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張傑:想要被接納?就放下槍咯
法國《查理周刊》恐怖襲擊事件引爆了歐洲的怒火,中國網民也加入到對穆斯林的輿論撻伐之中。這是智商和情商正常的人們的正常反應,但也有一些人勇敢地站出來,要求西方或歐洲國家反思自己的過錯。
怪哉!現代歐洲作為一個開放社會,並不缺乏起碼的反思能力,在極端主義分子屢屢釀造的慘案上,伊斯蘭世界最應該反思才對。如果對他們連反思的期待都沒有,那豈不是對世界主要文明之一的伊斯蘭文明做孩子般看待?相信廣大穆斯林也不會認同此點。
一種比較典型的觀點認為,這起恐怖襲擊是對《查理周刊》侮辱他族信仰和宗教的合理報復。這種觀點不值一駁,且不扯上「言論自由」這種已經爛大街的話題,拿任何正常人的思維來看,一方只是言語上的暴力,另一方卻是真刀真槍的行動上的暴力,是從肉體上消滅。
《查理周刊》遭襲後
我始終堅持認為,生命權應該是任何形式的爭端之底線(戰爭狀態除外),恐怖分子的行為絕對是毫無底線的,而且稍不留神他們就會突破這條底線。
另外一些人會祭出宏大話語,認為這是穆斯林面對西方世界迫害的正義反抗,只不過西方把迫害別人的方式合法化了,普通人難以察覺。唉,像齊澤克這樣的左派思想家也把伊斯蘭視作西方資本主義全球化的受害者,這種宏大話語當真難以反駁。
西方的確是當今世界的主導者(主要是美國),汪洋副總理日前出訪美國時也坦率承認「引領世界的是美國」。說由西方建立起來的這套世界體系和國際規則毫無正義可言,顯然不符合事實,否則一向以第三世界自居的中國不會加入這個體系,並且基本承認這些規則。
共產主義思潮全球泛濫時,很多國家、很多人都公開叫板這套體系,但那已經是久遠之前的事了,而當今伊斯蘭世界並未建立起另外一套反抗話語,所謂「反抗壓迫」,多是獨狼式的,且針對的是手無寸鐵、無力反抗的人或者無辜群眾,實則是無能的表現,沒有哪個政權會理直氣壯地為其背書。
馬克思說:「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而恐怖分子卻完全地、直接地用「武器的批判」(實踐)取代了「批判的武器」(理論)。
也有人試圖從歷史角度進行解讀,將這些恐怖事件置於千百年來伊斯蘭文明與基督文明的衝突,「十字軍東征」「穆斯林對西班牙的統治」都被搬了出來,如此一來,彷彿這些暴行只是歷史恩怨的延續,頗有和稀泥嫌疑。
還有許多人堅持認為,把矛頭對準實施恐怖襲擊的極端分子就好了,扯上穆斯林或者伊斯蘭是一種擴大化。懲治這些極端分子是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的廢話,割裂這些人與其背後的族群、宗教的聯繫卻明顯是鴕鳥思維。不對產生問題的土壤進行改造,問題只會層出不窮。
筆者認為,衝突的關鍵還是移民問題(取廣義,不單指這一代移民,還包括在歐洲土生土長的移民後裔),移民將兩股截然不同的文明猛然拉近,使衝突常態化。
如今,歐洲國家穆斯林總數估計已超2500萬,其中法、德、英分別以約550萬、400萬和200萬穆斯林人口位列三甲。除了穆斯林人口占絕對多數的阿爾巴尼亞,伊斯蘭教幾乎已是所有歐洲國家的第二大宗教。而且這些移民基本都是二戰後至今的半個多世紀湧入的。
歐洲的穆斯林移民
很多人認為,西歐國家的罪過在於,沒有為穆斯林移民的融入提供自然、便捷的通道,甚至有很多排斥、歧視移民的行為。這是明顯的偏見,「融合」必須是你情我願才行,但穆斯林移民卻極富有凝聚力,抱團想像有目共睹,甚至往往結成跨區域的聯盟。這種針插不進的局面遠遠超過東亞移民,而東亞移民往往還有語言障礙。
