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兒：承受苦痛，心泰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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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過很久的話，成了老話兒。這些話都是安東老王自己以前說的：

本篇配圖：福成攝影

一

　　人生苦痛有肉體的，有精神的；有形而下的，有形而上的。肉體的苦痛必然要轉化為精神的苦痛，精神的苦痛終要作用於肉體的苦痛。形而下的苦痛是生存界的苦痛，是窮困、勞役及肉體之痛。　　形而上的苦痛則是性靈上的苦痛，是深刻的絕望的苦痛，是人在最清醒狀態下產生的苦痛。形而上的苦痛，是不能麻木的、迷醉的苦痛。

二

　　當你認識到人生時空的絕對有限，當你盤詰生命的絕對意義，當你鞭問自己為什麼要生存，當你意識到個體的純粹孤獨、無助和柔弱，當你感覺到你與真心所愛的人保持永恆的距離，當你環視茫茫宇宙人類的必將消失，當你知道在宇宙大時空中，整個太陽系乃至銀河系也不過是曇花一現，你怎能不陷入形而上的深刻苦痛中！

三

　　痛苦與生命共存。痛苦是生命之母。沒有痛苦，生命不復為生命，只有石頭才不知痛苦。

四

　　有的人，其一生是在沉鬱、悲痛中度過的。米開朗基羅曾這樣概嘆：「為什麼要追求更多的生活和歡樂呢？人間的歡樂愈是誘惑我們，愈是對我們有害。」這位古希臘雕刻藝術大師的偏頗之詞出自他沉鬱悲痛的人生經驗，於是他說，「人一生下來便死去，是最幸福的人。」　　這種蔑視人生的態度或許可以理解，但並不足取。人生的痛苦，乃是人生歡樂的源泉。正因為生活中有醜陋，才顯現生活的美好。能以勇氣戰勝痛苦人生的人，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熱愛人生吧！　　雖然如是說，生命的痛苦有時確實令人難以承愛：經歷一場深刻的戀愛－－用全部生命去愛一個人的人，一時失戀，便痛不欲生；經歷親友子女死亡的痛苦的人，會感到生活暗淡無光；事業的失敗，受污辱的痛苦……都會置生命於孱弱的「假死」境地。然而生命的韌性終會使他堅強地站立起來。

五

　　生命的痛苦和戰勝痛苦的歡樂，是激勵個體的永不衰竭的動力。這一點也許永遠是人生之謎。羅丹曾這樣說過：何必要有這種規律，把人類牢系在生活之上，使他們受苦呢？何必用這種永恆的誘惑，使他們喜愛生命，可是生命又是那麼苦痛呢？苦惱的問題！

六

　　zongjiao是解脫人生痛苦、迷惘、憂鬱的途徑之一。　　zongjiao的熱忱與寧靜，深深的寧靜，使人陶醉、幸福。　　然而zongjiao對痛苦的解脫是虛幻的、不真實的，是zongjiao的麻醉。　　我們每個生命都應依賴於一個「神」，這個神只能是自己，自己的肉體與精神的力量。　　成熟的生命，依靠自己的力量立身於世。　　我們沒有一個人是可以救助另一個靈魂的，人只能自救。人在自救過程中，並不排除他人的幫助和幫助他人。

七

　　一個人只有經歷偉大的愛情，才能抵禦世間一切異性的誘惑；一個人只有經歷人生滄桑和苦難之後，才能不惑於世間的紛擾，他內心恬然安寧。　　因此，那些性情恬澹的人，其實都是經歷過生活的風雨雷霆者。他們從苦難中得到智慧，從虛偽中發現真理，從脆弱中體驗生命的偉力，從世事乖惡中找到生活的美。　　生活從來都不會把廉價的成熟人生付予一個人。當我們羨慕人類的智者成熟的天真、樂觀、幽默、恬靜、沉靜等種種精神品質時，我們就應當接受屬於自己的一份苦難，或對眾生的苦難表示出深深的同情，並從中汲取提升生命的力量。

