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公評論:我看阿拉伯革命-壺公評論-戰略網博客

21世紀是西方500年強勢終結的世紀,這是日本人福山的歷史終結論的反證;是第二世界大戰、繼而冷戰,再至當代的經濟危機,這樣一個「落花流水春去也」的大衰變進入了一個垂亡的周期;更是千年中世紀導致的極度衰弱,躍進至500年的領世界風騷,之後的再度沉淪。

尤其是第三點,鋼鐵一樣的否定之否定規律根本不是以自由意志為導向,以自然規律為依循的西方社會所能改變的。假如西方採用的中國模式――一種以人為和自然相結合的規律支配社會的進步,或者還能夠拯救西方,可惜一切來得太遲了――之前只有湯因比看到了這一點,卻沒有多少西方人贊同。

我們就是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理解近期發生於阿拉伯世界的革命,對於阿拉伯革命的認識或可以歸納於兩點:

一)在中國論壇上喧囂的右翼勢力認為,阿拉伯革命是在實踐西方的普世價值觀,正因此,這一群體居然企圖在中國掀起所謂的「苿莉花革命」(一個美國人冊封的公共知識分子認為應該名之為「牡丹花革命」),可惜的是只在北京發生一個七、八個人的集會,害得美國大使都只能扮演「打醬油」的角色,這些自由民主派可真是錯會了意。

阿拉伯世界的革命是否受到西方普世價值觀的影響?這個問題可以從兩個方面看:

首先,我們很有興趣地注意到,美國以幾十萬大軍佔領伊斯蘭國家,聲稱要在阿拉伯世界建立民主制度,最終卻陷入困境,不得不進行「戰略轉移」—其實質是戰略撤退。態勢如此,試問西方普世價值觀的成就又何在?

其次,美國戰略轉移後的一年內,尤其是西方陷入經濟危機的現在,西方政治勢力在中東的影響驟減,在這樣的時候阿拉伯世界發生革命,只能解釋為西方壓力減少後的爆發,顯然它的發生與西方普世價值觀南轅北轍。

二)或者我們可以認為,阿拉伯革命是民主革命,是其文化內在演變的訴求,而不是西方民主的複印。

探討阿拉伯世界,首先我們能夠注意到,近代阿拉伯世界沒有出現民主革命。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西方社會進入休生養息的階段,原來的殖民地紛紛獨立,西方列強只能虛以應對,因此在東、西方冷戰時期,阿拉伯世界則處於一個休眠期。

殖民地的獨立是一回事,民主革命是一回事,阿拉伯世界的獨立基本上是其舊王朝的復興,或是新酋長的確立,並沒有什麼新鮮的內容。這種狀態具有二重性:

其一、它得到了西方政治勢力的認同,西方勢力對阿拉伯王族和酋長們的迎合,即出於無奈,也出於利用,在所有的選擇中讓基督教的死對頭永遠沉睡是最好的方法。西方勢力所能做的僅僅是在中東這一片土地上安插一個以色列――絕對不讓阿拉伯世界安寧;同時又與王族合作,控制中東的石油。這種現象在沙特、在阿拉伯酋長國等等都有顯著的表現。

其二、這種狀態並不說明前期阿拉伯世界存在的不合理性,因為阿拉伯文化自身的更新只不過在千年之間,而且是一個反抗者意識的新生,或者說是一個徹底的更生。這一點與中國五千年文化的積澱不同,與西方中世紀的愚昧也不相同,也就是說阿拉伯文化仍然具有生命力。於是在上世紀60年代世界出現社會主義高潮的時候,阿拉伯人認為他們擁有真正的社會主義――伊斯蘭社會主義。確實如此,伊斯蘭的先知告訴所有的信徒,財富是共有的,私人的佔有是犯罪,而這一點在石油財富的支撐下居然使得伊斯蘭社會主義有了物質上的保障。

如果說「其一」點是西方勢力的某種陰謀,是短暫的;「其二」點卻在證明阿拉伯世界存在著明顯的不確定性,存在向其自身的文化回歸的必然,因為所有的王族或類王族政權逐漸出現與伊斯蘭教相違背的趨向,尤其是在西方文化的影響之下,這種趨向正在逐漸變成現實。阿拉伯世界存在的不確定性事實上也出現在中國,先富一族以民主為述求抵制社會向共富方向的轉化,在各種抵制力量中受西方普世價值觀影響的買辦勢力首當其衝,在中國的南方甚至出現類洪秀全的西方中世紀的意識—民「主」重新返回中世紀的宗教。

阿拉伯世界的不確定性又體現於:伊斯蘭教與基督教、猶太教是格格不入的,即使是為了徹底與西方文化割裂,這種革命也具有現實意義。

關於阿拉伯世界自身的變革,其實從本-拉登、穆罕默德-奧馬爾和阿亞圖拉-魯霍拉-穆薩維-霍梅尼身上就可以得到證實。伊朗人驅逐國王巴列維建立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其實就是整個阿拉伯世界的榜樣,它具有兩個特點:

1、反西方的;

