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講記 凈空法師 31

六祖壇經講記   (第三十一集)  1981  台北中廣電台  檔名:09-04-31  【禪者智隍,初參五祖,自謂已得正受,庵居長坐,積二十年。師弟子玄策,遊方至河朔,聞隍之名,造庵問云:汝在此作什麼?隍云:入定。策云:汝雲入定,為有心入耶?無心入耶?若無心入者,一切無情草木瓦石應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識之流亦應得定。隍曰:我正入定時,不見有有無之心。策云:不見有有無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即非大定。】  智隍禪師最初也是在黃梅五祖處參學,他非常用功,自己以為已經得到禪定,「正受」就是禪定。於是,他就在一個處所結小茅蓬靜修,修定。不知不覺就修了二十年。六祖大師弟子玄策,遊方訪道到黃河北岸河朔一帶,聽到智隍禪師的大名,就到他的茅篷拜訪,問他:「禪師,你在此地做什麼?」智隍禪師說:「我在這裡入定。」玄策說:「你說入定,是有心入?還是無心入?要是無心能入定,一切無情的草木瓦石都應得定;要是說有心入定,一切有情含識眾生,包括一切動物,也應該得定。你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智隍禪師說:「我正入定時,不見有有無之心。」這是說明他定中的境界。他在入定的時候,既非有心,亦非無心。玄策說:「不見有有無之心,這是常定、是大定,哪裡還有什麼出入?如果這個定有出有入,就不是大定。」入的時候有定的境界,出了定,心又散亂了,所以這個定不是大定。「大定」,是我們通常講的「楞嚴大定」。  這一段話我們應當要留意。為什麼?在現今,許多大專同學們都喜歡禪宗的修學,如果對於禪宗根本的理論與方法不能透徹了解,免不了要誤入歧途。智隍禪師在五祖會下住過那麼多年,都發生了誤會,何況我們現在沒有明師指點,修學禪定當然是非常困難,障礙也多。  【隍無對,良久,問曰:師嗣誰耶?策云:我師曹溪六祖。隍云:六祖以何為禪定?策云:我師所說,妙湛圓寂,體用如如。五陰本空,六塵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禪性無住,離住禪寂;禪性無生,離生禪想。心如虛空,亦無虛空之量。】  玄策這麼一問,智隍禪師無詞可對。隔了很久,他說:「禪師,你的老師是誰?」玄策說:「我的老師是曹溪六祖。」智隍說:「六祖以何為禪定?」玄策說:「我的老師所講,妙湛圓寂,體用如如。」妙湛,如《楞嚴經》說的「妙湛總持不動尊」,「妙湛」二字是形容法身。法身無相,湛然常寂,無作無為,遍一切處,不生不滅,所以才能體用如如,能隨緣不變,不變隨緣。就相上來說,「五陰本空,六塵非有」。這是教我們了解,體是真實的,相是虛妄的,真如理體不礙虛妄的相用。如果我們真正體會到五陰本空,人我執自然打破,煩惱障可以斷除;了解六塵非有,法我執可破,所知障可以除掉。「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真心理體本來沒有出,哪有什麼入?入出是相對而說,有出才有入,有入才有出;有定才有亂,亂了才有定。如果是真如本性,出入、定亂都加不上,這叫常定,這叫大定。  「禪性無住,離住禪寂」。禪的性,本來就沒有所謂「止住」,因此,不可以有住於禪寂這個念頭,有住於禪寂這個念頭就錯了。「禪性無生,離生禪想」。真正的禪,禪就是我們的真心理體,如六祖所說「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你若有一個禪的寂靜,有這麼一個享受、感受,你心裡有一物,有禪寂;若你心裡有「我現在已經得禪定,我已經在定中境界」,這也是錯誤的。為什麼?真心不生不滅。因此,你生了一個「禪」的念頭,這個念頭是妄念;你享受到禪的清凈寂滅,這個清凈寂滅是虛妄的,不是真實的,都是真如本性裡面的染污。「心如虛空,亦無虛空之量」。心要空,要寂靜,這一點非常重要。「亦無虛空之量」,虛空之量是心包太虛、量周沙界,心中不可以有虛空這樣的度量。  【隍聞是說,徑來謁師。師問云:仁者何來?隍具述前緣。師云:誠如所言。汝但心如虛空,不著空見,應用無礙,動靜無心,凡聖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無不定時也。隍於是大悟,二十年所得心都無形響。其夜,河北士庶聞空中有聲云:隍禪師今日得道!隍後禮辭,復歸河北,開化四眾。】  智隍禪師聽這麼一說,就趕緊到曹溪來參訪六祖。六祖問:「你從哪裡來的?」智隍禪師把前面的因緣說了一遍。祖師說:「誠如你所說。你只要心像虛空一樣,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也不可以執著有虛空的見解,不可以有靜的念頭,自然應用無礙。動靜無心,凡聖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這個時候,有什麼不定?二六時中,行住坐卧都在定中。」這幾句話是中國南傳頓教的禪定,這個定叫性定,即自性本定,不是修證得來的。