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雜貨店

來自專欄 The life

我騎著那輛看似飽經風霜實則許久未騎的自行車隨著人群閑逛著。我身高不高，即使騎著車在人群中也不顯眼，可還是有人對我側目而視——因為我騎車，頭必須要抬起來看路，而我周圍人的頭都是低著的，也許他們也在看路，或是看其他東西。

就這麼溜了幾圈，沒發現什麼新奇的玩意，我調轉車頭，正準備離開，一個招牌突然映入我的眼帘。「孤獨雜貨店？」我低聲念道。腦子還沒轉過來，腳卻不由自主一蹬，一下就來到了店門口。

老闆四五十歲模樣，半踡在一張躺椅上，雙眼微閉，嘴裡吧嗒吧嗒的吸著水煙，與周圍其他店鋪叫嚷的熱火朝天的老闆們形成鮮明對比。「可對我這個近在咫尺的客人也應該有所表示吧，」我暗暗地想。連叫了他幾聲，他才慢慢悠悠地伸著懶腰做了起來。

「請問，這裡是幹什麼的？」我小心翼翼地問道。誰知，老闆兩眼一翻怪聲道：「你把我叫起來就是問這個？牌子上不明明白白寫著的嗎？」作勢又要躺下，我急忙叫住了他，心裡暗暗好笑，別的老闆都是對著顧客口若懸河地推銷自己的產品，可這位似乎是要別人求著他買他的東西，「那怎麼賣啊？」

老闆嘴一撇：「我這兒賣的孤獨，分貴重的和便宜的，你自己挑個吧。」他的聲音平緩了下來，這是我接觸他後第一次聽他這麼平和的說話，「貴重的孤獨已經不多了。」

我楞了一下，不以為然，孤獨不都是一樣嗎？還分什麼貴重和便宜，前面的人也真是笨，居然還都買貴重的，真以為貴的東西都好哇？想到這裡，我跟老闆說：「來個便宜的吧。」老闆看了我一眼，慢慢吞吞地挪回店裡的房間搗鼓了好一陣，在我耐心失去的臨界點才出來對我說道：「可以了。」

我將信將疑地駛在回家的路上，什麼都沒給我就打發我走,不會是騙子吧？轉念又一想，騙子就騙子吧，反正也沒花幾個錢。我就這樣腦子裡胡思亂想地走到了家門口，剛推開門，我的手機便震動不停，過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我以為是有人打電話，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太多的訊息同時發了過來，短的震動連在了一起，就變成了長震動。訊息的內容，無非就是一堆事情要我去做。我理了理頭緒，立刻投入其中。

距我買孤獨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說來也怪，這半個月事兒比以前多了不少，學習的，社團的，工作的，還要抽空練球練鋼琴。「這哪孤獨了？」我不禁嘀咕道，「簡直就是充實好吧。」想到今天下午終於要把這些事情都完成了，一個念頭竄入腦海：該和朋友們聚一聚了。

我開始聯繫我的朋友們，一個一個的，把他們從通訊錄里找出來，然後一個一個的發信息邀請。我拿著手機靠在沙發上，看著太陽一點一點的落下，期待著它完全淹沒在地平線下那一刻的到來。

終於，手機開始響了起來，陸陸續續，每個人都回了訊息，但內容卻是大同小異，有的說要和上司赴宴，有的說要陪家人，還有的說太累了想要休息。大地沒過了夕陽，黑暗籠罩了我。

半個月以來，我終於感受到了孤獨。而且我也明白了為什麼這種孤獨會是便宜的。因為我們都有，或將有這種感覺：曾經親密無間的朋友終究會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工作，和自己的圈子，我們會從形影不離變成一年只聚會一次，到不到的齊還不一定。

我趕忙去了那間雜貨店，開口就要買一件貴重的孤獨，可老闆微微地搖了搖頭，嘆口氣說：「貴重的孤獨，已經全賣完了。」

也許，人們不會再有貴重的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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