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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王恩旭 :「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

《金剛經》又稱為《金剛般若波羅密心經》,是600百卷大般若經中的一卷。大般若經,文繁義廣,受持不易。故佛在宣講般若時,去繁就簡,攝取般若要義,而說此經。故此經是大乘般若部經典的精華,是佛法的總綱。其在中國流通之廣、影響之深遠是任何一部佛經所不能及的。東漢初年,《金剛經》傳入中國,魏晉時期盛行於佛教,至唐代就已家喻戶曉,到唐中期更成為主要的經典之一,而到了宋代竟然成為度人出家的必考科目。不僅如此,對其傳抄、講解、注釋的版本更是不計其數,相傳,僅唐初就有八百家注之說。由於其有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般若智慧,後來,禪宗對之特別推崇,並以之印心。由此,《金剛經》的影響力可見一斑。此經之所以產生如此大的影響,本文以為無外乎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歸因於它思想博大、深邃。《金剛經》中富含深刻的佛學及哲學思想,是識道、悟道、釋道、了脫生死、超凡入聖、悟透宇宙及生命本源的大智慧。諸如,它認為世界上的一切聲、色、相以及一切有為法皆屬虛妄,「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但在這些虛妄的聲、相、色、法的背後卻又有其真實不虛的本性,即佛教所說的實相般若。此真實不虛的本性雖非事物的形、相,卻能隨因緣變化而幻化出一切形相的事物。因而,由此出發離相生心,不僅直擊宇宙的本源及人的本性問題,而且還能與修鍊的終極追求相印證——即共度生死海、同登涅槃岸,親身證得真如本性的實相般若。然欲度生死海、登涅槃岸非乘般若大船不可。如果受持、誦讀《金剛經》的人能從文字般若的智光中啟發靈感,繼而由關照般若洞察思維,照宇宙原理,破我法二執;就可度生死海、登涅槃岸,契證實相般若,乃至終究覺悟,圓成佛道。因此,《金剛經》有破相、破空、破佛法,無住生心不染塵的大智慧、大境界。另一方面,在於它修辭上極高的造詣。據說佛弟子及修佛的眾生開始對佛法是「心生實信」的,但後來邪魔並起、諸法泛濫,而且佛教的內部也漸漸起了分心,生起了大乘、小乘的執著。於是佛再以二十年的時間宣揚佛法,此時宣揚的是般若經典,《金剛經》就是其中之一。為使佛法立傳於世,消除眾生對相以及佛、法、空的執著,經文採用了否定一切的修辭手法。不僅要否定虛幻不真、因緣幻化的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同時否定了二乘聖人所執著的「法相」,菩薩所執著的「非法相」,乃至佛自身,「不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離一切相而發菩提心,以無住心修六度萬行,如是不生四相、法相、非法相,一念不生,即見如來。可以說否定式是《金剛經》語言中最具魅力、最有特色的一種修辭方式,不同的否定合理、恰當地鑲嵌於佛理的論辯之中,使全經上下處處閃耀著智慧的靈光。正是由於否定式修辭的巧妙使用,使得《金剛經》的文風清新自然、別具一格;說理質真樸實、明白曉暢。既方便了佛經的受持、誦讀,同時也讓修行參悟方便、自然,大大增強了可接受性。對《金剛經》的否定式修辭進行全面的統計後,可以發現:經文總計5155字(不計三十二品標題及標點),其中否定詞出現共230次,平均每20字經文中就會出現一個否定詞。在這230個否定詞中,按出現頻率的高低依次為:「無」88次,「不」86次,「非」49次,「莫」5次,「勿」2次。如果從使用頻率及其對闡釋佛理重要程度的角度來看,「不、無、非」無疑是最有價值的3個否定詞,「莫、勿」次之。如果從否定的效果來看,這些否定大體可分為兩類:無餘否定和有餘否定。試分析之:1.無餘否定:「無、不、勿、莫」的使用這幾個否定詞是屬於無餘否定的用法,這類否定的特點是:被否定的對象直接、清楚,否定的結果肯定、明確,是什麼不是什麼涇渭分明,決不拖泥帶水、閃爍其辭。無餘否定符合破舊立新、離妄顯真的佛法精神。