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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追兇

  文/花茶  【一】失蹤  深夜,一位年輕的母親開車載著一個熟睡的小男孩,飛馳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窗外漸漸飄起了雪花,已經入冬了。  女人看著男孩縮手縮腳的模樣,打開了空調。之後,她想要靠邊停車,拿后座上的毛毯給兒子蓋上。  就在她打著轉向燈準備右轉停車時,卻發現剎車忽然失靈了,可此刻車身已經朝著右側的牆壁猛衝過去。女人看了一眼還在酣睡的男孩,毫不遲疑地把方向盤轉到了左邊。就這樣,這輛銀灰色的休旅車衝破了路中央的隔離帶,高速地撞向了公路左邊的石牆,像一隻撲火的飛蛾。  巨大的震動和轟鳴將男孩驚醒,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被一雙溫暖而有力的手抱進懷中。  男孩抬起頭,眼睛被母親愛憐的笑容所填滿。她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之後,更加用力地把他裹進自己身體里。  之後,隨著轟的一聲巨響,熱浪裹挾著玻璃碎片猛烈地沖向了他。  「親愛的朋友們,本月的『時光樂透』開獎時間到了!」電視機里一個活力十足的女聲將我從夢中適時喚醒。只見屏幕被三個巨大的錶盤所佔據,它們分別是刻著年份的紅色錶盤、代表月份的黃色錶盤,以及綠色的日表。  「時光指針將會停留在哪年哪月哪天呢?請您拭目以待!」女主持人說完,三個鐘錶上的指針便飛速旋轉起來。  我漫不經心地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思緒依舊沉浸在剛才的夢境中。  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讓我在醫院昏迷了三天三夜。在一片黑暗中,我呼喚著媽媽的名字,哭著到處找她,可是卻一無所獲。  當我從昏迷中醒來,看到媽媽熟悉的臉龐時,那種踏實的感覺,讓我畢生難忘。萬幸的是,媽媽只受了點輕傷。  我甚至有點感謝那場車禍,因為那是她第一次寸步不離地陪我度過整整七天。而這七天支撐著我捱過了之後的整個童年。  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有了外遇,媽媽開始常常背著我哭。有一天,他們大吵了一架,爸爸摔門而去,從此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爸爸離開之後,媽媽工作越來越忙,每次出差一兩個月已經成了家常便飯。我越來越害怕那輛銀灰色的車,因為我知道它一開始咆哮,就會把媽媽帶走很長時間。  可是在第七天的中午,我抱著媽媽的胳膊,指了指馬路對面的零食店,撒嬌說想要吃冰激凌。她寵溺地從錢包里遞出零錢,然後笑著揮手叮囑我過馬路要小心。  當我拿著冰激凌從店裡走出來時,卻發現對面的媽媽不見了。我舉著冰激凌從中午找到黃昏,直到冰激凌全都化成了水,她還是沒有出現。  她就這樣驟然失蹤了。  我總會回想起她揮手的樣子,總覺得她揮了好久,就像,就像是在告別。  母親失蹤幾天後,突然傳來了她的死訊。我也追問過母親的死因,可所有的親戚和鄰居都緘口不言。  我在思念她的同時,也開始怨恨起狠心拋下我的她。在我一個人吃泡麵打翻開水時恨她;在我被同學嘲笑欺負時恨她;在我不得不獨自面對這硬邦邦的世界時恨她。  而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男孩。  她真的去世了嗎?  如果是,是意外還是謀殺?  又是誰奪走了她?  當年的車禍難道就是那人一次失敗的計劃?  我要查清所有的真相!  而「時光樂透」是我唯一的機會,所以我一直堅持買一個日期——她失蹤的那天,月復一月,年復一年。我堅信有一天,一定會弄清事情的原委。  