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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向本貴)

離婚

向本貴

田山水

我們圍在一張桌子上炸金花,當時一間屋子裡有七八個人參與,有幾個輸光了錢,在旁邊瞪著眼睛看。我的手上拿了三個K,心中暗喜,心想這回可得多贏點兒了。參與的人後來都放棄了,只剩下我和張黑子。當時桌子上已經有了一堆錢。我手氣不錯,那時已經贏了有兩萬多。我把錢都押上去了,有三萬。我想張黑子肯定要看我的牌比大小,看牌得翻倍,他得出六萬。我打認定了他會看,可沒想到他不看。

張黑子這個狗日的真會裝。他猶豫著,捻了捻手中的牌,一副不自信的樣子,問旁邊的人跟不跟?旁邊的人看熱鬧,就起鬨說,跟呀,來場大點兒的,看哪個狗日的能把錢拿走。張黑子從挎包里掏出三沓錢,丟了進去,說,老子跟了。我就是想看牌也沒有現金了,當場就給等著放錢的李清林借了二十萬。我想看他的牌,又覺得他的牌肯定沒有我的大,就把二十萬丟在桌子上,問他看不看。張黑子說,頂多我就是個小金花,他還是不看我,也借了高利貸,一下子借了四十萬,又跟上了,狗日的他還是不看我。我那時覺得他張黑子的牌不小,有可能是個大金花,也有可能是個順金,可順金也沒有我三張K大啊。不過我不想讓別人輸得太多,就決定貸八十萬看牌了。

李總讓人拿來一箱子的錢,給我借。他知道我能還上,我們有樓啊。老婆,我說到這兒你可千萬別生氣。萬一我要贏了呢?那可是好幾十萬啊,我還不是得把錢交到你的手上?借錢時我是抱著必勝的信心的,我想過到時弄條麻袋,一下子把麻袋放到你面前,得意地向你顯擺,張翠芳,瞧瞧,這些錢歸你了,你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去吧!真能那樣,你說我多有面子?還好,我們有樓可以抵債——你們沒見那些被追債的,被砍掉一隻手的,自己想不開跳樓喝葯的,我得感謝我的老婆大人,真心感謝。

當時我心裡也有點兒虛,為什麼呢?那狗日的張黑子竟然敢一下子押四十萬啊,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他不看我,四十萬全押上了,欺負我沒有八十萬看他。一般人到那個時候想借錢,李總還真不敢給借了,怕還不起。我是有樓的人啊,他知道,所以敢借。我當時還對張黑子笑著說,老子就貸八十萬看你了,我可不想弄得你家破人亡。那回可真是弄大了,這不全賴手裡的牌靚嗎?結果,我的錢放到桌子上,看到了牌,腦袋「嗡」的一聲炸了,要不是旁邊的人扶著,我差點兒就沒倒下去。

張黑子那狗日的當場還了貸,借了條麻袋,現場丟出去四千塊,一人兩千,請了兩個保鏢把錢扛走了。這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怎麼說呢,當時出車禍時也沒有那樣絕望過。我一個人在路上失魂落魄地走著,像個木頭人一樣,差點兒被車給撞著。我心裡難過,我對不起你們啊,敗了咱們這個家!

李清林

張翠芳是我一個村裡的,我十五六歲的時候就開始喜歡她,可她卻連正眼也不瞧我一下。我一直想找個像張翠芳那樣的女人結婚,可一直沒碰上。

老田是湖南人,出生還不到兩個月就被子女過多、缺衣少穿的父母送給了縣城裡一戶姓田的人家。老田原來不姓田,也不知道他姓什麼。他的養父母身體不好,在他十多歲的時候先後去世。他被一位開大車的師傅收為學徒,十五六歲時就學會了開車。

三十年前,田山水二十齣頭,他開著哐當哐當響的大挂車與我喜歡的張翠芳認識了。那時候能開大車,牛啊。張翠芳命也不好,她父母親也因病先後去世,有位哥哥,小時候發燒腦子給燒壞了,說話做事比別人慢半拍,後來我們附近村裡有位毀了容的女人嫁給了他,生了一個兒子。老田年輕的時候長得也不差,一米八多的個頭,瘦黑,濃眉大眼的。張翠芳也不算矮,一米七○以上,比我個頭還高,白白的,嫩嫩的,亭亭玉立,簡直是百里挑一的一枝花。兩個人對上眼了,老田常來加油,為了看張翠芳,張翠芳也盼著能看到老田。有一次老田加油時說錢丟了,張翠芳借了錢,又為他加滿了油,老田還錢時就有了請她吃飯的理由,吃飯時承認向她借錢是有意的,並沒有丟錢,只是想找個借口請她吃飯。張翠芳覺得老田這個人還挺有腦子,也高興被騙。

兩人談到了各自身世,都是父母雙亡,同病相憐,兩顆心就走得更近了。老田每一次來深圳送貨拉貨都要和張翠芳見面,一來二去,兩個人確定了戀愛關係。老田表示他要辭掉工作來深圳找家能開車的單位,張翠芳說,他如果能來深圳那可就太好了。半年後,老田終於放棄了原來的工作來到深圳,住進了事先聯繫好的單位宿舍,還是開他的大挂車。一年之後老田和張翠芳結婚了。後來,就有了田歡歡和田樂樂。

老田結婚後住在張翠芳的家裡,當時我們村子周邊還有一些田地,田地里還種著菜和莊稼。那些田地後來全蓋上了高樓大廈,鋪上了柏油馬路,路邊種上了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村子在一群高樓大廈中變成了雜亂無章、充滿喧嘩的城中村,他們也由農民搖身一變成為深圳人。村裡的不少人家利用征地的補償款蓋起了用來出租的五六層高、七八層高的樓,後來有人家把矮樓拆掉,又蓋起了十多層高、帶電梯、配備設施更齊全的樓房。城中村雖說還是城中村,可變得比以前更擁擠、更熱鬧了。

