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還有可能詩意地棲居嗎？

點擊播放GIF/773K　　美　　1　　先談談美。　　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曾談過美，凡談論得深的人都要探討一個非常深刻但其結論又始終不能讓所有人都想信的問題，即精神性與物質性誰在先。偏頗一些的觀念始終要強調一方面，而調和的觀念自然要講兩者的統一性。因此就有了幾種認識。一種認為美是客觀存在的，即先於人的知覺，這是強調物質世界的客觀存在性。它的極端是否定精神的存在。虛無是它的最終點。另一種認為美是主觀對客觀存在感知的結果，強調了人的主體價值，這當然是強調精神世界是生命的主導。它的極端是過分強調精神性而成為宗教。它的極端的極端便是邪教。有人也許認為探討美不必涉及這麼深，但實際上這是致命的問題。　　大概誰也不曾想過探討這一純粹的生命本質會激怒什麼人，更不會想到會遭到當局的迫害。但這種厄運在人類歷史上卻屢見不鮮。蘇格拉底大概是歷史記載的第一人。哥白尼也與此有某種深刻的聯繫。中國的老莊在兩千多年以後被一些人從地底下挖出來槍斃了，而另一些生活在本世紀的學者們也遭到了難以想像的殘酷命運。現在這些人又活了，老莊也被世界上認為是最有影響力的哲學家和美學家。　　假如我們稍加思索就會發現，有一些人是永遠不死的。他們正是那些為人類的本質而純粹地活過的人。無論他們是為探索世界本質的科學，還是他們信奉的哲學，在他們生命最深邃的地方是澄清的藍天大海，是比現存世界還要遼闊壯觀的另一個世界，是與整個宇宙的大生命相連的一個統一的美麗世界。實際上，一旦他們發現了那個世界，就再也不曾離開那個世界。因此，他們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裡。過的還是那個世俗的日子，但與往昔絕然不同，因此與眾不同。　　

點擊播放GIF/859K　　美　　我們還可以說，生活著的每一個人的世界都與他人不同，雖然表面看沒有什麼兩樣。我相信，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有非常純粹的生命體驗，哪怕是剎那間。有的人被自然感染了，他自己也感動了，感到了美，但他並不知道這是美。有的人是從丑和惡開始嚮往美。有的人是在遠離了美以後才懷念美。海德格爾強調了這一點：「人類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　　我欣賞那些從自己生命深處發現美的人。他們正是那些純粹地活過和正在活著的人，包括那些犧牲的美，那是一種難以靠近的無比高貴的美。　　2　　為一種詩意的生活而付出高昂代價的人少之甚少，但我們因此而不能否認人類始終是為著這一目標而努力的。自由是最高要求。因為自由的境界正是哲學的最高境界，也是詩所表達的最美麗的意境。但因此我們也不能否定人類始終生活在一個悖論中：人類的文明正是追求自由的歷史，卻被文明漸漸地奴役。　　

　　小橋流水人家　　科學、發明和生產有三個理由：一是為了更好地生存，所以最大限度地滿足各種慾望；二是為了詩意地生活，通俗一些說是為了更閑、更懶，而讓精神生活更加充盈；三是為了回答人類的本質疑問，它表面上看是為了滿足極少數科學家和哲學家以及詩人的好奇心，實際上是為了整個人類的好奇心。表面看這些都是物質文明，但實際上在深層上是精神文明。看起來我們一味地要分清楚哪是物質文明、哪是精神文明是愚昧的。　　人類始終有一個錯誤的觀念，即物質文明（暫且這樣糊塗地分吧）越發達，人類的精神越自由，所以就過分地強調物質文明。有一些人在讚美當今文明時，首先要說的是原始社會人類的生存狀況是多麼艱苦時，卻忘了目前我們存在著的滅頂之災：由於對大自然的戕害，人類將失去生存的空間。是的，我們暫時保存和保養了我們的肉體，但我們精神的空間卻越來越小。我們接觸自然，發現自我，體驗純粹的生命存在的機會越來越少。人類越來越多地只是看到自我的一部分，對一種世界本質存在的感知越來越少，雖然人類發現了太空，發現了更大的物質空間，卻也迷失在這茫茫宇宙。　　

　　大漠孤煙　　另一方面，人類的精神文明的確取得了空前的積累，但這些並不等於人類的精神也是空前地自由了。我們比以往擁有了更多的知識，對世界的本質也有了更多的認識，但正是這些認識左右了你我，使我們在很多時候不敢確認自己的體驗，而流於世俗。過去人類的辭彙里沒有自由、幸福、科學、民主等詞的時候，並不等於人類沒有這些體驗和要求。老莊是向後看的，他認為人們有對仁、義的要求時，正是仁義不存在了才要重新建立。現代學者一直認為是向前看的中國法家旬子實際上也是向後看的，認為道德不存時需要建立法律才能維護社會的正常秩序。朱熹把這種向後看的理論極端化，認為一切事物在被人發明、發現時已經先存在了，這就是理。拿現在的新生事物網路來說，就是在人類還沒有這個事物時，世界上就已經存在它了，只是現在才出現而已。這種認識在過去很有道理，也很有市場。在現在也並不是沒有存在的價值。它告訴我們，我們只是向我們的本質一點點地靠近而已，即我們發揮了作為人確實存在的智力，但我們的本質沒有什麼改變。這種認識的了不起，是確定了價值的永恆存在。　　

　　優雅星空　　目前能同意這種觀念的人太少了。人們普遍認為，現在比過去要進步得多。在物質上創造了比以往財富之和還要多的財富，在精神上也獲得了空前的自由。可是歷史學家在不斷地提醒我們，歷史上有關自由的認識與現在不同。那麼現在的「自由」與往昔的「自由」有可比性嗎？過去人們在一種宿命論和宗教的關懷下，女性和奴隸並不是都覺得自己不自由，因為那時的觀念使他們承認自己的存在是合理的，更何況他們把自由總是與天地、上帝、佛和真主什麼的超自然力量聯繫在一起。我們現在始終強調那是落後的，卻忘記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理念——自由並不是指隨心所欲，任意妄為，而是一種和諧的心境，指一種統一的境界。關於這一點是東方哲學的深邃所在。也就是說，我們現在並不比老莊、孔子的自由境界更高。從這個角度來說，一種社會的道德和倫理以及秩序並不是人最本質的要素，這些都將隨著社會的變化和人的要求而改變，但人最本質的要素基本不變。人類探討得最多的是那些不斷變化的部分，但這些部分很多時候總與人的自由意志相違背。　　

點擊播放GIF/680K　　細雨付落花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很多類比是不應該存在的，很多進步是虛妄的。實際上，現在人類有關文明和生命的論述是粗糙的，甚至是可笑的。就像我們在沒有發現相對論以前，我們對這些的描述始終是清晰的，直線的，平面的。可是當我們發現了相對論以後，才發現世界的本質是難以把握的，是一種非線性的，是立體的。我們怎麼描述都可以，只要我們找到一個切入點。那麼我們現存的一種書本式的文明不過是無數文明中的一種描述而已。我們完全有理由對它懷疑和重新評價。事實上，我們已經有無數種認識世界的方法和哲學了。那麼文明究竟對我們有什麼意義？當然有意義。它使我們在對照和疏理中認清了人的本質存在，從而進入一個詩意的世界裡。　　

　　詩意的冬天　　3　　美是生命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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