　　八　　

　　歲月一天天過去。　　一切都將過去，歡樂、痛苦、屈辱、焦慮、煩惱……都將過去。　　能在心靈深處住腳的事物，是我們遭受的苦難。我們之所以不被苦難壓垮，是因為我們的心靈總是把諸多苦難的經歷化為壯美的回憶。可見，人的心靈結構是美的，她的功能就是通過對生活的美的觀照，使我們擺脫苦痛。

九

　　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超脫人生苦難。但是只要我們常抱著超脫凡俗之心智，便可以達到一種超然的境界。　　痛苦的感受無疑是人生的一大財富，痛苦教會我們深刻，教會我們洒脫，教會我們善與愛。

十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註定要受苦，有的人則要受難。為了生存，我們要承受來自自然和社會的種種痛苦、焦慮，於生存界苦苦掙扎、奮爭。為了幸福，我們承受心靈的苦難，多情的心布滿生活的創痕。有時，我們陷入孤立無援的絕望，環視生活一片汪洋；有時我們情無所寄，獨對蒼穹拆說心曲；有時我們滿懷真誠去尋溫馨的世界，得到的卻是世俗的虛偽和冷漠；有時我們自以為尋到了生活的真諦，展卷開來，發現的卻是夢幻與虛無。　　人生中太多的缺憾，太多的負累，壓得我們欲哭哭不出，欲醉醉不得，我們只能咬牙堅持著，抱定那矢志不移的人生之愛，心存那份如愚似拙的執著。無疑，人人都註定要承受苦難，有了這份信念，我們便不怕一切凄風苦雨，向著生命的光明界進擊。

十一

　　壓抑是一種痛苦的感受。每個人都有心靈壓抑的歷史。壓抑感是生命能量阻滯、不能舒發的痛苦感受。壓抑損害生命。由心理、精神壓抑積累的毒素，會消融個體的生命力。壓抑的惡化，則將導致心理畸形、變態，甚至走向瘋狂。　　但是，輕度的有節制的壓抑，是調節生命各種能量平衡所必需的。善於控制放縱的慾望，有利於保護個體的健康。

十二

　　壓抑也是文明社會調節人際關係的心理機制。然而這種調節的代價是使個體生命喪失自然的衝動。須知，健全的生命是與自然相通的。生命之流自然流淌，一旦文化太多地壓抑生命自然本能，則將遭致生命的委縮和退化。

十三

　　現代人在追求高度文明的同時，還應當學會像原始人那樣用腹部思考，尋回生命的原始淵源，恢復人類的心靈能力，徹底清除大腦壓抑區灶，使個體生命重現生機和活力。

十四

　　大自然最好的醫生，她能醫治我們心靈上的創痛。

十五

　　生活中的不幸與幸運，痛苦與快樂，愛與恨總是交織在一起。我們切不可因遭遇不幸而詛咒生活，厭煩人生。正確的態度應視不幸和痛苦為上蒼恩賜的財富。當我們意識到痛苦時，才會真切地感受到我們擁有的一切。不幸和痛苦是我們人生的老師，它將教會我們生活的智慧和愛心。