於是,智隍禪師於六祖言下大悟,二十年來所得的,都沒有影響;換句話說,從前二十年所修都是走的錯路,遇到六祖這一番開示,這才改邪歸正,入了正道。這一天,也有感應事迹出現:在河北他從前的居住地,地方人士當夜聽到空中有聲音說:「隍禪師今天得道。」智隍禪師悟了之後,禮謝六祖,回到河北教化眾生。  【一僧問師云:黃梅意旨,甚麼人得?師云:會佛法人得。僧云:和尚還得否?師云:我不得。僧云:和尚為什麼不得?師云:我不會佛法。】  這一問一答,全是禪機。諸位一定要記住,佛法是破執著的。這位出家人有執著,而六祖答覆他的話全是破除他的執著。正如大夫對待病人一樣,他看病人有什麼樣的病,就給他用什麼樣的葯,所以藥到病除。目的是指點他開悟,而不是答覆他的問題。我們在此地看,好像六祖是所問非所答,懂得禪宗的義趣才知道祖師真正是大慈大悲。  大家都知道,六祖惠能大師是黃梅的傳人,為何他還說不得、還說不會佛法?這正是去我們的執著,有執著就錯了。六祖在黃梅得的什麼?得的就是沒有執著。這也正能看出,黃梅弟子三千多人,人人都沒有把執著打破。所以,祖師傳衣缽只傳惠能一個人,正因為他沒有執著。  【師一日欲濯所授之衣,而無美泉,因至寺後五里許,見山林郁茂,瑞氣盤旋,師振錫卓地,泉應手而出,積以為池,乃跪膝浣衣石上。忽有一僧來禮拜,云:方辯是西蜀人,昨於南天竺國見達摩大師,囑方辯:速往唐土!吾傳大迦葉正法眼藏及僧伽梨,見傳六代,於韶州曹溪,汝去瞻禮。方辯遠來,願見我師傳來衣缽。】  有一天,六祖大師想洗一件衣服。這是什麼衣?就是佛的袈裟,祖祖相傳,傳在他手上保管的如來衣缽。放久了免不了染有灰塵,於是想將它洗一洗。可惜沒有好的泉水,於是他就到寺後約五里遠的地方,那裡的風景很美,六祖以錫杖卓地,地面湧出一股泉水,漸漸積成一個小池,這個池是曹溪的古迹,直到今日還存在,六祖就在這裡洗濯佛的袈裟。當他洗衣服時,忽然來了一位出家人,在旁向他禮拜,自稱名叫方辯,是四川人。方辯說:「我昨天在南天竺國(南印度)遇見達摩大師。」達摩是中國禪宗第一代祖師。達摩祖師囑咐方辯:「你趕快到大唐國,我傳的大迦葉正法眼藏」,這是指禪宗法門;「及僧伽梨」,僧伽梨是印度話,中文是「大衣」,就是佛教的大禮服。大禮服條數共有二十五條,每一條由四長一短拼湊而成。如來的袈裟,一代一代相傳,傳在六祖手上。「現在中國已經傳到第六代,你到韶州曹溪去瞻禮,到那裡看看佛的袈裟。」方辯遠道而來,目的就是希望見佛的袈裟,即佛的衣缽。在此我們可以想到,方辯是個非常人,因為當時交通不方便,昨天在南印度,今天就到中國廣東北部的曹溪這個道場,如果沒有神通,是辦不到的事情。  【師乃出示,次問:上人攻何事業?方辯曰:善塑。師正色曰:汝試塑看。方辯罔措。數日塑就真相,可高七寸,曲盡其妙。呈似師。師笑曰:汝只解塑性,不解佛性。】  六祖聽了這話之後,就將衣缽展示給他看,然後問他:「上人,你平常從事什麼事業?」方辯說:「我很會塑造佛像。」六祖正色對他說:「我這個樣子你試塑一個看一看。」方辯聽了之後,手足無所措。隔了幾天,他真的替六祖塑一尊七寸高的像,「曲盡其妙」,塑得非常像。他將這尊像送給六祖大師,六祖大師看了之後就笑起來,說:「你只了解塑性,不了解佛性。」六祖當時正色說「汝試塑看」,是講的法身真性,沒有形相怎麼塑得出來?方辯錯會是色相,所以真的塑個像來。  【師舒手摩方辯頂曰:永為人天福田。】  六祖見到這個情形,也很歡喜,就摸著方辯師的頭頂,告訴他說:「你可以永為人天福田。」這句也是獎勵他的話,因為造像是為一切眾生做無上福田。見到佛像有兩層意思:第一個是淺的意思,是教我們見賢思齊,見到佛,我們要想取得與佛一樣,佛是我們的老師,也有報本反始的意思。更重要的,佛者覺也,見到佛要提起我們的覺心,也就是真如本性;見到經典,經典所講的是正法,我們的心地要正大光明;見到出家人,我們就要發心六根清凈,一塵不染。所以,佛門的塑像具足無量的功德,有很大的啟示作用。  【有僧舉卧輪禪師偈曰:卧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師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縛。因示一偈曰: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么長。】  有一位出家人,舉卧輪禪師的偈頌:「卧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六祖說:「這首偈沒有明心見性,如果依照這首偈去修,不但不能見性,可能還有麻煩,會增長無明。」於是他將偈頌修改一下,又作一首偈,說:「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么長。」這首偈頌是專門對治卧輪偈頌毛病而作,如果沒有卧輪禪師這首偈,能大師這首偈就不必要了。有卧輪的偈頌,再看能大師的偈頌,這兩首偈一合,這是教你「即相離相」,這就入了正法,具足無量功德。六祖壇經講記   (第三十二集)  1981  台灣中廣  檔名:09-04-32  ◎南頓北漸第七  【時祖師居曹溪寶林,神秀大師在荊南玉泉寺,於時兩宗盛化,人皆稱南能北秀,故有南北二宗頓漸之分。而學者莫知宗趣。師謂眾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種,見有遲疾。