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讓特朗普緊張得要命！

美國總統特朗普5月23日稱，聯邦調查局在2016年大選期間使用線人接觸他的競選團隊的行為是「間諜門」醜聞。

分析人士指出，美國司法部對特朗普競選團隊的「通俄」調查已有一年，特朗普借「間諜門」對司法部施壓，或為「通俄」調查增添變數。

不少中國吃瓜群眾十分關注國際局勢走向，卻並不太關心「通俄」特別調查這種美國內政新聞。其實，「通俄」的特別調查與美國內政的聯繫，特別是其對美國中期選舉的影響，絕對會對國際局勢產生「蝴蝶效應」，值得持續跟蹤。這一特別調查的過程和結果也能向我們展現一個更加真實的美國社會。

而羅伯特·米勒是調查俄羅斯與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特別是與總統特朗普競選團隊關係的美國司法部特別檢察官。「通俄」調查的走向，從米勒生平，或可略窺一二。

文 |徐劍梅 瞭望智庫駐華盛頓研究員

編輯| 蒲海燕 瞭望智庫

本文為瞭望智庫（zhczyj）原創文章

2017年底，《時代》周刊將米勒列為年度世界風雲人物的候選者之一。文章中寫道：「華盛頓的一切都關乎規則。政府的一個分支撰寫規則，另一個解決關於這些規則的爭議，第三個執行這些規則。」

2018年是美國中期選舉年，兩黨已經開始就本黨的國會議員和州長候選人進行預選。在中期選舉的大背景下，「通俄」調查與兩黨政治博弈相交織，不斷被人為地添加政治色彩和進行政治解讀。因此更加難以擺脫爭議和質疑。

不難想見，米勒調查未來無論得出什麼結論，都不太可能讓所有人滿意和信任。儘管如此，作為迄今最具專業性和最少黨派色彩的獨立司法調查，米勒調查結果可望具有最受認可的法律效力，而米勒調查的質量和公正性，不僅關乎特朗普執政前景、兩黨政治博弈以及美俄關係，也考驗著美國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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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眉下一雙鷹隼般的眼睛，衣冠整潔，脊背挺直，講話清楚明了，行事低調高效。一時想不起比米勒更有范兒的精英模樣。

世家子弟、藤校畢業、越戰老兵、大牌律師、聯邦檢察官、聖公會教徒，埃德加·胡佛之後美國任職時間最長的聯邦調查局局長。

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長大後被視為美國社會棟樑的優質專業人才——「藍血精英」範本。

曾經，履歷無懈可擊、名望無懈可擊，73年人生高度自律，貼合美國主流社會規範，從來不曾脫線過。

1944年8月7日，米勒生於紐約曼哈頓，比特朗普大兩歲。他和特朗普都在紐約出生，都家境優渥，都畢業於常春藤大學，都深受父親影響，但是相似之處似乎也就止步於此。美國《在線》（wired）雜誌認為，米勒和特朗普兩人截然不同的人生選擇始於越戰時期。米勒主動要求參軍，膝蓋有傷也不放棄。特朗普５次以健康狀況為由延期服役，最終沒有入伍。

米勒是父母的頭生子，也是獨子，下面有４個妹妹。他有普魯士、英格蘭和蘇格蘭血統。高祖父1855年從普魯士移民新大陸，曾祖父是匹茲堡名醫，父親是杜邦公司高管，二戰時在美國海軍，參加過大西洋和地中海戰役。母親家族更顯赫，米勒的媽媽是20世紀初美國名頭響亮的特拉華－拉卡瓦納－西部鐵路公司總裁威廉·特魯斯代爾（William Truesdale）的外孫女。

他在新澤西州普林斯頓長大，念完初中後全家搬至費城，於是轉入新罕布希爾州一所著名私校讀高中，是學校橄欖球、冰球和長曲棍球三支球隊的隊長，畢業時是學校最佳運動員。他的球友兼同窗之一是民主黨總統奧巴馬第二任期時的國務卿約翰·克里，米勒終生是保守的共和黨人。

這個「別人家的孩子」，早戀出奇順利和成功——高中畢業前，就在一個學生派對里遇見未來的人生伴侶，兩人當時都只有17歲。他們就讀於不同中學、不同大學，但戀情和婚姻細水長流。米勒1966年大學畢業，當年9月舉行婚禮。妻子名叫安·卡貝爾·斯坦迪什（Ann Cabell Standish），是從事特殊教育的老師，輔導有學習障礙的孩子。他們有兩個女兒，3個孫輩，女兒當中有一個出生時患有脊柱裂。

米勒本科就讀於普林斯頓大學政治系，畢業論文闡述的是西南非洲司法問題。一年後，他在紐約大學獲得國際關係碩士學位，正待繼續攻讀法學博士。這時，一個意外事件改寫了他看似直線一般的精英人生——大學好友戴維·斯賓塞·哈克特（David Spencer Hackett）在越南廣治省一場小規模戰鬥中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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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與其說取決於你遇到什麼，毋寧說更取決於你採取什麼態度。