事實上,歐洲主要國家都對穆斯林移民進行過多種政策嘗試。據《周譚豪:歐洲為何會有「聖戰因子」》一文介紹,血統觀念深入骨髓的德國既有「使穆斯林移民後裔完全接受伊斯蘭國家教育」的歷史,也曾向「多元文化」理念靠攏,還曾要求移民「講德語、融入德國社會」。但沒有一套政策讓各方滿意。
英國對穆斯林移民更是有名的開放和包容,既給予少數族裔保留自身民族特性與文化特點的空間,允其其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也竭力保護少數族裔在住房、就業及社會福利等方面同等權利,保護社會文化多樣性。但這些吸納穆斯林的努力沒能避免2005年「倫敦地鐵爆炸案」這種慘案發生。
法國的移民「准入制度」也是相當寬鬆,但對已經成為法國人的穆斯林卻相對嚴格,要求移民「來了就得像法國人」,極力促進穆斯林淡化族群觀念、強化公民意識。這也被證明是行不通的。
這些例子是否說明,穆斯林就是難以相處呢,就是無法融入西方現代文明呢?恐怕不能給出這麼武斷的結論。任何民族的融合都是需要很長時間的,不經過幾代人不可能實現和諧共處,歐洲不該指望穆斯林很快接受「現代文明」,穆斯林也別指望很快被歐洲人接納。
目前階段,穆斯林移民需要有一些「客居者」的自我認知。如果真心想要被接納,就該放下手中的槍。
首先,歐洲發達國家並沒有接納穆斯林移民的天然義務(大多是經濟移民),就跟美國沒有接納墨西哥移民的天然義務、中國沒有接納非洲移民的天然義務一樣。雖然從多元主義這種政治正確話語來說確實不應該排斥移民,但這只是道德意義上的規訓。
其次,穆斯林可以通過合法途徑爭取自己的權益,但想要一下子獲得歐洲原住民同等的政治經濟地位不現實。外地人來北京也不可能一下獲得首都居民的福利,「首都是全國人民的首都」尚且如此,歐洲也沒說是世界人民的歐洲。應該認識到,移民回祖國的途徑並未切斷,他們進入發達國家「謀生」是一種理性選擇。
橫向比較,歐洲穆斯林移民其實已經享有相當程度的自由和權利,甚至超過中國的外地戶籍人口在北上廣等大城市享有的自由和權利。
縱向與第一代赴美的華人移民比較,歐洲穆斯林移民處境更是好太多了。自1882年《排華法案》開始,一系列法律不僅禁止在美華人歸化為美國公民,還把公民身份當做從事多項職業甚至擁有土地的先決條件。
1882年5月,美國《排華法案》生效
由於就業機會受到嚴格的限制,許多人付不起回國恢復正常生活的盤纏。那才叫進退兩難。與華人這種順民的典範相比,穆斯林太有血性了。兩者都不該是認同的對象。
對於西歐國家而言,要反思首先也是反思過於寬鬆的移民政策。
例如法國,接受移民的政策很大程度上出於功利主義的角度。最典型的是法國的足球,功利主義非常明顯,一定程度上講法國隊是一隻沒有法蘭西人的法國隊,法國足壇巨星齊達內、本澤馬,在代表國家隊出戰時就從不唱《馬賽曲》。
更普遍的因素是,歐洲國家生育率極低,老齡化嚴重,勞動力匱乏,大舉吸納移民很大程度上是從維持經濟增長的角度考慮的。又出於與前殖民地的曖昧關係,便對移民不加甄別。
近年,歐洲右翼政黨恐怕有大規模崛起的態勢(諷刺的是,《查理周刊》在法國的政治光譜里卻是一本左翼刊物》),扭轉當前的移民政策也屬於正常反彈,合理推測一些國家會適當仿照美國,加大入籍鑒別力度,對世俗穆斯林和非世俗穆斯林可能會有所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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