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恩溥：《中國人的氣質》

19世紀，一位叫明恩溥的美國傳教士，遠赴重洋，來到了古老的中華帝國。在這裡，一切都讓他充滿了好奇卻又深感不可思議：這個民族性情溫和，卻缺乏起碼的同情心，他們勤儉、忍耐簡直到了混沌、麻木的程度，他們表面上講究禮節、一絲不苟，內心裡卻缺乏誠信、相互猜忌。這位傳教士將自己的思考寫成了一篇篇文章，有關於中國人面子、時間觀念、禮節、勤勞的描述，也有缺乏公共精神、保守、缺乏同情心、神經麻木的批評。不得不說，這是一部遠比柏楊先生《醜陋的中國人》觀察更為有趣、視角更為開闊的了解中國人的好著作，畢竟，「自己的毛病，別人看得更清楚」。而且該書描寫的是19世紀晚清時期的中國，今天的我們讀起來，現場感極為真切，雖是一部表達觀點的書，卻可以被我們當作歷史書來讀。值得一提的是，明恩溥為中國人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他遊說美國羅斯福總統，將清朝政府的「庚子賠款」在中國興學和資助中國學生來美國留學。在他的推動之下，1908年，美國正式宣布退還「庚子賠款」的半數，計1160餘萬美元給中國，作為資助留美學生之用。清華大學、北京協和醫院因此得以建立，中國第一批留學生因此得以成行。回顧中國百年史，他的主張改變了中國歷史，影響至今仍然未絕。摘錄一段該書關於中國人缺乏同情心的描述，看看清朝的「嚴打」形勢：在太平天國叛亂的逆流席捲中國廣大地區的那些年間，全國各地的形勢都很緊張。那時候，一個陌生人只要讓人生疑，就會被抓起來，接受嚴格的盤查。如果他的辯白無法讓抓住他的人滿意，那麼他的麻煩可就大了。二十多年前，在距筆者此時置身其中寫作的這間屋子幾百碼開外的地方，就曾發生過兩起這樣的悲劇。地方官員感到自己幾乎已無力執法，就發不了一份半官方性質的告示，讓百姓捉拿一切可疑人等。村民們看到一個人騎馬經過，看樣子像是外省人，這人又解釋不清自己的來歷。在他的鋪蓋里搜出許多金銀珠寶，這顯然是他從什麼地方搶來的，於是，這個人便被綁了起來，村民們就地挖坑，這個犧牲品就被推了進去。就在這時，又發現另一個人在田野里狂奔，樣子十分驚慌，只因為有個什麼旁觀者提出，這個人可能是個同謀，於是，這第二個犧牲品便遭遇了與前面那個人同樣的命運。有的時候，這些來路不明的人還被強迫自掘墳墓……還有一段關於「中國最需要什麼」的極為精彩的論述：中國有著許多需要，國家領導人認為陸軍、海軍和軍工廠是當務之急，而對中國懷有良好願望的外國人則認為，她需要的是紙幣、鐵路和科學教育。但是，對這個帝國的狀況做一番更為深入的分析之後，難道不會發現，她最深切的需求之一就是更多的人類同情心嗎？她需要感受到對兒童的同情，十八個世紀以來，這種情感已經成為各個種族和民族最為寶貴的精神財富之一，儘管人們並未意識到。她需要感受到對妻子和母親的同情，十八個世紀以來，這種情感已經得到長足的發展，並且深入人心。她需要把人當作人來同情，她需要懂得，如甘霖一般來自天堂灑落的仁愛品質，既祝福行善者，也祝福接受者——這是一種神聖的情感，塞涅卡稱之為心靈的缺陷，但基督教的影響已將它培育，使他成了一株花開全球的最美麗的植物，這是一種美德，一個經常體現出這一美德的人是最接近於上帝的。多精彩！今天讀來，半點也不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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