2、回歸自身文化。

伊朗人的革命隨時都可能在阿拉伯世界發生,現在的發生即如是。

為了維護西方自身的利益,西方在阿拉伯世界維護陳舊的政體,因此沙特人本?拉登、阿富汗人穆罕默德?奧馬爾、伊朗人霍梅尼、伊拉克人薩達姆等等即是尋求阿拉伯自身文化實現的理想主義者,也是與西方勢不兩立的鬥士。而西方政治勢力也完全明白他們面對的是什麼,他們應該做什麼,因為中、近世紀,這兩個冤家一直維持著勢不兩立的鬥爭。

反西方和回歸自身文化是現代阿拉伯人、波斯人及其它中東各民族共同的旗幟,具有深刻的歷史和宗教淵源。在這種文化述求面前,所謂西方民主或是普世價值顯得如此蒼白,這種蒼白已經為現代美國在中東的全面失敗所證明――早幾年,筆者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證明布希領導的第十次十字軍失敗的必然性。

必須承認,阿拉伯人、波斯人等反西方和回歸自身文化的決心和意志超出中國人。例如,本?拉登稱塔利班領導人穆罕默德?奧馬爾為「新的哈里發」,說「基地」組織要效忠這位「精神領袖」。

阿拉伯語中「哈里發」意為「繼承者」,要繼承的是先知穆罕默德。本?拉登把他的雄心壯志完全承載於伊斯蘭教義及其歷史。

伊斯蘭教有過輝煌的歷史,時在633年。先知穆罕默德死亡的消息在耶斯里卜和麥加以外的阿拉伯半島地區引起了一場範圍廣大的騷亂,騷亂的領導者都聲稱已為自己的人民贏得了安拉的恩惠。這些男男女女的先知們都是哈里發,其實他們很可能只是部落的首領或者是其代言人。這是一些完全依靠信仰和接受利益驅動的人們。事實上這些皈依者和臣民除了相信穆罕默德的神安拉全能至大而忠於他們的信仰,在政治上也只願意從屬於自己的部落,對於部落之外的社會則顯得漠不關心。

633年新生的伊斯蘭教國家領袖穆罕默德的第五任繼承人就碰上這樣的局面。已故先知的哈里發艾卜伯克爾並沒有能夠吸引各個部落的注意力,但是當他高舉穆罕默德的信念,向壓迫和掠奪他們的奴役者發出反抗的信號,他把分散的部落首領們聚集在一起了,在伊斯蘭教國家的領導下,被貧窮困擾的阿拉伯人對掠奪者發起了戰爭。他們成功了,因為他們的目標是兩個剛剛從604-628年羅馬與波斯的戰爭中脫困的精疲力盡的帝國。死去的穆罕默德指點了艾卜伯克爾,這種平民信念與劫富濟貧的相結合,成功地謀求了人們的效忠。

這是阿拉伯人最輝煌的時刻,他們征服了敘利亞、美索不達米亞、巴勒斯坦和埃及。接著征服了伊拉克和整個伊朗。。。。這確實是不平凡的征服,建立一個橫貫歐亞的王國,不斷侵削羅馬帝國並迫使其節節敗退,這本身就是亘古未聞的豐功偉績。

湯因比寫到:「阿拉伯人在7世紀的征服抵銷了亞歷山大於公元前4世紀在同一地區征服活動的影響。阿拉伯人結束了希臘人在黎凡特地區的優勢地位。這一地位到633年為止已經維持了963年之久。」

本?拉登的雄心壯志是否能夠實現?穆罕默德的第五任繼承人走過的路徑是否能夠在現代再現?美國以及西方勢力對中東的壓迫和掠奪是否能夠激發分散的阿拉伯民族再次聚集在一起向他們的奴役者發出反抗的信號?不能不承認,席捲阿拉伯世界的這一場革命內涵著這一方面豐富的信息。他們能夠成功的,因為他們的目標是在500年間逐漸走向衰敗的西方文明――有時候你只要伸出一隻手就可以把它們推倒。這一場革命終將捧出9-11事件中殉身的的那些伊斯蘭英雄們,而受到他們的精神的鼓舞去追求阿拉伯文明的復興。

伊斯蘭文化是一個偉大的文化,比較於西方賴以生存的基督教,毫不遜色。

認識伊斯蘭文化及其在現代的表現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不至於為西方的傳教士們所迷惑――不存在什麼普世價值,四大文明都有自己的價值觀;重要的是為堅持我們民族的信念與文化尋找一個借鑒;重要的讓我們的民族理解人類社會發展的趨向。

我們能夠注意到,人類四大古老的文明有相同之處,現實的區別僅僅只是反映了各自社會所依託的不同的自然環境和發展的不同階段。

在人類歷史上集合了本源思想的軸心時代,這一個時代是一個痛苦的歷程。這是人類分娩的陣痛,在這一時期誕生了人類偉大的思想家:

伊朗的瑣羅亞斯德、印度的佛陀、希臘畢達哥拉斯和中國的孔子。

湯因比寫到:

