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鑒》評論(十四)
上元舊不然燈……明日,偵知遼將欲間行入城觀之,允則與同僚伺郊外……且置其所乘驢廡下,使遁去,即遼之南京統軍也。後數日,其人得罪。
居士曰:李允則先生的一連串故事證明了外交家必須首先是政治家。遼將觀燈,目的顯而易見是當間諜。如果李允則當場擒獲間諜,的確能產生作用,但如此一來難免雙方問責,破壞兩國之間的和平關係。遼國氣急敗壞,或許派出更高明的間諜。而讓間諜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中則顯得更為巧妙,一方面間諜最重要的保密,被暴露等於沒完成任務,本來就會得到懲罰,另一方面,宋國對他的招待會令遼國對此人產生芥蒂之心。同時揭露間諜的行為會為間諜造成心理震懾,並使遼國理虧,短期內遼國不再敢派間諜到秦州。在不需挑動兩國關係的前提下,輕鬆化解間諜危機,這就叫做講政治。
(曹璨)晚節頗傷吝嗇,物議少之。璨母嘗閱其家帑,見積錢數萬,召璨謂曰:「汝父履歷中外,未嘗有此積也,可知不及汝父遠矣!」
居士曰:數萬的積蓄並不算多,可見曹璨只是沒有將自己的工資頒賞給底下的將士,所以被稱作吝嗇,而絕不是貪污。如果就個人的權益來說,曹璨這樣做沒有什麼不對;但就當時的規矩,一般武將都會將自己的財產分賞給下屬,曹璨拒絕這樣做,只怕會影響到他和下屬的關係。所以他在晚年才偏向「吝嗇」,可能就是因為帝國不再需要自己領兵作戰,自己也不再想經營自己和下屬間的關係,不再想受到潛規則的束縛,因此變得如此決絕。
十二月,丙戌,富州蠻首向光澤表納疆土。帝曰:「朝廷得之安用!當是其親族不相容耳。」命轉運司察之,果然。
居士曰:一切非謀劃性的侵略,或在計劃外的國家領土擴張都得依靠鄰國內部的政治鬥爭。所以向光澤納土稱臣必然是因為他的親族不相容,而這又是北宋帝國擴張的絕好機會。趙恆先生之所以拒絕,是因為此事與李繼捧納土事件過於相似,北宋帝國在西夏面前已成驚弓之鳥,因此不再敢捲入外族的權力鬥爭,以免再出一西夏。
宋真宗天禧四年(庚申,1020年)
壬寅,准入對,具奏謂及利用等交通蹤跡,又言:「臣若有罪,當與李迪同坐,不應獨被斥。」帝即召迪至前質之。兩人論辨良久,帝意不樂,迪再三目准令退……令出外,帝不許。
居士曰:寇準臨走還不忘拉一個墊背的,足以證明他與李迪並不是同道中人。李迪對他使眼色的原因,是希望告訴寇準自己同樣與丁謂為敵,留在朝中,可以制衡丁謂。
第三十五卷 宋紀三十五
宋真宗天禧四年(庚申,1020年)
自准罷相,繼以三黜,帝初不之知。歲餘,帝忽問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見寇準,何也?」左右亦莫敢對。
居士曰:此一段乃是後代無聊史家為趙恆開脫的無稽之談,趙恆在神志清醒的時候把寇準貶到偏遠之地,怎麼可能如此無辜?本月初八,趙恆已能辦公,說明他神智已經清醒,卻沒有想到寇準的事。十月初五,趙恆行將就木,還忘不了為粉飾太平親臨現場,怎麼會獨獨忘了寇準被貶的事情?
宋真宗乾興元年(壬戌,1022年)
戊辰,貶道州司馬寇準為雷州司戶參軍……宋綬當直,草責詞,謂嫌其不切,即用己意改定。詔所稱「嘗醜徒干紀之際,屬先皇違豫之初,罹此震驚,遂至沉劇」,皆謂語也。
居士曰:把先皇之死歸咎到寇準、李迪身上,確實是殺人不見血的辦法。
或語謂曰:「迪若貶死,如士論何?」謂曰:「異日好事書生記事,不過曰『天下惜之』而已。」
居士曰:斷絕權力濫用不能靠嚴刑峻法,因為有人會拿生命當做與交易的本錢,認為自己即使犧牲生命能夠換來無限的權力享受也是值得的。儒家的道德綁架就更不靠譜,丁謂的一席話就揭露了「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的謊言——所以防止權力濫用只能通過限制權力本身。
始,宦官以山陵事多在外,允恭獨留不遣,自請於太后,太后不許。允恭泣曰……太后曰:「吾慮汝妄有舉動,適為汝累。」允恭泣告不已,乃以為山陵都監。
居士曰:雷允恭因為山陵使是肥差,所以在皇太后面前如此真誠地痛哭流涕,可見他的居心。劉娥明知如此,依然派他去當山陵使本身是個錯誤。不過也有可能是劉娥將計就計,利用雷允恭的必然貪瀆,找出破綻,達到除掉雷允恭和丁謂的目的。
己卯,詔以天書從葬永定陵,用王曾、呂夷簡之議也。
居士曰:把天書安放在永定陵是在所有正確處置天書的方式里最為體面的一種。
惟演至河陽,嘗請曲賜鎮兵特支錢……蔡齊……即劾奏惟演。遂罷賜錢。
居士曰:劉筠是書生中的硬漢,楊億是朝廷中的名士,錢惟演是貴族中的小人,但在《西昆酬唱集》里他們彼此唱和的詩歌中,一眼望去卻看不出這些分別,只有結合他們彼此的經歷,才能覺得氣量和同樣意象表達的情趣如此不同。所以了解詩歌的含義才必須知人論世才行。
總評趙恆:趙恆先生即位之初即遭到帝國連年征戰的報應,導致他急於求和,因此有了澶淵之盟。但由於王欽若與寇準相互傾軋,導致這次盟會的意義被瓦解,在趙恆看來由豐功變為屈辱。為了打破這種自卑,趙恆開始瘋狂封禪、迷信祥瑞、不理民生。這就難免遭到民眾質疑,因此有了思想獨裁。同時給了官僚以可乘之機,所以又趙恆又派出了間諜的次方。看上去趙恆是被命運捉弄,陷入了一種可憐的處境。但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此,而在於趙恆自己沒有擔當,為了證明自己不可憐而努力做形象工程,勞民傷財,就憑這一點說,他完全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帝國由此陷入窘境,各種死結已經凸顯。只是此時距離宋朝建立不過50—60年,五代時期剛剛結束,民心思定,所以沒有人對趙恆的暴政進行反抗。並且幸運的是,他的繼承人趙禎先生雖然算不上中國歷史上最有作為的皇帝之一,但一定是中國歷史上最為合格的皇帝,他精明且寬鬆,開放且勤政,為北宋帝國迎來了一線生機。也使趙禎時代(仁宗朝)成為中國歷史上難得一見的真正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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