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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南希·里根永遠陪伴在了她的「羅尼」身旁

1952 年1月,羅納德·里根和他的妻子南希·里根深情對望彼此

當地時間2016年3月11日,南希被同樣安葬在加州里根總統圖書館墓地——這一次,她永遠陪伴在了她的「羅尼」身旁。

從洛杉磯市中心一路西行約19公里,是高級住宅區貝萊爾,一座佔地6500平方英尺(約合604平方米)的房屋坐落於此。這棟房屋與周邊的豪華住宅相比似乎並不特別,唯一不同的是有美國特勤局在門口守衛。房屋貼著淡綠色的牆紙,通過滑動的玻璃門可以看到花園裡盛開的白色山茶花和繡球花。再往外望去,能看到世紀城的塔尖,這棟房屋的男主人曾在那裡擁有一間辦公室。

這棟房屋的主人就是美國第40任總統——羅納德·里根,和他的夫人——南希·里根。

2016年3月6日,丈夫離開後的第12年,南希·里根在這棟房屋裡因心力衰竭過世,享年94歲。

她與里根總統52年的婚姻,曾被形容為美國總統歷史上最偉大的愛情。這棟房屋是里根夫婦卸任總統後的住所,它見證了他們的退休生活,更見證了這對不凡夫妻的偉大愛情。

「我的生活是從遇到羅尼開始的」

「我認為,她是最後一位不會使用政治伎倆的第一夫人。」紐約中央公園,一名70歲上下的美國婦人對《紐約時報》記者說。

里根一家卸任後不久,畫家埃弗里特·金斯特勒在工作室里為里根畫肖像。兩個多小時里,南希·里根一直坐在他身後。金斯特勒曾為前總統福特畫過多幅肖像,但南希的氣場令他感到不安,「嚴重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他回憶道。當他問南希是否願意去客廳等候時,南希不為所動,「不,我就想待在這裡,你工作你的。」

這是典型的南希·里根的「伎倆」。去世後,《紐約時報》的訃告將她描繪為一位有影響力的、時尚的第一夫人,但這不是她對自己的定位,南希並不想要影響力,她的所有「伎倆」都是出於對丈夫的保護和愛。

美國著名記者麥克·華萊士曾回憶起1975年對南希的採訪。華萊士問道:「你認為自己是一個獨立的人嗎?」南希坦率地回答:「不,我不是。我永遠是南希·里根。我的工作就是做羅納德·里根的夫人。」——在這一點上,她與後來的白宮女主人,如希拉里·柯林頓、米歇爾·奧巴馬截然不同。

「我的生活是從遇到羅尼開始的,從那之後我成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南希·里根說。

對於里根來說也是如此,在給南希的一封信中,他曾寫道:「我給你寫這封信是為了談談那個年輕美麗的女人。她有兩顆心,一顆是她自己的,另一顆屬於我。我也早已把我的心全部交給了她,並隨著她的心跳動。她的名字叫南希,但是我叫她『媽咪』已經有段時間了,而且也不打算改變這稱呼了。」

里根稱南希為「媽咪」,南希叫里根「羅尼」。當里根就任總統,發表就職演說時,倆人深情對望,親昵濃情令在旁的幕僚顯得不自在。有媒體給南希對她丈夫的凝望起了一個專有名詞「愛慕眼神」(the gaze),來特指南希每次望向里根的專註和溫柔。

在白宮內外,他倆總是牽手同行;各種活動上,他們也毫不避諱地親吻對方。里根無論身處世界任何角落,都不忘給妻子寫信。有一次,他在信中說:「現在,我坐在六層樓上給你寫信,旁邊的壁爐里有跳躍的火花,外面是灰色潮濕的天空,我聽著收音機里的音樂,多希望你在我身邊。」

他的願望於1989年實現,從總統位置上卸任後,里根夫婦搬到洛杉磯,在貝萊爾地區的那處有著花園的大房子里定居,像里根曾在信中設想的那樣,他們在屬於自己的二人空間里,生起爐子,一起翻一翻書,沒有電話,也沒什麼人打擾。那是他們兩個人的世界,甚至他們的兒女也從沒有插入進來。

好景不長,這種日子沒過多久,他們就走入了一場「漫長的告別」。

「走向人生的日落」

1988年,里根的最後一年任期中,他在一次演講完畢後與妻子緊緊相擁

作為當選時年齡最大的總統,70歲就任的里根在任期間就經常記不住別人的名字,他每次都試圖用一些老掉牙的笑話搪塞過去。但是他們搬到洛杉磯不久,南希知道有些事情開始不對了。

1994年,在里根的83歲生日會上,有兩千五百人來到華盛頓,里根的演講還是一如既往的順利和精彩,但當他們回到酒店套房時,里根突然遲疑了,「好吧,我要等一下,我不能確定我在哪裡。」里根的前私人醫生約翰·赫頓告訴《紐約時報》,總統夫人這時「快速又輕描淡寫地」回應道:「羅尼,你的衣服在房間的那邊,你走過去就能找到了。」