「本期的中獎日期是2046年12月20號!」屏幕上的女主持人歡快地播報著。  我攥著手中的獎券,如遭雷擊一般,寸步難移。  那正是母親失蹤的日子。  【二】時光膠囊  「先生您好,我是『時光樂透』的工作人員!」門外想起了門鈴。  這工作效率也太高了!我把空酒罐扔進垃圾桶,不禁在心裡嘆道。  「首先要恭喜您!想必您也對我們的大獎有所耳聞。下面請由我來為您具體講解一下。」一個帶著紅色棒球帽、穿著「時光」LOGO露臍運動衫和百褶短裙的女孩眨眨眼說。  「這是三枚時光膠囊。」說著她拿出一個銀色的小盒子打開來向我展示。  盒子顯得十分高檔神秘,它的內部用暗色天鵝絨做內襯,晶瑩的天然蠶絲做鋪墊,上面靜靜躺著三顆雙色膠囊,一頭白,一頭紅。  「只要在膠囊上設定好年月日然後溫水服下,您就會通過睡眠的形式進入您設定的那一天。」女孩燦爛地笑著解釋,「一枚時光膠囊可以進行一次為期十天的時光旅行,到期後就會自動回到服藥的地點。所以您一共可以進行三次時光旅行,總天數為三十天。請您好好使用哦!」女孩放下藥盒,擠擠眼睛推門離開。  我躺在沙發上,開始仔細琢磨這三顆膠囊要怎樣分配才算物盡其用。最後,我決定先用一顆膠囊回到車禍發生的十天前,也就是12月1日,調查她失蹤前的狀況,然後去阻止那場車禍。雖然我很捨不得昏迷醒後美好的那一周,但我更不想她受傷。  再用剩下兩顆度過整個十二月,這樣,她就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失蹤了吧。  訂好計劃,我有點緊張地吞下膠囊。  一會兒就能見到她了吧——那個我又愛又恨的人,那個在火光中拚命保護我,卻在幾天後莫名離我而去、丟下我一個人煢煢孑立的人。  我閉上眼睛,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片白光中直直下墜,耳旁是時間滴滴答答的流逝聲。之後,我便失去了意識。  「你好,你好?」一個聲音小心翼翼地鑽入耳膜。  我睜開惺忪的眼睛,眼前是她熟悉的臉龐,似乎比童年記憶中的更加美麗。十幾年的日思夜想兀然成真,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媽媽」這個稱呼閑置了好久,十幾年來,再次浮上心頭。可我卻不能說出口,這種感覺真是如鯁在喉。  我凝視了她好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趕忙揉了揉微微酸澀眼眶,這才發現自己正趴在櫃檯上打盹,身上穿著修車行的亮橘色工作服。  「打擾了,請問可以麻煩您幫忙補胎嗎?」女人有些尷尬地撓撓眉毛,似乎在為叫醒我而感到抱歉,「我的車胎爆了。」她看向門外的車。  我順著她的目光,立馬認出了那輛承載了我無數次噩夢的銀色休旅車。  「當然,請您稍等。」我微笑著點點頭。那次車禍留給我最有用的,大概就是讓我慢慢精通了修車的技術,因為我再也不想讓噩夢重演。所以這次時光旅行把我安排成修車工,還真是人性化!  我在補胎的同時,不禁陷入了沉思。當年的車禍是因為剎車失靈,可為什麼剎車會突然失靈呢?如果是有人要故意陷我們於死地的話,在車上動手腳就成為最直接有效而不留痕迹的手段了,因為所有的證據都會在火焰中化為烏有。  於是我找到了第一個任務,密切監視所有接近這輛車的人。  我以免費為車做保養為由,將車留在了修車行。夜幕降臨後,我合上卷閘門,偷偷地在車的後視鏡和天窗各裝了一個微型攝像頭。然後我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持續錄取車內的畫面。  【三】糾纏  第二天,她來取車時,百無聊賴的工人們正蹲在門前嚼舌根,也讓我無意中有了意外的收穫。  「這麼年輕就離婚了,還帶著個小拖油瓶,真是可憐啊!」鬍子拉碴的老黃狠狠嘬了一口煙。  「是啊,聽說她前夫馬上就和那個叫李雪的小三再婚了。那個李雪不知道為了啥事,最近經常來找她麻煩呢!」有人應和道。  她被人騷擾?可那時我怎麼一點都沒發覺?我不禁疑惑地想。  