「這些公元前6世紀的先覺者們直至今日仍對人類發揮著直接的或間接的影響,其影響要超過當代的任何人。我們這一代人中,半數以上人受到佛陀的直接影響,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受到孔子的影響。」而「瑣羅亞斯德今天仍對猶太教徒、基督教徒和穆斯林,以及它自身的信徒,發揮著間接的影響。」

事實上,四大思想之間在後來的演變之中也存在著相互的影響。在地域上,中國、印度和羅馬距離遙遠,所以東、西方文化至今存在著諸如整體主義和個人主義之間的根本性的差別。而伊斯蘭教主導的安息諸帝國則居於東西方之間,它的觀念也因此受到雙向的影響,例如東方的儒教敬天法祖,佛教以來生兌換今生,而西方的基督教以求贖之心入世,兩者之間的伊斯蘭教則兩世並重,強調以出世的精神入世。

嚴格地說,伊斯蘭教屬於西方文化的源流,與猶太教和基督教同源。按照伊斯蘭教的說法,真主為憐拯救人類脫離黑暗、罪惡與貧困,通過聖人降示了包括猶太教的《妥拉》、基督教的《舊約》和《新約》等104部經典,後來出現的《古蘭經》則是承前啟後的最為完備的經典。穆斯林既然執行《古蘭經》的全部教律,事實上也相信了歷代的經典。

《古蘭經》的產生和16世紀路德、加爾文領導的宗教改革運動而創立新教有相同的性質。奴隸制晚期,拜占庭和波斯帝國的統治者們橫徵暴斂,官場貪污腐敗,富豪驕奢淫逸,民眾生活於水深火熱,信仰則發生重大的危機,於是伊斯蘭教扮演了革命者和解放者的角色。前面所提到的發生在公元6世紀的、伊斯蘭教的輝煌,證明了這一場革命的成功。它和新教奠定了美利堅合眾國,具有相同的意義。

這些自然現象背後的「終極精神實在」,受到了現代理念的挑戰。近代人類社會在經過西方的啟蒙運動後,科學與理性戰勝了精神和道德,「人性惡」成了社會存在的基本理論。席捲全球的是資本主義的唯利是圖,人類陷入了全球化的信仰危機。有趣的是這些自然現象背後的「終極精神實在」再一次得到了肯定。在這樣一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代,宗教成為人類的避難所。

四大文明都有自己的價值觀。阿拉伯世界有自己的信仰,如同我們中國人有自己的生存信念。在一千多年間,中東各民族抵擋了十次「十字軍」的侵略而不易其志。在漢民族主導的明朝,讓稱霸西方的菲利普二世望而卻步,其後進入中國的傳教士卻在中國感到人類大文明的力量,引發了一輪盛大的東學西漸。無論是伊斯蘭文明,還是中華文明都高於基督教文明,而無須引進什麼普世價值觀。

關於四大文明的影響,見證於經濟學家王小強引證的數據:

其一、全世界宗教信徒51.37億,占當時總人口60.55億的84.8%。其中基督教(包括天主教、新教、東正教)19.99億,穆斯林11.88億,印度教徒8.11億,佛教徒3.59億,猶太教、道教等其它教徒7.8億。

其二、伊斯蘭教是僅次於基督教的世界第二大宗教,而且是發展最快的宗教。1965年,全世界穆斯林人口不到6億,70年代發展到8億多,現在已超過12億。。。如今,26個國家宣布伊斯蘭為國教,22個國家穆斯林人口占人口多數,160多個國家已加入伊斯蘭會議組織。

其三、信仰伊斯蘭教人口遍布全世界,在西歐北美都迅速增長,美國約有840萬,歐洲有2000萬,中國有2230萬,印度有1.4億,巴基斯坦孟加拉有近2億,印尼有1.7億,黑非洲有2億,約佔黑非洲總人口的1/3,更不用提擁有2億多人口和1370萬平方公里土地的阿拉伯世界和從北非、中東、西亞、中亞、南亞到東南亞遼闊的伊斯蘭教占統治地位的「綠帶」了。

這種現象證明了伊斯蘭教存在的合理性――當然並不只是伊斯蘭教,而是「終極精神實在」的合理性;更重要的是說明了現代世界強權維持下的秩序正面臨著歷史性的革命。這種革命是理性向道德的回歸,是科學的盲目向現實的回歸,是局部的關注向全社會關注的回歸。畢竟人類不會長期容忍一些人獨擅其能而獨居其功。人類終究不會認同一部分人把另一部分人等同於猿人的人格異化。

撥開復蓋於現實的重重的塵埃,我們能夠遵循思維尋找到自然生活與精神生活的統一。善與惡的根本性的對峙存在於我們所能認識的全部人類史的始終。這其間,善長與惡削卻是必然的趨勢,它是人類文明得以發展的根本性的證明。

結束語:

我們因此能夠正視近期發生的阿拉伯革命,它不是西方文明的附屬品,而是一個古老文明的復興;人類向多元化的進程又將得到一次鮮活的支持;西方殖民主義在歐亞大陸的中間宣告終結;美國的石油霸權、美國的金元霸權即將徹底崩潰。

來吧,一個新的光明的新世紀,來吧!

壺公評論2011-3 寫於麒麟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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