沒過多久,南希把她心愛的羅尼帶到在醫學研究領域處於領先地位的梅奧診所,這時候的里根已經開始忘事,他一遍遍地重複自己做過的事,甚至不記得曾經住在白宮。

醫生帶來了令人震驚的消息——里根被確診為阿爾茨海默症,一個南希完全陌生的辭彙,儘管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當獲知里根得了什麼病時,」一位與里根家庭很親近的知情者稱,「南希依然不知如何是好。」那是1994年,沒人知道阿爾茨海默症是什麼,此人回憶道,「我們不知道要問什麼問題,現在能做什麼,未來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南希只知道一件事,那位與她相濡以沫、給她寫了那麼多封溫柔多情的情書、與她攜手相伴了四十幾年婚姻的人,正在緩慢地、痛苦地、一步一步地離開她。

當里根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麼病時,他決定把此事公開,除了醫療的進展外,他更擔心的是南希。1994年11月5日,里根用他依然強有力的手寫下了給公眾的最後一封信:「我將走向人生的日落。不幸的是,隨著阿爾茨海默症的日益嚴重,我的家庭將不得不承受難以想像的負擔。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些辦法將南希從這種痛苦中解脫出來,我也相信有你們的支持,她將有信心和勇氣面對一切。」

對於南希,不管她有沒有信心和勇氣,這一場磨難已經開始了。「阿爾茨海默症是一種疾病,像癌症,心臟病一樣。」1995年6月,南希在紐約的皮埃爾酒店告訴人們,「但是它更為殘酷,對於照顧者而言,這是一場漫長的告別。」南希的眼圈開始泛紅,聲音顫抖。

「阿爾茨海默症比暗殺更可怕」

搬到洛杉磯的那些年,每年年末,貝萊爾那所能俯瞰洛杉磯的房子里,南希都會和所有家庭主婦一樣,開始布置準備過聖誕。南希豎起一棵聖誕樹,那還是他們的兩個孩子帕蒂·戴維斯和小羅納德·里根上學時做的。聖誕樹上掛滿了各種裝飾品,必不可少的是幾個瓷製小天使,每個小天使上刻著一個家人的名字。「里根夫人這樣不辭辛苦,是為了讓總統像以前一樣過傳統聖誕節,讓他分享節日的歡樂。」里根前助理弗雷德·瑞安說。

遺憾的是,里根逐漸地不大能感知周圍曾經熟悉的一切。

里根的舊樂趣一樣樣地消失了,他再也不能騎他最喜歡的馬。特勤局的約翰·巴勒塔回憶道,「我告訴總統,『我認為我們不應該騎馬了。』他回答說:『好吧,約翰。』我知道他沒有多說,是不願意讓我難過。可是,我看到淚水順著總統的臉頰淌下來。」

患病的10年來,里根的情況越來越糟,到後期,他不僅不會說話,不能自己吃飯,甚至認不出自己的妻子。

「你根本想不到,阿爾茨海默症比暗殺更可怕。」里根夫人曾告訴評論員克里斯·馬修斯。當時,她還和里根睡在同一張床上,每一天,里根醒來之後都有些不確定身邊躺著的是誰。

到後來,里根曾經的辦公室變成了他的卧室。那張1994年他在斜陽下倚肘寫下自己患上阿爾茨海默症公開信的辦公桌,堆放著乾淨的換洗床單。他24小時都呆在一張醫院用床上。在為數不多的清醒時刻,里根會望向窗外的樹木。

對像里根這樣處於阿爾茨海默症後期的患者來說,每天都是一模一樣的。前私人醫生約翰·赫頓說:「他正處於神經系統不斷惡化的痛苦中。望向窗外的時候,他的眼神有一種空洞感,無法判斷他是否喜歡看風景。」赫頓說,要不是他體格好,可能早就挺不住了。

「常有人問我父親近況如何,他們想知道他還認不認識我,認不認識家裡每個人。這讓我意識到我和母親這些年來一直多麼保護他。人們想像著他還能說話,能走路,能在某些時候突然恢復神志……」里根的女兒帕蒂在2003年接受美國《人物》雜誌採訪時稱。

真實的境況對里根的崇拜者可能是一種打擊。而對妻子南希來說,照顧丈夫是她每天的生活。南希一直守護著他,基本上與外界斷了聯繫。「對於南希,這是保護自己丈夫尊嚴的問題。」一位知情人士解釋說,「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里根變成了現在這樣。」南希甚至不想離開家五分鐘以上,她怕丈夫孤獨地死去。如果外出就餐,她也會很快回來,必須要馬上回到她的「羅尼」身邊。

為「捍衛」丈夫的尊嚴,南希甚至謝絕里根最親密的朋友探訪。1989年總統任期結束回到加州後,里根夫婦的房子一直戒備森嚴。確診之後的十年來,幾乎沒有外人見過里根。

實際上,南希的身體也越發虛弱了,「可她展現出的那種力量和風度卻讓人羨慕。」前助理希拉·泰特說,「那十年中,她一直得過那樣的生活。她從不抱怨,但很憂愁,這從說話中就能聽出來。」

