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張國榮傾慕的一代天后，一個真正用靈魂唱歌的女人

歌姬永不死，只是漸凋零。

一

看到這個標題，很多了解張國榮的人可能會首先想到山口百惠。眾所周知，百惠是哥哥最敬重的樂壇偶像，然而這篇文章的主人公，是日本樂壇的另一位天后——中森明菜。

在現在的年輕人當中，中森明菜這個名字已經很陌生了。即使在日本，她的名望也漸漸凋零。而在上個世紀的亞太流行樂壇，她卻是後山口百惠時代最閃耀的實力歌姬之一。和山口百惠歌路頗有近似之處的明菜，在與松田聖子一起，幾乎統治了日本樂壇的整個90年代。

哥哥張國榮在91年的雜誌訪談中曾說：「我對中森明菜一直抱有幻想，因為我真的很喜歡倔強的女孩子。」

徐克拍攝《倩女幽魂》的時候，一開始也原本打算邀請中森明菜做哥哥的搭檔飾演聶小倩，後來考慮本土觀眾的喜好才選擇了王祖賢。我們至今仍然懷念電影里一襲白衣的聶小倩，記得她婆娑的淚眼和回眸、同情她在夜路上的顛沛流離。現在想來，倔強但卻一生坎坷不幸的中森明菜，也許真的很適合聶小倩這個角色。

二

《駅車站》明菜式抒情的代表作之一

成名之後的中森明菜，並沒有選擇做另一個山口百惠，也不甘於傻白甜的偶像歌手路線，她用低沉深邃的音色和叛逆自信的性格走出了一條屬於她自己的路。在同時代的另一位天后級偶像歌手鬆田聖子結婚後，中森明菜完全統治了日本樂壇，巨大的影響力延及香港，成為一代人共同的女神。梅艷芳、張國榮、張學友、譚詠麟等巨星都翻唱過她的歌曲。如梅艷芳的《無人願愛我》、張學友的《你是我一半》、《局外人》等等。

在比前輩松田聖子晚出道兩年的情況下，中森明菜獲得四次年度唱片銷量第一，兩次第二，80年代總銷量2200萬，名列第二（低於第一松田聖子200萬）。在ORICON公信榜獲得冠軍單曲的總次數上，明菜和濱崎步、松田聖子至今仍然雄踞日本女歌手前三位。

中森明菜歌聲中有種千帆過盡的感慨和滄桑無奈，演唱歌曲時往往全情投入，許多人會記得她在唱那首《難破船》時往往悲傷到身體顫抖、眼中不停流轉著淚水的情景——她是真正用靈魂唱歌的歌者。

難破船-中森明菜

來自淘漉音樂

當今華語樂壇，總會有些新出道的年輕歌手標榜所謂的「國際范」。一副軟妹臉的明菜，早在幾十年前就用霸氣的颱風彰顯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女王范，85年開始明菜唱功純熟後歌曲風格就變幻莫測。比如1985年唱片大賞的歌曲《我愛你》走桑巴風格，《砂漠》則比較偏向阿拉伯風格。

除了多首名曲大紅大紫，個性強烈的她喜歡自己選歌、自己設計打歌服裝和舞蹈動作，通過這樣的做法勇敢地展示自己的性格和世界觀。中森明菜的一舉一動、穿衣打扮成為當時亞洲女性們爭相模仿的潮流，被稱為「明菜流」，許冠傑有首經典老歌《日本娃娃》，裡面就有一句歌詞「個樣似中森明菜，唔系講假，趣怪又特別，直頭日本化。」

