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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與蒼涼---讀張愛玲《十八春》有感

  張愛玲,這位民國時期的臨水照花人,用她的筆演繹了一個華麗奇異卻又充滿了無奈、凄涼的世界。她興緻勃勃地描述都市裡的生活,然而你卻分明感到,這熱鬧的筆觸背後浸潤著難以言明的悲哀。你總能從這份蒼涼中找到共鳴。  (一)愛情:寒夜裡溫暖的煙火   「他和曼楨相識,已經是   多年前的事了,算起來倒已經有十八年了......日子過得真快——尤其對於中年以後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縫間的事。可是對於年輕人,三年五載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他和曼楨從認識到分手,不過幾年的工夫,這幾年裡卻經過這麼許多事情,彷彿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樂都經歷到了。」   翻開薄薄的書頁,讀到這樣的句子,心靈中微微的抖動。在敘述這樣一個註定承受著苦難、屈辱、哀痛的故事時,小說的語調卻是這樣的平靜。在讀完小說合上書頁的剎那,才明白那平靜語氣背後那份深深的蒼涼。命運跌宕的無情、時光流逝的悲哀、浮生若夢的嘲諷,把這蒼涼體現得淋漓盡致。   在張愛玲的小說里,少有正常的感情,有的只是慾望枷鎖下壓抑的瘋狂,精打細算的婚姻籌碼。《十八春》里卻有,這是充滿零星折磨、生死苦難的人生里的愛情,內斂、含蓄、透明卻又纖弱。伴隨著兩人之間的相互猜疑,家庭的阻攔,機緣的擦肩而過,這依然是世俗卻美麗的愛情,平淡卻真實的存在。   曼楨、世鈞、叔惠和翠芝不過是平凡的眾生男女,他們的人生也都是都市街巷間那些最普通不過的人生。曼楨是一個上海小戶人家的女兒,有一雙永遠沉住一窪微笑的黑的眼。父親早逝,姐姐淪為舞女支撐一大家子。曼楨的堅強、隱忍、世故而又天真是家庭的重負和生存的苦難刻在她身上的烙印。而世鈞,他的舊式家庭,父親和姨太太一起生活,孤單的母親和寡嫂、侄子,生活也自有艱辛和困難。這樣處境下這樣性格的兩個人,他們的愛情也是含蓄的,帶著生活烙印的,如那一杯清茶,苦中帶甜,香氣卻悠遠,直到十八年後的重逢,那裊裊的香氣依然讓他們的心微微顫抖。   當兩個人對彼此的愛積聚到頂點卻未表明的時候,他們也是」一個面朝外,一個面朝里,都靠在欄杆上。今天晚上有月亮,稍帶長圓形的,像一顆白凈的蓮子似的月亮,四周白蒙蒙的發出一圈光霧。「這月亮的意味,恰如他們的愛情,純凈而又朦朧。在互相吐露愛意之後,世鈞獨立曼楨家門口,守侯她的歸來。」對過有一個黃色的大月亮,低低地懸在街頭,完全像一盞街燈,今天這月亮特別有人間味。「人有情,月也含情。人常常是這樣的,當心中有一份愛時,世界的一切都是友善、脈脈含情的。在獨自承重的寂寞人生旅途中,一份心心相印的愛是火花般的溫暖、明亮,讓他們彼此相依相偎。   「他所愛的人也愛他,想必也是極普通的事情,但是對於身當其境的人,卻好像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是世鈞對愛的感恩與滿足。如果沒有後來一系列的意外,他們的愛情會是細水長流的,彼此長相廝守,過著平靜的生活。有過愛,相愛的人可以永遠在一起,即使生活平淡卻是可以握在手心裡的幸福。這種寧靜有情的幸福,可以讓人流下喜悅的淚水來。但後來的驚變,造成了兩人一生的錯過,半世的蒼涼。  (二)人生:無法回首的蒼涼   曼楨的悲劇固然在於命運的捉弄於無情。