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定位的情感
時間:2015-08-31
那年我們高一,我和他是前後位。那時候,他總是很沉默、很內斂,所以當我看到他寫給我的情書時,我簡直不敢相信。
因為有了情書,就有了期待。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把我放在心裡的,而我卻一直在迴避這樣的事,同時也迴避他這個人。
那時候,我們還很天真。那時候,沒有電視、沒有電話,更沒有手機和網路。我們不知道情為何物,也不知道什麼是戀愛。只知道戀愛那種事情,只是書上寫的,電影里演的。更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真實地發生在我身上。沒有想過結婚的事,也沒有想過要和什麼樣的人,共度一生。每天除了瘋了似的玩、寫作業、買飯、吃飯,從來沒有別的想法。
他把那情書放到我語文書的第100頁,說這是百里挑一。得到異性的青睞,我一邊暗自得意,一邊不知所措,平生第一次有了臉紅心跳的感覺,也第一次有了只屬於自己的秘密。那封情書,被我掖了又掖,藏了又藏,放到哪兒都覺得不安全。
可那情書,我偏偏又捨不得毀掉,偏偏還時不時地拿出來看看... ...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讓我欲罷不能。
再後來,我中途輟學回家,我們經常書信往來,卻又以姐弟相稱。這當然是我一廂情願地提出來的,我不敢和他戀愛,卻又怕傷了他的心。沒想到,我這樣一個決定,卻讓我們的這份情感,朦朦朧朧、斷斷續續,一直保持到現在!
人生四十歲,牽掛二十年,偶爾想起來,覺得人生中,能有這樣一個異性朋友,也很難得。因為有了這樣的朋友,我每天都提醒自己要積極,要上進,不要讓他看到我頹廢無聊的樣子。要活出自己的風采,要讓他覺得有我這樣的朋友,是一種驕傲!所以,每天我都很積極,很努力。
況且現在,我們都是有家有室、有兒有女的人了,中間除了那份真誠的祝福與牽掛,已經別無他物了。除了節假日的祝福簡訊,除了偶爾的同學聚會,我們很少聯繫,更很少見面,就更不用說單獨一起吃飯說話了。
那一年,我去保險公司上班,想拉上一個同學。當時他正巧和那個同學一起,幫另一個同學裝修房子。於是,裝修房子的同學請客,他作陪,我們坐到一起。喝酒的時候,他幫我擋酒,後來,還替我喝了兩杯,因而深感他的細緻入微。於是,我趁著酒勁兒,豪情萬丈地許下諾言:等有一天,我要單獨請他一起吃飯。
後來的幾年裡,我離開保險公司,開了自己的書店。他做生意,也發展很快,有了錢,買了車。偶爾經過我的書店時,也會很隨意地進來坐坐。他把車停在很遠的地方,也就是一杯茶的功夫,就匆匆地走了。他和我愛人都認識,在這方面,他真的很有分寸,也很注意影響。他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也是一個很有堅持的人。但因為我們中間的這點感情糾葛,我從不主動去做什麼,他要來便來,想去便去,說話喝茶,只當是平常的朋友。
請吃飯的諾言,我許下了。偏偏我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活潑開朗,骨子裡卻很傳統、很保守。我從來不單獨和異性朋友一起吃飯,何況我們中間,還有這樣一份無法定位的情感糾纏著呢?
所以,我的那個請吃飯的諾言,就一直橫亘在我心裡,請也不是,不請也不是。深夜無眠的時候,想起來,總覺得很不安。而他呢,話里話外,也一直想和我單獨吃吃飯,說說話。他越是這樣,我就越要慎重了。因而那諾言至今還只是個諾言。
一天晚上,我都吃過飯了,一個同學打電話說請吃飯,我沒去。後來,他卻發簡訊給我,問我在忙什麼,為什麼沒去吃飯。
我一下就覺得受了傷害!我豈是那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呢?想一起吃飯就打電話,幹嘛還扯上別人?越想越多,越想越氣。我的小孩子脾氣上來,從來都是六親不認的,結果就可想而知,我們徹底鬧僵了。
隔天我的閨中好友來玩,無意中說到他。說他這幾年發展很好,又說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情緒不好,唉聲嘆氣,問他怎麼回事,他也不說。我就說了那天晚上他們請客吃飯的事,她說這事很平常啊,去不去吃飯是你的事,惱什麼呢?