思緒瞬間穿梭回記憶最稀疏的年代,媽媽捏著一張衣冠不整的女人的照片,質問那個沉默不語的男人,可他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幾天前,我在整理房間的時候,無意中找到了那張照片,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那個叫李雪的女人長著一張狐媚而刻薄的臉,還曾尖著嗓子給她打電話,儘是些惡毒的話語。  她似乎也聽到了工人們的話,臉色有些不自然地發動車子離去。  這個時間是她接我放學的時間。我擔心李雪來騷擾她,便悄悄換了衣服攔了輛計程車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李雪早已等在了學校門口。  「蕭媞,你出來。」銀色的車剛剛熄火,李雪就眼尖地跳出來大聲叫,「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輛車是我家老劉辛苦賺錢買的,憑什麼你開!快把車鑰匙還來!每個月給你們那麼多生活費,你還嫌不夠啊!」蕭媞無奈地嘆嘆氣,推門下車。  李雪立即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對蕭媞拉拉扯扯地糾纏起來。可她卻只是蹙起細細的眉頭好言解釋,就是因為她這樣的性格,才助長了這個女人的氣焰。  只見李雪說到興頭上時,將蕭媞向後狠狠一推。蕭媞沒有站穩,跌倒在地,膝蓋立刻滲出血來。  我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把蕭媞扶起來拉到身後,然後對李雪說:「你放尊重一些。」  李雪愣了幾秒,隨即抱著手臂嘲諷道:「呦,你們二位是什麼關係啊?這麼快就找著新人了,可真有你的!」  「你胡說什麼,我是她弟弟。」我靈機一動,搪塞了過去,繼續厲聲道,「你再糾纏我姐,我可就不客氣了。」  「哼,蕭媞,這車我開不走,你也甭想順順利利地用!」女人見占不著便宜,翻了個白眼,蹬著高跟鞋走了。  「謝謝你,你是……」蕭媞感激地看著我。  「大姐,我是昨天給你修車的小王啊!我剛才正好路過這兒。」我隨口編出個名字。如果現在解釋我是從十幾年後穿越過來的,她一定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把我當神經病看待,那時候再想接近她就難了。  「讓你看笑話了。」蕭媞有些疲倦地笑了笑。  正當我想說些什麼來安慰她的時候,幼年的自己從校門的方向走來了。  「媽媽,你的膝蓋怎麼流血了?」男孩擔心地說。  「小奇別怕,是媽媽笨,自己不小心摔破了。」她輕輕摸摸男孩的頭。  我有些發怔,回想起了小時候這相同的一幕。原來這個傷口是李雪糾纏她所致,可她為了不讓我擔心,一個人統統隱瞞承受了下來,一個字都沒有向我抱怨過,而自己卻總是為了點小事就無理取鬧。  「大姐,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先走了。回去記得包紮傷口啊!」說完,我便跑開了。  我躲在遠處,愧疚地注視著一瘸一拐的蕭媞上車離開。  好在我已經找到了一位需要特別注意的對象——李雪。  我偷偷跟蹤李雪回家,看到她和一個男人在她家門口有說有笑地聊了片刻,動作還有些曖昧。這一幕正巧被門後的男人看到了,她回去不久就傳出了兩個人的吵架聲,他們的日子似乎過得也並不幸福。  我攥緊拳頭默默記下了這棟房子的街區和門牌號。  【四】鑰匙  離12月10號,也就是車禍發生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可李雪似乎並沒有什麼行動。蕭媞也幾乎沒有和別人發生過矛盾的跡象。那到底是誰在車上做了手腳呢?  這一天,我照常「護送」蕭媞出門。只見她關上門停在門口,在口袋和單肩包里翻找了好久,然後一臉無奈地拿出了手機。  看樣子應該是發覺鑰匙落在了家裡,想回家拿東西又進不去,所以只好打電話給開鎖公司了。  果然,沒一會兒,一輛工具車就到了。