何名頓漸?法無頓漸,人有利鈍,故名頓漸。】  當六祖大師駐錫在曹溪寶林寺時,神秀大師在荊南玉泉寺(今湖北省當陽縣)。這兩位大師的法緣都非常殊勝,一般人稱為「南能北秀」,南面是能大師,北面是秀大師,於是就形成南北兩宗,就是頓與漸的區分。兩位大師都是出自弘忍大師的門下,可是南北分化之後,學者對於宗旨就很難辨別。六祖告訴大眾說:「法,本來只有一宗,而是人有南北。法,只有一種,有人明心見性見得早,有人見得遲。頓超、漸修與法門也沒有關係,而是修學的人根性有利鈍不同,於是才有所謂頓超與漸修。」這樣一說明,南北兩宗的宗旨實在是沒有區別。  【然秀之徒眾,往往譏南宗祖師:不識一字,有何所長?秀曰:他得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師五祖親傳衣法,豈徒然哉!吾恨不能遠去親近,虛受國恩。汝等諸人,無滯於此,可往曹溪參決。】  可是神秀大師的門人,往往譏諷能大師不識字,既然是一個字都不認識,他有什麼長處?神秀大師也知道徒眾當中有這種情形,於是他召集徒眾,開示說:「六祖能大師,他得的是無師智」,無師智的意思是說,不必老師開導,自己大徹大悟,「他深悟上乘,我自己不如惠能大師。何況自己的老師,五祖,親自將衣法傳授給能大師。從這樁事情來看,五祖難道不認識人嗎?我們若承認五祖是一代大德,他所傳的人一定不會有差錯。我自己恨不能遠去親近能大師,在此地虛受國家的恩德。」神秀大師受武則天太后與中宗皇帝的禮遇,在京師一帶弘法利生,當時稱為國師。他有這樣的因緣,不能到南方去親近六祖。這是很真誠的話,並不是謙虛。於是,他就勉勵門人:「你們如果有機緣,不要留在此地,可以到曹溪六祖大師的會下去參決。」就是去參請、決定自己的悟處。不但這樣開示,他還有行動表現。  【乃命門人志誠曰:汝聰明多智,可為吾到曹溪聽法。汝若聞法,盡心記取,還為吾說。志誠稟命至曹溪,隨眾參請,不言來處。時祖師告眾曰:今有盜法之人,潛在此會。志誠即出禮拜,具陳其事。師曰:汝從玉泉來,應是細作。對曰:不是。師曰:何得不是?對曰:未說即是,說了不是。】  有一天,他對學生志誠禪師說:「你很聰明,也有智慧,你可以替我到曹溪去聽法。你要是有悟處,應當盡心記取,回來之後說給我聽。」這就是自己不能去,派一個聰明伶俐的徒弟到曹溪去受教。志誠禪師就稟承秀大師的命令到曹溪。到了之後,沒有事先向六祖報告自己的來歷,就隨著大眾一起聽法。這時六祖上堂說法,告訴大眾:「今天有人來盜法,潛伏在我們這個法會中。」聽法一定先要拜老師,沒拜老師,偷偷的來聽法,這就叫盜法。志誠禪師一聽這個話,當然知道六祖指的就是自己。於是他從大眾當中出來,禮拜六祖,把神秀大師派遣他到曹溪來聽法的經過情形向六祖報告。六祖說:「你是從玉泉寺來的,那應該是姦細。到這兒來盜法的是姦細。」志誠禪師答覆說:「不是的。」六祖說:「為何不是?」他說:「我沒有說明,可以算是姦細。我現在統統都說出來,說出來當然就不是了。」六祖這些話說得非常風趣,同時也是告訴我們,正式接受佛法,必須要具足禮節威儀,有正式拜師的禮節,這是不可以缺少的。  【師曰:汝師若為示眾?對曰:常指誨大眾,住心觀靜,長坐不卧。師曰:住心觀靜,是病非禪。長坐拘身,於理何益?】  六祖問他:「你的老師平常怎麼教導你們?」志誠禪師說:「他常指導教誨大眾,住心觀靜,長坐不卧。」《頓悟入道要門論》云:「住無住處即住。不住一切處,即是住無住處。不住一切處者,不住善惡、有無、內外、中間,不住空,亦不住不空,不住定,亦不住不定,即是不住一切處。」不住一切處才是真正的住處,學佛的人功夫能提到這個境界,這才叫「無住生心」。佛法的修學,尤其是高級的佛法,像六祖所接引的大眾都是上上乘的根性,所開導的皆是一乘大法,所謂是圓頓法門,這樣的法門真正可以說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因此「住心觀靜」當然有問題,而「長坐不卧」就是俗話所說的「不倒單」,這種修行方法不一定能見性;圓頓的教學,主要是明心見性。六祖說:「住心觀靜,是病不是禪。」從真如本性上說,真性本自不動,哪裡還有靜?有靜當然就有動,換句話說,這是對待之法,用現在術語來說,是相對的,相對的就不是真實的。佛法講的定,一定要超出動靜之外,這才算是真正的定。真性本來是光明遍照的,本來是不垢不凈的,何觀之有?所以大師指出,這是病,不是禪。  這是說明當時秀大師門下,一般都是偏重在住心觀靜的毛病,並不是說住心觀靜不好,因為住心觀靜對初學的人來說,確實是很有一點作用。你要是執著在住心觀靜,就變成毛病。因為佛法是對治我們眾生毛病習氣,用這個方法來對治,方法就好比是葯一樣,藥到病除之後,葯也不要了,這才是正確的。秀大師門下執持著葯不肯捨棄,這就變成禪病。六祖這樣的開示,是以另一種葯來除他執著的病,並不是除他的方法;「住心觀靜」是一種方法,執著就是病。可見,六祖是打破志誠禪師,也就是秀大師門下有一部分人的執著,去除他的病。「長坐拘身」,拘是拘束;「於理何益」,「理」就是明心見性。一天到晚盤腿打坐,於明心見性並沒有利益。  【聽吾偈曰:生來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  這首偈並不是反對打坐。禪宗教學的目標,主要是要教人當下明心見性,一悟即到佛的境界,何必在這具臭皮囊上勉強建立一些功課?