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不孕他在外生子,離婚1年她卻產一女,3年後再遇他發現實情
1
他們是偶然碰到的,在醫院的走廊里。
她正在打電話,因為拿了許多藥品,騰不出手來好好地拿電話。藥品被她抱在懷裡,一走路掉下幾盒來。她一邊接著電話,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撿地上的藥品。
他幫著她撿起來,她匆匆掛了電話,說了聲「謝謝」,一抬頭看到他,先是愣了幾秒,隨即又說了一聲「謝謝」。
她並沒有打算與他敘舊,甚至不願意承認與他相識。接過藥品後,她與他擦肩而過。
是他沒有忍住,在她身後喚她的名字:「雪曼……」
她的身體有兩秒鐘的停頓,兩秒鐘以後,她重新操起步伐,沒有再回頭。
于洋已經在病房裡等得不耐煩,拿著電話在病床前走來走去,如果他沒回來,電話會馬上響起。
于洋問:「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他說:「沒有事,退了燒就可以出院了。」
于洋鬆了一口氣,她摟住他的肩膀,趴在他的頸項里說:「明輝,我真怕,如果小亮有個三長兩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機械地抱住她,在她的後背上拍了拍。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小亮,發著燒的小臉,透著不健康的紅潤。
小亮是他的孩子,他和于洋的孩子。
那天傍晚,小亮的燒退了,他們帶著他出院,在醫院門口,他又看到了她。除去早晨那個偶然的相遇,許明輝已經有三年沒有見到林雪曼,三年前他們離婚,離婚後的林雪曼彷彿從這個城市裡消失了。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外套,衣服在她身上有點晃蕩。她是真的瘦下來了,曾經有一段時間,她胖得臉都圓起來,常常靠在他的懷裡,哭著喊著要減肥,然而每次到了吃飯時間,這些話便全成了耳旁風。那個時候,他曾說她這輩子也不能減下去了。
小亮趴在他的肩膀上,一直扭動著身體。于洋叫他老公,他回過頭來,看到于洋皺著眉頭的面孔,她說:「該走了,這裡風太大,小亮的感冒會加重的。」
他沒有說話,再回過臉去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他四周望去,依然沒能看到她的蹤影。
那天晚上小亮鬧個不停,一直到了後半夜才睡著。許明輝已經過了平時睡覺的時間,躺在床上好久沒能睡著,翻了幾個身以後,從床上坐起來。他借著手機屏幕的光亮,摸索著走出卧室。
那個手機號碼一直存在他的通訊錄里,離婚以後,他從來沒有再撥打過。她走的時候曾說過,讓他永遠不要再去找她,她說她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他。她說到做到,三年,她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一次。
他知道不該這個時候去撥通那個電話。電話接通前,他想到過許多個開場白,然而當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電話里響起的時候,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男人的聲音帶著疑惑,他說:「請問哪位?」
許明輝覺得自己可笑,深更半夜,避開妻子,在這黑燈瞎火的客廳里,去給一個在自己生活里消失了三年的女人打電話。
他不該再去打擾她,也不該擾亂自己的生活。
他說:「對不起,打錯了。」但他沒放下電話,他聽話筒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2
「這麼晚了是誰?」林雪曼問這句話的時候是在醫院病房外,她手裡拿著保溫瓶,進病房的時候是兩瓶,出來的時候還是兩瓶。
陸青遠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打錯了。」他把手機遞還給她。
雪曼接過電話時,看到通話記錄里的號碼,她並沒有覺得驚訝。
父親發脾氣的聲音從病房裡傳來,他訓斥身邊照顧他的人:「我說過多少遍,我沒有這個女兒,我不想見她。」
雪曼覺得尷尬,她低聲說:「謝謝你青遠,這麼晚還麻煩你送我來醫院。」
陸青遠是她當年相親的時候認識的,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她總是在不停地對他說謝謝,而他的回答也總是千篇一律:笑一笑,搖一搖頭,然後說一句不客氣。
