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戀裁縫

卷首裙裾翩躚國人自古尚禮，禮儀是做人的重要規範，《禮記》認為，禮儀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正衣冠被擺在了首位。上古時候，穿衣著裝那是國家制度，界限森嚴，穿錯衣服不是小事，那是要殺頭的。當然，今昔迥異，除卻服飾的政治屬性單論自然形態，衣者也始終是生存第一要務，管子云「衣食足而知榮辱」，某種意義上，衣冠正要比飽其腹更為緊要。從古至今，衣飾之美變幻無窮。樂府詩稱羅敷「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那是佳人與美服的相互映襯，彼此生輝。漢服的廣袖長裙一度引得今人艷羨，專門尋人設計製作，拿到特殊場合穿穿，想必也是眷戀布帛飄逸輕蔓的視覺效果，過過癮罷了。今天穿衣還是兼顧了功用與美學。一件稱心美服，對於一位講究衣著儀容的女子或紳士而言，不僅是身心與感官的愉悅，可能還會由此引發一種波及甚廣的流行，滲透力極強。量體裁衣，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前始終佔據生活主流。追溯起來，當年紅極一時的新民衚衕里那些小作坊，如今雖然連塊磚瓦也覓不到，畢竟成為一段巷陌生活的寫照。幾位耄耋老人，從舊記憶里吃力地搜尋，終究支離破碎。他們的後人，鮮有幾位承繼祖藝，或在三馬路日漸式微的布料市場，或散居「北方」另擇他途，也只不過憑多年口碑積攢的人氣，以他們的方式，挨過冷落。坐在他們面前，你會莫名生出一分敬意。那雙隱在風光背後的巧手，註定要一直這樣單調地忙碌下去，因為這裡還有他們過日子的柴米油鹽。其實，有些東西就是這樣，撿不起，又放不下。在崇尚自然的當下，很多人又懷念起買布做衣的老習俗，除卻因為生活富足對身形的改變需要，溫故的意義恐怕更多一點。針線走過的痕迹，有百鍊鋼成繞指柔的世傳絕技，也有常人觸摸不到的苦痛和欣喜。他們及他們的後人，都在這條路上，踽踽前行。你最好不要用世俗的眼光定位一個裁縫的價值，因為在他們眼裡，有常人看不到的關於美的構造，因為熾愛與執著，有些更為精深莫測。至於貧賤富貴，恰恰變得不那麼在乎，倒是衣者臉上那份喜悅，才是最高獎賞。小時候母親常說，人是衣裳馬是鞍。懵懂中知道，穿衣真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含糊不得。退回去二十幾年，家家戶戶差不多都有一台縫紉機，嘎答嘎答，那是天下母親演奏出的最美妙的音樂，彷彿訴說光陰。如今，機杼聲漸稀，但誰又會忘記過年時孩子們的新衣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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