢問於孔子」章,孔子引詩說明事君、事親、處家、交友、耕田都是很難的事,人只有死後才能得到休息。「孔子自衛入晉」章,孔子譴責趙簡子殺害賢人。「子路問於孔子」章,孔子講不怕賢名不彰,「行修而名自立」,交賢而名自彰。 孔子家語·五帝德第二十三【原文】宰我問於孔子曰:「昔者吾聞諸榮伊①曰『黃帝②三百年川』。請問黃帝者,人也?抑非人也?何以能至三百年乎?」孔子曰:「禹湯文武周公,不可勝以觀也。而上世黃帝之問,將謂先生難言之故乎③!」宰我曰:「上世之傳,隱微之說④,卒采⑤之辯,暗忽之意,非君子之道者,則予之問也固矣。」孔子曰:「可也,吾略聞其說。黃帝者,少昊之子,曰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齊瞉庄,敦敏誠信。長聰明,治五氣⑥,設五量⑦,撫萬民,度四方。服牛乘馬,擾馴⑧猛獸。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而後克之。始垂衣裳⑨,作為黼黻。治民以順天地之紀,知幽明之故,達生死存亡之說。播時百穀,嘗味草木,仁厚及於鳥獸昆蟲。考日月星辰,勞耳目,勤心力,用水火財物以生民。民賴其利,百年而死;民畏其神,百年而亡;民用其教,百年而移。故曰黃帝三百年。」【注釋】①榮伊:人名。②黃帝:古代神話中五天帝之一的中央之神。③難言之故乎:舊註:「言禹湯已下不可勝觀,乃問上世黃帝,將為先生長老難言之,故問。」④隱微之說:隱約微妙的說法。⑤采:事,辯說。⑥五氣:指五行之氣。⑦量:計算多少的量器。⑧擾馴:馴服,駒養。⑨始垂衣裳:形容天下太平,無為而治。【譯文】 宰我問孔子說:「以前我聽榮伊說過『黃帝統治了三百年』,請問黃帝是人抑或不是人?其統治的時間怎麼能達到三百年呢?」 孔子說:「大禹、湯、周文王、周武王、周公,尚且無法說得盡,道得清,而你關於上古之世的黃帝的問題,是老前輩也難以說得清的問題吧。」 宰我說:「先代的傳言,隱晦的說法,已經過去的事還爭論,晦澀飄忽的含義,這些都是君子不譴或不為的,所以我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 孔子說:「好吧,我略略聽說過這種說法。黃帝,是少昊的兒子,名叫軒轅,出生時就非常神奇、精靈,很小就能說話。童年的時候,他伶俐、機敏、誠實、厚道。長大成人時,就更加聰明,能治理五行之氣,設置了五種量器,而且還遊歷全國各地,安撫民眾。他騎著牛坐著馬,馴服了猛獸,跟炎帝在阪泉之野大戰,三戰後打敗了炎帝。從此,天下民眾個個穿著綉有花紋的禮服,天下太平,無為而治。他遵循天地的綱紀統治著人民,既明白晝夜陰陽之道,又通曉生死存亡之理。按季節播種百穀,栽培花草樹木,他的仁德遍及鳥獸昆蟲。他觀察日月星辰,費盡心思和勞力,用水火財物養育百姓。他活著的時候,人民受其恩惠利益一百年;他死了以後,人民敬服他的精靈一百年;之後,人民還運用他的教導一百年。所以說黃帝統治了三百年。」【原文】 宰我曰:「請問帝堯①?」孔子曰:「高辛氏之子,曰陶唐。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富而不驕,貴而能降。伯夷典禮②,夔、龍典樂③。舜時而仕,趨視四時,務先民始之。流四凶而天下服④。其言不忒,其德不回。四海之內,舟輿所及,莫不夷說。」【注釋】①帝堯:傳說中父系氏族社會後期的部落聯盟首領。陶唐氏,名放勛,史稱唐堯。