他們也曾經有過短暫的交往,結果當然是以失敗告終,原因是他們心裡都裝著另外一個人,這相同的原因促使他們成了要好的朋友。
陸青遠走了,雪曼抱著保溫瓶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坐著坐著就睡著了。有值夜班的護士走來,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拍醒了她,壓低了聲音讓她回家睡覺。
「會著涼的。」護士說。
雪曼點點頭,護士走了,她卻沒有離開。天快亮了,新的一天即將到來,雪曼已經不能再睡著。她到醫院的衛生間里洗了把臉,洗完了又坐回到長椅上。
與父親的關係已經僵持了很多年。曾經她不顧父親的反對執意要和許明輝在一起,致使父親與她斷絕了父女關係,雖然後來她和許明輝離了婚,但他們的關係卻沒有得以緩解,父親仍然不肯原諒她。
有時候雪曼會想,如果那場婚禮她沒有隨著許明輝離開,她會是什麼樣子呢?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半夜裡一個人在走廊里睡著了,要靠護士來叫醒她。
經過這許多年,雪曼不得不承認,父親是對的,她與許明輝並不合適,可那時候她不信,背著眾判親離的壓力也要和他在一起,連好友劉安琪都替她不值。
後來她和許明輝到了離婚的地步,她才終於明白,她與他的一段戀情,不過是她生命里的一小段插曲,走過去也就結束了。
父親是怎樣與她斷絕父女關係的呢?現在想來,那真是很久遠的事情了,是和許明輝結婚的時候?不,不是的,比那還要早……
是在她隨著許明輝逃婚的第三天,父親住進醫院的時候。那場婚禮鬧劇催毀的不僅僅是一場商業聯姻,同時也摧垮了父親的身體。
雪曼趕到醫院的時候父親已經脫離了危險。
父親問她:「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解除和楊志的婚約?」
雪曼點點頭,父親猛烈地咳嗽著,他指著林雪曼說:「你知道這對我們家有多大的影響嗎?」他的聲音因為虛弱而低落下去,他說:「我們家很可能就完了。」
但那時候雪曼的態度是強硬的,她已經考慮過這件事,她堅持一意孤行,家族的生意比不過她的戀情。父親失望了,他沉默著,不再勸說她,良久,父親開口,他說:「很好,你出去吧。」
雪曼驚訝於父親的妥協,但很快,她聽到父親緩慢的聲音,他說:「從此以後你不再是我林家的女兒,我們就此解除父女關係。」
林雪曼猛然抬起頭,她臉色煞白,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父親會為這種事要與自己斷決關係,她哭了,叫了聲「爸爸」。
但父親沒有再說話,他閉上了眼睛。
雪曼了解父親,就像父親了解她一樣,他們都是不輕意妥協的人。她跪在地上,額頭貼地地對父親磕了兩個頭,然後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雪曼走出醫院的時候,發現外面正在颳風,很大的風,伴隨著大雨,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個個都在躲避這突然到來的大雨,只有許明輝,站在雨里等著她。
那時雪曼想,只要他愛她,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雪曼說:「我什麼都沒有了。」
許明輝抱住她:「林雪曼,你還有我,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
「你怎麼還在這裡?」雪曼被護士的話拉回到現實里,護士皺著眉頭說:「不是說讓你回去睡的嗎?」
雪曼點著頭說「好」,她抱起兩隻保溫瓶朝走廊的電梯走去。
電梯門打開,出現的卻是劉安琪,還有她懷裡的小女孩,小女孩看到林雪曼便開始不老實,掙脫了劉安琪,跑出電梯,抱住雪曼的腿,仰起小臉朝雪曼叫了聲「媽媽」。
劉安琪抱著胳膊,笑著說:「這小丫頭,見到你就不跟我親了。」
雪曼抱起孩子,在她的臉上親了親,問她:「晨晨昨天晚上乖不乖?聽沒聽劉阿姨的話?」
「她是你的孩子嗎?」
3
林雪曼和劉安琪同時轉過身,看到站在樓梯口的許明輝,他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滿臉疑惑地朝小女孩的臉上看著。
許明輝努力想從她的身上找尋自己的影子,但他失敗了,這個小女孩長得太像林雪曼,從她那沒有巴掌大的小臉上,看不到除林雪曼以外任何人的模樣。
他覺得自己瘋了,早晨出門便奔到醫院來,他給自己的借口是給小亮開藥。在醫院的大門口他發現了劉安琪,還有她身邊的小女孩,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小女孩身上有著林雪曼的影子。