長坐不卧就是禪堂里的功課,實在是沒有必要。譬如,六祖當年在黃梅八個月,他是每天在槽坊砍柴舂米,做一些粗重的工作。黃梅的禪堂,他一天也沒坐過,沒有到那裡去盤腿打坐;法堂,他也沒有去聽過一次開示,而五祖就把衣缽傳給他。可見,形式上的功課並不很重要。對於煩惱粗重的人,開始用這些方法來約束他,所謂「因戒生定,因定開慧」,是用這個方法。但是,對於根性利的人,或者曾經在禪堂已經參學有相當長的時間,對於這樣的人,不必要再受約束,再受約束那就錯了。換句話說,他的妄想心已經在禪堂里磨鍊得差不多,這時,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要超出,他才能大徹大悟。若還是執著禪堂這些老功課不放,就障礙明心見性,障礙悟門,所以大師在此地才有這一番的開示。  圭峰大師說:「息妄是要息我執之妄,修心要修妄念的心。」如果我們能把我執、妄想止息住,與佛的境界就不遠。當我們還做不到時,可以用禪宗的這些方法,凝心住心,專註在一個境界上。譬如,我們凈土宗念佛,念佛就是住心觀靜的方法。我們將心住在西方的境界上,住在這句「阿彌陀佛」的境界上,這個方法是「以一念止一切妄念」。但是,到你心地清凈時,你不能執著這個方法,執著這個方法就變成病,你就不能得一心不亂。若要想證得一心不亂,心清凈時,法門也要捨棄。這個捨棄,不是叫你不念佛,這又錯了,又變成執著。念佛而不執著,我們常說的三輪體空,「念而無念,無念而念」,一天到晚佛號不間斷,雖不間斷,這裡面不執著有能念的我相,也不執著有所念的佛號的相,所謂是「能所雙亡」。這樣,一心的境界自然現前,與此地所講的理論沒有兩樣。  【志誠再拜,曰:弟子在秀大師處學道九年,不得契悟,今聞和尚一說,便契本心。】  志誠禪師聽了六祖這番開示之後,恍然大悟。這個悟,不是偶然。志誠在秀大師會下是一位聰明、有根基之人,秀大師派他到曹溪來參學,可見他是秀大師非常器重的一個弟子。志誠禪師說:「弟子在秀大師處學道九年,不得契悟。」今天在曹溪開悟了,這是他有過去九年的基礎,如果沒有以往九年在禪堂「住心觀靜,長坐不卧」的基礎,到曹溪來也開不了悟,這個道理我們一定要懂得,可見秀大師的教學並沒有白教。『今聞和尚一說,便契本心』。「和尚」是親教師。何以有這麼密切的稱呼?因為在六祖大師言下開悟的,六祖就是他的親教師。「便契本心」是明心見性。

六祖壇經講記   (第三十三集)  1981  台北中廣電台  檔名:09-04-33  【弟子生死事大,和尚大慈,更為教示。師曰:吾聞汝師教示學人戒定慧法,未審汝師說戒定慧行相如何?與吾說看。誠曰:秀大師說,諸惡莫作名為戒,諸善奉行名為慧,自凈其意名為定。彼說如此,未審和尚以何法誨人?】  志誠禪師悟了以後,繼續請六祖大師開示。首先問生死大事,這是大、小乘佛法都非常重視的問題。這個開示,對我們有很大的利益,我們聽了六祖的開導,也能依照這個理論方法來修學。六祖問:「我聽你的老師教誡學人戒定慧的方法,不曉得神秀大師說戒定慧的行相是如何,你可以說給我聽聽嗎?」志誠禪師說:「秀大師常說,諸惡莫作為戒,眾善奉行為慧,自凈其意為定。」秀大師說戒定慧的行相,實際上就是佛教里一首偈:「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十方三世一切諸佛都不離這個原則。這首偈將一切大小乘的教法全包括盡。偈頌是出自《增一阿含經》,迦葉問:「何等偈中,出生三十七品及諸法。」當時阿難尊者就說了這首偈。「諸惡莫作」是佛法的根本,即教學的根本。諸惡莫作才能出生一切善法,而善之極處就是心意清凈。這首偈,每個學佛弟子都應當遵守奉行,秀大師也常常這樣教導人。志誠問:「祖師,你用什麼方法教誨學人?」  【師曰:吾若言有法與人,即為誑汝;但且隨方解縛,假名三昧。如汝師所說戒定慧,實不可思議,吾所見戒定慧又別。】  六祖說:「我要是說有法與人,就是欺騙你。」這句話正是上上乘的教學。《金剛經》云:「如來於然燈佛所,於法實無所得」,《凈名經》云:「除去所有」,《法華經》云:「只是除去心中作見解處」,又云:「如來藏本自空寂,並不停留一法。」祖祖相傳,確實無法與人。修學若要有所得,都是生滅法。《心經》說得很清楚,「無智亦無得」。佛法究竟教的是什麼?六祖說:「只不過是隨緣方便,為眾生解除束縛而已。」束縛就是煩惱,看眾生是什麼樣的毛病,跟大夫治病一樣,哪有一定的方法?把你的病治好之後,治病的方法與葯也統統不要了。「隨方解縛,假名三昧」,三昧就是禪定。六祖說:「像秀大師所講的戒定慧,實在是不可思議。但是我所見的戒定慧又很特別,又不一樣。」  【志誠曰:戒定慧只合一種,如何更別?師曰:汝師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見有遲疾。】  志誠禪師問:「戒定慧只合一種,哪裡還會有兩種?既然不同,它又有什麼區別?」戒定慧之教學是大前提、大原則,隨著眾生煩惱的淺深、執著的厚薄不同,而有種種不同的差別。以五乘佛法來說,人乘佛法有人乘標準的戒定慧,五戒是人乘的戒律;天乘有天乘的戒定慧,標準比我們人乘要高一層;聲聞、緣覺、菩薩,各個地位上的標準淺深都不同,但是名稱沒有兩樣,都叫做戒定慧。  六祖說:「神秀大師所說的戒定慧,是接引、教誡大乘根性的菩薩。」凡是在學的,都叫做菩薩。菩薩是人,不是泥塑木雕的木偶。學習圓滿了,就叫佛;沒有圓滿以前,都叫做菩薩。