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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動月黃昏

文/婉約

有一種氣質,是飽經滄桑之後依然無悔的執著,是歷盡孤寒之後依然美麗的展顏,在靈魂最潔凈的地方,傲然而立,慈悲而開,比如梅花。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古人詠梅,從不需要華麗的詞藻,寥寥數語便將一幅冷梅傲雪圖展現在我們面前,無論是身處繁華富庶之地,還是被遺忘在驛外斷橋之外,花的思想,花的品格,花的精神,花的寄予,孤傲與倔強,豐富與崇高,從不缺失,盡顯在平平仄仄的詩行里。

二十四番花信風,一候是梅花。梅,開百花之先,獨天下而春,以其清逸俊朗的風姿傲立雪中,以其堅貞不渝的品格凌寒留香,古往今來,那一縷幽幽的暗香,不知牽動過多少文人雅士的心,尤其是有志之士,更為之深深傾倒,題筆寫詩之時,定然已經將這縷滲透靈魂的香息融進了生命里。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梅花的香是獨一無二的,在整個自然界,再沒有一種花能散發出如此清冷的芬芳,再沒有一種花有如此高貴的質地,那幽幽冷香,是盛在舊瓷壇內,埋在梨花樹根底下,等十年也未必可巧能收集齊全的冷香丸的味道,是雪花飄然而下,與梅攜手共舞,在純白世界裡共同演繹的一場梅雪之戀的味道,是歲月在枝頭,幾經磨礪,燒制出來的青花瓷的味道。

是真情的力量,終將要噴薄而出,哪怕獨立在孤寒之地,哪怕面對冷冷冰霜,哪怕被現實的風浪撕扯得遍體鱗傷,哪怕被無情的風雨掩埋,那一種彰顯崇高的魅力,總將以最絕美的姿勢呈現,冷冷幽香,沁入心脾,想掩都掩不住。

俏麗香濃的宮粉,紫艷色重的硃砂,潔白素雅的綠萼,紅白相間的灑金,還有檀香、玉蝶、鴛鴦、照水……一個個薰香的名字,溫潤著我們的心房,一朵朵怒放的花朵,讓我們在乍暖還寒時節,也能感受到春意融融。想像著百花深處,那一片俏語嬌音,心情變得格外開朗,彷彿轉眼之間,已然掙脫了嚴冬的桎梏,看到最美的春天,就在不遠處,等著我。

從尋梅,到探梅,再到賞梅,梅花在冷颼颼的日子裡,獨自掌燈,獨享寂寞,默默呼喚著心中的春天。我無法揣度梅花不語的心事,卻常常被梅花清絕的姿容感動,不知道梅花凌寒的背後,是一種怎樣堅貞的力量,才能讓心意在寒冬里無所畏懼的怒放?也不知道那梅花獨自的背後,要承受怎樣的煎熬,才能推開冷冷冰霜,讓真情萬古流芳?

我不是史學家,無從考證歷史的真相究竟摻雜著多少藝術的成份,也不是小說家,無法杜撰出臆想之中的心痛與心傷,在梅花面前,我只是一個仰慕者,和許多慕名而來的人一樣,站在冬日的暖陽下,面對一樹一樹盛開的繁花,驚艷著,讚歎著,如此享受梅花帶給我的心靈震顫和視覺之美。

輕嗅著梅花幽幽的清香,一路走來,一路遐思,忽而在心裡默念起那些有著梅花一樣的氣質,有著梅花一樣芬芳的人。

歷史的長河中,愛梅之人不勝枚舉,陸遊當數第一人。他一生酷愛梅花,寫下過無數耐人尋味的梅花詩,其中不乏膾炙人口的篇章,精彩絕倫。孤傲的梅花,因為融入了他的真情實感而變得非同凡響,高尚的靈魂,因為飽蘸了梅花的精神氣質而變的凜然不可侵犯。可是就是這樣一位才華橫溢,充滿理想和抱負的詩人,卻命運多舛,一生不得志。

不說他在仕途之中如何將自己活成一株傲然的梅,也不說他的詩詞成就如何了得,單說他的愛情,就足以令人叫絕,雖然這場纏綿悱惻的愛情最終以離索和苦痛作為終點,但卻是映在雪地里的一枝紅梅,鮮艷奪目,清香永逸。

一曲釵頭鳳,讓沈園的愛情蒙上了悲劇的色彩,點點離人的眼淚,讓這個愛梅之人痛苦了一生,也懷念了一生。「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那種失去愛情的哀哀之痛,那種對遠去之人的思念之痛,那種寄情于山水的孤獨之痛,在詞里壁間清晰可見。