他跟著劉安琪進醫院,劉安琪上了電梯,他等不及下一部電梯,爬著樓梯從一層上到了五層。小亮的葯已經被他拋到了腦後。
許明輝沒有去上班,雪曼也沒有,她帶著孩子和許明輝坐在醫院旁邊的一家快餐店裡。早晨,店裡的人不多,少數幾個人也沒有時間在這裡久座,匆匆吃完便挎著包離開。雪曼本也是這其中的一員,如果不是因為許明輝。
許明輝的眼睛一直盯在晨晨的臉上,小女孩有點怕他,一直躲在母親的懷裡,卻又帶著好奇偷偷地朝他瞧著。
許明輝說:「什麼時候結的婚?為什麼都沒有聽說?」
雪曼說:「兩年多了。」
許明輝笑了笑,他指著小女孩說:「孩子很可愛,看起來有兩歲多了吧?」
雪曼說:「還不到兩歲。」
許明輝想,這不對,如果是他的該有兩歲多了,至少也該有兩歲半了。那麼這就真的不是他的孩子,是的,不會是他的,如果他們能有小孩,也不會到了離婚的地步。他笑著說:「想不到那麼快就結婚了。」
雪曼不說話,懷裡的小女孩仰起臉,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我餓了。」
雪曼便把薯條、炸雞,一股腦全放到了她跟前,從前這些東西她總是很少讓小孩吃,今天也不知怎麼就忘記了。
「她比小亮小一歲多呢。」許明輝說完突然覺得自己的話很不妥當,林雪曼當年最痛恨的也許就是這個孩子,他腦子實在是太混亂了,不知怎麼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但他發現自己多慮了,林雪曼看起來很平靜,她沒有一點反常,細心照顧著孩子用餐。說起來這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們都各自結了婚,以前的事情也就算過去了,可是許明輝就是覺得有點說不出的煩躁。
他抿了口手邊的咖啡,發覺苦得厲害。
「是有人生病了嗎?」他問。
雪曼仍然沒有抬頭,孩子已經在她跟前吃了很多薯條,往常這個時候她已經開始阻止了,但今天她沒有那樣做,她甚至幫著孩子開啟新的醬料包。
「是我爸爸。」
許明輝點點頭,這個話題又一次終結了,他比誰都了解林雪曼與她父親的關係,他很想問一問他們的關係是否緩和了,可是他問不出口,張了幾次嘴也沒能說出什麼來。他的注意力又到了小女孩的身上,他說:「孩子叫什麼?」
「晨晨。」林雪曼回答他。
他又說:「晨晨,外公對你好不好?」
女孩看了看他,把臉又靠回到母親的身上。許明輝覺得是自己說話的聲音嚇到她了。他的孩子是個男孩,他覺得養男孩子不用太嬌氣,平時說話並不是特別注意,這也是小亮一直有點怕他的原因。
可是許明輝已經習慣了,今天讓他對著一個奶生奶氣的小女孩說話,他發覺自己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氣與她交流,他努力壓小了聲音,用著柔軟的聲音又問了一遍。
這次女孩回應了他,她怯怯地搖了搖頭,頓一頓,又搖了搖頭。
許明輝便明白了,這些年,他們的關係依舊不好。
4
一連幾天,雪曼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工作上一連出了幾次錯,連領導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主動勸她回家休息。
雪曼是在晨晨生病後開始反省自己的,那天在班上,突然接到劉安琪的電話,劉安琪把電話打到了她公司的座機上。
安琪說:「林雪曼,你怎麼回事?電話一直不開機,你知不知道晨晨生病住院了……」安琪的話還在繼續,雪曼已經掛斷了,她取了包,快速離開公司。
下台階的時候雪曼摔了一跤,她想,這是怎麼了,早晨的時候孩子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生病了,不,不對,孩子出門的時候就已經不好了,是她太粗心,她沒有發現,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過去里,她忽略了自己的孩子。
雪曼開始自責,她想到當年懷孕吃過的苦頭,想到為了懷孕做過的那些檢查,她的孩子來得那麼不容易,她怎麼能放任自己這樣粗心地照顧孩子呢?
許明輝是在雪曼打車的時候出現的,他的車子停在她的跟前,雪曼甚至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就已經坐進了車裡。
她慌張的模樣驚到了許明輝,開啟車子後,他問:「發生什麼了?你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雪曼輕聲低喃:「……生病了……」
林雪曼坐在副駕上,許明輝的側臉就在她的眼前,從前,她看過多少次這張側臉?就是這個位置,就是這個光線,她突然有點迷糊起來,他們這是要去哪裡?