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提著工具箱下車後,對著門鎖又拆又擰了十幾分鐘,還是沒能打開。  一般的鎖匠開鎖幾分鐘就能輕鬆搞定,怎麼這個人開了這麼久還滿頭大汗。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大步走上前去。  「大姐,這是怎麼啦?」我裝作漫不經心地隨口一問。  蕭媞說明情況後,鎖匠提議從窗戶爬進去拿鑰匙。房子是雙層的獨棟小樓,所幸二樓陽台的窗戶沒關,她便應允了。  鎖匠丟下一聲「放心吧」就蹬著排水管道躥上了二樓,相比之下,他爬牆的技術可比開鎖好多了。  「鑰匙串上有車鑰匙,仔細一看就找著了。」蕭媞仰著頭解釋說。  車鑰匙?  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憨笑著對蕭媞說:「大姐,我也上去幫忙吧。多一個人找得快些!」說完便立刻爬上了二樓。  當我進入房間的時候,看到那個男人正蹲在沙發旁擺弄著什麼,工具箱敞開著,聽到我的聲音後立馬把箱子合上了。然後轉過身來假笑著晃了晃手裡的鑰匙:「哎呀,原來是掉到茶几下面了。」  雖然他極力掩飾,但箱子邊緣還是有東西露了出來,似乎是個白色光滑的物體。  「給你,小兄弟,去幫忙把一樓的門打開吧。爬了半天牆,身子骨都要累散架了。」說著,男人站起身揉了揉腰,把鑰匙丟給了我。  剛剛他爬上二樓的速度之快,可看不出半點「累」的痕迹。  我按捺住想要打開工具箱看個明白的衝動,悶聲向一樓走去。無憑無據很可能會被反咬一口,到時候給她留下個壞印象就不好挽回了。  我邊下樓邊仔細端詳著鑰匙,發現上面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有些熟悉,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聞到過這種香味。  打開門後,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向蕭媞說明鑰匙所在。  「奇怪,我明明放在包里的啊,怎麼跑到茶几底下了。」蕭媞拿著鑰匙,自言自語道。  「大姐,下次可別再忘帶鑰匙了哦。」我笑著說完,便離開了。我總是害怕和她目光相接。因為期待了太久,反而彷徨起來。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回想著剛才男人怪異的舉動。  他不像是專業的開鎖人員,他在掩藏什麼?他在沙發旁究竟做了些什麼?為什麼鑰匙上會有股香味?  我仔細盯著觸碰過鑰匙的右手看了又看,這才發現手上沾了些細小的白色粉末。  【五】真相  我打開電腦,快速回放著這兩天的監視錄像,正盯著屏幕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哥哥,怎麼樣才能讓汽車不能走路呢?哥哥會修汽車,一定知道的。」小奇仰起頭,一臉認真。  「為什麼不讓汽車走路呀?」我彎下腰,好笑地問他。  「因為媽媽總是和汽車在一起,他們一走就是好久。我不想讓媽媽走……」小奇嘟囔著。  「這樣啊,」我拉著他走近一輛報廢的車,指著油門說,「只要在這個油門下面支一塊石頭就行啦!」我拍拍他的小肩膀,感同身受,因為我小時候似乎就曾這樣干過。  「還是哥哥厲害!別人給我出的主意一點都不管用。」小奇聽後歡呼雀躍地說。  「別人?」我心裡一驚。  「是啊,一個畫著濃妝,聲音很尖的女人告訴我的。在輪胎下面放釘子,把車鑰匙藏到茶几底下,可是都不管用。」小奇失望地說。  畫著濃妝,聲音很尖?是李雪!  原來這都是李雪的計劃!她的目的不是車鑰匙,而是房門鑰匙!那個男人就是那晚在她門口曖昧耳語的人。他根本不是開鎖的鎖匠,而是她找來偷配鑰匙的人!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看到李雪照片時,會覺得似曾相識。那是因為在我小的時候,她曾經利用我獲得了配鑰匙的機會。  