人生之痛,莫過於得不到和已失去,雖然時間已過去了幾百個春秋,然而沈園的照壁上,那首著名的釵頭鳳詞依然無聲地訴說著那一段愛別離,求不得的傷心往事。「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一個個斷腸的文字,刺痛著相愛之人的心,而無處話凄涼的哀怨與低嘆,也同樣刺痛著善感之人的心。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沈園,是陸遊和唐琬互訴衷腸的愛情之園,也是他一生難以忘懷的刻骨銘心之地,讓他魂牽夢縈了半個世紀之久。自與唐琬別後,他曾數度故地重遊,也曾和淚寫下過許多以沈園為題憑弔唐琬的詩句,直至離世前一年,84歲高齡的陸遊再一次來到沈園,情牽的依然是城南陌上那一株溢滿清香的梅。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時光可以濾去世間種種,唯獨消磨不了愛過的痕迹。真摯的情感,恰似一枝寒梅,在寂冷的時空執拗而開,冷冷幽香撲鼻而來,溫暖著我們的心房。如果說梅花是陸遊直抒胸臆,借物言志的良伴,我更相信,那被陸遊鍾愛了一生的梅花,是他魂牽夢縈了一生的唐琬,賭物思人,情比金堅。

說到魂牽夢縈,亦會想起一個人,想起孤山,想起盤旋在西湖上空飛翔的白鶴,雖然梅妻鶴子的故事早已經家喻戶曉,被無數人念念不忘,但我還是要把他寫進我的文字中來,只因那一首膾炙人口的《山園小梅》,只因那一個潔凈而情深的性情中人,只因那一片生長在孤山園裡,被詩人稱之為繁似雪,麗如妝的梅。

孤山,是一座風景如畫的山,也是一座文化堆積的山,早在唐宋年間就已聞名,南宋理宗皇帝和清帝康熙分別在此興建過西太乙宮和行宮,乾隆皇帝南巡時,更是對康熙欽定的西湖十景做了御筆親題,孤山之名,因皇家的眷顧而聲名遠揚。

和靖先生林逋就隱居在孤山,結茅為室,編竹為籬,過著清絕孤寒的生活。他終生不娶也不出仕,平日以賦詩作書、種梅養鶴為樂,期間常泛舟西湖遍游諸寺廟,與高僧詩友相往還,每當有客來訪,童子便開樊放鶴,白鶴縱入雲宵,在湖上起舞盤旋,林逋見了必棹艇遄歸。

林逋愛梅,更是賞梅高手,他在孤山遍種梅花,且每日以一樹梅花的所得維持生計,過著自給自足的山居生活。傳聞,每當梅花將開之時,他便經月不出門,只在梅花樹下,以詩酒盤桓其間,他眼裡的梅花:疏影橫斜,暗香浮動,他心中的白鶴:清形已入仙經說,冷格曾為古畫偷。

或許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塊最柔軟的地方,藏著不可言說的秘密,作為凡人的林逋應該也不例外,他的一首【相思令.吳山青】,堪比柳永詞,愛與哀愁就象一面鏡子,隱隱地透出了詩人孤絕背後的深情:「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誰知離別情?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誰說梅花沒有淚?或許梅花的眼淚已然落盡,內心的苦痛,只有時間才能慢慢撫平,深情的往事,也只有時間,才可追憶。

張岱在《西湖夢尋》中寫到:「紹興十六年建四聖延祥觀,盡徙諸院剎及士民之墓,獨逋墓詔留之,弗徙。至元,楊連真伽發其墓,唯端硯一、玉簪一。」端硯乃硯中珍品,是林逋自用之物,那麼那支玉簪呢?究竟是怎樣的情到深處,才能夠讓他甘守清貧,孑然一身?究竟是怎樣的沒齒難忘,才能夠讓他在走完孤獨的一生之後,仍丟不下心中的這支玉簪?

這是一個無人能解的迷,盈滿梅花的暗香。或許在林逋孤寂的一生中,愛情真的曾來過,梅花為聘,玉簪為證,那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子,曾經如梅花開過,玉骨冰肌,清香四溢,在他的心裡永不凋零。

梅花之美,無可比擬,它既能入詩,也能入畫,更可借其聊表心意。南朝人陸凱,曾在花期精心剪下杭州的梅花,請驛使帶給遠在長安的友人,並附上一首小詩:「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別信,聊贈一枝梅。」原來真情可以如梅蕊初綻,在寂冷的時空里,如此詩意的存在。

「江南無別信,聊贈一枝梅。」這個春天,我在心裡無數次感懷,無數次被那一幕幕青梅往事所感動。難道不是嗎?春天總是那麼的惹人醉,尤其是被真情抱擁的人生的春天,更是令人神往。想像著,坐對一樹紅梅,在梅花樹下與知心至真之人賭書潑墨,煮茶品茗,將滲透梅香的情義收入懷中,試問這世間,還有比這更美的存在嗎?

人生一樹梅花香,可以推開萬般苦澀,在孤寒之中寂靜綻放,真的呢!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希望自己就是陌上那一樹凌寒而立的梅,縷縷暗香涌動,絲絲淡定在望,在月上柳梢之時,在回望時空的瞬間,被你溫柔的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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