許明輝說:「是晨晨嗎?你不要擔心,我帶你去醫院。」他看了她一眼,發覺她的眼睛有點發直,她的臉色蒼白,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相握,但仍擋不住它們的顫抖,許明輝忍不住去握住它們。
雪曼想起來了,他們這是去醫院,去醫院裡做檢查。怎麼回事呢?怎麼就是不能懷上小孩呢?許明輝那麼喜歡小孩子,她多想給他生一個孩子呢,為什麼生孩子?因為他喜歡啊,有了孩子,他就能一直留在她的跟前了。
醫生說:「輸卵管堵塞,得治療。」
最開始是服用中藥,黑乎乎的一碗濃葯湯,雪曼捏著鼻子要喝好幾次。
那段時間她和許明輝的家裡總是飄著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時間一久,連許明輝都覺得難以忍受了。
有一次許明輝回家,雪曼看到了他皺起的鼻子。從那天開始,雪曼便買了兩台電風扇,在他回家前一個小時就開始對著窗戶吹,吹完了還要用鼻子使勁聞一聞。
為了減少屋子裡的味道,雪曼在冬天零下十幾攝氏度的時候依然會開著窗戶,那段時間每個到他們家裡做客的人都會嫌屋子裡冷。
劉安琪最為不滿,她說:「屋子裡的味道你可以吹散,可是你身上的呢?」
雪曼便沉默下來,晚上的時候,她躲在浴室里,一遍一遍地擦洗身上,但中藥味似乎是鑲進了她的身體里,怎麼也不能去除。她躲在廁所里哭,許明輝敲了幾回門,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便不再管她。
當雪曼覺得身上的味道小點了,從浴室里出來,發現許明輝已經在床上睡著了,屋裡只留一盞床頭燈,暗暗地照著她一邊的床鋪。
但即便如此,他們仍然沒能懷上孩子。
用的第二個辦法是輸卵管灌藥的方法,那個時候的許明輝對於生孩子已經不太熱衷,但他的這種不熱衷是對雪曼身體的一種失望,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要孩子。他對治療已經做了放棄的打算,他甚至言不由衷地對雪曼說:「沒有孩子就沒有吧,我們不一定非要小孩的。」
雪曼從這句話里聽到的卻是一種無能為力,她不甘心,她堅持治療。
手術不算疼,但仍像無數只螞蟻在咬食她的身體,她忍著淚水把手術做完。做完後,許明輝問她疼嗎,她搖著頭說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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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曼說:「明輝,總能懷上孩子的。」
許明輝為之一震,他半晌說不出話來,開著車險些闖了紅燈,好在及時剎住了,但他們的身體都重重地靠進椅背里。
林雪曼突然清醒過來,她迅速甩脫了許明輝的手臂,然後拉開車門,跑下了車子。許明輝想要下去追,卻聽到後面的喇叭已經摁起來。綠燈了,後面的車在催。車子開啟的時候,他看到在路邊奔跑的林雪曼。
她一定是哭了,在他的印象里,林雪曼並不是一個很愛哭的女人,至少跟他結婚以前她並不輕意落淚,但不知為何,許明輝對往日婚姻的記憶里,卻常常是林雪曼落淚的模樣,或者是落淚後憔悴的樣子。
他比林雪曼早一步到醫院,在病房裡他看到坐在床邊的劉安琪。劉安琪從前就對他有著敵意,現在只會比從前更厲害,她冷聲說:「你來幹什麼?」
許明輝說:「孩子病得重不重?」
「和你有什麼關係?」
許明輝不再說話,他走到床前,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紅撲撲的臉頰,簡直就是翻版的林雪曼,但她比林雪曼要圓潤。從什麼時候開始,林雪曼的臉頰瘦下去的?離開他以後?不,或許更早以前,在他們努力要孩子的時候。
他可真不算一個稱職的丈夫,連妻子什麼時候瘦了都不知道。或許連老天爺都覺得林雪曼離開他是對的,不然怎麼離開幾個月就懷上了別人的小孩?他們曾試了那麼多種方法都不能成功。
林雪曼說:「別再來了,過去的就當過去了。」
許明輝說:「即便不是夫妻了也可以做朋友的。」
「我們不行,」林雪曼說:「離婚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我現在還是這樣說。」
「雪曼……」
