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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家」魯迅為何不參加革命?

「革命家」魯迅為何不參加革命?

青少年時的魯迅

看魯迅年少時的照片,眉峰似劍,目光凌厲,面容嚴肅堅毅,再加上穿一身黑色的制服,確有革命者的風範。若有人拿著他那時的照片對別人說,「這是個搞暗殺、搞地下情報的革命黨」,相信沒有幾個會懷疑,甚至會心生懼意。

以魯迅性格觀之,嫉惡如仇,頗有反骨,也與革命者的性格趨向相符。在那樣該大量革命的時代,魯迅沒有成為一個一手拿槍、一手握拳高舉帶領眾人搗毀舊勢力、惡勢力的革命者,總給人說不過去的感覺。

實則,魯迅是有過實際熱血鬥爭的。

在南京礦路學堂讀書時,他喜歡騎馬,有一次路過駐防旗營時,受到旗人兵士奚落,魯迅便揚鞭窮追,然而畢竟那時年少,他被旗人玩弄,吃了暗虧,墜馬受傷。

1903年,魯迅在日本東京弘文書院求學,他在當時江南班上最早一個剪去辮子。許壽裳回憶,是年,魯迅寫下《自題小像》贈與他,詩中的最後一句激揚地寫到:我以我血薦軒轅。宛然一種革命者的氣派,恰如汪精衛「引刀成一塊,不負少年頭」的決絕。

辛亥革命爆發時,魯迅在紹興府學堂任校長。當革命的消息傳來時,他十分興奮,召集全校學生們,整隊出發,在未光復的紹興街道上遊行。同時,他還大力支持由紹興早期革命文學團體「越社」創辦的《越鐸日報》,擔任其名譽總編輯。他以「黃棘」筆名在創刊號上闡明辦報宗旨:「紓自由之言議,盡個人之天權,促共和之進行,尺政治之得失,發社會之蒙復,振勇毅之精神。灌輸真知,揚表方物。」

然而他終竟不是一個實踐的革命黨,而是拿著筆進行問題剖析、進行鬥爭的文學戰士。事情似乎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註定了的。

在日本留學時,和眾多的有志青年一樣,魯迅思考的是如何救國。他曾與好友許壽裳談論過這樣的問題:中國民族中最缺乏的是什麼?它的病根何在?當時他們討論後認為,中國民族最缺乏的東西是誠和愛。後來,也就是在幻燈片上看到充當看客的中國人的麻木後,他已經明確了自己真正的理想。他在《吶喊》的序言中說:「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於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當然以為要推文藝,於是先提倡文藝運動了。」這也就決定了魯迅作為一個思想者的存在進行文藝鬥爭的人生道路。

1925年的魯迅

這是從理想層面來談的,就其性格本質來說,也決定了他之為文學泰斗而非「革命先輩」的他。

魯迅自己說過:「革命的領袖者,是要有特別的本領的,我做不到。」一次,他看到革命者某君與朋友聊天,而此時某君的部下正在進行暗殺行動。震耳的爆炸聲傳來時,魯迅想到實施暗殺行動的人可能慘死了,而回顧某君,卻神色不變。魯迅驚佩不已。

魯迅說:「革命者叫你去做,你只得遵命,不許問的。我卻要問,要估量這事的價值,所以我不能夠做革命者。」又說:「凡做領導的人,一須勇猛,而我看事情太仔細,一仔細,即多疑慮,不易勇往直前,二須不惜用犧牲,而我最不願使別人犧牲,也就不能有大局面。」

從「我卻要問」來看,卻是實際的情況,這可以從魯迅後來對「辛亥革命」的反思中看出來。

他在小說《葯》以及《阿Q正傳》中,揭露了革命脫離了民眾的弊病。《葯》中的夏瑜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然而人們對他的犧牲反應卻十分冷漠而近乎殘酷。魯迅自己說:「《葯》描寫群眾的愚昧,和革命者的悲哀……更直捷地說,革命者為愚昧的群眾奮鬥而犧牲了,愚昧的群眾並不知道這犧牲為的是誰,卻還要因了愚昧的見解,以為這犧牲可以享用……」在小說《阿Q正傳》中,以描述阿Q的一系列關於革命的荒唐言行,展示了革命與普通民眾的遙遠距離,暗示了革命的最終悲劇。

不僅僅是「脫離民眾」,魯迅反思的「辛亥革命」的弊病還有「革命的不徹底性」和「革命黨人的蛻化」。

《阿Q正傳》中,光復後的紹興,儘管「滿眼都是白旗。然而貌雖如此,內骨子是依舊的,因為還是幾個舊鄉紳所組織的軍政府,什麼鐵路股東是行政司長,錢店掌柜是軍械司長……」以至於魯迅說:「我覺得彷彿久沒有所謂的中華民國。」這是「舊瓶裝舊藥」,不過是各自都換了個名稱罷了。

那麼,在革命中成長的新人呢?魯迅論及紹興革命軍是「成群閒遊者有之,互相鬥毆者有之,宿娼尋歡者有之,捉賭私罰者有之。」他說:「至今為止的統治階級的革命,不過是爭奪一把舊椅子。去推的時候,好像這椅子很可恨,一奪到手,就又覺得是寶貝了,而同時也自覺了自己正和這『舊的』一氣。」

根本的問題是,民眾沒有真正的覺醒,民眾的精神沒有改變。電影《建黨偉業》里,陳獨秀有一段經典的演說:「共和是大勢所趨,是人心所向,可是僅僅六年,僅僅六年的時間,就出現了兩個皇帝……辛亥革命,共和口號喊得震天響,然山野之間,依然有人祭祖祀孔,不解民主自由之真諦。回顧近數十年歷史,每逢共和革命失敗一次,皇權思想便回潮一次,袁世凱、張勳的復辟就是如此……封建與共和乃絕對兩不相容之物,要想存其一,必先廢其一,要使民眾覺醒,國家強大,就必先將民眾心中兩千年的這座大山徹底推倒!」

這和魯迅的思考何其的接近,而魯迅呢,做的便是「推倒民眾心中兩千年的這座大山」的事。反抗、鬥爭與奉獻多種多樣,不局限於某一形式,某一內容,魯迅選擇的恰是最適合他自己的那種。所以,他雖然沒做過革命黨,卻有「革命家」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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