可在別人看來很平常的事情,在我這兒,就不平常了!因為我們中間有過情書、有過諾言,有過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我不是一個很隨便的人,我更不想別人這樣看我。但這次,看來是真的冤枉了他。想來想去,就發簡訊向他道歉,告訴他,我一直記得我許下的諾言,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會請他吃飯。
可是,就因為我們中間有了這樣一份情感,我們甚至連一般的朋友也不做不了了。聚餐吃飯,與別人這本是很平常的事,與他就成了一種罪過!因為我一直覺得:男人旁邊有個異性朋友,那是驕傲的資本,而女人旁邊有個異性朋友,早晚是個隱患。我必須把他放在安全而隱秘的地方,盡量不去想他,也盡量不在愛人面前提起他。我們只能遠遠地凝望著,默默地祝福著,各自沿著自己的軌道,好好生活... ...
至於那句請吃飯的諾言,偶爾想起,還是耿耿於懷。
我想,有機會我一定請他吃飯!只是這是為了履行諾言呢?還是為了結束一段情感?以後的好長時間,我們彼此沒有了消息,偶爾在網上遇到,也總是很快隱了身。
這樣的朋友,讓你說不出口,也放不下心,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內疚不安!
咀嚼了這麼多年,品味了這麼多年,我依然不知道,我們中間的這份情感,應該如何定位。不忍心傷害他,更不忍心讓我的愛人受傷害,所以,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只好狠狠地罵自己!
後來,女兒問我,能不能有個異性朋友,我說異性朋友可以有,但異性朋友之間的感情距離,你要好好把握,因為稍有不慎,你就可能落個『玩火自焚』的下場!
我希望我永遠不會!所以我必須時時刻刻,小心翼翼。
經歷了這一場變故,我覺得我們中間的這份情感,應該徹底了結了。可是到了中秋節的時候,他的祝福簡訊,依然如約而來!
這真的讓我感動了!不知我有何德何能?居然讓一個人,這樣無怨無悔、不離不棄地牽掛這麼多年?人非草木,何況我也是性情中人呢?忽然就覺得,人這一輩子,能有這樣一個朋友,真的很幸運,也很幸福。
於是,我又記起我那句諾言,好幾次想請他吃飯,可是想想有很多時候,相見不如不見。不如就讓我們彼此保存著曾經的美好,讓這朵朦朧的情感之花,在時光中長久芬芳燦爛吧!
2014年6月6日,思前想後,左右權衡,終於,我們終於還是坐到了一起。只是,我為我的諾言而來,他呢?