老田沾了張翠芳的光,也分了一塊建樓的地。當時他們有了些積蓄,想要蓋個五六層的樓用來出租。沒想到老田開車時出了車禍,車毀了,人被送進了醫院。出院後他瘸了一條腿,所幸離了拐後來還能走路。家裡正在建的樓,因為那場車禍也只能蓋到三層。一家四口住在一樓正房,二樓三樓,加上一樓的幾間偏房一共有十六間房子,出租給來自天南地北的打工者。當時一個房間不像現在,要租到八九百塊錢,也就二百塊左右,房子全部租出去一個月也就三千多塊。老田不能再開大車了,瘸著條腿,也不容易找到理想的工作。家裡有樓可以收房租,他也就沒有急著去找工作。張翠芳忙著操心建房子,辭掉了加油站的工作。一家人省吃儉用,靠著那點兒租金生活。

張翠芳

這天早上,我們一家四口正圍著桌子吃早飯,門鈴響了。

老田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去按了一下按鈕,門「啪」的一聲開了。老田猜到會有人來,可沒想到來得那麼早。他知道對方是來接收房子的,房子被他抵押出去了,那時還沒有對我說起,他開不了那個口。

兩個穿著黑衣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走了進來。又矮又胖,厚皮糙臉的是我們村開地下錢莊的李清林。李清林這個人,不走正道,人也說不上有多壞。我年輕的時候他喜歡過我,見了我的面就笑嘻嘻的,我不願意多搭理他。另一個是個又瘦又高的,染著黃頭髮的小青年,長得挺俊朗,叫小顧,是李清林的打手。小顧進門時脫掉了上衣,裡面穿了件白色背心,手臂和背上文著幾條張牙舞爪的龍。

我們看著李清林和小顧,除了老田,當時誰都不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麼。李清林客氣地對我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老田,一時也沒有話,可能是顧慮我們一家人都在場,不大好說。小顧叉開雙腳,抱著胳膊站定了,微微揚起頭,用眼睛盯著天花板看。我看看老田,又看了看他們。李清林環顧了一下四周,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從口袋裡摸出了中華煙,彈出了支煙。小顧連忙把衣服放在沙發上,從褲子口袋裡掏出火機,「嚓」的一聲打著火,幫他點著煙,點著後又從沙發上拿起上衣,站成原來的姿勢。

李清林抽了口煙,看著我們說,不用管我,你們接著吃!我心裡當下就有點兒明白了,就問老田,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人都到家裡來了,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的面說?老田臉上冒出好幾層細汗珠子,低著頭說不成話。我知道老田好賭,就說,你說吧,一共借了多少?李清林從口袋裡摸出兩張紙,我接過來一看,是兩張借據。老天爺啊,一張是二十萬,一張是八十萬,那真是要了我的命了。第一張月息四厘,說好一月後還款,不足一個月,自借款之日起按一個月算。第二張用樓做抵押,沒講利息,說好當天還款,還不上以樓抵債。

看著借據,我的手控制不住的有點兒抖,接著身子也開始不是自己的那樣在抖。我知道老田愛賭,可沒想到會賭那麼大,竟然把我們家的樓都抵押上了。事出了,就得面對。我的眼神好像變成了兩把刀子,剜著老田。老田不敢看我,低著頭,不吭氣。我說,我問問你,你有什麼資格拿家裡的樓來抵押?這是你的樓嗎?你拿樓來抵押,經過我的同意了嗎?老田不吭聲,李清林這時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笑著對我說,聽我說一句,物質的東西,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多少人家遇不幸,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奮鬥,終於東山再起,再創輝煌。我相信只要你們努力,將來還是有機會建一棟樓的,鄉里鄉親的,咱們都痛痛快快的,好不好?

我看著李清林,說,說得比唱得好聽,我可告訴你,要賬你跟老田要去。這樓不是他的,是我的,我請你們出去。李清林賠著笑說,我說一句,很抱歉,我今天是來收房子的。俗話說得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老田的字雖然粗糙了點兒,可還能看得出是他寫的。老田,你看這事怎麼個辦法?老田的眼神躲躲閃閃的,當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時我們家裡的樓剛蓋成不到六年,蓋時花了四十多萬,欠下親戚朋友的賬還有一部分沒有還清。本想著靠著那點兒租金收入還上賬,將來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可沒想到眼看著房子成了別人的。

李清林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說,還有時間,你們想好了,今天十二點就辦交接手續。我給你們一個周時間找房子搬家。當然,你們想租住在這兒也可以,房租我給你們免上三個月,兄弟我這總夠意思了吧?我那時也覺得把老田拋開,不認賬也行不通,可賬也不能那麼算,於是對李清林說,我可真得謝謝你的好意了啊,我們家蓋成的這三層樓,按現在這個行情,怎麼說也得值個一百五六十萬,一百萬的借條就想拿走我們的房子啊,你是怎麼想的?你別想打這樓的主意了,我要跟老田這個王八蛋離婚,今天就去離,現在就去離。你想要賬,跟他要去!

