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佛教一定要對付牛魔王勢力？| 西遊記釋疑27

來自專欄西遊記釋疑

【西遊記釋疑】

在火焰山故事裡，有三件事情非常奇怪：

第一件，是牛魔王為什麼這麼慫？

第二件，是火焰山土地為什麼這麼霸氣？

第三件，為什麼佛教一定要對付牛魔王勢力？

先看第一件，牛魔王為什麼這麼慫？

之所以說牛魔王慫，是因為紅孩兒被觀音收服了，可牛魔王不僅不找取經團隊的麻煩，還讓大家躲著點取經團隊：

眾精見說，一個個膽戰心驚，問道：「可是那大鬧天宮的孫悟空么？」牛王道：「正是。列公若在西天路上，有不是處，切要躲避他些兒。」

再結合牛魔王的離家不歸，似乎不像是拋棄髮妻，更像是打著找小老婆的旗號，躲著取經團隊：

土地道：「大力王乃羅剎女丈夫。他這向撇了羅剎，現在積雷山摩雲洞。有個萬歲狐王，那狐王死了，遺下一個女兒，叫做玉面公主。那公主有百萬家私，無人掌管。二年前，訪著牛魔王神通廣大，情願倒陪家私，招贅為夫。那牛王棄了羅剎，久不回顧……」

牛魔王兩年前找了玉面公主，恰好是在紅孩兒出事之後。有人也許要問，牛魔王出去避風頭，為什麼要說是出去找了小老婆？因為出去避風頭就相當於認慫，牛魔王是西牛賀洲的知名大佬，這種事當然不好直說！

筆者猜想，牛魔王之所以表現得這麼慫，也許是因為他知道取經團隊是沖著西天路上的地方勢力來的。面對這樣一支「送瘟小隊」，牛魔王當然是避之不及。

再看第二件，火焰山土地為什麼這麼霸氣？

《西遊記》里最霸氣的土地，非火焰山土地莫屬。按理說，土地是鬼仙，處於仙人統治集團的最底層，在原著中都是一筆帶過的角色。偶有出場，也是被大聖爺叫出來問個話。若是主動給取經團隊通個風、報個信、送個飯、落個腳，就已經是被作者加了戲，了不得了！

由於地位低下，還經常看到土地被有法力、有背景的妖怪欺負的不像樣。但是，火焰山的土地卻一反常態，不僅主動給自己加戲，而且還敢欺負神通廣大的地方豪強牛魔王。

如果說霸氣還有可能是個性上的原因，那麼幫助取經團隊打牛魔王絕對是非常反常的行為。因為一般來說，土地根本沒有動機去攪合佛道之爭。上面的老爺們鬥來鬥去，跟小小的土地又什麼關係？不管是上面的哪個老爺，土地都開罪不起。

火焰山土地似乎已經提前知道了牛魔王難逃一劫，所以絲毫不怕打擊報復。在取經團隊對抗牛魔王勢力的過程中，火焰山土地主動出擊：

只見那火焰山土地，帥領陰兵，當面擋住道：「大力王，且住手。唐三藏西天取經，無神不保，無天不佑，三界通知，十方擁護。快將芭蕉扇來扇息火焰，教他無災無障，早過山去；不然，上天責你罪愆，定遭誅也。」

作為一個小小的土地，就敢跟地方大佬牛魔王對著干。這個土地是不是找了靠山？受了指使？有證據顯示，這個靠山和指使者就是佛教：

1、火焰山土地撒謊。這位土地所說的話，前後矛盾：

土地道：「……那牛王棄了羅剎，久不回顧。若大聖尋著牛王，拜求來此，方借得真扇。一則扇息火焰，可保師父前進；二來永除火患，可保此地生靈；三者赦我歸天，回繳老君法旨。」