正如學校在學的學生,稱為菩薩;畢業了,稱為佛。六祖所說的戒定慧是接最上乘人,就好比是研究所、博士班的學生,這是接引最上根性的人。差別就在此地。六祖說:「由於悟解不同,見性就有遲有早。」悟解,上乘根性的人一聞千悟,他根性利,一聽就開悟,這是悟得快;根性鈍的人,悟得遲,講了他也不悟。禪宗有所謂「小疑有小悟,大疑有大悟」,小疑若干次,大悟若干次,才能到徹悟;這是前面所講的漸修法門,神秀大師是用這種方法漸漸誘導中下根性的人。六祖大師辦的是研究班,所以,在秀大師那裡修學十年、八年的,再到曹溪去,沒幾天就能開悟。可見秀大師也是無量功德,他能將這些學人奠定非常好的基礎。  【汝聽吾說,與彼同否?吾所說法,不離自性;離體說法,名為相說,自性常迷。須知一切萬法皆從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  六祖說:「你聽我這麼一講,與你老師所說的是否相同?我所說法都是不離自性,如果是離自性說法,都叫做著相。著相,自性當然就常迷」,離相,自性是常悟。「須知一切萬法皆從自性起用」,正是所謂萬法唯心,離自性之外,哪有戒定慧?戒定慧是本性本來具足的德用,我們迷了,就叫做貪瞋痴。大經常講,貪瞋痴就是戒定慧;迷了就稱貪瞋痴,覺悟就稱戒定慧。體實在沒有改變,所改變的是名相不同而已。「這是真正的戒定慧法」。  【聽吾偈曰: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痴自性慧,心地無亂自性定,不增不減自金剛,身去身來本三昧。】  這首偈非常重要,這是修自性戒定慧的方法。「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是指真如本性,真如本性從來就沒有過失。凡夫迷了自性,造作一切過失罪業是妄心所造,不是真心。真心從來如如不動,真心從來沒有過失,這是自性戒。《起信論》云:「以知法性無染,離五欲過故,隨順修行戒波羅蜜」。「心地無痴自性慧」,心體是光明、清凈、平等的,能生一切智慧,只不過我們現在是在迷,好像這個能力不能現前,實際上這個能力沒喪失,只是把真知轉變為不知。所以,知與不知是一不是二。這些道理都在大乘經論之中,我們要細心去探究。探究,實在講只能得一個彷佛,如果要證得,必須依照理論與方法認真修學。「心地無亂自性定」,這些道理最淺顯、最常說的,無過於《大乘起信論》,說得非常透徹。真如本性從來也不迷,從來也不亂,可見戒定慧是天然本具的。「不增不減自金剛」,在聖位,成佛了,戒定慧並沒有增加一些;縱然墮落在阿鼻地獄,我們自性的戒定慧也沒有缺少一點;不增不減。金剛是比喻,所謂是金剛不壞身,是指我們真如本性堅固、光明、潔凈。「身去身來本三昧」,這句話是針對「長坐不卧」而說。因為一切行住坐卧,來去自由,無不在定中,正是所謂「那伽常在定,無有不定時」。慧海禪師說:「妄念不生為禪,坐見本性為定。」這是禪定很好的解釋。  【誠聞偈,悔謝,乃呈一偈:五蘊幻身,幻何究竟。回趣真如,法還不凈。】  志誠禪師聽了六祖開示之後,非常感激,後悔過去多年來無法悟入真實的境界。於是他也呈了一首偈,這首偈是他的心得報告。「五蘊幻身」,五蘊是色受想行識,也叫做「五陰」。《心經》云:「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他這個心得與《心經》相彷佛。「幻何究竟」,幻不是究竟的。「回趣真如,法還不凈」。「回」是迴向,「趣」是趣入。你存心要想證得真如本性,能不能證得?不能證得;《心經》雲「無智亦無得」。有心去求,決定求不到;無心去求,也求不到;必須將有心、無心都離開,真如本性本來現成。  【師然之,復語誠曰:汝師戒定慧,勸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勸大根智人。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盤,亦不立解脫知見;無一法可得,方能建立萬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盤,亦名解脫知見。見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來自由,無滯無礙,應用隨作,應語隨答,普見化身,不離自性,即得自在神通遊戲三昧,是名見性。】  這首偈非常好,六祖大師很同意,為他印證。然後告訴志誠:「你的老師所講的戒定慧,是勸小根智人。」小根是指可以接受小乘教學的根性,當然他也得有智慧,他若沒有智慧就不能接受。六祖說:「我所講的戒定慧,是勸大根智人。」是上上乘的根性。「若悟自性,也不建立菩提涅盤,同時也不建立解脫知見」,這正是古人所說「無為而無所不為」。因為無有一法可得,然後才可以隨緣建立一切法,諸佛祖師無不如是。六祖說:「你要明了這個意思,要透過這個意思,這才叫做佛身,也叫做菩提涅盤,也叫做解脫知見。見性的人,非常自在,他建立也可以,不建立也可以。來去自由,一點妨礙都沒有。一切應用可以隨心所欲,正所謂理事無礙、事事無礙。一切眾生來求教,隨語隨著答覆,字字句句都明心見性,這就是諸佛菩薩所講的自在神通、遊戲三昧,這叫做見性。」  【志誠再啟師曰:如何是不立義?