②典禮:掌管禮儀的事。③夔、龍:都是堯舜時的樂官。舊註:「舜時夔典樂,龍作納言;然則堯時龍亦典樂者也。」④流:流放。四凶:古代傳說中的四個凶人,指不服從舜的四個部族首領。《尚書·堯典》:「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兜於崇山,竄三苗於三危,殛鯀於羽山。四罪而天下皆服。」【譯文】 宰我說:「請問帝堯是怎樣的人?」 孔子說:「他是高辛氏的兒子,名叫陶唐。他仁慈如天,智慧如神。靠近他如太陽般溫暖,望著他如雲彩般柔和。他富而不驕,貴而能謙。他讓伯夷主管禮儀,讓夔、龍執掌舞樂。推舉舜來做官,到各地巡視四季農作物生長情況,把民眾的事放在首位。他流放了共工、驩兜、三苗,誅殺了鯀,天下的人都信服。他的話從不出錯,他的德行從不違背常理。四海之內,車船所到之處,人們沒有不喜愛他的。」【原文】宰我曰:「請問帝舜①?」孔子曰:「喬牛②之孫,瞽瞍之子也,曰有虞。舜孝友聞於四方,陶漁事親③。寬裕而溫良,敦敏而知時,畏天而愛民,恤遠而親近。承受大命,依於二女④。瞉明智通,為天下帝。命二十二臣,率堯舊職,躬己⑤而已。天平地成,巡狩四海,五載一始。三十年在位,嗣帝五十載。陟方岳⑥,死於蒼梧⑦之野而葬焉。」【注釋】①帝舜:傳說中父系氏族社會後期的部落聯盟首領。有虞氏,名重華,史稱虞舜。②喬牛:一作「橋牛」,虞舜之祖父。③陶漁事親:制陶捕魚來養活父母。舊註:「為陶器,躬捕魚,以養父母。」④二女:指舜的兩位妻子。她們都是堯的女兒。舊註:「堯妻舜以二女,舜動靜謀之於二女。」⑤躬己:親身力行。⑥陟:登,升。方岳:四方高大的山。⑦蒼梧:山名,又名九疑,在今湖南寧遠南。【譯文】 宰我說:「請問帝舜是怎樣的人?」 孔子說:「他是喬牛的孫子,瞽瞍的兒子,名叫有虞。舜因孝順父母、善待兄弟而聞名四方,用制陶和捕魚來奉養雙親。他寬容而溫和,機敏而知時,敬天而愛民,撫恤遠方的人又親近身邊的人。他承受重任,依靠兩位妻子的幫助。聖明睿智,成為天下帝王。任命二十二位大臣,都是帝堯原有的舊職,他只是身體力行而已。天下太平,地有收成,巡狩四海,五年一次。他三十歲被任用,接續帝位五十年。登臨四岳,死在蒼梧之野並安葬在那裡。」【原文】宰我曰:「請問禹?」孔子曰:「高陽之孫,鯀①之子也,曰夏後。敏給克齊②,其德不爽③,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亹亹穆穆④,為紀為綱。其功為百神之主⑤,其惠為民父母。左準繩,右規矩,履四時,據四海。任皋繇、伯益以贊其治⑥,興六師以征不序⑦,四極之民,莫敢不服。」孔子曰:「予,大者如天,小者如言,民悅至矣。予也非其人⑧也。」宰我曰:「予也不足以戒敬承矣。」【注釋】①鯀(gǔn):傳說中我國原始社會的部落首領。②敏給:敏捷。克:能。齊:通「濟」,成。③不爽:沒有差錯。④亹亹(wěiwěi):勤勉不倦貌。穆穆:儀態美好,容止莊敬貌。⑤其功為百神之主:舊註:「禹治水,天下既平,然後百神得其所。」⑥皋繇:亦作「皋陶」、「咎繇」,舜時賢臣,掌管刑獄之事。⑦六師:猶「六軍」,這裡泛指軍隊。不序:不臣服。⑧非其人也:舊註:「言不足以明五帝之德也。」意為孔子說自己也不足以說明禹的功德。【譯文】 宰我說:「請問禹是怎樣一個人?」 孔子說:「他是高陽的孫子,鯀的兒子,名叫夏後。他機敏能成就事業,行為沒有差失,仁德可親,言語可信。發聲合乎音律,行為舉止合乎度數。勤勉不倦,容止莊重,成為人們的榜樣。