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兒子18歲生日的一封信(原創)
藉此我將這封信一字不改地掛在博客里。但願會給做父母的一點啟示。
小毅:
今天是你18歲生日,衷心祝你生日快樂!
你的18歲生日與新世紀一起走來。這是多麼吉祥的事。12月30日是我們全家值得慶賀的日子,為此媽媽早就想送你一件禮物,今天與你大舅到動物園海洋館看到一個精美的貝殼,上面有一隻可愛的小狗,並刻有「好快樂」字樣,我用8元錢買來送給你。其次就是給你寫這封信。因為這個日子容易勾起媽媽許多往事。
十八年前的今天,你呱呱墜地的情景,全身紅撲撲的樣子彷彿就在昨天。從那一日起,你給我們帶來了無限歡喜和無盡的勞累。家中有你我們就有干不完的活,尤其是媽媽只要你在身邊,心裡就感到踏實,就會忘掉煩惱,不知勞累。你在幸福、快樂卻又伴著學習的重負下長大,歲月如梭,轉眼你已18歲,對於你來說18歲是成人的開始,是多麼令人羨慕的歲月,而我們現在已有人生苦短的愁悵,父輩們也有過18歲,可哪一天怎麼過的都已沒有記憶,你們的幸福生活我們小時候想都不敢想,看到你每天無憂無慮地生活,媽媽感到欣慰,但更會聯想到小時候那段艱苦歲月,就總想跟你說說,告訴你小時候的成長經歷,讓你了解爸媽對你的愛和為此付出的艱辛。
那一年,媽媽一人在北京過,你爸爸在震後的唐山基建工程兵部隊,有了你以後,你外婆從湖南農村來北京照顧我,那時北京住房特別緊張,我與你外婆為了不影響同宿舍的阿姨,跟院里借了一間地下室,實際上是打掃衛生用來放掃帚的,裡面黑暗、潮濕,陰森可怕,整個地下室只有我和你姥姥,每到夜深人靜,樓上的老鼠亂串,我嚇得全身起雞皮疙瘩,白天我們要用簸箕把從管子上蒸發的水一瓢一瓢舀起再倒在廁所里,在那裡我們娘倆住了近一年時間,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可憐你外婆整天見不到陽光,還要幫我幹活,懷上你5個月時,二樓一個好心的叔叔看不下去,主動把房子讓給我們住,他自己回北京的家中住,從始我們才算見天日,你外婆那年已70多歲,為了照顧我,他要克服聽不懂普通話、環境的改變和飲食的不習慣,還要忍著病痛為我洗衣服、做飯,每天到西區去取牛奶,那時家裡條件不好,買少量的水果都是為了肚子里的你要有足夠的營養,所以你外婆從不會吃一口,每天的剩菜總是他老人家搶著吃,那時雞蛋非常金貴,有時吃雞蛋我們叫她吃,她說不能吃,吃了就頭暈,實際上她是為了把好吃的留給我吃,保證你在娘肚子里有足夠的營養。
我們搬到單身樓三個月,記得那一天是「八一」建軍節,你爸爸突然出現在走廊上,那時我們都在走廊上做飯,我感到非常吃驚,他說他這次回來不走啦,看到他的行李我和你外婆確信他真得不走了,他被調來北京,我心想真是傻人有傻命啊,那時要想進北京擁有一個北京戶口,真是比登天還難哪!