若干年後，米勒回憶說，哈克特戰死，是他決定參軍的一個重要原因。「我們幾個人感到，我們應當追隨他，至少要加入軍隊。」

米勒當時膝蓋有傷，不能立刻參軍。他為此等待了一年，膝傷一好就報名入伍。1968年，他加入美國海軍陸戰隊，當年7月被派往越南南部，成為一名步槍排排長。這年年底，他在一場伏擊戰中冒死援救受傷戰友，獲得有作戰英勇Ｖ字標誌的銅星勳章。次年4月，他大腿股中彈，康復後再返越南。從越南回國後，他當過一段時間司令副官。1970年8月退出現役前，他還獲得一枚紫心勳章、兩枚嘉獎勳章以及各種嘉獎表彰。

回憶越戰經歷，米勒說，能活著從越南出來，是意外的運氣。「有很多、很多人沒能生還。可能因為我從越戰中倖存，我總感到迫切地想要有所奉獻。」

《在線》雜誌披露說，米勒在後來的歲月里很少提及越戰經歷，但這段軍旅生涯對他一生影響重大，養成他重視紀律和行事堅決、毫不容情的風格。

「9·11」事件後，美國聯邦調查局備受壓力，米勒卻說：「我現在得到的睡眠時間比在越南時多得多」。另有一次，米勒提到，即便在越南叢林里，他也堅持每天鋪床、刮須。在他看來，這是一個重要的日常小姿態，代表著堅持到底的作風和「想到就做」的執行力。

米勒的大學同窗、聯邦調查局辦公廳主任李·羅爾斯 （Lee Rawls）回憶說，米勒把雷厲風行的軍隊領導風格帶到了聯邦調查局，對質疑他決定的下屬缺乏耐心，總是希望自己的決定能夠迅速被貫徹執行。他曾在聯邦調查局會議上對下屬說：「我們在這兒是為了保護民主，不是踐行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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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人生的確不必著急忙慌。米勒碩士畢業後，養了一年膝傷，服了兩年多兵役，退伍後進入弗吉尼亞大學法學院讀博，1973年獲得法學博士學位時，年僅29歲。

他的職場起點很高——博士畢業後立即進入一家被視為「白鞋」的舊金山律所，擔任訴訟律師。在美國，「白鞋」特指歷史悠久、信譽卓著、充斥名校精英的專業性服務機構。

3年後，米勒轉入美國聯邦檢察官辦公室工作，歷任聯邦助理檢察官、聯邦檢察官、主管刑事司的助理司法部長、代理司法部副部長等職。2001年，時任總統小布希提名他出任美國第六任聯邦調查局局長，參議院以98：0一致通過其聽證任命。9月4日，他走馬上任，一周後，「9·11」事件發生。

擔任聯邦調查局局長期間，米勒支持發動伊拉克戰爭以解除對薩達姆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擔憂，但禁止聯邦調查局探員個人參與中情局對恐怖活動嫌疑人的酷刑審問，反對不遵循法律程序對待恐怖嫌疑人。

當小布希要求他逮捕更多恐怖活動嫌疑人時，米勒回答說：「如果他們沒有犯罪，就很難識別和孤立他們」。一次晚宴中，有人批評為科威特恐怖活動嫌疑人充當辯護律師的湯姆·威爾納 （Tom Wilner），米勒當場站起來說：「我向湯姆·威爾納敬杯酒，他在做一個美國人應當做的事」。

小布希執政時，米勒兩度向白宮「威脅」辭職：一次是司法部發現布希政府一個監聽計劃違法，另一次是拒絕按照小布希命令交出聯邦調查局收集的一名民主黨國會眾議員罪證，此人後來被判受賄、詐騙和洗錢罪。這兩次交鋒都以白宮低頭讓步收場，米勒因而獲得兩黨讚譽，被認為堅持了法律至上的原則。

曾在米勒主管的司法部刑事司工作的米歇爾·澤爾丁 （Michael Zeldin）說，他這位昔日頂頭上司值得信任，「如果你有應受法律制裁的非法行為，他將發現並繩之以法。如果不是，他有人格力量拒絕使用法律手段懲戒你。」「這是（米勒）重要的性格特徵，尤其是在特別檢察官得到廣泛授權的情況下。」

聯邦調查局局長一任10年，奧巴馬將米勒任期延長了兩年。2013年9月，米勒離任，副手詹姆斯·科米接班。此後，米勒先在斯坦福大學教了一年書，隨後成為律所合伙人，處理大眾尾氣醜聞引發的消費者集體訴訟。接手「通俄」調查數日前，這樁訴訟以112億美元金額達成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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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5月17日，在特朗普突然解除科米職務引發的輿論風暴中，司法部副部長羅森斯坦緊急宣布：「任命特別檢察官米勒調查2016美國選舉中俄羅斯的干預及相關事項」，調查範圍包括「俄羅斯政府和與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競選相關的個人之間的任何聯繫和／或協作，以及直接從調查中產生或可能產生的任何事項。」米勒的支持者認為，羅森斯坦的授權事實上允許米勒調查他可能發現的任何罪行。