師曰:自性無非無痴無亂,念念般若觀照,常離法相,自由自在,縱橫盡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頓悟頓修,亦無漸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諸法寂滅,有何次第?志誠禮拜,願為執侍,朝夕不懈。誠,吉州太和人也。】  志誠禪師再向六祖請教:「什麼是不立的意思?」六祖說:「自性無非,沒有一念的是非;無痴,沒有一念愚痴;無亂,一點也不雜亂」,這就是前面講的自性戒定慧。又說:「念念般若智慧觀照,常離法相;般若性空。自由自在,縱橫盡得,橫遍十方豎窮三際,本來沒有一法可以建立。自性一定要自悟,自悟是直捷了當一直證入。頓悟頓修,亦無漸次,所以不立一切法。」這個教法確實是最上乘的,最利的根性才可以接受這樣的教學法。所以,它是一法都不立。因為一切法都是寂滅相,《法華經》雲「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本來沒有次第。次第是人為的,次第是因為眾生根性不同;換言之,他的煩惱障重、所知障重,佛祖才在無次第當中方便建立次第。所以,無次第是真實的,次第是虛妄的,用虛妄的次第證得無次第的真實。志誠禪師聽了之後,發心為大師的侍者。六祖壇經講記   (第三十四集)  1981  台北中廣電台  檔名:09-04-34  【僧志徹,江西人,本姓張,名行昌,少任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雖亡彼我,而徒侶競起愛憎。時北宗門人,自立秀師為第六祖,而忌祖師傳衣為天下聞,乃囑行昌來刺於師。】  志徹禪師,這個人在年輕時有一點遊俠的精神。自從禪宗南北分化之後,秀大師與能大師兩位都是了不起的大德,當然不會有彼此的分別,可是他們的門人沒有老師這麼深的修養,於是免不了發生門戶之見,尤其是門戶的對立。特別是神秀大師這一派,他的弟子們私下立秀大師為第六祖,而對於五祖傳衣缽這件事當然很忌諱,心中很不自在,於是他們就找張行昌,要他到曹溪行刺六祖。世間人的嫉妒、毒害還情有可原,這種事情在佛門中依然不免,時至今日,佛門中沒有嫉妒心,這談何容易!  【師他心通,預知其事,即置金十兩於座間。時夜暮,行昌入祖室,將欲加害,師舒頸就之,行昌揮刃者三,悉無所損。師曰:正劍不邪,邪劍不正;只負汝金,不負汝命。行昌驚仆,久而方蘇,求哀悔過,即願出家。師遂與金,曰:汝且去,恐徒眾翻害於汝。汝可他日易形而來,吾當攝受。】  六祖大師是一位得道的聖者,他有他心通,對於張行昌來行刺的事情早就知道。他預先在座床旁邊放置十兩銀子,等待張行昌來行刺。有一天晚上,張行昌進入祖師的方丈室,將欲加害時,六祖將脖子伸得長長的,「好,讓你砍吧!」張行昌砍了三刀,六祖大師皮膚都沒有損壞一點點,當然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六祖就說:「正劍不邪,邪劍不正。我只欠你錢財,我不欠你命。」這幾句話一說,張行昌就嚇昏了,很久才蘇醒過來。他求懺悔,還發心要求出家。六祖將十兩銀子給他,說:「你現在趕快走。假如我的門人知道你到這兒來行刺我,他們不會放過你。以後你可以換一個形狀,在別的地方剃度,出了家之後再到我這兒來,我願意教導你。」  【行昌稟旨宵遁,後投僧出家,具戒精進。一日,憶師之言,遠來禮覲。師曰:吾久念汝,汝來何晚?曰:昨蒙和尚舍罪,今雖出家苦行,終難報德,其惟傳法度生乎!弟子常覽《涅盤經》,未曉常無常義。乞和尚慈悲,略為解說。】  張行昌聽了這些話,就趕緊逃離。以後,他出家了,出家後非常精進。一天,他忽然想起大師對他說的這些話,就到曹溪來禮拜六祖。大師見他到來非常歡喜,說:「我想你想得很久,你怎麼這麼晚才到這裡來?」志徹禪師說:「往昔蒙和尚寬恕,現在雖然出家苦行,總是很難報您的大恩大德。想報恩,想來想去,只有傳法度生才能報老師的恩德。」這句話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我們要報佛祖的大恩,唯有傳法利生。他說:「弟子時常讀誦《涅盤經》,對於《涅盤經》第十三卷所講「常」與「無常」的道理,還是有懷疑,搞不清楚。」  【師曰:無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惡諸法分別心也。曰:和尚所說,大違經文。師曰:吾傳佛心印,安敢違於佛經?曰:經說佛性是常,和尚卻言無常;善惡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無常,和尚卻言是常;此即相違,令學人轉加疑惑。師曰:《涅盤經》,吾昔聽尼無盡藏讀誦一遍,便為講說,無一字一義不合經文,乃至為汝,終無二說。曰:學人識量淺昧,願和尚委曲開示。】  六祖說:「無常,就是講的佛性;有常,就是說一切善惡諸法以及分別心。」大師這麼一說,把志徹搞迷惑了。志徹說:「和尚所說的,與經文不一樣。」六祖說:「我是一個傳佛心印的人,怎麼敢違背佛經?」志徹說:「經中明明說佛性是常,和尚你說是無常。經上明明說善惡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無常,和尚你偏偏說這是常,這不是與《涅盤經》相違背?和尚這麼一說,反而使我轉加疑惑,愈迷愈深。」