李清林臉上賠著笑說,聽我一句勸,別動不動就離啊,俗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家親,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你們又有了這麼優秀的一對兒女,也到了能賺錢的年齡了,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昨天晚上我是拿著一百萬給了老田的,現場有很多人見證。我這個人好說話,這樣,看在一個村子的面上,老田那張二十萬的欠條和八千塊的利息就不算了,只要你們把這棟樓順順利利地給我,成不成?這樣,我先出去一下,等你們商量好了再來。

田歡歡

李清林和小顧走出門後,我媽再也忍不住了,撲過去伸手就要打我爸,我趕緊把她拉住了。我拉著我媽,我弟弟問我爸,爸,你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是不是被人家給騙了?我爸說了自己賭博的事,說到最後,眼淚落下來了,後悔,難過。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媽看著我爸那樣,覺得事情既然發生了,而且我爸拿的牌的確不錯,換成她也會看底牌,而且我爸又懷著能贏錢給她的目的,因此多少也可以諒解一下了。

我們一家人達成了一個共識,從屬於我們的樓里搬出去,搬到一個兩室一廳的出租樓房裡。一周後,樓成了李清林的。那片地方後來被開發商收購,貴的不是樓,是地皮。後來李清林得了二千多萬的賠償款。那時我們家的樓如果賣掉的話也就一百多萬,當然,如果用那一百多萬去購房,按揭向銀行貸款的話可以買十套房子,把房子簡單裝修一下租出去,租金還可以用來還房貸。按現在的價值,十套房子差不多也能值個兩三千萬。

樓不是我家的了,家中也失去了收租的收入來源。我當時在大學讀書,我弟弟樂樂初中畢業後就不讀了,也沒有什麼事做。樓沒有了,我爸和我媽,還有我弟弟就不得不去考慮找工作的問題了。我爸在一家廢品回收站找到了一份工作,別人看他是深圳人的份上,一個月給他一千塊錢。我媽在一家小飯館找了一份工作,給人家做腸粉,管吃一個月八百多塊。我弟弟對賭場產生了好奇心,想要研究一下李清林和張黑子是不是合夥做手腳,便整天在賭場里轉悠。

我弟弟不賭錢,身上也沒有錢可賭。李清林讓小顧問他想不想工作,說是要請他看場子,要賬,一個月給他開一千二百塊。我弟弟那時早就不想跟爸媽伸手要錢了,也就答應了。我們不同意他跟著李清林混,擔心他學壞,但我弟弟最終還是沒有聽我們的話。那時我弟弟留著的頭髮蓋住了細長的眼睛,穿著一條青色牛仔褲,上身穿著件鬆鬆垮垮的格子T恤,看上去就像個小流氓。

我讀大學三年級時,李清林放棄了地下錢莊的生意,用賺來的錢租了兩層樓,開了一家挺上規模的休閑會所。會所起名叫至尊皇朝休閑會所,裡面有足浴,有按摩,有棋牌室,有卡拉OK廳,有餐飲部。我弟弟和小顧仍然給李清林當馬仔,幫他看場子。那時我弟弟在身上也文了一條龍,龍頭在胸口,龍的身子從背上繞到手臂上。有時他也會像以前的小顧那樣,特意脫掉外套,顯擺他的文身,似乎是想讓看到的人知道他是個人物,不要得罪他,不要小看了他。

我罵過我弟弟,他卻為那身文身感到特別和驕傲。我一直希望弟弟能找個正兒八經的工作,可初中畢業的他不願意進工廠,不願意跑業務,不願意吃苦,好像也只能那樣去混日子。每一次回家見到他,我都會提醒他,凡事忍讓著點兒,不要跟別人打架,可後來他還是和人打了起來。為了一個在休閑會所給人洗腳的,叫余多美的十八九歲的女孩。

李清林

余多美身高不到一米六,十八九歲年齡,身材像個少婦那樣前凸後翹,白凈的小圓臉,小巧的鼻子,紅嘟嘟的嘴,圓溜溜的大眼睛,睫毛忽閃忽閃的,男人見了她,都會覺得她挺迷人。她初中沒畢業就來深圳找工作,最初在工廠做工,後來被早先在工廠認識,後來進了休閑會所的姐妹勸著說著當了洗腳妹。收入比過去多了,活兒比過去輕鬆了,也有了一些工作的趣味。

洗腳可以接觸到形形色色的男人,可以嘻嘻哈哈地與他們鬥嘴聊天。當然也會有打她主意的男人,說給她錢,為她買表,請她出去玩。我規定不準跟客人出去,但規定是規定,別人要出去我也擋不住。通常,沒有別的洗腳妹一起去,余多美怕遇到壞人對她不利,也不會出去。有時和姐妹一起出去的,一般也是熟客,看著對方不像壞人,又僅僅是陪玩才會出去。雖說有些男人對她們有想法,想要泡到她們,也不敢硬來。她們不動心,是因為男人出的錢少。如果出到一定的價碼,例如可以夠買上三四千塊的手機,可以買到一個五六千塊錢的包,她們也未必會不動心。

我們那兒有幾個長相不差的女孩就那樣做過了,做過了似乎也沒有少了什麼,何樂而不為?有兩個後來還被人包養了,一年十多萬。給人做二奶比洗腳更輕鬆,還賺得多。再說她們年輕,有的是時間,等有了一些錢,時機成熟了開個店什麼的就可以做老闆了。在她們看來,世界那麼大,城市中人那麼多,那樣做也不見得會被誰知道。

田樂樂喜歡余多美,小顧也喜歡余多美。最初他們喜歡她也只能是以朋友的身份,暗暗地喜歡,對她多一些照顧。余多美當時也沒有喜歡上他們任何一個,可能是覺得他們不過是小混混,將來要找男朋友,也得找個有感覺的,做正兒八經工作的。最好對方是個開公司的或開工廠的老闆,有錢,又肯為她花錢。對方有錢,哪怕給人當二奶,她也會考慮,因為被包養的姐妹還有聯繫,她羨慕對方的輕鬆自在,錦衣玉食。深圳這個物慾橫流的城市,在變得複雜多元的人們的思想影響下,誰也不能說余多美有那樣的想法,或者那樣去做太離譜。像余多美那樣漂亮的女孩,又沒有讀多少書,沒有找到一個好的生存之道,如果要想做個正常人,又想過好日子,似乎不是那麼容易。