前頭土地說，把火焰山的火扇息了，他就可以上天「回繳老君法旨」。可是等收服了牛魔王之後，土地又不打算回天庭，而是想就在火焰山安家：

土地道：「大聖！趁此女深知息火之法，斷絕火根，還他扇子，小神居此苟安，拯救這方生民，求些血食，誠為恩便。」

2、牛魔王歸順佛教。牛魔王最後歸順了佛教，投到了如來麾下：

（牛魔王）只叫：「莫傷我命！情願歸順佛家也！」

因此，火焰山土地只能是受了佛教的指使，找了佛教做靠山。

既然知道火焰山土地投靠了佛教，順便也說一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筆者猜測，這土地應該是背了黑鍋，心生不滿：

土地道：「是你也認不得我了。此間原無這座山。因大聖五百年前，大鬧天宮時，被顯聖擒了，押赴老君，將大聖安於八卦爐內，煅煉之後開鼎，被你蹬倒丹爐，落了幾個磚來，內有餘火，到此處化為火焰山。我本是兜率宮守爐的道人，當被老君怪我失守，降下此間，就做了火焰山土地也。」

釋疑06回（孫悟空為什麼能死裡逃生？）提到過，孫悟空能從八卦爐逃生，本來就是老君故意為之。但為了掩人耳目，替罪羊還是要找的。這道人被發配到火焰山做了土地，不知何日才能出頭，一經勸誘，就倒向了佛教。

再看第三件，為什麼佛教一定要對付牛魔王勢力？

牛魔王根本沒有招惹取經團隊，只是不借扇子而已。說實話，扇子是牛魔王的，他借與不借都是他自己的事。最後扇子用了，還把人給抓了，這似乎有點不講道理。可見這個世界哪有什麼道理講？最終還是要看誰的拳頭厲害。

那麼，為什麼佛教一定要對付牛魔王勢力呢？原因有如下兩點：

1、牛魔王是道家勢力。有人會奇怪，牛魔王不是妖怪嗎，怎麼成了道家勢力？這是牛魔王自己說的：

魔王大驚道：「猢猻原來把運用的方法兒也叨餂得來了。我若當面問他索取，他定然不與。倘若扇我一扇，要去十萬八千里遠，卻不遂了他意？我聞得唐僧在那大路上等候。他二徒弟豬精，三徒弟沙流精，我當年做妖怪時，也曾會他，且變作豬精的模樣，返騙他一場。料猢猻以得意為喜，必不詳細提防。」

牛魔王說「當年做妖怪時」，當然意思他現在不是妖怪。既然不是妖怪，那就要麼歸了道家，要麼入了佛家。但是，如果牛魔王加入了佛教勢力，後面為什麼又會說「情願歸順佛家」？因此，牛魔王是道教勢力無疑。

包括牛魔王的老婆羅剎女，也是仙：

魔王卻發狠道：「美人在上，不敢相瞞。那芭蕉洞雖是僻靜，卻清幽自在。我山妻自幼修持，也是個得道的女仙，卻是家門嚴謹，內無一尺之童，焉得有雷公嘴的男子央來，這想是那裡來的怪妖，或者假綽名聲，至此訪我。等我出去看看。」

侍奉羅剎女的「毛女」，也是仙女的一種：

那毛女即便回身轉於洞內，對羅剎跪下道：「奶奶，洞門外有個東土來的孫悟空和尚，要見奶奶，拜求芭蕉扇，過火焰山一用。」

在西王母身邊也出現過「毛女」：

眾皆暢然喜會，只見王母娘娘引一班仙子、仙娥、美姬、毛女……

牛魔王的兄弟，也被稱作如意真仙。

所以，牛魔王家族不再是妖怪，而是集體洗白成了仙，屬於道教勢力。

2、牛魔王是西天路上最有領導力的妖怪。原著中有三個細節，證明牛魔王領導力強，人脈深厚。

第一個細節，就是牛魔王居於西牛賀洲，卻與東勝神洲花果山的孫悟空結為義兄弟。

此時又會了個七弟兄，乃牛魔王、蛟魔王、鵬魔王、獅駝王、獼猴王、禺狨王，連自家美猴王七個。

行者道：「剛才這夥人都是本境土地、山神。我問他妖怪的原因，他道是牛魔王的兒子，羅剎女養的，名字喚做紅孩兒，號聖嬰大王。想我老孫五百年前大鬧天宮時，遍游天下名山，尋訪大地豪傑。那牛魔王曾與老孫結七弟兄，一般五六個魔王，止有老孫生得小巧，故此把牛魔王稱為大哥……」