大師說:「《涅盤經》,我過去曾經聽無盡藏比丘尼念過一遍。她念了一遍,我就為她講解,沒有一個字、一個道理不合經文。乃至於今天對你來解釋,也沒有兩樣,我並沒有說錯!」志徹禪師說:「大概是我的見解淺薄、愚昧,沒有智慧,還是希望和尚委曲為我開示。」  【師曰: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說什麼善惡諸法,乃至窮劫無有一人發菩提心者,故吾說無常,正是佛說真常之道也。又一切諸法若無常者,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而真常性有不遍之處,故吾說常者,正是佛說真無常義。】  六祖說:「佛性如果是常,還說什麼善惡諸法,乃至於窮劫無有一人發菩提心?所以我說無常。」六祖說無常,正是佛說真常之道,所謂「真常無常」,說的是這個道理。可見六祖所說與佛所說的沒有兩樣,只是志徹禪師一下會不過來。六祖為何要這樣說?志徹禪師執著在經文上,六祖用這個方法破他的執著,執著一破,經文的道理他就悟了;他之所以不悟,就是所謂死在字裡行間。所以,六祖這個方法真正是善巧極了、高明極了!又說:「一切諸法若是無常,換言之,物物都有自性,容受生死,真常性就有不遍之處;所以我說常。我說常,正是佛說真無常的道理。」大師說的常,「常即無常,無常即常」。第一章中,六祖曾經對印宗講:「佛法是不二之法,二就不是佛法。」常、無常是二,就不是佛法;常、無常不二,這才是真正的佛法。  【佛比為凡夫外道執於邪常,諸二乘人於常計無常,共成八倒,故於涅盤了義教中,破彼偏見,而顯說真常、真樂、真我、真凈。】  六祖說:「世尊時常都為凡夫外道,這些人平素執著邪常,不是真常;二乘人(聲聞、緣覺)對於真常完全不了解,以為是無常;這樣就造成顛倒之見,所謂是八種顛倒:凡夫四種顛倒,小乘人四種顛倒。《涅盤經》是了義的經典,無非是破除他們的偏見執著而已,這樣才說真常、真樂、真我、真凈。」  「常樂我凈」四凈德是《涅盤經》重要的意思。《涅盤經》云:永遠不改變是「常」,真正安穩是「樂」,自在是「我」,無我是「凈」。「常樂我凈」是大乘大涅盤所具的四種凈德。「常德」,涅盤之體永遠不變,不生不滅,這叫常;隨緣化用而不中斷,這也是常的意思。「樂德」,涅盤之體是寂滅而永遠安穩,又能運用自在,事事無礙,這是真正的樂。「我德」,「我」有兩種解釋,就性體上說,這是真我;就作用上說,自在叫做我。「凈德」,涅盤之體不垢不凈,同時又能隨緣,雖然隨緣,決定不染污,即懷讓大師所說的「修證即不無,污染即不得」。「常樂我凈」四凈德是涅盤體用上本來具有的,可惜凡夫迷了,二乘亦迷了。  【汝今依言背義,以斷滅無常及確定死常,而錯解佛之圓妙最後微言,縱覽千遍,有何所益。】  六祖說:「你雖然讀《涅盤經》讀了這麼久,你只是在文字上打轉,對於經義並沒有了解,你還以為斷滅無常及確定死常。」你以有斷滅的當作無常;確定那個死板板的,認為那個叫做常;哪裡曉得,常就是無常,無常就是常。你不懂得這個意思。「你錯解佛圓滿微妙最後的微言大義。學佛這樣學法,縱然往後把《涅盤經》念上一千遍,有什麼用處?」  【行昌忽然大悟,乃說偈言:因守無常心,佛說有常性;不知方便者,猶春池拾礫。我今不施功,佛性而現前;非師相授與,我亦無所得。師曰:汝今徹也,宜名志徹。徹禮謝而退。】  第一首偈是說明他自己的過失。「因守無常心,佛說有常性」。凡夫、二乘因為執著,守定以為「無常」,佛無非是破除眾生執著而已,所以說「有常」;凡夫、二乘執著「有常」,佛破他的執著,就說「無常」。佛所說的一切方法,無非是破除執著而已。有執,必定是有二法。如果是一法,還有什麼執著?凡是執著,一定是二法中選擇一法執著,這就是病,這樣就沒有法子證得一真、證得一心。唯有一心、一真,這才是真常。真常乃是不二法,二法哪裡叫真常?「不知方便者」,不曉得佛所說的是方便法,佛說「常」、說「無常」都是破執著的方便。好比眾生有病,凡夫有「常」病,佛用「無常」這葯來治「常」的執著。二乘人有「無常」的病,認為沒有「常樂我凈」,佛就用「常」來對治,這是葯,這是方便說。眾生執著「常」,聽佛說「無常」,覺悟了,這一悟,病、葯兩邊都離開。二乘人執著「無常」,聽佛說有「常樂我凈」,他的執著也破了,病好了,葯也不要了。佛所說的一切法,無非都是方便法,儘是用種種善巧的教學。不曉得佛的方便,猶如在春池中拾瓦礫,瓦礫是小石頭。這是比喻,春池當中應當去采寶石,若把瓦礫當作寶石,這就錯誤了。已經到了寶所,而沒有見到珍寶,把這些小石頭當作珍寶帶回去,這豈不是非常可惜的事情!  「我今不施功」,這是說忽然見性了,見性後才覺悟到這樁事情並不藉修學的功用。永嘉大師《證道歌》云:「覺即了,不施功。」一個覺悟了徹的人,他所獲得的是無功用智、無分別智,與有功用、有分別的修行大不相同。「佛性而現前」,自性天真佛的境界完全顯露在面前。永嘉大師說:「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為觀自在。」《金剛經》云:「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這兩句是說,他忽然悟了之後,明心見性,這是真正開悟的境界。「非師相授與,我亦無所得」。這兩句是感謝老師的教誨。若不是六祖大師這樣善巧的指點,他縱然再念上一千遍,還是開不了悟。六祖聽了這首偈說:「你今天才真正徹了。」「徹」就是通達、開悟了。「宜名志徹」,應該為你取個名字叫志徹。