他的功德使他成為百神之主,他的恩惠使他成為百姓父母。日常行動都有準則和規矩,不違背四時,安定了四海。任命皋繇、伯益幫助他治理百姓,率領軍隊征伐不服從者,四方的民眾沒有不服從的。」 孔子說:「宰予啊,禹的功德大的方面像天一樣廣闊,小的方面即使是一句話,民眾都非常喜歡。我也不能完全說清他的功德啊。」宰我說:「我也不足以敬肅地接受您這樣的教導。」【評析】 宰我請教上古傳說,孔子於是逐一講述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禹等著名傳說人物的事迹和品德。孔子一直稱頌古代先王的政治,推崇治國者要有高尚的道德修養。從此篇中可以看出孔子對美好政治的無比嚮往和追求。 孔子家語·五帝第二十四【原文】季康子問於孔子曰:「舊聞五帝之名,而不知其實,請問何謂五帝?」孔子曰:「昔丘也聞諸老聃曰:『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時化育,以成萬物,其神謂之五帝。』古之王者,易代而改號①,取法五行。五行更王②,終始相生,亦象其義。故其為明王者,而死配五行。是以太皞配木,炎帝配火,黃帝配土,少皞配金,顓頊配水。」【注釋】①易代而改號:改換朝代就改換年號。②五行更王:按照五行循環的順序更換帝王年號。舊註:「法五行更王,終始相生,始以木德王天下,其次以生之行轉相承。」【譯文】 季康子問孔子:「以前聽說過『五帝』的名稱,但不知道它的實際含義,請問什麼是五帝?」 孔子說:「從前我聽老聃說:『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這五行按不同的季節化生和孕育,形成了萬物,那萬物之神就叫做五帝。』古代的帝王,因改朝換代而改換國號、帝號,就取法五行。按五行更換帝號,周而復始,終始相生,也遵循五行的順序。因此那些賢明的君王,死後也以五行相配。所以太皞配木,炎帝配火,黃帝配土,少皞配金,顓頊配水。」【原文】康子曰:「太皞氏其始之木何如?」孔子曰:「五行用事①,先起於木。木,東方萬物之初皆出焉,是故王者則②之,而首以木德王天下。其次則以所生之行轉相承也。」【注釋】①用事:運行。②則:效法。【譯文】 季康子問:「太皞氏從木開始是什麼緣故呢?」孔子回答說:「五行的運行,先是從木開始的。木屬東方,萬物開始都是從這裡產生的,因此帝王以此為準則,首先以木德稱王於天下。然後依據自己所生的『行』,依次轉換承接。」【評析】 這一篇講五帝和五行的關係。雖然將五帝和五行糅合在一起有些牽強,但也體現了孔子樸素的唯物哲學思想。漢代出現了「五德終始」說,可能就源於孔子吧。 孔子家語·執轡第二十五【原文】閔子騫為費宰①,問政於孔子。子曰:「以德以法。夫德法者,御民之具,猶御馬之有銜勒也。君者,人也;吏者,轡也;刑者,策也。夫人君之政,執其轡策而已。」子騫曰:「敢問古之為政?」孔子曰:「古者天子以內史②為左右手,以德法為銜勒,以百官為轡,以刑罰為策,以萬民為馬,故御天下數百年而不失。善御馬者,正銜勒,齊轡策,均馬力,和馬心。故口無聲而馬應轡,策不舉而極千里。善御民者,壹③其德法,正其百官,以均齊民力,和安民心。故令不再而民順從,刑不用而天下治。是以天地德之,而兆民④懷之。夫天地之所德,兆民之所懷,其政美,其民而眾稱之。今人言五帝三王者,其盛無偶,威察若存,其故何也?其法盛,其德厚,故思其德,必稱其人,朝夕祝之。