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如她

06-06

娶妻如她　　　文 /柳青衣

那年，她十七歲，是他家鄰居的保姆。主人家在外地有生意，所以這橦二層小樓幾乎沒人住，但她依然每天打蠟擦地板，收拾屋子，從來沒有一絲偷懶。那次，主人家的兒子回來了，還帶著他。幾乎是第一眼，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這麼溫柔謙遜，嘴角總掛著靦腆的笑容。他開始猛烈的追求她，畢竟是青春年少，沒有哪個女孩不渴望愛情的。她羞澀地答應了他的追求，但也清楚，也許，只是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兩家的家庭背景相差實在太大了，他不可能娶她的。沒想到，不過半年的戀愛，他卻向她求婚了，她有些惶惑，卻也有些心動，最終，她點頭答應了他，是的，沒有哪個戀愛中的人不期望自己的愛戀有個完滿的結局。沒想到，他家並沒有置喙，她的母親卻激烈地反對。她的母親是個樸實的農婦，一生本本分分做人，深刻地愛著自己的丈夫以及自己的兒女。她不是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幸福，只是她太害怕女兒受到傷害了。在農婦樸實的門戶觀念里藏著的是對人心的洞察，他是個二世祖，生性傲慢，家庭條件又這麼好，女兒嫁過去還不受盡他的氣？她寧願自己的女兒嫁的是普通人家，憑女兒的容貌以及能幹，那一定是會被供在手心上的。可是，當愛情來了的時候，往往是可以衝破一切的，她哭著求母親答應他們的婚事，她說，她不怕到時候會遇到的刁難，也不怕到時候受氣，她那麼愛著他，為了他，她願意承受一切。母親不願意見自己的孩子這麼傷心痛苦，最終答應了這門婚事。結婚後，她依然謙遜恭良，家裡里里外外的活她都包了，她是個很能幹的女孩子，家裡被整理的整整齊齊，他很得意，向父母炫耀著自己的妻子多麼地能幹。只是他，不曾體會她內心的苦，她是他家的新媳婦，不是保姆。幸好公公是個明事理的人，他說，家務活不能讓她全乾，讓她婆婆和她分擔點，現在又不是舊社會。終於，她只需要整理樓上自己住的地方就可以了，樓下婆婆收拾。她長出一口氣，終於可以有時間去進入他的社交圈了。他開始帶著她到處去玩，去見他的朋友，可是，他終於變得不滿意起來。她是個農村的女孩，又那麼羞澀，和朋友在一起也不能放開一起玩，只會笑，他覺得很丟面子，回家後和她吵，她不說話，只是默默做著自己的家務，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沒有人能看到她悄悄流的眼淚。他不再帶她出去玩，可是，他的朋友卻常常問起她，並且誇他有福氣，娶了那麼個安靜溫柔的女孩，而且那麼細心，在朋友的聚會上，只要他需要的，總會恰到好處的放到他面前，不知道羨慕死多少人。他又得意起來，玩的時候又開始叫她。她也不推辭，還是繼續跟著他出去玩，慢慢地終於融入了他的生活，並且不再那麼拘束，偶爾也和朋友開兩句玩笑，只是依然那麼溫柔謙遜的笑。那天，朋友帶小孩來玩，她拿出核桃，卻怎麼也找不到核桃鉗，小孩鬧著要吃，她乾脆用牙去咬，他奪下她手裡的核桃罵她不知道愛惜自己。她看著他笑，沒關係的，我以前常這樣的，他更不高興了，以後不許這樣了，萬一老了留下毛病怎麼辦？其實，對於農村的孩子來說，這根本算不上什麼，但是她還是跳過他惡劣的語氣以及朋友在旁的尷尬，接受了他的關心。已經結婚一年了，他一直在跟著父親做安裝生意，但他從小沒吃過苦，也不知道生活的難，他還如以前沒結婚前一般，想去上班的時候就去，不想去的時候就直接出去玩了。她看在眼裡為他擔心，他這樣下去，以後恐怕都沒辦法繼承他父親的生意，她勸他收下心來好好上班，他卻總是左耳朵進又右耳朵出，因為他實在看不出現在有什麼不妥。