他說,他曾經發誓,一定要找一個比我漂亮的女朋友,然後一定要把這樣的女朋友,帶到我面前,讓我看看。
我知道,他是因為賭氣,才這樣說、這樣想的。
然而,造化弄人,他的第一個女朋友,沒等到結婚就分手了,然後,他又有了第二個女朋友,也就是他現任的妻子。
他說相親的時候,他喝多了,一眼看過去,燈影下那個女孩分明是我。訂親結婚,然後有了自己的孩子。只是他和妻子之間,從來沒有什麼交流。她喜歡說的,他總是不想聽,而他想聽的,她又不會說。妻子除了幹活做飯看孩子,沒什麼別的愛好。之所以到現在,他們還生活在一起,除了維持一個家庭的責任感,再也沒有什麼了。
「可我聽說,你妻子懷孕的時候,你母親去世,人家可是披麻戴孝,給你母親送葬的,只這一點,你就得感激人家一輩子!」
「這有什麼好感激的?這不是人之常情嗎?誰做了我的妻子,不都要這樣做嗎?」
「但人家懷著身孕啊,原本可以不送葬的啊!你得看到人家的付出,看到人家的優點。」然後,我舉起杯子,喝了一杯酸奶。點菜的時候,他要了一瓶啤酒,我要了一盒酸奶。我們雖然第一次坐在一起,但他不強迫我喝酒。他明明知道我會喝酒,而且酒量遠勝於他。
「唉!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麼優點,放過你是我一生的錯!」他自己喝了一杯啤酒。
「你確定你喝了酒能開車?警察查你酒駕怎麼辦?」
「沒事兒的,酒這東西我早就不喝了,今天是個例外。其實,我一直覺得,你這一輩子,也不會請我吃飯的,你那個諾言,只是說說而已。」
「怎麼可能,我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我又倒了一杯酸奶。
菜一個一個地上來了,麻辣牛肉、青椒蝦仁、紅燒茄子還有素炒菜花。我們邊吃邊說,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還像以前一樣,很少正眼看我,但經過這些年的歷練和摔打,他不但顯得大氣和成熟了,也變得平和自信多了。
吃飯的時候,他接了好幾個電話,有請他吃飯的,有向他請教其它事情的,他都一一地推辭了。我很怕他說一些不中聽的話,又很想他把一直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因為我知道,以後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機會,真的不會很多。他把手機關了,歉意地看了我一眼說:
「我這個人特別重感情,也特別執拗,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這個人特別簡單,也特別傻,我只在乎我眼前的日子,過去的和未來的事情,我從來都不想,也不擔心。」
「根本不是這樣,你一直都在裝,裝著什麼都不明白,其實你什麼都知道。」
「那是你的感覺,我覺得我在你心中,根本就不是一個真實的人,只是一個被你美化了的、想像中的、虛幻的人。你一直喜歡我,是因為你一直不了解我。你說你妻子是個大馬哈,我比她更加如此。」
他制止了我,倒了一杯啤酒。然後點燃一支煙,才慢慢地說:
「你在我心中,就是一種依靠,無論我遇到了什麼難事,或者發生了什麼意外,想到你我就有了勇氣。我知道很多事兒,我告訴你,你一定會幫我!」
「可是這些年過去了,你什麼事兒也沒告訴我。你知道嗎?你之所以和你妻子感情不好,就是因為你心裡一直有我。每個女人,都是自私的,都不想自己的男人,和自己在一起,心裡卻一直裝著其它的女人。」
「這你可真是高估她了,我出門在外,無論多長時間,無論多麼晚回家,她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這就更說明問題啊!人家一直在生氣,你得好好和她勾通一下。」他笑了:
「都二十多年了,想勾通早就通了。我們之間是瘸子的腿就筋了,就這樣慢慢過吧。兒女們都大了,還能怎樣呢!這麼多年,就是想和你說說話,說說我自己。可是老姐你就是不給機會。」
「我這姐姐當的不好,不是我這姐姐,你肯定很幸福很幸福了。」
「別這樣說,我現在也很幸福。你不知道,有了我女兒之後,曾經有一個女孩子,一心想和我結婚。認識她也是一個意外,她在市場上打工,我正好去找人到工地上幹活。她就來了,然後我又幫她找了一個相對固定的工作,並替她交了2000塊錢的壓金。後來,她把壓金退出來,隻身去了上海。」
「去上海乾什麼了?」
「我也不知道,直到後來,她千方百計找到我,說還我那2000塊錢,我接了錢,連飯也沒和她一起吃,就讓她走了。走的時候,她哭得好傷心。人家還小,我又不想離婚,我不能害了人家。」
「現在還有聯繫嗎?」
他搖搖頭,看我一眼,笑了。說:
「那女孩子長得比你還漂亮,一米七的個頭,姐妹三個,數她最小,讀了高職。她走的時候,眼裡滿是怨恨和不舍,我看出來了,也感覺到了。」
「現在後悔嗎?」
「不後悔,最後悔的就是錯過了你。」