升聞⑤於天,上帝俱歆,用永厥世,而豐其年。「不能御民者,棄其德法,專用刑辟,譬猶御馬,棄其銜勒,而專用棰策,其不制也,可必矣。夫無銜勒而用棰策,馬必傷,車必敗。無德法而用刑,民必流,國必亡。治國而無德法,則民無修;民無修,則迷惑失道。如此,上帝必以其為亂天道也。苟亂天道,則刑罰暴⑥,上下相諛,莫知念忠,俱無道故也。今人言惡者,必比之於桀紂,其故何也?其法不聽⑦,其德不厚。故民惡其殘虐,莫不吁嗟,朝夕祝之。升聞於天,上帝不蠲,降之以禍罰,災害並生,用殄厥世。故曰德法者御民之本。【注釋】①閔子騫:即閔損,字子騫,孔子弟子。費:古地名,春秋魯邑。舊址在今山東魚台西南費亭。②內史:官名,協助天子管理爵祿廢置等政務。舊註:「內史,掌政八柄,及敘事之法,受納以詔王聽治,命孤卿大夫則策命,以四方之事書而讀之。王制祿則書之策,賞則亦如之。故王以為左右手。」③壹:統一,使一致。④兆民:眾百姓,極言其多。⑤升聞:上聞。⑥暴:暴虐。⑦不聽:不聽從。【譯文】 閔子騫任費地長官時,問孔子治理民眾的方法。 孔子說:「用德政和法制。德政和法制是治理民眾的工具,就好像駕馭馬用勒口和韁繩一樣。國君好比駕馬的人,官吏好比勒口和韁繩,刑罰好比馬鞭。君王執政,只要掌握好韁繩和馬鞭就可以了。」 閔子騫說:「請問古人是怎樣執政的呢?」 孔子說:「古代的天子把內史作為幫助自己執政的左右手,把德政和法制當做馬的勒口,把百官當做韁繩,把刑罰當做馬鞭,把萬民當做馬,所以統治天下數百年而沒有失誤。善於駕馭馬,就要安正馬勒口,備齊韁繩馬鞭,均衡使用馬力,讓馬齊心合力。這樣不用吆喝馬就應和韁繩的鬆緊前進,不用揚鞭就可以跑千里之路。善於統治民眾,就得統一道德和法制,端正百官,均衡地使用民力,使民心安定和諧。所以法令不用重複申告民眾就會服從,刑罰不用再次施行天下就會得到治理。因此天地也認為他有德,萬民也樂於服從。天地之所以認為他有德,萬民之所以樂於服從,因為各種政令美好,民眾就會交口稱讚。現在人說起五帝、三王,他們的盛德無人能比,他們的威嚴和明察好像至今還存在,這是什麼緣故呢?他們的法制完備,他們的德政深厚,所以一想起他們的德政,必然會稱讚他們個人,朝夕為他們祝禱。上天聽到了這些聲音,天帝知道了都很高興,因此讓他們國運長久而年成豐收。 「不善於治理民眾的人,他們丟棄了德政和法制,專用刑罰,這就好比駕馭馬,丟棄了勒口和韁繩,而專用棍棒和馬鞭,事情做不好是必然的。駕馭馬沒有勒口和韁繩,而用棍棒和馬鞭,馬必然會受傷,車必然會毀壞。沒有德政和法制而用刑罰,民眾必然會流亡,國家必然會滅亡。治理國家而沒有德政和法制,民眾就沒有修養,民眾沒有修養,就會迷惑不走正道。這樣,天帝必然認為這是擾亂了天道。如果天道混亂,就會刑罰殘暴,上下相互奉承討好,沒人再考慮忠誠信義,這都是沒有遵循道的緣故。現在人們說到惡人,必定會把他比作夏桀、商紂,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他們制定的法令不能治理國家,他們的德政不厚。所以民眾厭惡他們的殘暴,沒有不嘆息的,會朝夕詛咒他們。上天聽到了這些聲音,天帝不會免除他們的罪過,降下災禍來懲罰他們,災難禍害一起發生,因此滅絕了他們的朝代。所以說德政和法制是治理民眾的根本方法。【原文】「古之御天下者,以六官①總治焉。冢宰之官以成道,司徒②之官以成德,宗伯之官以成仁,司馬③之官以成聖,司寇之官以成義,司空④之官以成禮。六官在手以為轡,司會均仁以為納。