于洋的出現,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于洋叫他老公,她的懷裡抱著小亮,站在他們幾步遠的位置,她說:「孩子的葯開了嗎?」她看一眼許明輝,又看了一眼他對面的林雪曼,然後走過來,把小亮交到許明輝的手裡,她抱住許明輝的胳膊說:「我們去給孩子開藥好不好?」
許明輝沒有動。
林雪曼看著他說:「許明輝,就當我求你,你放過我吧。」她的聲音很輕,但她知道他們兩個人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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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曼,就當我求你,你放過我們吧。」
這是多麼刺耳的一句話,當年于洋挺著肚子在林雪曼的跟前,說的就是這句話,如今雪曼把它還給他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雪曼第一次嘗試做人工授精的時候?還是雪曼躺在手術室里治療輸卵管的時候?或者是從雪曼喝中藥,許明輝聞著家裡的中藥味皺起眉頭的時候?雪曼不知道。
難怪許明輝會說出不要孩子那樣言不由衷的話來,或許他那個時候已經有了要和于洋生小孩的打算了。
是安琪告訴她的,在她想要給許明輝生個小孩而努力治病的時候,她的丈夫在和他的前女友約會。
安琪說得很委婉,她一共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于洋離婚了,第二句是:她和許明輝在一個公司里上班。
那時林雪曼的狀態很差,體重比原來瘦了十多斤,原來紅潤的臉頰變得蒼白,從前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晃來晃去。雪曼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參加了許明輝公司的年會。儘管化了妝,還是不能掩飾她的憔悴,還有她一身的中藥味,噴多少香水也不能掩蓋。
許明輝開車的時候說:「要是身體不好就不要去了嘛。」他把兩邊的車窗打開,冷風呼呼地往車裡灌。雪曼知道他是嫌她身上的香水刺鼻。
在雪曼的對比下,于洋要漂亮很多,她在暖氣充足的酒店餐廳里,穿著一身黑色的連衣裙,挺著傲人的胸脯穿梭在人群里,耳朵上垂下的耳墜,在她轉頭的時候,從肩膀上飄來盪去,不知道勾走了多少男人的心。
雪曼借著去洗手間的時候,到走廊的露台上透氣,她不知道這個舉動是做對了還是錯了,從露台上回去的時候,她聽到許明輝與于洋的對話。
許明輝說:「你喝醉了。」
于洋說:「明輝,你還愛我,我知道你還愛我。」
「別再胡說了……」他的聲音淹沒在於洋的口腔里。
雪曼看到拐角處兩個靠在一起的身影,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動彈。隔壁包箱里的門開了,從裡面出來一位女士,向雪曼打聽洗手間的位置,雪曼指著一個方向,木訥地說:「在那個地方。」
她朝電梯的方向走,聽到許明輝從後面叫她,她沒有停下,許明輝便追上來,拉住她的肩膀,她的身體轉了過來。
雪曼有幾分遲鈍,她笑著說:「我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裡。」
許明輝皺著眉朝她望著,而她的目光卻盯在他的背後,于洋站在他後面。許明輝帶著幾分尷尬向她解釋:「我們就是說了一會兒話。」
雪曼點了點頭,她盡量讓自己笑出來:「我有點不舒服,想先走一步。」
林雪曼哭著給劉安琪打的電話,在電話里劉安琪就開始罵她,她說:「我他媽說過一百遍,不讓你嫁給他……」儘管劉安琪說了很多遍不再管她,但當雪曼需要的時候,她仍然會及時出現在她的跟前。
那天晚上安琪是穿著睡衣來的,在車裡,她抽著煙罵林雪曼,罵完了把煙一掐,說:「老娘今晚的性福都讓你給攪了,你得陪我。」
她帶著雪曼去喝酒,到了以後喝的卻只有她一個人,雪曼說:「我在吃藥,不能喝酒。」
氣得安琪把酒杯摔在地上,她罵她自作自受,罵她活該。
林雪曼難得地沒有反駁,她低著頭坐在那裡,肩甲高高地突起。四周的環境一片噪雜,而她卻安靜得有點反常。
劉安琪突然落起淚來,她說:「許明輝就是個混蛋。」
7
許明輝突然連續打了兩個噴嚏,多年前劉安琪的那聲咒罵彷彿到了今天才傳遞到他的身上。