余多美後來被一個在深圳開工廠的香港人包養了。說好一個月兩萬,一年二十四萬。余多美同意對方包養一年。她辭了工,住進了香港男人為她租來的一套單元房裡。可不到三個月,香港男人因為賭博把工廠輸掉了。說好每個月給她的兩萬塊錢,一分也沒有拿到手。余多美覺得那個男人騙了她,可她一個勢單力孤的女孩也不好跟別人理論,於是忍不住告訴了田樂樂和小顧,瞪著一雙天真的圓眼睛問他們有沒有辦法幫忙要回屬於她的那六萬塊錢。

田樂樂和小顧找到那個在賭場賭錢的男人,要他拿錢。男人當時沒有錢,也沒把他們看在眼裡,結果田樂樂和小顧把他給打了。不是一般的打,因為余多美是他們喜歡的女孩,那個男人騙了她,他們心裡有恨。男人被打得鼻青臉腫不說,兩條肋骨還給打折了。那個香港男人早年也混過社會,後來有機會才開了廠。他還有一些經常聯繫的兄弟,他被人打了,他的那些兄弟當然不會善罷甘休。

二十多個穿黑衣服的人,背上或袖筒里藏著砍刀或鐵棍,直接找到我公司。他們讓我交出田樂樂和小顧,另外要求他出一百萬當醫療費。我賠著笑,說了一堆好話,講了一通大道理,沒有講通,最後對方忍不住火打了我,然後把場子給砸了。最後給我限定了三天時間,揚言不交人交錢,接下來就會要我身體的一個部位。雖然我也認識一些黑白兩道的人,可我要做生意,沒有辦法,只好請了一位大哥當和事佬。

對方砸了我的場子,我不用再交一百萬,但要拿三十萬當醫療費。田樂樂和小顧也被帶過去了,給對方賠禮道歉,被羞辱也是少不了的,好在對方沒有太過難為他們,事似乎也就算了結了。問題是,事情是因為余多美起的,那個香港男人還要求余多美回到自己身邊。那是對小顧和田樂樂的一個考驗。當時他們也沒有說什麼,不過出來後商量著要不要把那個香港男人給殺掉,然後帶著余多美遠走高飛。商量的結果是,決定就那麼幹了。

給余多美說,余多美不同意那麼干。余多美表示,事情不用那麼複雜。深圳那麼大,她換個地方上班,或者聯繫以前想要包養他的一個男人,不再出現在他們中間就可以了。他們不想讓余多美再被別的男人包養,就出錢幫她在一個城中村租了一間單房,說暫時養著她,等過一段時間,她再出去工作。余多美一時走投無路,也同意了。

田樂樂和小顧那時還沒有真心喜歡過一個女孩,他們都喜歡她,都愛她,因此他們也希望自己強大起來,將來讓余多美來選擇他們中的一個。在都還沒錢沒勢之前,他們是兄弟,和余多美也保持著朋友關係。不過余多美一個人在家裡閑著的時候也煩,當時也覺得被兩個她所謂的朋友關心照顧也不是長久之計,因此又偷偷聯繫了一個原來有意想要包養她、但當時價錢不是太理想的男人。男人也見了她,答應給她租個地方,每個月給她五千塊錢。於是她又成了另一個男人的情人。

余多美也對他們直說了,她並不見得樂意被人包養,只是她需要錢,要生存,要有個安身的地方,也希望有將來。希望他們不要再聯繫她,說將來有錢了會報答他們。田樂樂和小顧當時就覺得他們自己沒有用,錢沒有賺多少,兩個人合起來都沒有能力留住一個喜歡的女孩子。他們想要有錢,可每個月的工資有限,還不夠抽煙喝酒消費用的,怎麼才能有錢呢?

搶劫,他們當然也知道那是犯法的事,可還是抱著僥倖的心理,打定了主意。他們打算先弄個幾十萬,然後再聯繫余多美,把她從別的男人那兒叫過來。她要錢,就給她錢。她要人,他們兩個人選一個。只要她選中的,另一個也不要有什麼抱怨。

晚上下班之後,他們喝了點兒酒壯膽,接著就開始了行動。他們在偏僻的地方尋找作案目標,一個周不到,就搶了三個看上去有錢的人,都是開著靚車的男人。他們也想過搶女人,女人更容易得手,可他們對女人下不了手,覺得搶女人也不光彩。他們搶了三個人,加起來才兩萬多。在搶過第三個人之後,他們打的時被人隨後跟蹤了,下車後他們就被圍上來的四個便衣警察給撲倒在地上。他們被反剪了雙手,銬了起來。

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田樂樂和小顧合謀作案,兩個人對案情供認不諱,每個人被判了五年。

田歡歡

樓沒有了,我弟弟進了監獄,我爸和我媽那時也不再年輕,兩個人原來的愛情也早就化為了親情,爭吵是免不了的。

有一次我從學校里回家,剛走到租來的四樓,準備開門進去時,結果卻聽到一陣吵鬧聲。我媽尖細的嗓音說,好啊,好你個田山水,你還不老實給我交代,那個女人我都見過了,以為是什麼仙子靚女呢,也不過是一個洗腳妹。她什麼都承認了,你說吧,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和她好了多長時間了?

我爸以略顯低沉的腔調說,你讓我說什麼啊?完全是捕風捉影的事。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你還信不過我嗎?要錢沒錢,要貌也沒有貌了,我能幹什麼出軌的事?

我提示一下,66號,那個湖南的洗腳妹,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今天我去調查她了,真沒想到你會喜歡上一個洗腳妹。怎麼不去喜歡一個女老闆啊,也讓人家包養著你,那還算你有點兒品位。你找個洗腳妹不是給我丟人嗎?你老實說,給過她多少錢?