故曰御四馬者執六轡,御天下者正六官。是故善御馬者,正身以總轡,均馬力,齊馬心,迴旋曲折,唯其所之。故可以取長道,可赴急疾。此聖人所以御天地與人事之法則也。天子以內史為左右手,以六官為轡,已而與三公為執六官,均五教⑤,齊五法。故亦唯其所引,無不如志。以之道則國治,以之德則國安⑥,以之仁則國和,以之聖則國平,以之禮則國定,以之義則國義⑦,此御政之術。「過失,人之情,莫不有焉。過而改之,是為不過。故官屬不理,分職不明,法政不一,百事失紀,曰亂。亂則飭冢宰。地而不殖,財物不蕃,萬民饑寒,教訓不行,風俗淫僻,人民流散,曰危。危則飭司徒。父子不親,長幼失序,君臣上下,乖離異志,曰不和。不和則飭宗伯。賢能而失官爵,功勞而失賞祿,士卒疾怨,兵弱不用,曰不平。不平則飭司馬。刑罰暴亂,姦邪不勝⑧,曰不義。不義則飭司寇。度量不審,舉事失理,都鄙不修,財物失所,曰貧。貧則飭司空。故御者同是車馬,或以取千里,或不及數百里,其所謂進退緩急異也。夫治者同是官法,或以致平,或以致亂者,亦其所以為進退緩急異也。「古者天子常以季冬考德正法,以觀治亂。德盛者治也,德薄者亂也。故天子考德,則天下之治亂可坐廟堂之上而知之。夫德盛則法修,德不盛則飭,法與政咸德而不衰。故曰王者又以孟春⑨論之德及功能,能德法者為有德,能行德法者為有行,能成德法者為有功,能治德法者為有智。故天子論吏,而德法行,事治而功成。夫季冬正法,孟春論吏,治國之要。」【注釋】①六官:指下文所講的冢宰、司徒、宗伯、司馬、司寇、司空。②司徒:官名。主管教化。舊註:「教官所以成德。」③司馬:官名。主管兵事。舊註:「治官所以成聖,聖通征伐,所以通天下也。」④司空:官名。主管建築工程、製造車服器械等。舊註:「事官所以成禮,禮非事不立也。」⑤五教:指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這五種封建人倫準則。⑥以之德則國安:舊註:「德教成,以之仁則國和;禮之用和為貴,則國安。」⑦以之義則國義:舊註:「義,平也。刑罰當罪則國平。」⑧不勝:不能制伏。⑨孟春:初春,即春季的第一個月。【譯文】 「古代統治天下的帝王,用六官來總理國家。冢宰之類的官來成就道,司徒之類的官來成就德,宗伯之類的官來成就仁,司馬之類的官來成就聖,司寇之類的官來成就義,司空之類的官來成就禮。六官控制在手就如同有了韁繩,司會使仁義均齊就如同有了內側韁繩。所以說:駕馭四馬的人要控制好六條韁繩,治理天下的人要掌握好六官。因此,善於駕馭馬的人,端正身體攬好韁繩,使馬均勻用力,讓馬齊心一致,即使走曲折婉轉之路,到何處都隨心所欲。所以可以走長道,可以赴急難。這是聖人用來掌握天地和治理民眾的法則。天子把內史作為左右手,把六官作為韁繩,然後和三公一起來控制六官,使五教均齊,使五法齊備,只要你有所指引,沒有不如願的。遵從道,國家就能治理;遵從德,國家就能安定;遵從仁,國家就能和平;遵從聖賢,國家就能平安;遵從禮,國家就能長治久安;遵從義,國家就會有信義。這就是施政的方法。 「過錯和失誤,是人之常情,人不可能沒有過失。有了過錯而能改正,就不為過。因此,官屬不理清,職責不分明,法律政策不統一,百事失去綱紀,這叫做混亂。混亂就整飭冢宰。田地沒有種好,財物沒有增加,萬民饑寒,教令不行,風俗yín亂邪僻,人民流離失散,這叫做危險。危險就整飭司徒。父子不親,長幼失序,君臣上下離心離德,各有其志,這叫做不和。不和就整飭宗伯。賢能的人失去官爵,有功勞失去獎賞利祿,士卒心懷怨恨,兵力虛弱不堪使用,這叫做不平。