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守候一個男人的悲情皇后

06-06

文/趙炎

在這個日益開放的世界裡，在所有男人女人都高呼著宣揚個性的時代，我們很有必要提及五百多年前的那位女人，那位堅守著愛的真誠，堅守著婚姻的忠貞，一生只為一位男人痴情守候的女人。儘管她的生命早已如煙雲般消散在歷史的塵寰，但她的情感世界卻聖潔無暇，歷久彌新，足以感動著每一個現代人。

這位女子姓錢，芳名不得而知，父親是明朝都指揮僉事錢貴，因為嫁給明英宗做老婆，一個平常官家女硬是坐了「國母」的位置。一般來說，女子若是顯貴，整個家族都要跟著沾光，還記得唐朝的那個楊貴妃吧，靠著皇帝的恩寵，「姊妹弟兄皆列土」，那是何等的榮光！可是，這位錢皇后卻出奇地淡定，《明史》中說：「帝憫後族單微，欲侯之，後輒遜謝。故後家獨無封。」她的心中只有極為普通的婚姻和家的概念，與丈夫和和睦睦過日子勝過外面的任何風光。

錢皇后很愛自己的丈夫，僅僅是丈夫，而不是皇帝。愛到什麼程度，趙炎不知道，反正在正統十四年發生「土木堡之變」前的這段日子裡，她因了愛而感覺很幸福。明英宗朱祁鎮也確實值得她去愛，這個男人雖然做皇帝不怎麼樣，但為人還是不錯的。據當年明月總結，朱祁鎮具有非常的人格魅力，看似弱不禁風，卻氣度沉著，待人誠懇平和，重感情，懂得遷就人，連敵酋也被他的風範所感化（伯顏與其妻見帝，彌恭謹）。也許當初這個婚姻缺少愛情基礎，但是，近十年夫妻生活的磨合，愛情的火花依然灼灼其華，錢皇后深深地愛上了丈夫，當然，丈夫也愛她，愛得很深。

生活，是磨平自己的稜角與對方和平共處的平靜。通過近十年的婚姻生活，錢皇后發現自己在其中懂得了很多，也懂得了幸福的真正含義。婚姻中的兩個人，是生自兩個父母，生於不同的環境，受著不同的教育，經歷不同的事情。不能苛求兩個人走到一起就可以像鑰匙和鎖一樣，天衣無縫。因為，沒有任何一把鑰匙，是不經過磨練就可以打開那把鎖的。錢皇后當初也曾委屈求全，也曾傷心，最終卻堅持了下來，只因為，丈夫是那樣地愛著她，遷就著她。一路走來，懂得了理解，懂得了寬容，也懂得了，眼前這個男人，雖然貴為帝王，卻實在只是自己的老公罷了，必須要用自己的整顆心來愛他。

正統十四年，對錢皇后來說，是個魔鬼般的年份。這一年，丈夫出去打仗，在土木堡遭遇慘敗，還做了人家的俘虜。聽說用錢可以把丈夫贖回來，她拿出所有值錢的東西，交給朝廷派人去換。可是，國家大事又豈能是她這個小女人所左右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哭，夜裡哭，白天哭，以至於哭瞎了一隻眼睛，還弄得半身不遂。（傾中宮貲佐迎駕。夜哀泣籲天，倦即卧地，損一股。以哭泣復損一目。）為了這個家（不是國家），為了這份愛，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身體和心都永遠只屬於一個人是她的信念。她是真的，堅信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的守候。在丈夫被俘的日子裡，她用淚水和思念來詮釋什麼叫守候。也許生活會給人很多磨難，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艱難險阻來考驗這份守候，包括丈夫的親弟弟（景泰帝朱祁鈺）。但是，錢皇后堅信，自己的丈夫會回來的。而在風沙漫天的另一個世界裡，朱祁鎮同樣也有這樣的感覺：即使天下人都拋棄了自己，至少有一個人不會，那就是自己的錢皇后，她會永遠在家裡等自己回來，永遠的等待，永恆的守候。

終於，朱祁鎮回來了，雖然物是人非，皇帝做不成了，還被親弟弟軟禁起來。錢皇后卻是滿心地歡喜，從今往後，又可以好好的去愛這個男人了，什麼皇帝，什麼富貴，什麼自由，與夫妻生活在一起的幸福相比，簡直都不值一提。在跟定這個男人以前，她沒得選擇。跟定了他以後，才知道，原來「沒得選擇」是上天賜予她最好的選擇，好好地，努力地去愛他，就在他身邊，永遠不離開，給予他一切，無論他是皇帝，還是囚徒。對於錢皇后來說，幸福就是如此的簡單！

幸福，還需要抵制誘惑的魔鬼，朱祁鎮做到了，錢皇后做得比他還好。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其實也有無奈。朱祁鎮看不見外面的精彩，他也很無奈。親弟弟做了皇帝，連一顆遮陽的樹蔭都不想留給自己，還奢望其他待遇嗎？淡定，只有淡定，才是最好的安慰。好在他有錢皇后，錢皇后經常寬慰他，為他紓解淤積的苦悶，足夠了，足夠了。（英宗在南宮，不自得，後曲為慰解。）

面對清苦的囚徒生活，朱祁鎮夫婦並沒有去向新皇帝提出要求，因為他們知道，就算提也是沒有用的，可是他們又無其他經濟來源，無奈之下，錢皇后只能像普通民婦一樣，自己動手做手工活，託人拿出去換點吃穿用品。（錢後日以針線出貿，以供玉食）就這樣，他們挺過來了，整整七年呀，用戰爭永遠無法制止戰爭，而用愛，卻可以贏得愛，他們贏得了愛。

景泰八年的春節，朱祁鎮復辟成功，錢皇后又成了六宮之主，生活又恢復了以前的模樣，夫妻恩愛，家庭和睦。每天清晨醒過來，看著朱祁鎮依然熟睡的眼睛，錢皇后就想，自己真的很幸福，為了家庭，為了他，自己願意做一個平凡的小女人。

在錢皇后痴情守候的感動下，朱祁鎮大發善心，釋放了從永樂朝就開始被囚禁的「建庶人」（建文帝的幼子文圭，靖難後被幽禁宮中逾五十年），恢復宣德朝胡皇后的稱號，下旨停止帝王死後嬪妃的殉葬，《明史》贊曰「盛德之事可法後世者矣」。此事緣由乃趙炎臆測，朱祁鎮本人也極善良，錢皇后不懂政治，估計規勸不來。但是，潛移默化的影響還是有的。

錢皇后一生為一個男人守候，而朱祁鎮卻絕非只有錢皇后一個女人，儘管如此，朱祁鎮對錢皇后有著深深的愛，卻是有史可查的。天順八年正月十六日，朱祁鎮臨死前仍然情牽錢皇后，遺命曰：「錢皇后千秋萬歲後，與朕同葬。」四年後，即成化四年六月二十六日，錢皇后病故，謚「孝庄獻穆弘惠顯仁恭天欽聖睿皇后」，九月四日葬裕陵。歷史在這裡定格，愛在這裡定格，錢皇后的守候成為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