十六

　　松樹受傷，從傷口流出松油來。人心受傷，從傷口長出思想來。一個對人及人類苦難沒有真切感受的人，不會成為思想家。

十七

　　痛苦是人生的影子，當我們歡樂時就忘了它，而當我們遇到挫敗時，這影子就膨脹長大起來。

十八

　　不是有思想的人痛苦，而是痛苦產生思想。形而上的痛苦來自社會，而不是來自生命。所以要擺脫痛苦，其途徑無非是改造社會，或者改造自己。

十九

　　沒有大痛苦便沒有大解脫。痛苦是解脫的深度，也是快樂的深度。釋迦牟尼的解脫最徹底，因他感受到的人生虛幻之苦最為透澈。

二十

　　人類生存的困苦與荒誕，從來沒有像進入佛陀的意識進入得那般深邃；而人對世俗的超越，也從來沒有誰像佛陀超脫得那般徹底。

二十一

　　佛陀剝去了世俗人生的一切理由，便為自己創造了一個新的人生理由：普度眾生。

二十二

　　超越痛苦意味著超越造成痛苦的世俗社會，超越由世俗關係造成的自我。歸根到底是要超越自己。

二十三

　　我的心從深深的痛苦中長出快樂，而不是像世人那樣從膚淺的快樂中生出苦澀。

二十四

　　一切形而上的痛苦都不是自釀的，而是人類苦難滄桑的歷史在人心靈中的積澱。人類苦難積澱在我的靈魂中，這是我的宿命。我便以之為底色，繪一方快樂而明凈的天空。

二十五

　　沒有成為負重的駱駝，就不可能成為吶喊的雄獅；沒有吶喊過的雄獅，不可能出落成自由之嬰孩。

二十六

　　哲學家是化人類苦難為人生智慧的人，他深諳人的苦難，又超越了這苦難。

二十七

　　越是痛苦越是尋求精神上的慰籍與解脫，這才有精神上的超越。痛苦，有的來自肉體；有的來自精神。形而上的痛苦更能鍛造一個人的精神。

二十八

　　由痛苦走向智慧，再從智慧達到永恆，這是釋迦牟尼的人生道路。

二十九

　　人借著痛苦接近神明。

三十

　　寧要痛苦也不要空虛。因為痛苦與歡樂等值，空虛則是心靈陷入無意義。

三十一

　　在人生最渴望的感情生活中，痛苦總是多於快樂。

三十二

　　我不欣賞痛苦。但我卻欣賞那正視痛苦，並從痛苦中振拔出來的精神。這正如我不欣賞糞土，而欣賞從糞土中長出的鮮花。

三十三

　　無論我們的心靈如何痛苦，生活如何地慘淡，我們腳下的大地和頭頂的藍天始終是美麗的。

三十四

　　讀了余純順《走進西藏》的文字，才知道是內心的苦難與尋找慰籍，使他成為行走的哲人。

三十五

　　只因投入地愛一次，便令你如此痛苦；而這場痛苦，又讓你人生覺悟。

三十六

　　凡是令你痛苦的事情，都因你太把它當一回事了。問題是，一個人對什麼都不當回事，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三十七

　　你的痛苦來源於什麼，你得分析清楚。讓你痛苦的一定有一個明確的對象，你得或放棄或超越這個令你痛苦的對象。這是一場精神上的智慧的戰鬥。

三十八

　　只有在世俗煉獄的痛苦之火中，才能鍛造出人格與靈魂。

三十九

　　人的滿足並不總與快樂相聯繫，快樂使人追求更大的快樂，即激發人的不滿足；相反，人的至高滿足必產生於深刻的痛苦，是精神上的痛苦使人知道了快樂的限度。

四十

　　童趣無用，但卻最珍貴。比如說小時候玩石子兒，隨便揀一處蔭涼的地方，選上四塊小石子幾個小夥伴按規定的套路玩將起來，從正午玩到日西斜，有意思極了。而現在，有什麼事物能讓我像玩石子那般投入且意趣無盡呢？

　　四十一

　　我活著，我存在。我感覺著我的存在，我因存在而樂。我在故我樂。　　早晨騎車上班，彷彿空氣中都流淌著輕鬆的快樂，悠悠然，好快樂。我的自行車在快速地旋轉，也感染上了我生命存在的快樂。人流匆忙，整座城市在流動。我因感受到人群的匆忙而快樂。　　這是一種不介功利的品味，不匆忙追趕什麼，也不企求什麼。只因我存在著，我只因我存在而快樂。這是生命的最大快樂。　　然而很多人放棄這種快樂，去尋自以為能帶來快樂的泡沫。他們終生匆匆忙忙，如蟻營營。他們中的哲學家稱之為追趕時間。　　時間是追趕的嗎？一個苦澀而令人困惑的問題。生命賦予的時空，不是追求趕來的。一味「追趕」時間，破壞了我們心靈的寧靜與完整，破壞了生活那份從容、知足、素樸，給人生套上了無形的精神厚枷，讓我們一生永遠匆忙而沉重，無暇享受生之存在之樂。

