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節，我想寫信給親愛的你【羊毛說給女生聽4】

▲「我也不想也不能去指引、去安排你對什麼景色、什麼事物會有興趣，但我可以盡量讓你有最多的選擇，別急著把自己的生命固定封鎖起來。」——楊照

親愛的未來：

我的寶貝，此刻你已進入夢鄉，今天早上我六點半就出門，晚上十點半才回來，所以都只看見你熟睡的樣子，有點自責，我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卻常常錯過一些和你相處的時間，是不是有點自私？你需要一個怎樣的母親？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或者是和你相約長大的另一個孩子？我自以為是地決定：保有自我，與你彼此馴養，彼此了解，我以我的方式愛你，也接受你以你的方式教會我的一切。是的，我在向你學習，學習把世界變成更加簡單美好的模樣。

前些日子，我讀終於再版的《英兒》。12年前，還在讀大學的我，那麼愛顧城，枕著他的詩歌入睡，在舊貨市場上花3塊錢買到《英兒》時，如獲至寶，雖然讀不全懂，卻知道並心疼那個孤獨的男孩。這次重讀，竟是完全不同的體驗：附錄中謝燁寫給小木耳的文字，格外動人。她因為顧城的關係，無法和孩子生活在一起，小木耳被送到了山那邊，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擔心，告白……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每一個字，都綿軟脆弱，令我感同身受。在孩子窗外徘徊，卻不敢招呼一聲的煎熬，無需任何修辭，都足以熱淚盈眶。親愛的未來，你知道嗎？是你讓我讀懂了這一切，為什麼一個女人原本心甘情願為愛情，為理想主義供奉自己，卻最終不顧一切奔向現實。那不是因為世俗，而是孩子讓世界打開了。謝燁的愛迫不及待地需要落地，她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母親，卻用生命做了代價。所以，我多麼慶幸擁有你，擁有和你在一起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的每一天。

我對你能有什麼要求呢？既然有幾十年要做大人，現在就開開心心做個孩子吧。我喜歡看你撿起一片片落葉，拿在手中把玩，那些枯萎的生命曾經多麼美好，如今卻被嫌棄踐踏，而在你的手裡，它們重新珍貴起來；我喜歡看你一級一級爬台階，有時需要幫忙才讓你覺得安全，有時你想試試靠自己的力量完成那一小步，成功之後，得意地微笑，摔倒了，看看我，然後自己爬起來。我也曾經這樣吧，跌跌撞撞地學會一個人走各種路；我喜歡你拉著我的手，帶我去看你喜歡的書，你喜歡的兔子，你喜歡的照片，你喜歡的一切，你指一指，我就看見了你眼睛裡的世界，我就成了你的眼睛；我喜歡你聽我講話的樣子，彷彿真的會放在心裡，我說：要對老人微笑，因為他們看見孩子哭，就會難過，從此，每當遇見滿臉皺紋的老爺爺，老奶奶，我說：「慢慢，笑一笑！」你就配合地眯起眼睛，皺起鼻子，認真地做個鬼臉一樣的笑容，可愛極了，當然，老人家也笑了，星星都會笑吧；我喜歡你哄我的樣子，有時我故意裝可憐，裝受傷，裝哭泣，你遠遠地看見，像個大人一樣走過來，抱抱我，拍拍我，媽媽那一刻好像是你的孩子；我喜歡你就是你現在的樣子，也會任性，會不乖，會無理取鬧，沒有人是完美的，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你，做個善良、快樂、簡單的小孩，就是眼下最了不起的事情，剩下的品質，時間會教會你。我希望你放鬆地玩，像小鳥一樣飛，這樣心裡才會有足夠的位置，去接受誰也不知道的未來。

親愛的未來，我發現你開始和我越來越像，和我小時候的照片很像，和我吃東西的口味很像，和我喜歡晚睡的壞習慣很像，和我人前乖巧，回家淘氣的童年很像，和我愛哭又好強的性格很像……所以我有時候也會擔心，擔心你像我一樣有那麼多缺點。可是看看自己，好像活得也算自在，那麼就享受這份生命的奇妙吧。我又要謝你，謝謝你讓我照鏡子一樣看見自己，並因此變得包容和鬆快。你現在15個半月，我15個半月的時候在幹嗎呢？我不記得了，可是你就是我的記憶，看著你，就像電影回放小時候：原來我是這樣長大的。

親愛的未來，我當然不能許你未來，卻想給你一點幸運。你小名叫慢慢，是慢書房的慢，就是要你從容地長大。你很幸運，有外公外婆照顧你，疼愛，卻不溺愛，在生活里教你很多有趣的事，卻堅持讓你玩著長大。有和你一樣大的小孩已經去上早教班了，生怕輸在起跑線上，可是外婆說你有好多年要上學，不要這麼早被折磨。我想起了小時候複習辛苦，早上賴床，她就幫我跟老師請病假的事，忽然很感動；你很幸運，在我肚子里時，我沒有休息，也沒有胎教，很多時間，都在工作，或在書店裡忙，精力充沛。後來我們見面了，你一點兒也不嬌氣，從來不撕書，半歲時，就拿《紅樓夢》讓我讀，想想你會在書店長大，開書店的意義頓時大了很多；你很幸運，你的爸爸媽媽都很快樂，相信生活和理想可以和解，相信每一個當下都有很多可能。我們計劃做更多的嘗試，我們想把日子過得生動有趣，而不是變成金錢的奴隸。儘可能給你好的物質條件的同時，也讓你擁有奢侈到無法購買的快樂。你最幸運的是，你的媽媽還是個孩子，她相信你所相信的一切。

我的寶貝，午夜已經來臨，我卻沒有準備兒童節禮物給你，這封信，是我第一次整理我對你的愛，卻發現瑣碎錯亂，難以說清。可是，這就是愛吧，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美最聰明的那個小女孩，就是在人群中會奔向我的那個小女孩，就是我童年認識的那個小女孩。

寶貝，媽媽希望你的每一天，都是兒童節！

2015.6.1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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