讀過原著的朋友都知道，孫悟空是個要面子的猴子。他特地在豬八戒和沙悟凈面前強調一下「我叫牛魔王大哥，那是因為我個子小」，就是愛面子的一個表現。孫悟空是因為個子小才叫牛魔王大哥，那麼蛟魔王、鵬魔王、獅駝王，個子難道比牛魔王小嗎？為什麼也尊牛魔王為大哥呢？

看過《水滸傳》的人都知道，宋江只有六尺高，跟其他人高馬大的梁山好漢一比，就是個黑矮漢子。不僅如此，宋江的武藝在眾好漢中也非常一般。可就是這樣，宋江仍被眾人尊為大哥，坐了第一把交椅。可見，不是塊頭大、武藝高就可以做大哥，

同樣的，牛魔王能夠被眾魔王尊為大哥，絕對不是孫悟空說的塊頭大，而是大家服他。用今天的話說，就是領導力強。

第二個細節，就是牛魔王和孫悟空戰了一場的功夫，就有人來請牛魔王赴宴：

這大聖與那牛王斗經百十回合，不分勝負。正在難解難分之際，只聽得山峰上有人叫道：「牛爺爺，我大王多多拜上，幸賜早臨，好安座也。」

雖說是巧合，但也反映了牛魔王交友廣泛、人脈深厚。而且不請到牛魔王，眾人都不能安座，這更加凸顯了牛魔王的地位。

那上面坐的是牛魔王，左右有三四個蛟精，前面坐著一個老龍精，兩邊乃龍子、龍孫、龍婆、龍女。

果不其然，牛魔王坐了一號位。可見牛魔王在地方割據勢力中的地位非常高。

第三個細節，牛魔王居然還曾經會過豬八戒和沙悟凈。

魔王大驚道：「猢猻原來把運用的方法兒也叨餂得來了。我若當面問他索取，他定然不與。倘若扇我一扇，要去十萬八千里遠，卻不遂了他意？我聞得唐僧在那大路上等候。他二徒弟豬精，三徒弟沙流精，我當年做妖怪時，也曾會他，且變作豬精的模樣，返騙他一場。料猢猻以得意為喜，必不詳細提防。」

一方面，牛魔王家族勢力龐大，牛魔王本人又極具領導力，可以算是西天路上割據勢力的盟主；另一方面，牛魔王又暗地裡投靠了道教。

牛魔王這種有勢力、有手腕、有領導力的人物，就像是道教勢力打入西牛賀洲的一顆釘子。不除掉牛魔王勢力，西牛賀洲上的割據勢力，必然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所以，佛教想要掃除西牛賀洲的地方勢力，統一西牛賀洲，必須要消滅牛魔王勢力。所謂「擒賊先擒王」，擒住牛魔王，自然就瓦解了牛魔王勢力。

值得一提的是，鑒於牛魔王歸順了佛教，未來佛教應該能把牛魔王勢力照單全收。

上文說，牛魔王屬於道教勢力。但是道教勢力是分派的，牛魔王屬於道教哪派勢力呢？誰又是西天取經工程的最大受害者呢？

請聽下回分解。

●待續●

註： 原文引用版本為作家出版社2006年5月出版、呂薇芬校注《西遊記》世德堂本 。

本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西遊記釋疑，作者：曹不空。更多文章，請關注微信公眾號。

? 本文版權歸 曹不空 所有，任何形式轉載請聯繫作者。

往期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