在里根只能住在醫用病床上後,南希換了一張新床,那張他們多年來睡的特大號床對她而言太大、太空了。但這也無法減輕她的孤獨感。她半夜醒來依然會像以前那樣踮著腳走路,忘記了其實床上另一邊沒有人會被吵醒。

南希也曾說起自己的狀況:「描述我現在的生活實在太困難了,那是種可怕的孤獨,我有太多的回憶無法和他共享,這令人難以接受。我只能一步接著一步走,繼續前進去愛,只要去愛就好。」

但當被問及總統的近況時,南希勉強地微笑了一下,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他很好。」沒有細節,沒有解釋。

對了解南希的人來說,她能堅持的原因只有一個:她的愛始終沒變。她所做的一切是深愛羅納德的自然流露。「南希的一生都給了羅尼,她離不開他。」好萊塢資深製片人萊爾斯說。

確實,南希曾在日記中寫道:「沒有羅尼的生活是無法想像的。」

「我好像還能看到他」

2004 年6月,羅納德·里根下葬之前,他的妻子南希給了他最後的一個吻

「無法想像」的生活終究還是變成了現實。

2004年6月5日,里根最後一次睜開眼睛,他的家人在旁,可他一直看著妻子南希,只有她。這是他最後一次對她深情凝望。

里根永遠地離開了她。

華盛頓國家大教堂的里根葬禮上,南希嚴格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握著女兒帕蒂的手,眼睛卻直直地看向前方。

隨後,「空軍一號」上,南希最後一次和她的丈夫乘飛機西行。傍晚的斜光中,飛機飛過山坡,加州西米谷的羅納德·里根總統圖書館建在高峰之外,群山屏蔽了公路車流聲與城市的喧囂,靜得讓人沉醉。里根將下葬於此。

下葬儀式的尾聲,正好是日落時分,軍人將一面美國國旗摺疊起來遞給了南希。南希·里根先把國旗貼在胸口,然後將它放在靈柩上,她用手輕撫深紅色的棺木,再一次將已經蒼老的面頰貼向亡夫的靈柩,輕輕給了他最後一個吻,向深愛的丈夫作了最後的告別。

自里根生病直至去世以來,她第一次如此脆弱,淚水沿著曾經美麗的臉龐決堤而下,寫滿悲傷。她的孩子走上前來,從兩側輕輕地攙住她。南希看來非常憔悴,小號的黑色套裝穿在她身上也顯得過於肥大。此時的她與做第一夫人時相比,消瘦了許多,看起來形單影隻,即使是其他人站在她身邊時,她也顯得格外孤單。

日落後,南希在護衛隊的陪同下,緩緩離開這座加州山谷。她的丈夫已經長眠於此。

回到家後,南希睡了12個多小時,人們有些擔心,可她並沒有倒下。對她來說,一個揮之不去的印象一直留在她的腦海里:她丈夫躺在靈柩里,被抬向國家大教堂的那最後一段路上,美國公民站在公路兩岸,向他的靈柩敬禮、招手。「他們鼓舞了南希。」一個與她親近的人說,「他們給了她力量繼續前行。」

她感激全世界和她共同緬懷裡根。

接下來南希所做的,正是她自1952年嫁給里根後所一直儘力的——推進里根理想的實現,以及保護他的形象。「她專註於里根遺產而不是黨派政治。」肯尼斯·杜波斯坦說。他曾任里根的白宮辦公廳主任。

南希有一個重要的計劃,她也確實為此事奔走、儘力,就是要推進有關幹細胞的研究工作解禁,以期尋求帕金森氏症、I型糖尿病、以及阿爾茨海默症的治療方法。

「我是醫生的女兒,顯然我對所有有關醫療的事情都有興趣。而這一項研究可能對阿爾茨海默症有益。」南希對《名利場》記者解釋道。南希不想看到有夫妻或親人再次經歷他們的痛苦。終於在2009年,奧巴馬簽署行政令宣布解除對聯邦政府資金支持胚胎幹細胞研究的限制,實現了南希的願望。

儘管里根長時間的病痛為她增加了許多負擔,但是里根走後,她從來沒有停止悲傷。有關里根,她還是有些「迷信」。2009年,南希曾告訴《名利場》記者,「這聽起來很奇怪,但是,我能看到羅尼。夜間我醒來,我覺得羅尼就在我身邊,我開始跟他說話。我說什麼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就在那裡,我看到他。」

南希還曾問過著名牧師比利·格雷厄姆,「如果我死了,會再次和羅尼在一起嗎?告訴我吧,什麼結果我都能接受。」格雷厄姆告訴她說:「會的。」

當地時間2016年3月11日,南希被同樣安葬在加州里根總統圖書館墓地——這一次,她永遠地陪伴在了她的「羅尼」身旁。

(張珺/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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