有利於眾生消除迷惑,消除對「心、佛、我」的執著,顯現眾生原本具有的佛性,清凈無染,空無一物,達到一種無相布施、無我度生、無得修行、無果證道的至高境界。其中,降心離相是修行的關鍵。對此,佛言「應如是生清凈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不僅如此,般若無相論認為,一切形相都是虛妄的幻象,「不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即使佛的真身及佛性也不可以色相、法相來識見,實相非相,真正的佛是不可以相相求的。「若人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同樣,「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儘管如來已不住色布施,不受福德,修得正果,但「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最後,如來告知眾生「是經義不可思議,果報亦不可思議」,若來世有人「能於此經受持、讀誦,則為如來……皆成就無量無邊功德」。並多次告誡眾生:勿作是念,「我當度眾生」;莫作是念,如來「當有所說法」 或「諸法斷滅」。若作是念,即已著我相、法相、非法相,難成正果。《金剛經》中無餘否定的偉大之處不僅在於它包含了一切宗教性,而且在於它同時超越一切的宗教性。它不再局限於佛教的範圍,而推及「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因此,在《金剛經》中徹底破除了一切宗教的界限,並認為佛的教化不只限於勸人為善,而且要滌盪人的靈魂,啟發人的智慧,使人對自然、宇宙、思維有一個全新的認識。經中多次地重複使用「不、無、勿、莫」等詞語進行了大膽、無餘的否定,就是為了說明眾生的可知、可見、可感、可聞、可想等皆屬妄相。排斥一切外相,無論是有形的(如:人、我、眾生、壽者、如來、微塵、身體、授記、能度、所度等),還是無形的(如:色、音、香、味、觸、往、來、言、行等)。同時也排斥一切內相,無論是意識形態(如:因、果、虛、實、貪、嗔、痴、法、非法、經義、莊嚴、佛土、福德等),還是客觀存在(如:南、西、北、四維以及過去、現在、未來等等)。無論它們或動或靜,無不如空花、如水月、如燈影,皆緣生無性,當體即空。因此,《金剛經》主張要降心離相,行一切善,行「佛、我、心」三輪體空的布施,即內無布施之心,又外不見有施之物,不分別受施之人。《金剛經》有無餘否定的精神,並運用絕對否定的詞語,徹底破除了「我」對於外相(有)以及內相(無)的執著,同時又對前面剛剛得出的結論也毫不留情地予以根除,使一切都化為虛妄,不可取,不可說,亦不可住。但無餘否定只解決了「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何住?如何降伏其心?」的問題。僅完成了通向實相般若的前期準備工作,接下來才是佛理最為精深、最具光華之所在。對此,佛的論辨並沒有採用以空對空的宣講方法,而是從普通的生活中攫取例證,運用極為巧妙的文字般若,將深奧法理通俗化,使般若不虛而虛,虛而不虛,相妄性真,不生不滅的真如本性自動地呈現出來。這一切歸功於有餘否定詞「非」的妙用。2.有餘否定:「非」的使用與無餘否定不同,不再是全部的、無一例外的否定,有餘否定的特點是有餘。「非」字句反映的已不是邏輯上非此即彼、非彼即此的二元對立,這裡否定的只是對舉事實中的一項或其中的一個成分、一個方面,除此之外,還剩餘多種可能以供選擇。而且,「某」與「非某」在對舉的同時常常會產生新的語義解讀,甚至蘊含有極深刻的哲學思辨。本經中「非」的妙用即在於此,其中以「是某,即非某,是名某」最為典型。雖說此類句式中的「某」在同一句中都無一例外地所指相同,這樣的論斷在邏輯上來說是悖論,一般不會產生有意義的語義解讀。但佛卻一反常態,巧妙地運用這種所說非說的非邏輯論斷道出了相妄性真,非實非虛,有無雙遣,既不執有,亦不執無,離兩邊,行中道,證實相,契禪境的大智慧、大境界。這種大破大立,隨立隨掃,大膽否定的逆向表達方式被稱為佛學的「三段論」。這樣的「三段論」在經文中出現25次之多,在「是而非,非而是」的思辨中,將相的種種虛妄層層剝落,為降心離相、無住生心、修善凈心,證得實相般若妙理鋪平了道路。