于洋說:「是感冒了嗎?」她取了只杯子到廚房裡給他倒水。
許明輝聳了聳肩,苦笑著說:「大概是有人罵我了。」
于洋倒水的手輕輕地抖了抖,熱水從杯子的外側流到她的手指上,她驚呼一聲,杯子從手裡掉在了地上,她盯著那破碎的玻璃半晌沒有動彈。
聽到動靜的許明輝從外面進來,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于洋笑著說:「你看我,把杯子都摔壞了……」她攏了攏頭髮,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玻璃,收拾到一半,她停了下來。
許明輝看到她抖動的肩膀,他說:「于洋,你今天怎麼了?」
于洋突然站了起來,許明輝看到她臉上掛著的淚珠,她說:「我總覺得你快要離開我了。」
擱在以前許明輝必然要上前安慰她,可是今天他覺得疲憊不堪,他裝作聽不懂她的話,轉回身往客廳里走。
「我有件事情一直沒有告訴你。」于洋從後面說。
許明輝轉回身,看到她臉上奇怪的表情,莫名地有點緊張,他問:「什麼事?」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隱隱約約,他已經猜出了點什麼。
于洋低下頭,她的聲音緩而輕,她說:「當年你和林雪曼離婚的時候,她已經懷孕了。」
許明輝感到一陣暈眩,他扶住廚房的門框,以此支撐沉重的身體。他的心上彷彿壓了一塊大石,讓他喘不過氣來,于洋飄忽的聲音在他耳邊時近時遠。
「那個小女孩,她可能是你的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家的,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醫院。
病床上的小女孩,她長了一張和林雪曼一樣的面孔,這張面孔沒有一丁點自己的影子,也許在懷她的時候,她的媽媽給她傳遞了太多關於他負面的東西,也或許她的媽媽在整個孕期里,都在努力地將他忘記。她不會希望自己孩子的臉上將來有著他的模樣。
小女孩感覺有一隻大手在她的臉頰上蹭啊蹭,蹭得她好癢。
她想一定是媽媽又試她的體溫了,可是媽媽的手明明沒有這樣大啊?是安琪阿姨?不,不是的,難道是爸爸?媽媽不是說爸爸經常在她睡覺的時候來看她嗎?哦,是了,他一定以為我睡著了,這下可要把爸爸留下來。她用她的小手緊緊抓住那隻大手,大聲叫了聲「爸爸」。
許明輝被這個稱呼震到,他半晌沒有動彈。
小女孩已經鬆開了他的手,她的眼睛裡滿是失望,顯然已經看清了他的模樣。
他說:「你做夢了嗎?是夢到爸爸了嗎?」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顫抖。
女孩一開始不與他說話,用手抓著被角,似乎在想要不要回答他,過了一會兒實在憋不住了,才對他說:「爸爸不喜歡晨晨。」
許明輝心裡一陣酸楚,竟不知道該怎樣與孩子交流下去,他說:「晨晨為什麼這樣認為?」
小女孩說:「因為他從來沒有來看過晨晨。」
許明輝多想告訴她,她的爸爸來看她了,雖然有點晚,但終究是來了,可是他說不出口,他只能用手緊緊地握住孩子的小手。
林雪曼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形,一個滿臉悲痛表情的男人,握著自己女兒的手在懺悔。她的氣血一下子湧上來,她走過去,一把將女兒抱進懷裡。她看著許明輝,冷冷地說:「你出去。」
許明輝說:「林雪曼,你想瞞我到什麼時候?」他的話里竟帶著滿滿的委屈。
雪曼轉開臉,她不說話。
許明輝的聲音猛然拔高,他說:「為什麼不說話?」
林雪曼的聲音很低,她說:「說什麼?」她終於看向他,在這個時候,她竟然對他笑出來,她說:「許明輝,你讓我說什麼?說我查出懷孕的時候,你在別的女人家裡留宿,還是說我懷孕的時候,我丈夫的情人肚子比我還要大呢?」
她看著他,暗啞的聲音裡帶著一點無力:「許明輝,我不明白,你既然不愛我,又何必把我從婚禮上帶走呢,你又何必娶我呢?」
許明輝突然說:「誰說我不愛你?」
他的聲音嚇到了雪曼懷裡的孩子,小女孩抱著媽媽哭起來。許明輝的手抬了抬,他想去安撫一下晨晨,但雪曼很快把孩子抱了起來,晨晨在她的懷抱里安靜下來。
雪曼背過身去,她說:「許明輝,三年前我就已經死心了,我對你死心了!」
8
那種感覺只要一次就夠了。