姐姐的猶豫到慫恿、縱容,母親的無知與無奈的妥協,讓曼楨經歷了人生的巨大陰霾,被強暴、被囚禁、被背叛。世鈞和曼楨被活活拆散,經歷了生別的痛苦。那時的曼楨心裡恨著母親、姐姐,甚至對即將出世的孩子也充滿了厭惡。然而,時間終於磨平了一切,曼楨的仇恨平復了,為了兒子,她甚至屈辱的嫁給了鴻才。我們看到了曼楨的無奈同時還看到了她的蛻變、成熟。經歷了苦難之後自我心靈的成長,然而曼楨的成長不是主動的,結局並非破繭成蝶,而是被動的,一步步走向蒼涼,身體與心靈的蒼涼。這一點用鴻才的話可以印證,曼楨看上去蒼老了,不注重打扮,穿的很樸素,「像一碗素蝦仁」。   張愛玲說:「時間與空間一樣,也有它的值錢地帶,也有大片的荒涼。」她筆下的曼楨就是如此。之前她努力認真的生活,為了家裡生計而奔波勞累並無怨言,遇到世鈞之後對生活更是充滿了幸福的憧憬。遭遇變故,和世鈞錯過之後,曼楨生命中的色彩就一點點的消失,剩下大片大片的荒涼。   那麼,世鈞和翠芝幸福嗎?因為叔惠要來,翠芝忙得大動干戈、精心布置,因為叔惠身上系著她少女時代朦朧美麗的心動與愛戀。而身為丈夫的世鈞卻渾然不覺。那是因為他不曾留意過翠芝,不曾愛過。他們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異夢人,甚至都沒有爭吵,因為爭吵也是需要一點熱情的,而他們一直都是相敬如「冰」。   書中處處有對人生無奈的諷刺與苦笑:相愛的人不能長相廝守。想方設法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東西在得到之後卻不如想像。曼璐為系住丈夫的心,不惜犧牲妹妹,結果不僅拴不住丈夫的心,卻將妹妹也失去了;鴻才為得到曼楨費盡心機,得到之後卻覺得索然無味,「就像一碗素蝦仁」。多少紛亂的追求和肥皂泡般的幻滅,拼湊成了不盡如人意的生活。   「那時候她一直想著有朝一日見到世鈞,要把這些事情全告訴他,也曾經屢次在夢中告訴他過。做到那樣的夢,每回都是哭醒的,醒來還是嗚嗚咽咽地流眼淚。現在她真的在這兒講給他聽了,卻是用最平淡的口吻,因為已經的那麼些年前的事了。」   十八年之後的重逢,仇恨已雲淡風輕了,感情也是。縱然他們心中還有不舍的餘味,卻也是再也回不去了。這種相逢猶如老杜的「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的情景。他們知道那時侯他們是一心一意愛著對方的,就也感到一種凄涼的滿足。這「凄涼的滿足」也是曼楨孤獨的後半生的撫慰吧!我固執的認為,曼楨將在孤獨中度過餘生,《十八春》中讓慕瑾填補曼楨生命中的荒涼,像是一種安慰和自欺欺人。  張愛玲的文風,已不像前期作品的絢麗多彩、靈光四射,不如中期的嫵媚飽滿、圓潤動人。《十八春》的文字是平淡而有理性的。有的是痛定思痛的淡然和不忍,無盡的惋惜,對世事的洞明和無奈。她將人生的況味與思考融入作品中。此時,作家的生命與作品的生命匯合一處。張愛玲用孤獨塑造作品的靈魂,用幻想編織文字,遠遠地站在地平線之外,向她所愛的人透下蒼涼的一瞥。恰如曼楨,半生緣盡,一世蒼涼。   在電影《半生緣》中,兩人相對無言。鏡頭忽然切換至那個漆黑雨夜,世鈞拿著電筒,光芒照在那隻紅色的絨線手套上——那是愛情萌發的初始。兩個鏡頭的對比,是浸潤在這部作品中深深的美麗與蒼涼。   玫瑰雖然美麗   但它已經枯萎   雖然已經枯萎   但它仍然美麗   ______________   十八春,一部殘酷而又唯美的作品. 十八春盡,半生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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