真沒有啊,我和她就是普通顧客與服務員的關係。工資就那麼多,我能有多少錢給人家,想包能包得起人家嗎?張翠芳,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嚯,你承認你去洗腳了,你為什麼要去洗腳?

我累了一天洗個腳不成啊,犯法了嗎?你去查一查法律條文,哪一條規定男人不能洗腳了?如果有那一條,我以後再也不洗了行不行?

好,你洗腳不犯法。我問你,你為什麼留人家的手機號碼?

留手機號犯法嗎?我喜歡讓她給我洗腳,聯繫她給我洗腳不成啊?

好,她為什麼會給你發簡訊?

我就知道你偷看老子的手機,你為什麼要偷看我的手機?你知不知道這是侵犯了老子的個人隱私?

好你個田山水,你不老實,我還不能看你的手機了?我看你還是承認吧,主動坦白,說不定我還會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打死不承認也沒有用,我有證據!

對你這種亂看別人手機的女人,我真沒什麼好說的。我還說什麼,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我看你是想好了,要跟她過了!

我沒想這事,可我告訴你,你也別沒事挑事!

你沒事我吃飽了撐的嗎?她為什麼稱你「老公」?你沒和她發生什麼事的話,我請問一下田先生,她為什麼稱你「老公」?

那是她的事,我沒有稱她為「老婆」吧?我給你我的手機,你再仔細查查,看我有沒有那樣說?

我看你是故意防著我,怕我看見,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呢。你不承認是吧?你不承認我也會有辦法的,我現在就再去找她去!

我告訴你,你別給老子胡鬧!

我胡鬧?你還是老實給我承認,有沒有和她在一起吧!鬼才相信你和她沒有事,如果沒有,人家沒有那麼賤會叫你「老公」吧?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給你三分鐘時間,你可給我想清楚了,你再不承認我會給她好瞧的。我不相信我一個深圳人,治不了她一個外地人。

你想讓我怎麼承認?

承認你和她有事了。

好吧,我承認,我他媽的承認好了吧?

不要說好吧,好像是我逼你。你摸摸你的良心,是不是說了真話?我張翠芳哪兒對不起你了?樓被你賭掉我說什麼了,我跟你鬧了嗎?我心甘情願和你有福同享,有罪同受,可你倒好,在外麵包了小三了。現在咱們兒子也進去了,你一個在垃圾站上班的人,還瘸著一條腿,你有什麼資本去包小三?這半年來你賺的錢呢,你給我上交了嗎?

我爸嘆了口氣說,我怎麼說你才相信呢,我是真沒有和她發生什麼,只不過是老鄉,找她洗過幾回腳。都說家鄉話,親切,可我知道我是有家有兒女的,你說我都快五十歲的人了,會那麼幹嗎?你們女人,就他娘的喜歡亂猜想!

我媽冷笑了一聲說,還親切,你當著我的面把她的手機號刪了,以後不準備找她了。

好,我把她刪了,這總行了吧?

我媽不依不饒地說,不行,你得當著我的面給她打電話,讓那個小騷狐精不要再跟你聯繫了。

我爸說,張翠芳,你這也太過分了吧?

我過分?你心裡分明是有鬼!你當著我的面打這個電話。

不行,老子就是不打,手機也不刪了,你愛咋咋地!

好啊,你不打我來打!我爸說,我看你敢,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跟老子過了?我媽說,對,我就是不想過了,兒子都進去了,這日子還有什麼意思?我一天到晚給人家在餐館裡打工,又臟又苦又累不說,一個月又能賺多少錢?你說我容易嗎?這幾年剛還清別人的賬,你就長出息了!我告訴你田山水,想不開的時候想死的心我都有了。我算是瞎了眼了,嫁給你這個外地人,這個沒出息的敗家男人。

我爸又緩和了一下口氣說,你說說讓我該怎麼辦吧?別吵吵鬧鬧的,這兒不是咱們的家。鄰居都睡了,讓人聽著笑話不笑話?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喲嗬,你還有臉怕人家笑話?你要是怕,早幹嗎去了?你為什麼要給人家洗腳妹留手機?你為什麼要給人家發簡訊?你發的那些簡訊像一個顧客發的嗎?你敢說你沒有和人家調情?這兩個月你碰過我的身子嗎?你老實給我交代吧,你不承認說明你心裡有鬼。

張翠芳,我認真嚴肅地告訴你,那個鬼是你心裡有的,你好好想一想,有這樣跟男人鬧的嗎?完全是無事生非!我不碰你,你每天晚上給我擺著一副臭臉,你讓我碰了嗎?你在家裡好好想一想,我出去抽支煙,老子都快被你鬧瘋了。我去抽支煙行不行?

不行,要抽在家裡抽,不解決問題你別想出去。

我都說了,這個電話我是不會打的,你換個角度替我想一想行不行?你讓別人怎麼看我?你還讓不讓我做人了?

別人怎麼看你重要,還是我怎麼看你重要?

你別胡攪蠻纏好不好?

你不打這個電話是不是?

我沒法打。

你不打我打,我問問她為什麼勾引我的老公?

張翠芳,你別官逼民反,你信不信會把老子逼上梁山?

田山水,我不逼你,你敢跟著我去找她嗎,當著她的面問一問?如果你心裡沒鬼,這有什麼困難嗎?

我有什麼不敢的?

那好,我們現在就去找她問一問!

你讓人家以後怎麼在那兒上班?我媽說,我們就點她的鐘,三個人在一個房間里,當面鑼對面鼓問一問她。我爸說,你能問出個什麼結果啊,對你真是沒有耐心了,要不成我們就離婚吧!

你想得倒美,把我的樓輸掉了,現在要和我離婚了,門都沒有!要離婚也可以,你把我的樓還回來,那可是我家裡分的地。你說說,你這輩子都給了我什麼?你要是真有出息,有個一千萬上億的,我也讓你包養一個,可你有那個能耐嗎?