不平就整飭司馬。刑罰暴亂,姦邪不能被制伏,這叫做不義。不義就整飭司寇。度量不詳審,舉事失去條理章法,城邑不修,財物流散,這叫做貧窮。貧窮就整飭司空。所以駕馭著同樣的車馬,有的可以行千里,有的走不到數百里,這就是所謂進退緩急不同啊。各級官員執行的是同樣的官法,有的人治理得很好,有的人卻導致了混亂,這也是因為進退緩急不同造成的。 「古時候天子常在冬末考察德政,調整法令,用以觀察治亂。德政深厚,世道就安定;德政淺薄,世道就混亂。所以天子只要考察德政,那麼天下的治亂,坐在朝堂之上就可以知道了。德政深厚,法令就會得到修治,德政不深厚就要整飭,法令和政治都合乎德就不會衰敗。所以天子又在春季的第一個月評論官吏的德行及功勞才能。能夠遵守德政和法治的為有德行,能夠施行德政和法治的為有才幹,施行德政和法治有成效的為有功勞,能運用德政和法治來管理政事的為有智謀。因此天子評定官吏,而德政和法治得到推行,政事得到治理而大功告成。冬末調整法律,初春評定官吏,這是治國的關鍵。」【評析】 這是孔子回答閔子騫問政的一篇對話。孔子把治理民比喻為駕馭馬,把德法比喻為銜勒。德法為御民之具,銜勒為御馬之具。「善御民者,壹其德法,正其百官,以均齊民力,和安民心」,「善御馬者,正銜勒,齊轡策,均馬力,和馬心」。治民「無德法而用刑,民必流,國必亡」,御馬「無銜勒而用棰策,馬必傷,車必敗」。接著又講六官猶如馬韁繩,天子控制好六官,並定期對他們進行整飭、考核,這是「治國之要」。 孔子家語·本命解第二十六【原文】魯哀公問於孔子曰:「人之命與性何謂也?」孔子對曰:「分於道謂之命①,形於一謂之性。化於陰陽,象形而發謂之生,化窮數盡謂之死。故命者,性之始也;死者,生之終也。有始則必有終矣。「人始生而有不具者五焉:目無見,不能食,不能行,不能言,不能化。及生三月而微煦②,然後有見。八月生齒,然後能食。三年囟合,然後能言。十有六而精通,然後能化。陰窮反陽,故陰以陽變;陽窮反陰,故陽以陰化。是以男子八月生齒,八歲而齔③。女子七月生齒,七歲而齔,十有四而化。一陽一陰,奇偶相配,然後道合化成。性命之端,形於此也。」公曰:「男子十六精通,女子十四而化,是則可以生民矣。而禮男子三十而有室,女子二十而有夫也,豈不晚哉?」孔子曰:「夫禮言其極,不是過也。男子二十而冠,有為人父之端。女子十五許嫁,有逋人之道。於此而往,則自婚矣。群生閉藏乎陰,而為化育之始。故聖人因時以合偶男女,窮天數也。霜降而婦功成,嫁娶者行焉。冰泮④而農桑起,婚禮而殺於此。男子者,任天道而長萬物者也。知可為,知不可為;知可言,知不可言;知可行,知不可行者。是故審其倫而明其別⑤,謂之知,所以效匹夫之德也。女子者,順男子之教而長其理者也,是故無專制之義,而有三從之道。幼從父兄,既嫁從夫,夫死從子,言無再醮⑥之端。教令不出於閨門,事在供酒食而已。無閫外之非儀也,不越境而奔喪。事無擅為,行無獨成,參知而後動,可驗而後言。晝不游庭,夜行以火,所以效匹婦之德也。」孔子遂言曰:「女有五不取:逆家子者,亂家子者,世有刑人子者,有惡疾子者,喪父長子。婦有七出,三不去。七出者:不順父母者,無子者,淫僻者,嫉妒者,惡疾者,多口舌者,竊盜者。三不去者:謂有所取無所歸,一也。與共更三年之喪,二也。先貧賤,後富貴,三也。凡此,聖人所以順男女之際,重婚姻之始也。」【注釋】①分於道謂之命:舊註:「分於道,謂始得為人。」意思是說從「道」中分離出來,成了獨立的人。