此「三段論」句式至少可有以下幾方面的妙用:2.1微言大義釋佛理「三段論」前半部分「是某,即非某」以實有證虛無,是捨棄,是離相生心的重要階段。佛經有云:「如來說世界非世界」;「如來說三十二相,即是非相」;「一切眾生則非眾生」;「諸微塵,如來說非微塵」;「所言法相者,如來說即非法相」;「是福德,即非福德性」;「如來說諸心,皆為非心」;「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佛說般若波羅密,則非般若波羅密」……在肯定-否定中破除了眾生對有的執著,將一切的名相都拋入了幻妄不真、因緣不定的虛無境界之中。說到此可能有人會問:既然一切都虛妄不真,都歸入無有,那為何佛講法又有那麼多的名相出現,豈不自相矛盾?原因在於名相是依據因緣的種種幻化而成的,這些名相本無實有,且有生有滅,變化無常,因此如來說「是實相者,即是非相」,是影象、幻象,歸根結底是屬於虛無的。眾生不解此理而執著於此,無法看到其自然本性。佛為了闡釋佛理,故順隨世俗,姑且承認這些假名假相為實有,並由此出發,質疑實有的存在,而得出一切本歸虛妄——實有即為虛無的佛學認識論。但對此過分執著,又會陷入新一輪的名相困惑之中。所以佛又進一步說「所言一切法,即非一切法」;「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這時的「是某,即非某」又顯示出它強大的破除對虛無執著的威力。如果把變數「某」用名相的形式代入公式就會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現象:是A,即非A;是非A,即非非A;是非非A,即非非非A;…… ……如果對名相的探討持續下去,就會形成一個無限循環的論證,即「前提-結論(前提)-結論(前提)……」前一論辨得出的結論可自動成為本輪論辨的前提,本輪的結論又成為新一輪論辨的前提,循環往複,以致無窮。而且,正如上面的推理實例所示,這種循環的一個最經典的形式就是對自我的不斷否定、不斷超越。佛將這種循環的論證模式巧妙的運用在佛法的宣講過程中,使一切都陷入了不斷自我的否定之中。由此得出,對於一切或實或虛的執著都是要不得的,都是有悖佛理的,無論是執著於各種名相、法、非法,還是執著於有為法。一個「非」字句的巧妙使用不僅將佛性所有的奧妙、精髓闡釋得淋漓盡致,而且道出了離相生心,生心無住的無上法門。因此,對於「非」字句的理解成為參禪悟道的關鍵。「三段論」的後半部分,「非某,是名某」是從虛無證得實有,非親證不可。佛說一切相皆幻妄不真,有生有滅,但由於世俗的所知、所見、所感的能力局限,常常受其困擾。難以發現隱藏在這些幻象的背後那個無變無化、不生不滅的真如本性,即佛性。這是宇宙及人的自性,這樣的自性是真實的、不虛妄的,但卻非凡人肉眼所能見,肉體所能感,非凡心所能想像的,是不可說,不可取,不可思議的。所謂「不可思議」是指不可以用普通的知識、普通的智慧去推測,去想像的。如果能夠去想、去說、去觀的話,那還是妄想、妄言、妄見,不能達到實相般若的境界。因此,在這裡「非」字句除了具有與前半部分相同的功能外,還有了「不可思議」的意謂。而且,經過「即非某」後的「是名某」與前面的「是某」已經變的完全不同了,「是某」中的「某」是可知、可想、可見的相,在佛看來這些都是妄相、虛幻;而「是名某」中的「某」是無生無滅,無聚無散,無去無來,無虛無有的實相般若,在佛看來只有這是真實不虛的。要達到此真實不虛的境界,需離相生心,降心無住,乘般若船,行一切善,運用自己的行動、自己的智慧親為親證,超越生死,性靈空潔,登涅槃岸,修得正果。2.2降心離相釋修行「是某」是第一階段,此階段眾生難悟般若妙理,深受「四相」困惑,無法解脫,性情迷執,妄想分別,心起貪嗔痴,身作殺盜淫,由業感果,生死不息,苦惱無量,此即凡人階段。「即非某」是第二階段,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離相修善,破除我、法二執,此即菩薩階段。「是名某」是第三階段,「不住於相而行布施」,不執著有,能夠修而無修;同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亦不墮於空,能不修而修。不墮空,不因理廢事,是即空即有;不執有,不執事迷理,是即有即空。如是空有同時,性修不二,事理圓融,正印證「如來所得法,無實無虛」的般若本性。