你要是還真心想和我過,就別吵吵了,讓老子安靜一會兒吧!

你死不承認,我能讓你安生?

你說說,怎麼去見她了,你們說了什麼?

我就點了她的鐘,讓她給我洗了個腳,提醒她一下,不要勾引有家有口的男人,我沒有過分吧?

你可真是一片好心,沒再說別的?

下次我還會找她,我會問問她為什麼要勾引我老公!

你長點腦子吧,張翠芳,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我懷疑你是到了,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我出去透透氣!

我聽到我爸一輕一重的腳步聲,趕緊輕手輕腳地下樓。下到一樓,開開大門,我跑著離開了小巷子,走到大街上攔了一輛車。

第二天下午,我接到我媽打來的電話,讓我回家,說有重要的事。

張翠芳

我讓我女兒陪著我去洗腳城洗腳,在李清林開的那家至尊皇朝休閑娛樂會所。如果不是看到老田的手機,以前,我從來沒想過去那樣的地方。

在洗腳房坐了下來,我對服務生說,叫66號,另一個隨便安排。服務生問,叫一位女的,還是叫位男的?我女兒說,隨便。過了一會兒,66號和一位男技師一起走了進來。66號是個三十齣頭的女人,個頭不高,不到一米六的樣子,身體有點兒發胖,圓臉,進來時是笑著的,看到我,一下子就笑不出了。

我說,喂,66號,你,過來,給我洗!

那位男技師就給我女兒洗。

我對正在放泡腳水的66號皺著眉,笑模笑樣地說,今天我就是你的上帝了,你可得好好給我服務!

66號沒有吭氣。

我用腳踏在水裡,水濺了她一身,不高興地說,你是這樣對待上帝的嗎?你要說,是,明白,知道嗎?

66號忍氣吞聲地說,是,上帝。我又用腳踏了一下水說,有你這麼給上帝說話的嗎?聲音冷冰冰的,帶著不情不願的樣子,是誰欺負你了嗎?你要給我笑,我花錢來享受,可不是看你的臉色的,何況你又長得實在一般!

旁邊的男技師看不下去了,就對我說,大姐,您要是對她不滿意,就換個人為你洗吧!

我又換了個笑臉說,我這是教她怎麼做人,怎麼服務。我是來洗腳的,又不是鬧事的,沒事啊,這是我女兒,你好好給她洗就是了!

66號給我繼續洗腳。

我又對66號說,你來深圳之前,是在家裡種地的吧?有沒有老公啊?

66號說,上次您不是問了嗎?

我說,我忘了,再問一次不行嗎?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66號說,是種地的,是有過老公,離婚了,上帝!

我說,噢,你單身,你自由,所以你愛喜歡誰就喜歡誰嘍?你為什麼停下來?洗啊,上帝的腳泡在水裡,就光那麼泡著嗎?

66號說,要不您還是換個人吧,我真的不舒服。

我說,我告訴你,你要有敬業精神,有點兒不舒服就不服務了嗎?上帝還不舒服呢。你繼續給我洗,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都別想瞞我。你就承認了吧,你和老田好多長時間了?

66號看了一眼身邊的同事,生氣地說,上帝,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我說,喲,你也會覺得不好意思了,怕同事知道是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自己做下的事,就要敢於承認。承認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你真愛老田,我成全你們。說吧,你們好多長時間了,他給了你多少錢?老田可是對我什麼都承認了,你要是老老實實承認,我就原諒你。

66號說,老田他就是我一個老鄉,說起來老家離得挺近的,我和他真沒有什麼事。

我說,真沒有什麼事,為什麼在簡訊里稱他「老公」,他是你的老公嗎?

66號說,我已經給您道過歉了,我不是想有個回頭客嗎?請你相信我吧,大姐,我和你老公真沒有什麼事情!

我說,我是你的上帝,不是你的大姐,你也配叫我大姐!

66號說,是,我不配,你就相信我說的吧,上帝。

我說,你不老實,你沒有說實話,老田都說了。

66號說,上帝啊,他都說什麼了啊?

我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田已後悔和你在一起了,已經承認錯了。我今天就是要來看看你的態度,你說吧,說了就沒有事了。

66號說,上帝啊,我是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我說,在我面前,你別想抵賴!

66號說,求你別這麼對我說話好嗎?我不是你的罪犯。雖然我是個洗腳工,可我也是一個有人格、有尊嚴的人!

我的火一下就上來了,我說,我看你是給臉不要臉,你信不信我會收拾你?

66號說,你想怎麼樣,上帝?

我說,我不是你的上帝,上帝是仁慈的,我可不是那麼好欺負,你給我老老實實承認,以後保證不給老田在一起了。

66號說,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給他發簡訊了,這行了吧!

我說,你摸著心口說,你敢說你和他沒有在一起嗎?

66號說,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行嗎?上帝,我真的沒有和老田在一起,如果我和老田在一起,讓我不得好死,總行了吧?

我說,上帝是西方的吧,我看西方的上帝離我們太遠了,你不能以上帝的名義發這個誓!66號說,我以佛祖的名義這總行吧?

我說,不用,你就以個人的名義吧。

66號說,好,我,朱亞麗以個人的名義發誓,我沒有和老田在一起,如果我和老田在一起,就讓我天打五雷轟,出門就讓車給撞死!

我說,去,去叫你們的經理來吧。

朱亞麗說,叫經理來是什麼意思?

我說,向你們經理保證,以後你再也不給人亂髮簡訊了。

朱亞麗說,有這樣為難人的嗎,你沒有必要這樣吧?