你爸爸的到來,使我有了依靠,常言到男人是一堵牆,男人是一棵樹,一家有了男人,做女人的就會有一種安全感,有一次你爸爸從三里河買來一捅魚,吃了一頓,還把乘余的魚養了好幾天,可惜我懷你時吐得特別利害,有時真是吃什麼就吐什麼,連苦膽水都要吐出來,儘管如此,我真得是感到了那種將要做母親的幸福。同年冬天,我們又被迫搬了一次家,住在現的恩菲大廈的位置,是當時設計院西單身樓四樓一間12平米的房間,那時的北京是一個比現在冷得多的冬天,12月29晚上,媽媽感覺肚子疼,就知道是寶貝你想提前來到這個多彩的世界上,30號的早上,你爸爸陪我到了復興醫院,那時沒有計程車,我們只好座公共汽車去,我真是走一步痛一步,刻骨銘心啊!住進醫院後,我當時怎麼痛都不喊叫一聲,我旁邊那個床上的產婦痛得受不了就跳到床底下,然後再爬上床,護士問我你怎麼不叫喚,我只好苦笑一下,我不是不痛,而是我怕大夫煩,整整一天我都咬緊呀關,到中午,我的血壓突然升高,護士找來了主治醫生會診,血壓高對產婦不是好事,一不小心就有生命危險,我當時彷彿感到生命已到盡頭,只是想保住你就行了,什麼都不再企求,我自己已明顯感到不能再堅持了,大夫說的話在我耳邊變得模糊不清了,大夫會診後決定馬上給我打降壓針,針頭剛進我就全身出汗,後我覺得好受多了,可陣痛每隔幾分鐘就一次,延續一天,在醫院渡過了慢長的一天,到30日晚上7點10分,你才姍姍出世!護士抱起你露著小屁股,告訴我是個男孩!當時我想,將來兒子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然後媽媽緊閉雙眼。(上)
83年4月的一天,你拉肚子非常利害,那天晚上很晚了我和你爸抱著你到北京兒童醫院,當晚,一個姓張的大夫給你診斷,並二話沒說就留下你住院,辦完住院手續我和你爸沒有趕上末班車,當時心情沉重走路邁不動腳,回到家已是次日一點多鐘。我們回到了家裡但心卻留在了醫院。後來得知道這種病要做細菌培養,經過一周的細菌培養,診斷為鼠傷寒,這種病在當時的死亡率高達90%,得知這種病是這樣的嚴重,媽媽當時的痛苦到現在仍然刻骨銘心。在你住院的十四天里,兒童醫院不允許陪住,我們沒有辦法,當時醫院規定每周只能探視一次,儘管我知道去了也見不著你,可每天我要到醫院去看你二次,那時你僅僅只有4個月大啊,每次趕到醫院十次有九次都被大夫堵在門外,後來去多了,聽人家講通過旁樓的地下通道可以躲開看門老頭直接進到裡面,有時晚上我就和你爸爸去看你,但不能進到房間里,我就站在窗戶外面希望見到你,然後向護士打聽你的病情,每去一次我都是淚水漣漣回來,在那段痛苦的日子裡,除了上醫院去看你,回到家把你用過的尿布、衣服用開水煮,掛得滿樓道都是。有一次我與你爸去看你,你見到我們沒有哭聲兩行淚水順你那清瘦的小臉流下來,那一幕至今還清晰地留在媽媽的腦海里,孩子啊你可知道那時媽媽所承受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和折魔!我恨在你發病初期沒有引起重視,我深深後悔,每到晚上就淚流滿面,整夜不能入睡,一想到你獨自在醫院,就如萬箭穿心,怕護士粗心,照顧不好反而加重病情,4月29日,我決心接你回家過「五一」,大夫同意了,我一早就準備好接你出院的東西,你回到家裡媽媽哭了,你卻躺在床上露出了笑臉,我與你爸的感覺是從痛苦的深淵爬上了岸!
後來為了照看你,我們請了一個安徽阿姨,管吃管住每月開20元錢,她叫趙平,這個阿姨很好,精細照顧你。我們也從不把她當外人。你小時候特愛生病,而且每次生病動不動就發燒,一燒能燒到40。每到這樣的晚上,我同你爸爸輪流守著你,我看上半夜,你爸守下半夜,為了給你退燒,要不停地準備用毛巾或是酒精給你退燒。當你一歲零4個月時,我們決定送你進幼兒園,趙平阿姨臨走時,我抱著你在4路車站送她,阿姨一聲再見,你就大哭起來。從那時起我就斷定你的情商不低。此後你在設計院的幼兒園呆到上小學止。有一次我用自行車送你去幼兒園,半路上你哭著跳下車,把我嚇了一跳,怎麼也弄不住你,我急得直出汗,你卻往回跑,有一個老太太見了後,幫我一起抱住你,最後還是將你送去了,那時真是沒有辦法,後來我才了解到是因為一個阿姨因你往桌上吐口水才打了你,於是你記恨在心,第二天死活不肯去幼兒園,為了這我告了那個阿姨的狀。如今想起這件事還覺得過意不去,可那時媽媽太愛你了,真是容不得你受半點委屈。