2.3 破執除惑釋般若「是某」對應於文字般若。本來實相、諸法本性是般若的最高境界,根本不可宣說,而且佛深知世間萬物無不虛妄不真,毫無實體而言,語言文字莫不如此。但諸佛菩薩,為了憐憫眾生迷真逐妄,妄入輪迴,因而出現於世,屈就眾生的根性,運用種種語言文字,方便演說諸法,並不得不藉助種種假名假相。「即非某」對應於觀照般若。由文字般若引發眾生智慧的覺悟,並照耀本性義理,破執除惑,觀照空有,興慈運悲,入俗利生,普度眾生,卻不見內有度眾生之我,外有我度之眾生,內外空寂。「是名某」對應於實相般若。是空不礙有、空有相即的般若本性。外空四相,內空四見,不取於相,不取法相、非法相,無住生心,生心無住。故可離相發菩提心,無住修六度萬行,空有俱不住,真俗融於一念,證得真俗圓融的實相般若理體,圓成佛道。2.4佛俗一體釋佛性佛有雲「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即眾生與佛同體,世間萬物皆有如來性。而且,在宣講佛法開始的時候,如來就明確的告訴大家,成佛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事,佛就在眾生之中。他和平常人一樣,要吃飯,要穿衣、走路、洗腳、休息,衣食住行都顯得極為平常。真正的佛理也正是蘊藏在最平凡之間,真正佛的境界就在最平常的事物之中,正所謂「青青翠竹,悉是法身;鬱郁黃花,無非般若」。即使修行也是如此,根本不需遵循誦經、坐禪、禮拜等固定的模式,要處處離相無住。對於佛俗一體論,六祖慧能有云:「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凡夫迷故,處處著境,悟不到般若境界,因而便有煩惱。因此,凡人生來與佛一樣生活,一樣的修行,一樣的具有不生不滅、恆定不變的真如自性,修練成佛的機會一樣是均等的。一旦眾生在理性上大徹大悟、證得形而上的實相般若,發大慈大悲的菩薩心,入世救一切眾生,普度眾生,就已超凡脫俗,修得正果,便進入佛境。反之,佛凡心稍動,執著名相,貪戀紅塵,即墮入俗世。《金剛經》中的「三段論」堪作佛俗一體的最有力的論證。「是某」即俗境,說的是世俗因緣,是眾生能知、所知的種種名相,正是這些本質上虛妄不真的名相混淆視聽,妨礙了眾生認識境界的提升,使之一直生活在無邊的困惑、苦惱之中。要求得解脫需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借般若智,離世俗煩惱,萬相寂滅,一心不起,清凈空靈,無生無滅,無止無息,佛我兩忘,此境界稱為「是名某」,即佛境。2.5假空真有除誤解有人認為《金剛經》通篇談論的都是空。修行要離相去執,由實入虛;又要無住生心,「非法,非非法」,既而空而又空,一切都不可說,不能說,無所說,空而復空。但若執著於此,本身已著相,因而偏離了經中「離相降心的受持、讀誦」之道,不可能真正的理解《金剛經》的內涵。其實,《金剛經》與《華嚴經》一樣,都承認一個至道的存在。要宣揚一個至道、一個真理,去求證一個形而上的、不空而空、空而不空、空有相即、空有圓融的根本智慧。這是一個終極的有,是宇宙以及人的自性,這一點是真實不虛的。而且在佛學的「三段論」中也多次強調這一點,「如來說第一波羅密非第一波羅密,是名第一波羅密」,「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名一切法」,「眾生者,如來說非眾生,是名眾生」……「三段論」既強調了從實有到虛無,從虛無再求證實有的認知過程。但同時又運用「降心離相」無上法門對此進一步論證,亦空亦有,非空非有,空有相成,空有不二的般若本性,是以「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金剛經》思想核心是相妄性真,需離相降心,去妄證真,方可空有圓融,不生不滅。其修辭亦應如是觀。儘管《金剛經》中否定修辭形式和佛法題旨情境之間的契合天衣無縫,但修辭形式終究是形、是相,同樣幻妄不真,同樣需隨破隨立,隨立隨掃。唯有如此,才契合本經的精神,才能光大的反應本經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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