我女兒也在旁邊叫了一聲,媽,你就別鬧了。

我對女兒說,這個叫朱亞麗的女人,一個洗腳妹,敢給你爸發簡訊,叫你爸老公,你說一說她有職業道德嗎?她還配做這份工作嗎?我已經給她留了面子,不過是讓她當著經理的面,保證以後不再亂給別人的老公發簡訊了,我過分了嗎?

朱亞麗說,上帝,這份工作我不幹了行嗎?

我說,這是你的自由,不過,你今天還是得好好地把上帝的腳給洗完。我可是帶了錢來的,不會不給你錢!

朱亞麗說,您換個人吧,我伺候不了您!

我說,我看你還是不老實!

朱亞麗說,對不起,您這上帝的腳,我洗不了!

我站起身來,上前給了朱亞麗一個耳光。

朱亞麗吃驚地望著我說,你,你怎麼打人?

我說,我打的就是你,臭婊子,不要臉的賤貨!

洗腳的男技師站起身來,擋在我們中間,怕再打起來。我一把推開了他,對朱亞麗說,你繼續給我洗,把你的工作完成了,不聽話有你好瞧的,你信不信?我就不相信我一個深圳本地人,治不了你一個洗腳妹。

朱亞麗說,深圳有你這樣的人嗎?這事我還沒完呢,我去法院告你!

我上去又抽了她一個耳光,冷笑著說,你去告,去啊,還等著幹什麼?我隨時奉陪,老娘還沒有去告你勾引別人老公呢,你還竟然說要告我了!你不去告你就不是你媽生的,你就是個婊子生的賤種!

我女兒站起身來拉住我,男技師這時也把朱亞麗給拉出房間了。

我女兒說,媽,你怎麼能打人呢?

我說,這還算是便宜她了,她要真承認和你爸在一起,看我不毀了她這個臭婊子的容!

田山水

張翠芳從我那兒沒有得到她想像中的答案,在朱亞麗那兒也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認定了朱亞麗稱我為「老公」,我們就一定有事了。她之所以叫上我們的女兒,那是因為她想好了要給朱亞麗難堪,又怕勢單力孤,萬一打不過別人女兒還可以幫一下手。沒想到朱亞麗根本沒敢和她交手。打了別人兩個耳光,她心中的氣出了大半。

不過,我可氣壞了,我對張翠芳說,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敢打人,我看你是放著好日子不想過了!

張翠芳說,是,我是不想跟你過了,現在我們過的這是什麼破日子?我跟著你這個沒出息的人還有什麼意思?

我生氣地說,那我們離婚,離婚!

張翠芳說,好啊,離!你把你賭掉的樓給我還回來,我就同意和你離!

我說,你還是不想離,你以這個為理由不想離是不是?

張翠芳說,我想離啊,可是你離得起嗎?

我說,我是不想跟著你這樣不講理的女人過了,老子當初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張翠芳說,我以前是不講理的嗎?我是被誰逼到今天這一步的?你要是不賭,我們家有樓能收房租,我們樂樂能因為錢去搶劫嗎?你還有資格說瞎了眼,我看是我瞎了眼,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個孤兒嗎?

我情緒激憤地說,我是沒有什麼了不起,我是孤兒,我感謝你收留了我行了吧?反正我以後不想跟你過了,從今天起,我就是到外面流浪,我也不回這個家了。你弄得我一點兒臉面都沒有了,你不把別人當成一個人,我看你也就不配做個人了,這日子老子是沒辦法跟你過下去了!

張翠芳仍然寸步不讓地說,說得好啊,田山水,我不把她當人,她是個人嗎?她就是一個臭婊子,一個勾引別人老公的狐狸精。你倒好,現在還護著她,我看你和她關係比我倒強啊。你們不承認也沒有關係,你們住在一起我不管了。你想走就走吧,記得,你可是欠我一棟樓,你這一輩子別想輕鬆嘍。

我和張翠芳沒法說清,朝著門口走,我女兒一把拉住了他說,爸,有話好好說,都那麼晚了,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說,你看你媽變成了這樣,我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張翠芳這時又走過來扯開女兒拉我的手說,你讓他走,我看他還能翻了天。

我打開門走了,我女兒要追下去,張翠芳喊住了她。

我當天晚上一個人在城市裡亂走,找了個地方喝酒,喝得有點兒多,想到自己一把年紀,腿也不像年輕時整齊了,心裡有點兒難過,哇的吐了。女兒給我打電話時,我剛剛吐過。女兒求我回家,我不想回。問我在什麼地方,我沒說,只說沒有事,不用擔心我。

後來,我還是給朱亞麗打了電話,向她賠不是。朱亞麗剛好也沒有事,我們兩個人見了面。兩個受了委屈的人,同病相憐。也許我是出於對不講理的張翠芳的報復,再加上我打心裡也挺喜歡朱亞麗的,我們兩個人是老鄉,通過交流,的確也有一些感情在,當天晚上我們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我真的背叛了張翠芳,那時我覺得朱亞麗比起張翠芳好,她年輕,新鮮,我們能吃到一起,說到一起。我們兩個人有了感情,覺得不在一起也不應該。

我見到女兒說,歡歡,請你原諒你爸我,知道嗎,這就是人生,這就是命運。我受你媽的氣受了半輩子了,我不想再繼續受了。我和小朱在一起了,我們在一起真的很幸福,很開心。你說我沒有權利獲得那樣的人生嗎?我想過了,我應該去追求我的幸福了,我都黃土埋了半邊身子的人了,沒有多少年活頭了。你還是勸你媽和我離婚吧,她鬧到今天這一步,生生把我往另一個女人的懷裡推,這真怪不了我。

我女兒是個大學生,懂事理,也沒多說什麼。

田歡歡

我媽打心裡並不想和我爸離婚,那時她也有些後悔鬧到那一步,不過,她最終還是證實了她的懷疑,我爸的心不在她那兒了。我爸提出離婚,她不同意。她說想離婚也可以,他得還她的樓,他得等到兒子從裡面出來。

我爸沒有能力還樓,卻可以不回家。我媽叫我叔的孩子悄悄跟蹤了我爸,把我爸和朱亞麗堵在房裡,拿著手機一通亂拍,揚言要告他們。

我爸給我打了電話,我打車急急忙忙的過來,把我媽叫了回來。

我說,媽啊,你告我爸能得到什麼好處呢?要錢,他沒有錢,你總不能讓他像我弟那樣去搶錢吧?你說你張揚得滿城風雨讓我還怎麼安心學習,你那樣做值不值啊?