當你幾歲時,媽媽風雨無阻地送你去二七劇場旁邊的學校學英語,到中心小學畫畫,你經常會捧回各種獎狀和證書,儘管我們懂得那些獎狀和證書不能說明你未來能當畫家,但著實叫我們感到高興,那時的幸福一直延續至今,我相信那細小的成績對你的影響將是深遠的。往後送你上幼兒園進小學、讀初中、升高中,使我們感到欣慰的是小學升初中,你自己選擇北京二十一世紀中學並以好成績被錄取,這所學校考試早,你完全可以不參加北京市初升高統考,為了證實自己的實力,你又參加了學校的考試並排在前8名。你自從到了二十一世紀學校後,變得開朗樂觀,辦事有信心,知識面也隨之擴大,比起我們不知要好多少,這正是爸爸媽媽所希望的。
我們這代人經歷了文化大革命十年動亂,小學三年級就開始停課鬧革命,20年後有人總結說:我們這代人是歷史的犧牲品,剛生下來就趕上1961年過苦日子,該上學的時候又遇上文化大革命,該成家又趕上晚婚,該要孩子又趕上計劃生育,正是上有老下有小需要錢,又趕上下崗,你說我們又怎麼會沒有壓力,好在爸爸媽媽從小出生於農村,吃過苦,儘管上大學是佔了那段歷史的光,但此後的生活天地卻是自己開創的,20年來我們靠的是自信和一份人窮志不窮的骨氣,和一雙勤勞的雙手共同營造了這個家,當你享有今天這份優越的生活時,你一定不會想到爸媽結婚時連一把椅子都沒有吧,1983年我們做了第一個五年計劃,那個計劃非常現實,第一年:一張圓桌,四把椅子,一個衣櫃;第二年買一個煤氣灌和一輛男式自行車,第三年增加一輛女式自行車,自己動手組裝一套音響;第四年買一台黑白電視機;第五年全家回一趟湖南老家。這個計劃很快就實現了,一分艱辛一分收穫,我們作為過來人,其體會真是太深了,媽要說這些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人要有生活目標,永不服輸,勞其筋骨,苦其心智,才會生活美好,事業有成!
對於你來說出生於首都,你的少兒時期家裡雖不富足,但衣食無憂,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真可謂含在口裡怕化放在手心怕碎,儘管我們的生活比那些萬元戶還有很大差距,卻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優越的條件給你提供了一個好的生活環境,不管是物質還是心靈的你都有可以說都是完美的,但其負面影響也很大,比如不知道珍惜,我說的珍惜不僅僅是指物質上的,其中也包括精神上的,還有不知道報答,總覺得父母對你好是應該的、天經地義的,我以為,如果這些錯誤不及早更正,必將毀其一生,當然,這些不足不僅你有,而是80、90年代一個普遍現象,相比之下,你還算好吧!
我相信隨著年齡的增長,你會逐步懂得只有珍惜才會擁有,施人以愛方會被人所愛。物質的東西故然不能少,而精神的東西遠比物質的重要,比方說一個人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如果還有生存之信念,他必定會設法尋找食物,如果這個人此時在精神上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念頭,他只好坐等待斃,這就是精神重於物質的觀點。
以上我沒有認真思考,全是即興想到什麼地方就寫到什麼地方,在你18歲之際,想說的話很多,但落筆興許有許多是廢話,但最後的幾條忠告不得不記住:
1.珍惜生命,永遠記住生命只有一次,善待生命不僅是對已負責,更重要的是對親人和社會負責;
2.有知識才有資本,從現在開始勤奮學習才是明智之舉;
3.金錢可貴,但取之有道,沒有錢不算成功者,因為你沒有能力和資本孝敬父母,呵護愛妻、撫養下代;
4.結婚容易,過日子很難,好婚姻可以使一個人一身幸福,不幸的婚姻可使世代不幸,慎重對待為好,適當晚婚有益於事業成功;
5.找一個好女人做你的妻子,好好待她,這是你的責任:好妻子的條件是有知識,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當然還要相對漂亮;
6.做一個好男人,條件之一是有責任感,二是幽默,三是懂得愛。掙錢養家是你的本分,愛護妻兒是你的天職,其次是事事大氣處之;
7.孝敬父母,是做兒女人之根本,永遠不要忘記你小時候父母在窗前等你回家的情景;
8.舉手之勞的事不要不幹,自私的人往往就是這樣;不要因善小而不為,心中充滿愛心,生活才會充實;
9.知其回報,記住別人曾經給予過你的精神與物質的東西,適當的時候 報答別人;
10.要有承受打擊的準備,生活永遠不會一帆風順,要坦然對待。父母總是要離你而去,學會讓歲月撫平傷痛!
祝你學業有成
考取你理想的大學
永遠愛你的父母
2000年月12月28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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