　　四十二

　　生之存在之樂，大樂也。那是生之美、運動之美。懷望樹間節節盈滿嫩陽，遠眺山巒漸漸染上暮色，我們感到生命時空之美妙；回首童年已逝，少年已逝，青春將殘，中年已至，我們感到生命律動之玄妙。存在即快樂，早暮一也。　　生之存在之樂，是健康之樂。我們一無所有，只有健康的身體，我們因此而快樂。那病弱者、衰朽者願以傾城之價、高位之權、隆世之名，來交換我們的健康。我們笑而不答。我們只體味生之健康之樂。我們吃飯香，快樂；我們睡眠安，快樂。我們看得見清澈宇宙，快樂；我們感受春風溫潤、夏雨綿綿、秋露澄明、冬雪高潔，快樂。我們還因健康通暢的排泄而快樂。

　　一句話，我們因健康而快樂，心中終日喜樂融融。我們因快樂而快樂。　　生之存在之樂，還是生活與思考之樂。我們活著，我們生活著，有一份工作，並因工作而成為一個有用的社會成員而快樂。我們會思考，並因思考而快樂。　　存在即快樂。我們本因存在而富有，而喜悅。凡生活賦予我們的一切，生命豐富的一切，我們都予以包容、接納，並因有了這份厚實的心靈而大樂，我們因心胸寬闊而快樂。

四十三

　　僅僅是因為還活著這個事實，人便狂喜了。真的，我們難道不該在每一天對一己生命的存在而喜悅嗎？活著本身就是歡樂，生命存在的快樂。然後才派生出其它的快樂。

四十四

　　草木有自在之樂而不知其樂，動物有自真之樂而不知其樂，人有自知之樂亦不知其樂。我自在、自真、自知，這是怎樣的歡樂呀！

四十五

　　草木有自在之樂，動物有自真之樂，人有自知之樂。倘若人能禪悟這生命的三重存在之樂，則人生會變成多麼美妙！

四十六

　　人不該企圖格外的快樂。你做了好事，已經享受自我心靈的美好了，就不當貪圖回報的喜悅；你寫作時已經陶醉過情感與思維的樂趣了，便不應再得意於發表後的歡欣。　　一味貪圖快樂，難免到頭來由樂致苦，了無情趣。

四十七

　　我們所求的一切東西，都能給人帶來快樂，也都能給人帶來痛苦。因其快樂，我們值得去追求；知其痛苦，我們把握追求的分寸。

四十八

　　所有的歡樂都有代價，所有的痛苦均有回報。因此，不必一味地追求歡樂，也不要一時絕望於痛苦。

四十九

　　許多人感受不到快樂，也許是因為失去了感受美好的心靈單純。常有這樣的情形，一些表面上看來挺不幸的人，他們在生活的艱辛里卻特別容易感到滿足，易感歡樂，那怕他在垃圾堆里拾到一瓶人家喝剩了的酒瓶，或是在野地里採到了一叢給女兒的鮮花！

五十

　　還給孩子一個孩子的世界。不要把成人的價值觀強加給他們，不要把成人的沉重、疲憊、競爭的壓力傳染給他們。還給孩子一顆易感歡樂的天真爛漫的心靈。

五十一

　　即使人生最美好的東西如愛情、友情之類，也不可執迷。執則成苦趣。　　失去了的東西就是失去了，不必強求。天不予人，緣何求之！唯心中美好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