我媽一臉的憤憤不平,她說,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竟然連一個洗腳妹都不如。你爸他的良心是壞了,忘了這幾十年我們是怎麼過來的了。這事兒不能算完,我就是要告他們,我要讓他們坐牢,讓他們在裡面好好認識一下自己的錯誤。

我說,媽,這都是什麼時代了,這種事天天都在發生,我爸不想和你過了,強扭的瓜也不甜啊。你不想一想,今天這種局面還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我媽說,你也向著你爸了?怎麼是我造成的?我讓他去賭博了?我讓他去把樓作抵押了?我讓他去洗腳了?我讓他和人家聊天了?我讓他和那個狐狸精同居了?我看我當初就瞎了眼,當時多少人喜歡我,追求我,我偏偏選了要什麼沒什麼的他。我可警告你,你不要再給我找個一窮二白的,將來你什麼都落不下。我算是看透了,什麼狗屁愛情,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要還是我女兒,你就給我寫個起訴書。

我說,我不寫。我是你們的孩子,你不為了我爸想,也該為我們想一想吧?

我媽說,要不是為了你們,我拿一把刀殺了他。現在我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你說我現在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能像他那樣再去找一個嗎?能像他那樣不要臉不要皮的嗎?

我說,媽,人活著是要靠自己,別想著指望別人。人人都是自由的,你現在要是同意離了婚,你該多自由啊。再說你現在還不顯老呢,人長得也很漂亮啊,說不定你還能遇到一個合你心意的呢!

我媽說,男人都想著找小的,年輕漂亮的,我現在人老珠黃誰還會看上我啊?我是真沒想到啊,我竟然敗給了一個小個子的外地的洗腳女,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告訴你,你爸就是現在想和我過日子,我也不跟他過了。憑什麼啊,我給他生了一兒一女,陪著他二十多年,給他洗衣做飯,當牛做馬,憑什麼他「嘩」的一下就變了心,跑去和另一個賤女人一起過去了?你現在就打電話把你爸叫回來,我要當面問一問他,他還有沒有良心!

我不想打電話,我媽非要我打電話,我也只好打了電話。

我爸不情願地趕過來,我媽撲上去又抓又打。

我爸的嘴角被我媽的長指甲給抓破了,流著血,也急了,抄起桌子上的水瓶,「啪」的一聲摔在地上說,張翠芳,你給我老實一點,別看老子瘸著條腿,要真打你也不是我的對手,我這是讓你,你還沒完沒了了!

我媽也拿起一個茶杯,「啪」的一聲摔碎了,大聲說,田山水,你打我啊,你有種就打我啊?你敢動我一個小指頭試一試?你想離婚,好,我還是那句話,你把我的樓還給我。我讓你離,你想跟誰過跟誰過去。我還不稀罕你了,你以為你還是個人嗎?你連豬狗都不如!

我爸說,張翠芳,你可以罵我,可以侮辱我,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我給你講理,你說你讓我賠你樓,我們家那樓沒有我你能建成嗎?我這條腿是為什麼瘸的?我當年沒白沒黑地開車賺錢,還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嗎?好,再說到我賭錢,我是不對,但我的目的還不是為了讓我們家過上好日子嗎?你別再給我口口聲聲說要我還你樓,我不欠你的樓。我和你是沒法再過下去了,是個女人都比你強,你愛離不離,你無權干涉我的生活!

我媽說,田山水,你現在還沒有和我離婚,你還是我的男人,你不承認了是吧?好,我給你說一說。天底下有你這樣的男人嗎?啊,自己混得一無所有,連累我現在還住在出租房裡。你說你有什麼資本離婚?你不念當初我們好過,你不想一想你的兒子和女兒嗎?你不念我們同床共枕二十多年,你不想一想我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嗎?好,你要堅決給我離婚,你不要我們了,我也不說讓你還樓了,那我也不讓你和那個狐狸精好過!

我爸說,張翠芳,你別蠻不講理了好不好?我請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媽看著我說,歡歡,我看你爸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他什麼都不要了,就要那個賤貨。行了,田山水,你給我聽著,我們這個家你以後也不用進了,我嫌你臟!歡歡和樂樂也和你沒有關係了,你滾吧,有多遠就滾多遠,別再讓我看見你!滾,滾滾滾!

我爸看了我一眼,調頭就走。

我上前拉住我爸說,爸,你別聽我媽的話,她在氣頭上呢。

我爸說,我也是再也不想看見你們這樣的媽了,不走再待著還有什麼意思?

我媽又走上來指著門說,你滾、滾啊。明天我就找個男人,我看離了你還要不要活了。我也不假裝正經了,我就不相信沒有男人想要我了,誰想要我就讓他要去。

我爸愣住了,皺著眉頭看著我媽,氣得渾身打戰,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

我也沒想到我媽會說出那樣難聽的話來。

我媽說,怎麼不行了?你不是有了別的女人了嗎?我這一輩子只有你一個男人,我多虧啊,你以為我不會找啊。既然大家都不要臉了,就乾脆撕破臉皮好了。你滾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我同意和你離婚了,你拿過來離婚協議書吧,我簽名,你滿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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