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別緻的讀書方式:讀書就像玩核桃

有幾本薄書,一直裝在包里,坐地鐵,坐出租,或朋友聚會早到,或晚上睡覺前,都要翻上幾頁。感覺讀書就像玩核桃一樣。這種感覺不是玩鋼蛋玩鐵蛋玩石頭,那樣太沉。沉重的厚重的閱讀會使人心裡發怵,我不是不需要,而是閱讀它們需要大段的時間和良好的心境。就像一個人潛水一樣,必須先要深深地吸上一口氣,否則,讀和不讀是一樣的。核桃不一樣,輕鬆。我這幾本書很薄,所以和玩核桃的感覺更接近一些。

這幾本薄書雖然很薄,但是絕對不可以輕薄地讀。就像一個莊重的美女和品行很正的美女不可以輕薄地對待一樣。它們我不是第一次讀,而是一讀再讀。每一次讀,都會有所得,所悟,會讓我的思緒飄得很遠。我的好奇心一再被誘發,新生的想法像大山裡的梯田一樣層層疊疊。一個個問號搖頭晃腦地從我的思緒里走過,傲然地要我加以關注,加以沉思,加以解答。《梁遇春散文選》,錢鍾書的《寫在人生邊上》,一個是我大學老師推薦閱讀的,在大學的時代就仔細地讀過,另一個是大學同學推薦的,那個時候也如饑似渴地讀了。當人生的閱歷和文學的閱讀經驗增加以後,重讀這些作品的時候,突然會有些心理和情感上的轉變。從前,是很崇拜的;而現在,是很敬重的。

從詞語的意義上說,好像濃淡不一樣,但表達的主題卻是一樣的。從前只能說是熱烈的崇拜(就像還沒有見過美女第一次見一見傾心一樣),而現在的敬重卻是更深沉更有選擇的愛了。它們都很薄,薄的放在書架里就找不到了。但它們絕對是讀不快的,讀上一篇,就要合上書頁想一想。看自己的理解是否和作者所表述的意思高度一致,以及潛藏在文字背後的東西是否被我發現了。梁遇春英年早逝,像俄羅斯的曼德爾斯塔姆一樣,他們的散文——如果我們給他們一個批評家——我覺得他們各自在自己國家的文學史上的地位是一樣的。只是,我們對梁遇春的散文關注度遠遠不夠。

梁遇春是個才子,字裡行間才氣逼人,靈氣四溢,妙語連珠。這些作品,很受歐美的小品大家們的影響。他本來就是大學英文系的高材生。錢鍾書的《寫在人生邊上》和梁遇春的作品大體一樣,他也受歐美派的小品的影響。睿智,才學,博聞強記,人生洞見,無不在書中有淋漓盡致的體現。我猜想錢鍾書先生之所以不願意出版這本薄書,和這個原因有關,不管怎麼說,這些作品有受影響之嫌。這個心理和安徒生不願意領受孩子們過多的愛的心理是一樣的。像他這樣的大學問家,自然是苛責地對待自己的作品的。至少,這些東西讓錢鍾書先生讀了感到有一些臉紅。其實,這是大可不必的。世界上所有的作家的作品都不是空穴來風,都不是無中生有,它必然會受世界上大師們的影響。受影響和模仿是兩回事。不過,中國的作家和外國作家有一個鮮明的區別,外國作家會很坦率地說自己的作品受什麼人的影響,而中國的作家總是羞於承認這個事實,似乎所有的糧食都是自家產的。和陽光無關,和空氣無關,全是自個兒流血流汗勤勞得來的。

梁遇春的散文和錢鍾書的散文,讀起來總不那麼舒服。因為他們的冷嘲熱諷像刀子一樣鋒利。但,又隱隱地帶著一些苦悶和苦悶里的掙扎。這是時代造成的。兩個人的作品,都會對社會對人生提出尖銳但又很藝術的批判。看來一個時代造就一個時代的作家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不管是魯迅,還是郁達夫作品的主題,都是錢鍾書和梁遇春散文中的主題是一樣的。它們都是玉,是火,是針。所以說,這些作品是讀不快的,讀上一篇無異於進行了一場劇烈的運動,必須喘口氣才行。和錢鍾書相比,梁遇春的氣質更敏感一些,更多了一些天然的東西。

還有魏列薩耶夫的《果戈里是怎樣寫作的》,看起來很薄,字數卻七萬多字差不多算一個小長篇了。果戈理的稱號是天才和白痴。在我看來這樣的評價恰如其分。世界上凡是能被稱得上是偉大的作家的,幾乎都是天才和白痴的混合物。但它也是作家們的典範,尤其是職業性的典範。這個人對自己的作品從來都不滿意,能虛心接受各種意見——哪怕是尖銳的刻薄的——這一點會讓所有把自己作品當作自己寵物一樣的作家們相形見絀。閱讀果戈理的寫作過程以及他如何虛心接受別人批評的故事的時候,我驕傲的心無論如何也驕傲不起來的,而當寫出一篇滿意的作品時生出的愉快心情也會蕩然無存。這個人的名字就像懸在我們頭頂上的一口鐘,時時會警告我們。

讀書就像玩核桃,但這核桃一點也不輕鬆。消遣的時候翻翻經典,或者把經典當作消遣,如此讀書之法,當是一種別緻的讀書方式。(安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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