任命之時，共和、民主兩黨一致稱讚。特朗普的競選密友之一金里奇發推特說：「羅伯特·米勒是擔任特別檢察官的超級人選。他誠實正直的名譽無懈可擊。」

但時隔不到一月（2017年6月），就出現特朗普考慮解除米勒職務的傳聞，特朗普的一名律師公開指責米勒調查超出授權範圍，特朗普開始發推抨擊米勒的調查。隨後，米勒調查團隊核心成員彼得·斯特羅克 （Peter Strzok）手機簡訊曝光，被指對特朗普存在偏見並因此去職。今年早些時候，共和黨掌控的國會眾議院情報委員會發布報告認為不存在「通俄」。近日，副總統彭斯公開要求米勒「為了國家利益」儘快結案。反米勒調查的政治和輿論潮日益洶湧並公開化。

與此同時，米勒的支持者也展開「捍衛行動」。一年來，共和党參議院大佬湯姆·迪利什（Thom Tillis）和林賽·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提出立法保護米勒不被解職的動議，不乏保守派評論員炮轟特朗普干擾「通俄」調查。前中情局局長布倫南公開表示支持米勒，多名民主黨國會參議員警告，如果特朗普解僱米勒，可能造成憲法危機。近期民調結果則表明，儘管總體上多數美國選民表示更相信米勒而不是特朗普，但對米勒調查持負面看法的共和黨選民比例較今年初顯著升高。

爭議聲中，米勒和米勒調查團隊一如既往保持沉默，對各種說法概不回應。一年來，他們給外界的最深印象，可能就是嘴嚴，任憑真真假假沸沸揚揚，始終守口如瓶。但沒有言語的行動更能掀起輿論波瀾。這一年，米勒調查團隊總共起訴了19人和3家公司。

其中，去年10月30日，米勒團隊以洗錢、密謀反美、作偽證等12項罪名首先起訴前特朗普競選團隊主席馬納福特及其長期商業夥伴和副手、前特朗普競選團隊成員蓋茨，今年初又追加32項指控。首次起訴馬納福特和蓋茨當天，特朗普競選團隊外交政策助理喬治·帕帕佐普洛斯 （George Papadopoulos）同意認罪並與米勒團隊合作以換取輕判。目前，馬納福特對所受指控一概否認，蓋茨則承認兩項罪名並同意與檢方合作。今年7月和9月，馬納福特將先後在弗吉尼亞州和華盛頓特區的聯邦地方法院出庭受審。

去年12月1日，米勒調查團隊再次撼動美國政壇——前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特朗普競選團隊重要成員弗林就向聯邦調查局撒謊的指控認罪並同意與米勒調查團隊充分合作。作為認罪協議的一部分，弗林之子預期將免予起訴。

今年2月16日，米勒團隊起訴13名俄羅斯個人和3家俄羅斯公司，指控它們在美國2016年大選期間，利用美國社會的種族和文化分裂，開展針對特朗普競爭對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柯林頓的負面宣傳。當天，米勒團隊還起訴岳父為俄羅斯富豪的荷蘭律師亞歷克斯·范·德·茲萬（ Alex van der Zwaan），指控他就自己與前特朗普競選助手關係進行虛假陳述，茲萬隨後認罪並同意與米勒團隊合作。當月，經營一家在線網路服務公司的加州商人理查德·皮尼多（Richard Pinedo）也就提供虛假銀行賬號的指控認罪並同意與米勒團隊合作。

此外，米勒團隊還在華盛頓特區和弗吉尼亞州召集大陪審團傳喚證人，在特朗普表示願意接受米勒詢問後向白宮開具「問題清單」。直接由於米勒的「移交查辦」，紐約聯邦檢察官下令搜查特朗普私人律師邁克爾·科亨的辦公室、住所和旅館房間，沒收手機、電腦和大量資料。特朗普隨即重組律師團隊。此後，科亨在大選日前向艷星丹尼爾斯支付封口費並由特朗普報銷一事被進一步曝光，科亨本人還被曝利用特朗普私人律師的身份向企業攬錢牟利，與俄羅斯富豪也疑似有金錢往來。

「艷星門」和科亨檯面下的作為，看似與「通俄」調查無關，但實際上本身就是米勒調查的副產品，為「通俄」調查走向提供了更多可能性和意外。

不管美國還是國際上愛看熱鬧的吃瓜群眾，一不了解究竟多少人、哪些人被米勒團隊傳喚詢問，二不清楚米勒團隊究竟收集掌握了哪些證據，三不清楚各種渠道的爆料中，哪些可能成為司法證據，哪些只是經不起查驗的泡沫。

最受關注的終極懸念，在於調查結果會否讓米勒建議國會啟動彈劾總統的聽證會。

總監製：吳亮

監製：夏宇

責編：戴麗麗 李逸博

編務：李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