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說，是我利用她的身體在電影里表演

06-06

李安說，這是他面對中年危機的一部作品。

當他看到張愛玲這篇僅有28頁的小說時，就完全地落入了張愛玲的陷阱，他對於小說結局感到很大的恐懼，以至於將他東方文化中壓抑、含蓄、痛苦的部分引燃。

《色戒》拍完後，梁朝偉，李安，王力宏和湯唯四個人都大病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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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小姐說

色戒寫於1950年，但一直到1978年張愛玲才將這篇小說與其他幾個故事集結成了《惘然記》來出版，在《惘然記》的卷首語，張愛玲寫到，這個小故事曾經讓我震動，因而甘心一遍遍修改多年，在改寫的過程中，絲毫也沒有意識到，三十年過去了。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

在小說改編自電影的過程當中，我們也看到許多評論當中大量的性愛場面以及政治立場的評論，而在我看來，這麼些年來，對於張愛玲的作品改編當中最為成功的一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非常驚訝的感受到了與張愛玲氣息相通的感覺，這個感覺是李安忘乎所以營造的感覺，曾經跟李安導演的場記聊過這部作品，他說李安導演在現場有許多次的崩潰，在拍這部作品的時候，他多次把自己關在一個房間里，我不知道這個時候他是不是在於自己溝通，或者與張愛玲溝通，或者在於他的電影溝通，無論如何，我們看到的這部電影，充滿了張愛玲小說電影當中的詭異、情節、還有惘然。

亞歷山大·迪斯普拉特非常擅長東方式的曲式，他為這個電影營造了一種豐富的情緒，這種情緒講的是一個女人對愛的猶豫和徘徊。對於愛的確認，對於忠誠的信仰的遊離，而最終她發現這個人是真愛我。王佳芝從戒指店恍然的逃出，刺殺的行動已經失敗了，這時她坐上了一輛三輪車，在平安戲院前面，她跟車夫說去愚園路，在這個過程當中，她看到三輪車前掛著一個小風車，這個小風車團團的隨風轉起來。

我向來認為電影和文字一樣，有某種神秘的味覺。這個味覺依靠的是視與聽的氛圍，但說回來，愛情也是一種味覺，有時候我們非常多的遺憾，非常多的繾綣，因為我們尋不到那個味覺相似的人，因為一旦味覺契合氣息相投，那個愛情的炙熱的實感久久的不肯終結。

所以在小說的後半部分，關於易先生有這麼一段心裡的描述，他覺得她的影子會永遠依傍他，安慰他。雖然她恨他，她最後對他的感情強烈到是什麼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他們是原始的獵人與獵物的關係，虎與倀的關係，最終極的佔有。她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有許多人害怕去愛，有許多人希望戒掉愛，而其實最終的我們還是會愛，說要戒的人其實都沒有辦法戒，所以我深愛韓素音女士的一句話，悲劇是什麼，不是不為人所愛，而是不去愛。

關於《色戒》

為什麼不是章子怡，不是舒淇，不是周迅？李安說他想找一個沒有什麼名氣的年輕女孩，不要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千篇一律的鵝蛋臉和大眼睛，他想要一種跟那個特殊的年代氣息相投的感覺。

湯唯就是這樣的姑娘。雨天，一個在學校里的中式花園李臨時搭建的場所，湯唯騎著自行車過來試鏡，一頭烏黑的直發，穿著T恤，牛仔褲和球鞋，就是一副簡簡單單的學生樣子。在她根據劇本試鏡的時候，在場的人都在一瞬間被她的轉變吸引，他們說她身上就是有一種罕見的古典而優雅的氣質，就像真的見到了張愛玲筆下的「麥太太」一樣。

就像以前的國文老師，李安這樣形容湯唯，她是少有的那種具有過去時代氣質的人，而她看起來就又像是會做出這種傻事的人，放易先生走這樣的故事發生在她的身上有可信性，讓別人來演做這樣的決定不可信。那是一種感覺，很難描述。

「看到湯唯的時候，我覺得她就是女版的我。我利用她的身體在電影里表演。所以拍到性愛場面的時候我有些性別角色混亂。「李安的崩潰被很多人看在眼裡，有次李安在片場哭了，梁朝偉安慰他說：「導演，我們只是露個皮肉，你要保重」。

「易太太」陳冲在後來的一篇文章中寫到「李安在現場的思想非常集中，很少跟任何人聊戲外的事，他十分熟練、自信，但又永遠保持著謙卑。我到上海後演的第一場戲就是全片的最後一場戲，易先生一個人坐在那張曾經發生了驚天動地性愛的床上，易太太一下什麼都明白了。拍完後李安就哭了起來。後來聊起來，他告訴我他拍西片的時候從來沒有這樣情緒衝動過，總是跟題材有一定的距離，只有國片才讓他感覺如此切膚。」張愛玲的色戒，往往在看似不經意處藏有謎團，越往下挖，越感覺深不見底的黑，關於這種「切膚」的黑暗，用李安自己的話說，如「走過地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