「老天一向都很公平,你為我而痴,那女孩子為你而痴。痴心過別人,別人也痴心過你,你這一生很圓滿了。」我把一片牛肉翻出來,並沒有夾給他:
「把牛肉吃了,不然剩下好可惜。」他夾了那牛肉,督促我把蝦仁吃了。服務員過來,問我們還要不要主食,然後我趕著去結帳。他站起來說:
「今天就算是你請客,我結帳,行吧?」我沒有再堅持。
從飯店出來,外面熱得出奇,車裡就可想而知了。
「你在外面站一會兒,我拉一下溫。現在幾點?」
「一點二十。」我看了一下表。
「上車吧,你兩點半有事兒,還有一些時間,我們去那邊水庫看看。」
我沒有推辭,他穩穩地開著車。
「當年你為什麼中途輟學了?」他把車窗打開,外面的風景,如一副長長的畫卷,徐徐後退。
「因為沒錢,我爺爺說,你兩個大伯家的女兒,初中都沒上,你都讀了高中了,你就知足吧。然後我就回家了。在我滿月的時候,我父親去世了。一年之後,我媽媽也改嫁了。我是跟我爺爺奶奶長大的,上學的學費是我的兩個伯父分攤的。」
「我知道,這些年你那兒發生的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有好事,我為你高興,有難事兒,我為你擔心。」
「你至於嗎?你把你自己的事兒、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管好就行了!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在今天約你出來嗎?因為明天就高考了,你女兒明天就高考了!從今以後,你要把心往兒女身上,多放放了!」
「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除了想你,什麼都不幹啊!」我笑了,他也笑了。記得我在北京的時候,他打電話給我。我說我在北京,在地鐵上噪音大聽不到,然後就掛了電話。出了地鐵口,我打電話給他。他說你去北京幹什麼?你在家好歹知道你沒什麼事兒,你一個人去了那麼遠的地方,知不知道我很擔心。
我再次被他感動了,那天因為心情不好,才坐地鐵出去的。原來覺得很鬱悶的心情,因為有了他的電話,突然覺得開朗很多。但是我卻很生氣地,對著電話吼了起來:
「我來北京玩玩,我又不是不回去了,你擔心我幹什麼?神經病啊!」掛了電話,抹去淚水,站在北京陌生的街頭,很想放聲大哭一場。那時候我才知道,我原來也非常在乎他!但我卻從來不知道!可就是知道,又能怎樣呢?我們既然都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就要有責任有擔當啊!
那個水庫到了,碧水藍天,陽光似火,粼粼的波光,閃爍著,蕩漾著,愰得人睜不開眼睛。他下了車,沉默地看著那一湖碧水。我坐在車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想告訴他,不要這麼惦念我、引誘我,讓我靜靜地,做一個好女人,但我卻怎麼都說不出口。這些年他事業很成功,生意做的也很順利,想找個女人陪陪,也不難。可他沒有,他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人,他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可以做。
「這些年,你真的顯老了。」他坐進車裡。
「你不也老了嗎?兩點多了。」我提醒他。
「走吧,我送你回家。你回家除了打電話,還有其它事兒嗎?」
「沒有了。」
「那你就在車上打不行嗎?」
「不行,電話號碼在家裡。」其實,這只是我的一個借口,我根本沒有什麼電話要打,也根本沒有什麼事情要處理,我只是不想和他一起太久。我要對得起我愛人,也要對得起他愛人。
「你以後要一心一意為兒女著想,有緣無份的事兒多了,你要學會放手!」我鄭重其事地告訴他。
「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的心結沒有人能解開,這輩子,我就這樣了。」
「你是自己不肯出來,才越陷越深的。你傻啊,好好過日子不行啊?你整天這樣,我心裡很難受你知道嗎?」
「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兒,我心甘情願,你難受什麼?」
我無語甚至憤怒了,但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下了車,向他揮手告別。剛剛走到樓上,他的電話就來了:
「打完電話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和你一起說說話。」
「想都別想!」我憤憤地掛了電話,淚水卻一涌而出。(文/閱讀時間網作者·宗風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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