雪曼的那段記憶已經被她自動隱藏了,據說這是人體本能的一種自我保護,雪曼沒有想到它還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疼痛」是林雪曼最直接的感受,就像多年結痂的傷口又一次被人撕開,又一次被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氣里,那感覺只會比第一次還要疼。
懷孕這件事到了後來成了林雪曼一個人的努力,她總想只要堅持總會成功的,即便不能自然授孕,也還可以人工授精,再不行還可以做試管嬰兒啊。
可那時候的許明輝,心已經不在她這裡了,雪曼的想法是,只要自己懷孕,許明輝便會回來,只要她懷孕,似乎什麼事情就都解決了,可是她忘了一件事,可以給許明輝生孩子的,不是只有她林雪曼一個人。
在得知懷孕的時候,雪曼高興得哭了,她舉著醫院的化驗單據,抓著醫生的胳膊再三確認。她的舉動,讓醫生為之動容,儘管這樣的場面,她曾見過無數回,然而在看到一個女人為自己可以做媽媽而高興到哭的時候,她們還是會感動。
雪曼連續問了三遍,她的主治醫生便點了三次頭。
她給許明輝打電話,她急切地想要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她,但讓她感到失望的是,許明輝的手機一直處在關機的狀態。
從醫院回去的路上,林雪曼每隔五分鐘給他撥一次,但結果都是一樣的,一個冰冷而無任何感情的女聲一遍遍地重複著一句話: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雪曼失望極了。
她的心情在高興與失落之間徘徊,這種狀態一直延續到晚上。
她記得許明輝的那通電話是在晚上9點鐘撥通的,接電話的人是于洋。
于洋說:「明輝他喝醉睡著了,他今天晚上恐怕回不去了。」
雪曼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和于洋結束的這場通話,手機在她的臉頰上貼了很久,溫熱的液體不斷地從臉和手機的夾縫裡流過,沾濕的觸感將她的理智拉了回來。
她想這樣可不行,她得把他接回來,他怎麼能在別的女人那裡過夜。
她開始在包里翻找車鑰匙,可是包里的東西太多,翻了好久也沒能找到。她提起挎包的底端,將包里的東西呼啦啦全倒在了地上,醫院裡的化驗單也夾在中間。雪曼拿起來,大顆的淚珠從下巴上落下來,滴在薄薄的紙張上,她把紙攥成一團。
「許明輝,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
林雪曼出現在於洋跟前的時候已經是另外一個樣子,化了妝,換了衣服,連頭髮都重新梳洗過。她讓自己看上去不那樣難過,努力維持著一點淡淡的笑容。
于洋打開門的時候,雪曼說:「對不起,一定給你添了許多麻煩。」
于洋把她讓進裡屋,這是一間公寓式的房間,進了門房,一切就盡收眼底,她看到她的丈夫躺在房間里唯一一張大床上,他身上蓋了被子,從邊角可看到他裸露的皮膚。
林雪曼的眼睛又不爭氣地紅了,她久久沒有動彈,眼睛的淚水隨時就要落下來。她走過去,拉起許明輝的一隻胳膊,他身上的棉被滑下來,露出他沒穿上衣的胸膛,她鬆開了他,轉回身來。
于洋就站在她的身後,她穿了一件家居服,肥肥大大的款式,雪曼突然看到她隆起的腹部,她猛然間明白了什麼。
她想笑一笑的,可是嘴角一彎,露出來的卻苦笑,她想她到底在裝什麼呢?她明明就很難過呀。
于洋跪在她的跟前,她說:「你有什麼不滿,就朝我一個人來吧。」說得那麼大義凜然。
雪曼連著退了好幾步,她不明白,這三人的關係里,做錯事的明明不是她,怎麼到了于洋的嘴裡,她彷彿就變成了一個隨時發泄不滿的惡人了呢?她笑了,一邊笑一邊往門口走。
「林雪曼,就當我求你,你放過我們吧。」
「我怎麼放過你們呢?」雪曼笑著說,「我也懷了他的孩子呀。」她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落下來。
那天晚上,雪曼有了孕期的反應,她開始嘔吐,一天里吃下的東西全被她吐了出來,後來肚子里的東西沒了,就開始吐酸水。她覺得所有的力氣都被用光了,連難過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在廁所里睡著了,身體靠著浴缸。醒來的時候身體冰涼,她突然有點害怕,害怕這涼颼颼的身體保不住她的孩子。她迅速從地上爬起來。