李雪的目的不是得到這輛休旅車這麼簡單,她真正的目的是讓蕭媞永遠消失!如果蕭媞死了,我的撫養權將會落到那個所謂的「父親」和她的手上,而蕭媞的遺產自然也間接地歸她所有了,名正而言順。  可我和那個男人相繼爬上二樓的時間只差兩三分鐘,他怎麼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配到一把鑰匙呢?  我快速回想著當時的情景。  白色光滑的東西,鑰匙上的香味,手上的白色粉末。  一個答案在我的腦海中慢慢成形,我想我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了。  「小奇,你媽媽現在在哪兒?」我緊張地扶著他的肩膀問。  「媽媽今天感冒,在家裡睡覺呢。」  我拔腿就朝著家跑去。  「哥哥,你去哪兒?」小奇在身後追問。  「你待在這裡,千萬別亂跑!」我囑咐道。  如果這才是她的最終目的,那蕭媞可就危險了!  「千萬要趕上!」我邊跑邊在心裡喊。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氣喘吁吁地走近房子,發現房門居然沒關,一絲微弱的燈光從門的縫隙中漏出,將我的影子越拉越長。  我小心翼翼地走進卧室,看到李雪站在床邊,而一個男人手裡握著寒光閃閃的匕首,對著生病躺在床上的蕭媞連刺了四五刀。  我驚得愣在門口。  「她死了嗎?」李雪問,「怎麼被子上沒有血。」  男人掀開被子,發現厚厚的被子里空無一人。  我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李雪,李偉,你們在幹什麼?」我厲聲大喊。  這些天,我一直在暗暗調查李雪,發現她前幾年才搬來這座城市,認識她的人少得可憐。而她搬來的時候,正巧在相鄰的城市發生了一起性質惡劣的騙婚兇殺案。  犯罪嫌疑人是一對兄妹。妹妹負責利用美色勾引一些好色的中年男人出軌,謊稱如果被害人離婚,自己就願意嫁給他。哥哥則負責在這些男人將家產盡數交給妹妹後,乾淨利落地殺掉他們。然後二人把房子和車賣掉捲走錢款,逃竄到別的地方,繼續進行這種不恥的勾當,而他們所犯的案件已經多達五起。  本來我還對形單影隻的李雪有些猶豫,可這個開鎖鎖匠的出現,讓我基本確定了這對兄妹就是他們!  父母離婚後,父親由於愧疚,幾乎是凈身出戶,所以李雪和李偉沒撈到多少油水,就把目光盯到了蕭媞身上!  還好蕭媞不在家。她去哪兒了呢?她是發現了二人的秘密,然後躲起來了嗎?    【六】落網  身後突如其來的大喝讓李偉手猛地一抖。匕首掉在地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兒?」李雪轉過頭驚恐地看著我。她臉色慘白,嘴唇不停發抖。  「呦,這不是那天的開鎖師傅嘛。那天死活都打不開的鎖,怎麼今天就能打開了?」我轉向正在發獃的李偉,「鑰匙做得還順利嗎?」  在來的路上,我終於想明白當時鑰匙上的香味是怎麼回事了。  當天他工具箱里的白色物體,其實是香皂。  李偉偷配鑰匙的手法其實很簡單:用鑰匙在軟硬適中的香皂壓出鑰匙的痕迹,然後再用融化的塑料、金屬等材料澆入鑰匙的輪廓里,等到材料乾燥硬化後,就可以製造出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了。  因此,鑰匙上的香味,是香皂的味道,而我手上的白色粉末,是鑰匙在香皂上施壓後,殘留的香皂屑。  我當時之所以沒有立刻辨認出來,是因為在未來的世界裡,香皂幾乎已經退出了歷史舞台,我只隱隱覺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  「你在胡說些什麼!你有什麼證據?」待我說完他的小把戲後,李偉惱羞成怒地咆哮。  「那塊帶著鑰匙輪廓的香皂,還在你的工具箱里吧。你製作出的新鑰匙呢?在口袋裡嗎?」我眯起眼睛打量他,「最重要的是,你剛才的舉動已經被我完完整整地拍下來了。」說完,我笑著指了指自己襯衫紐扣上的微型攝像頭。  短暫的沉默後,李偉喘著粗氣,猛地拾起了地上的刀:「老子現在就殺了你,讓你有口說不出!」  