②微煦:眼珠能微微轉動。③齔(chèn):指兒童換乳牙。④冰泮:冰溶解。舊註:「泮,散也。正月農事起,蠶者採桑。」⑤審:明察。倫:類別。⑥再醮:改嫁。舊註:「始嫁言醮。禮無再醮之端,統言不改事人也。」【譯文】 魯哀公問孔子:「人的命和性是怎麼回事呢?」 孔子回答說:「根據天地自然之道而化生出來的就是命,人稟受陰陽之氣而形成不同的個性就是性。由陰陽變化而來,有一定形體發出來,叫做生;陰陽變化窮盡之後,叫做死。所以說,命就是性的開始,死就是生的終結。有始則必有終。 「人剛出生時有五種能力不具備:目不能見,嘴不能食,腿不能行,口不能言,不能生育。出生三個月以後眼珠微能轉動,然後才能看見;八個月長牙,然後能吃東西;三年囟門閉合,然後才能說話;十六歲精氣暢通,然後才能生育。陰達到極點就要返陽,故陰是從陽變化的;陽達到極點就要返陰,故陽得陰才能變化。所以男子八個月長牙,八歲換牙;女子七個月長牙,七歲換牙,十四歲能夠生育。一陽一陰,奇偶相配,然後陰陽化合才能生育。性命的開始,就從這裡形成了。」 魯哀公說:「男子十六歲精氣通暢,女子十四歲能生育,這時就可以生小孩了。而根據禮,男子三十歲娶妻,女子二十歲嫁人,豈不是晚了嗎?」 孔子說:「禮說的是最遲限度,不要超過這個限度。男子二十歲舉行加冠之禮,就可以開始做父親了。女子十五歲允許出嫁,有出嫁的道理了。從此之後,就可以結婚。眾生閉藏於陰,就成為化育的開始。因此聖人依據時節讓男女成婚,窮盡了天數的極限。霜降時婦女該做的家務事都完成了,男婚女嫁的事就開始操辦了。冰雪融化後農耕養蠶的事就開始了,舉行婚禮的事到此停止。男子,是擔當天下大任而讓萬物生長的人,知道什麼可做,什麼不可做;知道什麼可說,什麼不可說;知道什麼可行,什麼不可行。因此審視清楚事物的類別和區別,叫做知,這就是一般男人的品德。女子,是順從男子的教導而經常按此道理去做的人,因此沒有自作主張的道理,只有三從的責任。年幼時服從父兄。出嫁後服從丈夫,丈夫死後服從兒子,沒有改嫁的理由。家內的命令不由婦女發出,她們的事只是供應飲食酒菜而已。在家門外不要被人非議,不能到超過規定的地方去奔喪。事情不能擅自做主,有事不能獨自出行,三思後再行動,驗證後再說話。白天不在庭院中遊逛,夜裡走路要舉著燈火。這就是一般婦女的品德。」 孔子又接著說:「有五種女子不能娶:叛逆造反家庭的女子,淫穢亂倫家庭的女子,受過刑罰家庭的女子,有不治之病家庭的女子,早年喪父家庭的長女。婦人有七種情況可以被休棄,三種情況不可以被休棄。七種情況是:不孝順父母的,沒有兒子的,有yín亂邪僻行為的,愛嫉妒的,有難治之病的,多口多舌的,有偷盜行為的。三種情況是:娶時有家休棄後無家可歸的,這是第一種。為公婆服過三年喪的,這是第二種。夫家先貧賤後富貴的,這是第三種。所有這些,是聖人根據男女之間的關係,重視婚姻的開始。」【評析】 本篇「魯哀公問」章,孔子講了性和命、生和死的關係。「分於道謂之命,形於一謂之性。化於陰陽,象形而發謂之生,化窮數盡謂之死。故命者,性之始也;死者,生之終也。有始則必有終矣。」又從論述男女的不同,引出禮的作用,認為男子是「任天道而長萬物」的,而女子則「無專制之義,而有三從之道」。這種男女不平等的觀念在長期的封建社會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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