いい日旅立ち

然而這一切輝煌在中森明菜遇見近藤真彥以後走到了轉折點。1983年，中森明菜在和同為人氣巨星的近藤真彥（陳慧嫻《千千闕歌》的原唱歌手）合作電視劇時戀愛。這個被稱為「教科書級的渣男」，一邊與明菜交往，一邊又與明菜最大的樂壇勁敵松田聖子傳出緋聞，給明菜帶來巨大折磨。後來，更是與香港樂壇當時第一天後梅艷芳開始了一段戀情，為人精明的松田聖子很快抽身，而真誠至情的梅姑和明菜則一起陷入了和近藤真彥糾纏不清的三角戀中。

1989年7月11日，時年24歲、飽受折磨的中森明菜於近藤真彥家中用剃刀割腕自殺，傷口在左肘內側，傷口長度達8cm、深2cm。除了大量出血，筋肉和神經亦被切斷，傷口深至見骨。

作為這一自殺事件的後續，休養半年後，在1989年12月32日與近藤真彥一起召開了記者見面會。一邊是弱不禁風、流淚不止的明菜不停地道歉，稱近藤真彥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一邊則是近藤真彥在有著「結婚發布」意味的金屏風背景前表示「和明菜只是好朋友，不會結婚」。在這次詭異的「金屏風事件」中，無限包容對方、不斷妥協的明菜最終被近藤真彥以「結婚要買房子」為由騙走了7000萬。

這一系列事件之後，中森明菜的公眾形象大受損害，被粉絲認為不愛惜自己，另一方面，原本就糟糕的身體狀況也一蹶不振，導致嗓子受損，以後的歌曲演繹方式也受到限制。與公司解約、不停變更事務所、母親去世、又遭家人背叛，一次又一次傷害積壓在明菜心中，身體從出道時的58公斤消瘦到最低40公斤以下，精神和身體狀況日漸崩潰的明菜，在演唱會上多次聲淚俱下。雖然明菜至今仍然沒有放棄在音樂上的追求，卻再也難以回到鼎盛時候的輝煌。

中森明菜的一生中，有時代浪潮推動和個人天賦帶來的華彩第一章，也有因為至情至性而被奪走一切的生死轉折，還有帶著輝煌與傷痛並存的記憶堅持歌手夢想的後半生。

「應該很少有人像我一樣有過那麼多次被信任的人背叛的經歷吧。太黑暗了，簡直不想活了。」——這是明菜最無奈的內心獨白。

三

2014年日本NHK紅白歌合戰，闊別舞台四年後，中森明菜作為特別嘉賓壓軸獻唱。依然是柔和的低音，還有因為身體狀況不佳導致的淡淡的無力感，令人欣慰的是，明菜演唱過程中堅定的眼神和溫和的微笑，讓我看到了她蟄伏在脆弱背後的強大力量，歌聲中溢出一種低沉的昂揚，彷彿在和自己悲苦的一生頑強地抗爭。現在的她開始唱爵士，玩電子樂，時不時翻唱昭和名曲，給仍然愛著她的歌迷們不斷帶來驚喜。

I love you

時至今日，仍有萬千歌迷羨慕著山口百惠作為一代傳奇短暫卻光芒萬丈的藝人生涯，也對她於事業巔峰時選擇嫁給三浦友和告別樂壇的人生選擇唏噓不已。而我每念及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卻總是會想起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彥。這兩對愛侶，同為上世紀日本藝能界叱吒風雲的天王天后，一對幸福終老彼此相依，另一對卻背叛離異天各一方。幾十年後，再聽明菜的歌，看著她演唱時深邃的眼神中難掩的悲傷和無奈，實在令人憐惜。

這首《I love you》是明菜翻唱自尾崎豐的昭和名曲。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某一天的深夜，四周萬籟俱寂，明菜悲傷而滄桑的歌聲完整地包圍了我。I love you，明菜這首歌是唱給誰聽的不言自明。

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曾如此遙遠而卑微地愛過一個人，也許那個人並沒給我們夢想著的幸福而只是累累傷痕，也許在許久以後我們只能像明菜一樣孤獨地在深夜唱一首這樣悲傷的歌送給那個不可能的人，

也許，我們也終於會忘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