正當李偉瘋狂地撲向我的同時,十幾個警察破門而入。  「忘了說,我在來之前順便報了個警。」我笑著沖兩名落網的罪犯擠了擠眼睛。  李雪看著面前的陣仗,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大聲號哭起來。  警察在聽完我的敘述後,果然從李偉的衣服里搜出了一把經過特殊加工的銅質鑰匙,而且和蕭媞家的門鎖相吻合。二人的體貌特徵也和那幾所兇殺案嫌疑人的完全相符。  「真是多謝您的及時報警和您提供的證據,讓我們抓住了這幾樁案件的兇手!」一位年輕的警察激動地說。  這時,蕭媞終於回來了。她看著一屋子的警察,拎著剛剛買回來的感冒藥愣在原地。  【七】安全  李雪和李偉的落網讓我懸著的心落了下來,我仔仔細細地檢查了車的各個部件,一切正常。這樣,車禍就不會發生了吧。這樣,就安全了吧。  12月10號的凌晨如期而至,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從修車行借了輛舊夏利跟在了蕭媞和小奇後面。  晚上開車總是容易犯困,我強打起精神,緊緊盯住前面那輛銀色的休旅車,保持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  行駛到一半的時候,銀色的車突然向右偏離,之後,又一個急轉彎向左甩去。車體準確無誤地撞到了公路左邊的石牆。  我把剎車一腳踩到底。透過車窗看著面前變形的車,震驚得無以復加。  我明明仔細檢查了車裡的每個零件,明明是萬無一失的,怎麼會這樣!  此刻,我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嘴裡不停地囁嚅著什麼,甚至忘記要下去救人。  直到面前的車轟的一聲躥起火光,我才發現這場車禍,其實比我記憶中的慘烈十倍。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燃燒的車體旁,然後把蕭媞和小奇從車中救了出來。  這時,消防車和救護車到了。  我看到渾身焦黑的她被抬上擔架,而「我」卻幾乎沒有受傷。  我愣愣地看著救護車閃著紅藍色的燈,從我的視線里消失後,這才回過神來。我在飛馳回住所的路上,反覆地想。  為什麼剎車還是失靈了?為什麼她不是輕傷而是重度燒傷?我並沒有報警,為什麼救護車和消防車會趕來得這麼快?我額頭的神經在猛烈地跳動著,我的大腦被一堆問號塞滿,我的心被恐慌所佔據。  回到住所,我用劇烈顫抖的雙手打開電腦,開始回放這幾天的監控錄像。  幾天來,沒有一個人接近過這輛車,除了——「我」……  就在幾個小時前,小奇從車旁的雜草堆里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打開車門,費力地爬上了駕駛座。然後,他把石頭塞到了剎車的下面。  「哥哥,怎麼樣才能讓汽車不能走路呢?」  「只要在這個油門下面支一塊石頭就行啦!」  是我自己親口告訴他這個方法,而年幼無知的他,錯把剎車當成了油門。  當我再次抵達醫院的時候,看到她的臉上被蓋上了白色的布。  醫生拍拍我的肩,委婉地告訴我,她已經去世了。  我不相信!我掀起白布,用手把她的眼皮下拉,看到了渙散的瞳孔,我把手搭在她燒得焦黑的脖子旁,沒有搏動。  我拉著她冰冷的手,跪在地上,想哭,但是欲哭無淚。  我曾想像過無數次母親失蹤的原因,幻想過無數次兇手的長相,可我卻怎麼也想不到,蕭媞,我的母親,早在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中就已經喪生。而造成那場車禍的罪魁禍首,居然是她的兒子——我。  不,不對!如果她早在10號就已經遇難,那在我昏迷後日夜陪伴在我身邊的,是誰?在20號驟然消失的,又是誰?  「小奇。」身後響起熟悉而溫馨的聲音。  是她,是蕭媞!是我的媽媽!  我欣喜若狂地轉過身。看到她正完好無損地站在醫院的白熾燈下,完好得,連一點灰塵都沒有。  小奇因為摔到了頭部,陷入了昏迷狀態。