許明輝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回來的,那時候的雪曼正坐在卧室的梳妝台前化妝。
許明輝說:「要準備出去嗎?」
雪曼說:「嗯。」
許明輝又問:「這個時候上哪裡去?」
雪曼說:「不去哪裡。」
許明輝以為她不高興了,為他前一天夜不歸宿的事情,他向她解釋:「我昨天忙到很晚,所以沒有回來。」
雪曼說:「哦。」
許明輝有點討厭她的態度,但他理虧,他強調道:「是真的因為太晚了。」
雪曼說:「是啊,太晚了。」
他終於發現了她的反常,她動作緩慢,朝臉上補著妝,他看得出她的漫不經心,他覺得她是察覺到了什麼。
他走過去想要確認自己的想法。他站在她的跟前,她好像沒有看到,不是裝出來的,她一定是在想什麼,不然不會在他跟前這樣走神。他抓住她緩慢動作著的手。
雪曼抬起頭,他說:「你怎麼了?」
雪曼不說話,她仰起臉望著他,許明輝覺得她憔悴了許多,大概是他多心了,她還是為了孩子的事情才這樣的吧?他的聲音變得溫和,他說:「如果這次還不行就不要再治了,沒有孩子就沒有孩子吧。」
林雪曼沉默著,半晌說:「好。」
那天晚上雪曼離開了他們的家。
許明輝一覺醒來,發現身邊的床鋪是空的,林雪曼蓋的被子沒有動過,仍然平整地鋪在床上。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察覺到她的離開,他以為她是出去散心,以為她去了劉安琪的住所,唯獨沒有以為她走了。
當天晚上他喝了酒,醉醺醺地打開門,屋子裡漆黑一片,他按開燈,叫了聲「林雪曼」,沒有人應他,廚房、卧室都沒有林雪曼的影子。
在林雪曼消失將近一天的時間裡,他第一次想起來給她打電話,但電話提示關機。
他在鞋柜上發現了林雪曼留下的東西,那是家裡門鎖上的一串鑰匙,鑰匙鏈上還拴了個毛茸茸的掛件。在鑰匙的下面壓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尾聲
許明輝做了一個夢,夢裡林雪曼的模樣還停留在離婚的那天,她穿著肥大的連衣裙,站在民政局的門口,裙擺被風吹得時起時落。她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不帶一絲感情地和他說話,她說:「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永遠不。」
許明輝醒來的時候,一道閃電划過天空,一時間屋子裡一片光明,窗外電閃雷鳴,滂沱大雨用力敲打著玻璃窗,雷雨聲使他無法入睡,他從床上坐了起來。
陸青遠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來的,他說:「你是許明輝嗎……雪曼快要不行了……」
他的話許明輝有很多句都落掉了,唯獨那句「雪曼快要不行了」一直在他耳邊回蕩,他開始出現耳鳴。
從床上站起來的時候頭重腳輕,險些摔倒在地上,他跌跌撞撞地衝出家門,聽到于洋在後面叫他的名字,但這並沒有使他回頭。到地庫開車的時候,許明輝發現自己穿了兩隻不同款式的鞋子。
但還是晚了一步,他看到的是沒有了呼吸的林雪曼。
陸青遠說:「她父親想吃崔福記的糕點……大家都勸她明天去買,可是她不聽,執意要去,她是覺得這些年一直對不起她的父親……是被牆面上的廣告牌砸到的……沒有受很多罪……」
林雪曼躺在醫院的床病上,醫院的白床單蒙在她的臉上。許明輝走過去,他一時竟有點膽怯,不敢將那快白布掀開,他怕看到了無生氣的林雪曼。
他走上前,用手一點一點地將布揭開,林雪曼的臉便一點一點地露出來,她看起來很安靜,彷彿只是睡著了。許明輝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是冰涼的,他想,她終究還是不肯原諒他,所以到死都不想讓他見她最後一面。
他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劉安琪是在一個小時以後到的,她全身淋濕,身上的雨水隨著她的步伐在醫院走廊里流了一路,她看到站在病房外的許明輝,看到他發紅的眼睛,一切也就明白了,她迅速衝進病房。
病房裡很快傳來劉安琪號啕大哭的聲音,這個聲音久久回蕩在醫院的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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