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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我的作家記5 張煒印象

張煒是國內最早開始涉足魔幻現實主義小說創作的作家之一,他的《古船》一出版便開始獲得了全國性甚至國際性的聲譽,作品的厚重和細緻入微的新寫實主義手法讓當時的文壇為之一振,甚至引發過一陣寫作高潮。到現在我還以為《古船》是作家最好的作品。當然後來也有人說《九月寓言》更好一些。我不這樣認為,人和人的理解從來都不是一樣的,人與人敏感的程度不一樣,靈魂的性質、修養也不盡相同,而這決定了對一部文學作品的閱讀與理解。

張煒不是當紅作家,卻頗具實力,他寫作了近30年,成了「鄉土文學作家」、「尋根派作家」中的代表性作家。中國文壇的現實往往是實力作家不走紅,「小鬼作家」才是市場的「寵兒」。張煒的《九月寓言》、《古船》、《外省書》、《能不憶蜀葵》等儘管有相當的美譽度和固定的讀者群,但事實上賣得並不是很好。這也是許多實力作家面臨的現實。面對這樣的市場,這樣的時代,我敢說許多作家會轉型,會浮躁,但張煒不這樣,他依然不為所動,依然執著內心的寫作,很不屑身邊同行的一些作為,甚至提出自己安於做井底之蛙。張煒拒絕走當紅作家路線的姿態固執得可愛、可敬,我彷彿看到一個山東漢子悲壯的背影在面前晃動。這是當下文壇最獨特的背影。

張煒的這種姿態讓我想起他的一部長篇《能不憶蜀葵》來。小說寫了一個藝術家的故事,藝術家本來一直畫畫,多年了卻一直不能實現自己有的理想。一次機會中,他碰到一個舊時同學,那個同學是當時班級里成績和品行都不怎麼樣的人,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卻變成董事長了。董事長為了炫耀,就帶藝術家去一個度假村開眼界,度假村是遊戲人間的天堂、監獄,裡面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度假村之行改變了這位藝術家的道路,藝術家也下海做生意了,後來卻一敗塗地。顯然,作家在用這樣的意象來象徵現實中某種陰暗面,是一曲理想主義的輓歌,帶有作家對一種生存現象的深刻性批判。張煒不能成為他筆下的主人公。市場經濟條件下的文學生產機制,決定了凡事都要講效益,講投入產出比。作家在這個生產鏈條里身份變得十分曖昧。文學市場就像一個魔窟,物慾橫流,這個魔窟誘惑了多少作家,又使得多少作家為之墮落。在這些來來往往的充滿喧嘩的作家群體中,我以為張煒有著一種一慣的寫作定力,他的這種底氣在《精神的背景》中有堅定的說辭和強烈的個人氣魄。作家從自身的文學理想和生活觀察出發,闡述了自己心靈的諸多想法和見解。張煒的這種精神背景在商品經濟時代有著強烈的反省意識、憂患意識。這是一種可貴的思想,可貴的能力。我也贊同張煒的諸多看法,對市場經濟精神的沙漠化,對消費社會的文學環境有一種厭惡感。張煒是一個具有自覺批判意識的知識分子。

張煒的寫作一直沒有脫離他的精神的背景。張煒的小說主要有兩種類型,一類像《外省書》、《能不憶蜀葵》、《醜行或浪漫》;一類像《家》、《我的田園》、《西郊》、《懷念與追記》, 一類篇幅較長,一類篇幅較短,有鄉土小說、社會小說、歷史小說,它們之間的區別非常明顯,顯示了作家旺盛的藝術創造力。更重要的是,據我觀察,不論哪部小說,張煒的寫作都在有意和時下「背景」發生距離,是在進行一次次神性的書寫,從凝重、深沉的語言,到具有生命感的氣質、思辨的純凈的思想,張煒完成了他精神的一次次塑造與重生。張煒天生就不是為了市場而寫作的作家,他只和少數讀者在一個軌道上運行,在文學這個非常廣大同時充滿悲涼與歡欣的世界裡,張煒作品不是用來被娛樂與消費的,而僅僅是作家對文學熱愛的一種極致表現。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至今,除了那場《精神的背景》所引發的喧嘩外,張煒一直保持低調的寫作姿態,只堅持用作品說話,自己幾乎與「流行」隔絕。據說張煒不上網,不喜歡新鮮事物,這在中年作家中,實不多見。張煒的不合時宜可見一斑。過分發達的現代媒體,無所不在電視和網路對張煒毫無用處。張煒的這種真摯的純潔,使得他兩根清靜的寫作成為一種可能。我以為這是一個作家最應該做的,作家最大行為只能是寫作。當代豐富多彩的生活入侵併滲透作家的生活是危險的。張煒相信自己、堅持自己、成就自己,以至今天座到了地方作協主席和一家書院院長的位置上還願意投入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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