她嘆氣，你能一輩子靠你父親？之後，她就不管他了，她和自己的公公說想出去做生意，她說家裡沒什麼事，在家呆著也是呆著。她公公點點頭，也好，你們小兩口也要有自己的事業。公公為她出錢開了一家服裝店，她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她是個不善言辭的女孩子，最初並不順利，可她是個聰明而且要強的女孩子，最終她在服裝業站住了腳，並雇了一個小女孩幫她一起干，事業做的紅紅火火。他看著這邊發展不錯，乾脆就辭了在父親那邊的工作直接來這裡做起了理所當然的老闆，沒有父親的約束，他變的更變本加厲起來，常常是來店裡露個面就不知所蹤了。當然，她總能找到他，他的朋友她是認識的，當她那天走進朋友一起玩的場所的時候，她正聽到他在吹噓他從哪釣到了個漂亮的馬子。他的朋友先看到了她，有些尷尬，向他示意，他回頭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是有一絲緊張的，然而，她長期以來的溫柔謙讓讓他膽氣壯了一些，他打算先下手為強，先去吵她，不讓她有發火的機會。沒想到，她只是說他的父親找他有事，說完就離開了。他有些失落，怏怏地回家，晚上想和她解釋，她卻不聽，只是埋頭收拾著屋子。他其實並沒有背叛她，他只是好面子，在朋友面前吹牛而已，可是他結婚來第一次意識到他是真正傷害到她了。他開始有所收斂起來，沒事的時候就陪她呆在服裝店裡，可是，日子一長，他就坐不住了，有一天，他從抽屜里拿了她一天的營業額要和朋友出去玩，被她看見了，她結婚來第一次和他吵了起來，家裡的錢幾乎是掙多少被他揮霍多少，這錢是她打算用來上貨的，沒想到他也拿。外人覺得兩人生活水平不錯，住的是樓房，吃穿也光鮮，可是誰能知道，那是她公公給的，事實上，自己這個男人，除了揮霍，還會什麼？這樣的日子，怎麼過下去？可是她怎麼拗得過他，錢最終被他拿走了。她趴在櫃檯上狠狠地哭了一場，拉開抽屜，從裡邊拿出一疊錢直奔商場，沒過一會兒，她手上的錢就變成了一隻玉鐲子。她恨恨地想，比揮霍，誰不會，她辛苦地掙錢圖的是什麼，其實她早就想買這隻玉鐲子了，可是每次去商場看了又看還是捨不得，這次，她是真的狠下心了，大不了這日子不過了。回到服裝店，剛才的衝動已經過去，她開始後悔，日子能說不過就不過嗎？錢都被兩人揮霍完了，吃飯可以去樓下混，可眼前上貨的錢從哪去弄？去找公公去借？自己怎麼有臉去？服裝店不是不掙錢的，最後卻混到要找公公借上貨錢，公公得怎麼想？無意識地拉開抽屜，卻發現他拿走的那筆錢正安安靜靜躺在抽屜里，原來，他也知道自己做的太過分了，只是他從小專橫慣了，在她面前拉不下臉來，等她出去的時候，他就悄悄回來把錢放回原處了。她抹了抹眼淚，回去給他做飯，他在旁邊看著，看著她手腕上明晃晃的玉鐲子並沒有說話。第二天，他叫她說有事，沒想到卻帶她去了商場，為兩人買了一對對戒。結婚的時候，她沒有要任何首飾，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需要給她買什麼，可是，看到她戴的玉鐲子，他才恍然發現，她也是女孩子，在心底也有自己的夢與綺旎。他依然專橫，她依然溫順。只是他再也沒有當著別人的面罵過她，而且，他常常會回家給她做飯，然後給她送到服裝店。他還是在服裝店呆不住，可是，和朋友提起她的時候，他總是很驕傲，他說這輩子，如果沒有她，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終於明白了，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是她在仰仗著他，而是他在依戀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