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次郎的夏天：與二愣子大叔同行

06-05

今早下了一場長長的雨，似是老天壓抑已久的發泄。這是一個伏筆，一個鋪墊。接踵而來的將是驕陽如炙烈日朝天，夏天將隆重出場，並長期盤踞在這片大地和人們心頭。

倏然想起，蝴蝶湖畔的木棉花早已鋪出一地的橘紅艷麗，圖書館旁的大葉紫薇也綠葉成蔭嬌嫩如洗。

雨下淅瀝，早上難得地窩宿舍，重溫了那部經典——菊次郎的夏天。這部電影不是第一次看了，卻依舊能帶來心靈上的顫動，體會到氤氳內心的溫馨清新。北野武用與暴力美學截然不同的溫情，再次征服觀眾。初看這部片子的那個夏天，鋼琴大師久石讓歡快的曲子伴奏下，正男一路奔跑的畫面是駐留在我大腦中最動感明艷的一幕，如同吃完榴槤後久久不散的熏味。

沒有爸爸，媽媽又在未知的遠方，每到暑假只能羨慕地看著夥伴們一家家去海邊遊玩，而只能在夥伴的屋子前一遍遍喊，代司，出來玩啊，代司……孤單缺乏母愛的正男，在奶奶為謀生而工作的時間裡，只能一人木訥地獨處——特別是暑假時。

一個偶然的郵件，正男知道了媽媽的地址，於是毅然而往。曾經的鄰居阿姨——同樣有童年創傷的女子，卻表現出偌大的母性關愛，讓老公菊次郎帶正男上路。他是一個粗魯無禮接近痞子的二愣子大叔，老婆卻看出他內心深處的男孩形象，並對正男的奶奶說——他喜歡小孩子。或許，在出發之前，她就料到這一路將有許多樂趣和哀傷交融彙集，如同人生。重要的，是一路歡快地奔跑而過。

在路上，二愣子大叔惡習不改，輸掉了幫正男找媽媽的路費。於是，只能一路搭順風車。即使如此，大叔還是一副痞子樣，人家不肯帶他們上路就砸了人家的車窗；甚至偷人家的的士……這一切，又好氣又好笑。北野武成功地刻畫出那個隨處可見的刻薄不學無術、欺軟怕硬、斤斤計較、愛報復卻不失可愛的中年形象。沒有背景，卻在背後紋了一副猙獰可怖的紋身；不會游泳，卻在游泳池裡手舞足蹈，還差點溺水……

但就是這樣一個二愣子，這樣一個可笑又可憐的大叔，卻在千里迢迢的旅途中從未發出過後悔的怨言，僅僅為了幫小男孩圓一個看看媽媽的夢想。這一切僅僅源於他也是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么？在經過一路的磨難和挫折後，他終於帶正男找到媽媽的住處，卻神色凝重地看到了門牌上的姓名並非正男媽媽……

於是，他終於確認了，正男的媽媽已經成立了另一個家庭。猶豫間，一個幸福的家庭推門而出，媽媽已成了人家的媽媽，正男還是原來孤單的正男。長途跋涉，換來的卻是永遠無法接近的距離。遠遠地看著，低頭走開……

為了安慰正男，大叔從飛車黨肥佬的手中搶了一個飾物——天使之鈴，並說，那個不是媽媽——地址是對的人卻不是，只要搖搖天使之鈴天使就會出現，把媽媽帶來。正男用力地搖鈴鐺，望望天空說，天使不來了。海風撩起大叔蓬亂的頭髮，大叔一時語塞，眼睛像飛進了海沙。海浪嘩嘩然，我們的內心也是一片潮濕。一會後，正男躲在水泥管內繼續搖鈴鐺……多可愛木訥的小男孩。

在電影的後部分，大叔去老人院看了闊別多年的老母親——那個也曾拋棄自己的女人。老母親坐在午後充滿陽光的窗邊，透過玻璃望著窗外的世界。大叔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經過歲月的打磨她已經老態龍鍾，午後的陽光爬滿她斑斑駁駁的臉頰。僅有一扇玻璃之遙，看著眼前的人，他內心油然生起難言的苦澀，歲月給每個人帶來了不可逆轉的改變。但他終究沒去打攪她，默然離去……或許，有些東西心理釋然便可以了，不必表達出來。一旦說出來，就世俗了，流於形式了。北野武留給了我們思考的空間，仁者見仁。

這一路上，北野武大叔渾渾噩噩、神神叨叨的痞子樣，初看去，除了給我們帶來無奈的笑聲外，就是反襯出沿途遇到的各色人情世態：無辜又好心的賓館服務員、性格迥異卻同樣熱情的戀人、周遊全國的流浪作家、面噁心善的飛車族……世界並不完全純潔，卻正因此而美麗。片中飛車黨光頭佬說，一起玩吧，為了那孩子。這句話正是後來幾人在田野玩耍的真實寫照，釣魚時池塘沒有魚就讓肥佬和光頭佬扮魚，作家變魔術和正男逗玩，大叔教大家玩裸體一二三紅綠燈，自製木材弓箭——不小心射中肥佬的屁股，漫天繁星下扮外星人……一切都充滿童趣，這些不正是我們小時候玩過的嗎，北野武再次自然生動地喚醒我們業已沉睡的童年。

而電影最具技巧的一幕在結尾。分手前，小男孩問大叔，先生，你叫什麼名字。大叔答曰，菊次郎，***，滾吧.....原來，那個夏天，成長的不只有那個小男孩。這個叫菊次郎的大叔，可真可愛！小子，要乖啊。我們下次再去找你媽媽吧，要乖啊……

很多人說，看完這部片之後含著眼淚笑了。或許，在生活繁忙奔波勞累之餘，武鬥場面淋漓激烈衝擊視網膜之後，該在某個愜意休閑的午後泡上一壺清茶，細心觀看體會這樣清新的電影，讓浮躁的心平靜一下再繼續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