我一言不發地坐在病床旁,看著她用溫熱的濕毛巾為小奇擦拭手腳,動作雖然有些笨拙,但卻充滿了憐愛。  她的臉龐比蕭媞更加圓潤,不像蕭媞,整天為我操心,都變得消瘦憔悴了。  她到底是誰?她是蕭媞嗎?她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正當我忍不住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她開口了:「我剛剛結婚不久,現在你在我肚子里才只有兩個月大呢。」她一臉幸福地摸了摸還未隆起的腹部。  「你從未來來,我從過去來。」她緩緩轉過頭來看著我說。  我愣住。  【八】選擇  蕭媞將當年遇到我的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當年你應該是用第二粒時光膠囊來找我的,所以現在的你還不知道。」她看著滿臉疑惑的我,笑笑說。  「那你是怎麼從過去來的,難道是第三顆……」  「對,」她點點頭,「那時候,我拜託你一定將最後一顆膠囊留給我。我想讓你在蘇醒後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我怕你會因為自己天真幼稚的做法而責怪自己,我想陪你度過這段最艱難的時光。」  原來12月20號,她並不是失蹤了,而是時光膠囊的期限已到,她不得不消失。  「所以,你在我還沒出世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那場車禍的時間地點!那你為什麼不避開它!」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激動地大聲責備她。  「因為……我參與制作了時光膠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它。如果強行改變歷史進程,沒有發生車禍的話,那出事的,或許就是你了。我不能冒這個險。」她看我的眼睛裡有明明滅滅的光。語氣並不強硬,卻無比堅定。  我怔住了。原來,她早就知道我會在修車行出現,但是為了讓一切如常進行,她裝作不認識我,按照最初的劇本,一步步謹慎地生活。只是為了讓那場車禍如期而至,然後選擇在車禍中用生命,來保護我。119和120一定也是她打的,她要爭取哪怕一點對我的救助時間。  我終於明白,這是她的選擇,一個母親的選擇,無論重複多少個輪迴,都不會改變分毫。  我恨了她這麼多年,恨她當年狠心丟下我,恨她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可我今天才明白,她對我的愛,是用自己的生命來詮釋的。  困意突然襲來,我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眼皮卻越來越沉。  我靜靜地體會著這種和三個不同時期的自己同處一室的感覺,微妙而親切。  在我合上眼睛之前,我看到我年輕的媽媽撫摸著我的頭髮,愛憐地笑。  緊接著,眼前被一片白光所吞噬。十天的期限到了,時光膠囊要把我帶回未來了。  我從睏倦中醒來,似乎又做了一次熟悉的噩夢。我窩在沙發里,就像是蜷縮在媽媽溫暖的臂彎中。我終於明白,那時媽媽落在我額頭上的吻,傾注著怎樣沉甸甸的愛。  我揉了揉發紅的眼眶,看著盒子里剩下的兩粒膠囊,自言自語道:「該出發了,媽媽還在等著我呢。」  【終】  我站在門前,緊張地輕輕叩門。  一個美麗的女人微笑著打開門。  這一次,我一定要再叫她一聲,媽媽。  創作談:  一直覺得一個女人從懷孕的那一刻開始,就多了「母親」這樣一個神聖的稱呼。她細心呵護自己花盆內的種子長大成熟,為此傾盡全力。這種本能和愛,讓她不知不覺中變成世界上最勇敢的女人。於是我想通過這篇短篇來表達對母親的敬意——一個母親是無所畏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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