六祖壇經講記   (第三十五集)  1981  台北中廣電台  檔名:09-04-35  【有一童子,名神會,襄陽高氏子。年十三,自玉泉來參禮。師曰:知識遠來艱辛,還將得本來否?若有本,則合識主,試說看。會曰:以無住為本,見即是主。師曰:這沙彌爭合取次語,以拄杖打三下。】  神會幼年時候就學道,他十三歲從玉泉寺到曹溪來參禮。玉泉是神秀道場,可見他以往是親近神秀大師。這個童子非常聰明。六祖問他:「知識遠來艱辛,還將得本來否?若有本,則合識主,試說看。」這些話都是禪宗機鋒語。六祖對於來參學的人都相當尊重,連這位小沙彌也不例外,稱他作「知識」。「善知識!你從老遠很辛苦到我這裡來,你還能見得本來面目否?」這個意思是說,根本若是明白,枝葉自然茂盛。「本」就是本有靈明覺知的本性。六祖說:「如果你有本,就應當認識主人」。「主人」就是自己的真性,所謂「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這才是自己的主人公。六祖叫他試說說看。神會說:「我以無住為本,見就是主。」這些話,實在說並不是神會的見地,他並沒有證得,而是隨隨便便說的,他在秀大師會下聽得多,這些話他很會講。六祖說:「這個沙彌,怎麼可以這樣隨隨便便說話?」意思就是,神會說話太草率了,取別人的言語來答覆祖師所提的問話。於是,祖師就拿拄杖打他三下,責備他說話不應該取別人的見解做為自己的見解,所說的是「口頭禪」,不是自己的見地。  【會乃問曰:和尚坐禪,還見不見?師云:吾打汝是痛不痛?對曰:亦痛亦不痛。師曰:吾亦見亦不見。神會問:如何是亦見亦不見?師云:吾之所見,常見自心過愆,不見他人是非好惡,是以亦見亦不見。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則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見不見是二邊,痛不痛是生滅。汝自性且不見,敢爾戲論。神會禮拜悔謝。】  神會問六祖:「和尚坐禪,你還見不見?」祖師反過來問他:「我打你痛不痛?」神會對曰:「亦痛亦不痛。」這都是禪宗里學的油腔滑調。六祖說:「我亦見亦不見。」神會問:「如何是亦見亦不見?」底下這些話很重要,諸位要特別留意。六祖說:「吾之所見,是常見自己心中的過失,常見自己的過錯;我不見,是不見他人是非好惡」。這叫亦見亦不見,這是學道人真正的本分事情。六祖反過來問他:「你說亦痛亦不痛,這話怎麼講法?打你若不痛的話,你與木頭石塊有什麼兩樣?打你,你還痛,你是凡夫,你就會起瞋恚心。見不見是二邊,痛不痛是生滅法。你自性沒有覺悟,你敢在我面前戲論、開玩笑!」這個責備很重,神會於是禮拜懺悔,知道自己錯了,完全是一副油腔滑調、聰明伶俐的口頭禪。實在講,神會是年紀太輕了,但是從這段文中也能看出,他確實是個聰明伶俐、非常可愛的小沙彌,難怪祖師對他相當器重。  【師又曰:汝若心迷不見,問善知識覓路;汝若心悟,即自見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見自心,卻來問吾見與不見。吾見自知,豈代汝迷?汝若自見,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見,乃問吾見與不見?神會再禮百餘拜,求謝過愆,服勤給侍,不離左右。】  六祖說:「你若是心迷不見性,就應當問善知識,求一條開悟的道路,這叫參學。你要是心悟了的話,悟了當然就是明心見性,見性之後就要認真依照見性的方法修行。你現在自己迷惑顛倒,不見自心,你到我這裡來,還反問我見與不見。我見性,我自己曉得,豈能代你見性?豈能代你破除迷障?你若是自己明心見性,你也代不了我!」這樁事情,正所謂「父子上山,各自努力」,哪一個人也幫不上哪一個人的忙,哪一個也代替不了哪一個。六祖說:「你如何不自知自見?」這就是教導他方法。明心見性,這是要自己覺悟,自己去見性,不要去問別人見與不見。問別人見與不見,與自己確實是不相干。  這一番開示,對我們非常有用處。因為我們見到一位善知識,總會問他:「你現在的程度怎麼樣?你有沒有了生死?你有沒有斷煩惱?你有沒有明心見性?」這些話就與神會初見六祖是一樣的意思,所問的都是不相干的話,沒有意義的話,這些話都叫做戲論,是不應該問的。  【一日,師告眾曰:吾有一物,無頭無尾,無名無字,無背無面,諸人還識否?神會出曰:是諸佛之本源,神會之佛性。】  有一天,祖師為了勘驗大眾,提出一個問題來考大眾,看看在會的大眾有幾個功夫成熟了,這一番啟示就可以叫那些功夫成熟的人明心見性。六祖說:「吾有一物,無頭無尾,無名無字,無背無面。」這三句,頭、尾是兩邊,名、字是兩邊,背、面也是兩邊;說這些皆無,這是兩邊不立。「諸人還識否?」你們有幾個人能認得?神會說:「這是諸佛之本源,是神會之佛性。」這個小孩說得沒錯。祖師所說確實是指真如本性,大家還沒有說出來,這個小沙彌就先把它說出來了。  【師曰:向汝道無名無字,汝便喚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茆蓋頭,也只成個知解宗徒。】  六祖說:「沒有名也沒有字,你怎麼叫它做本源佛性?」你怎麼可以稱之為自家的本性、諸佛的本源?本源是名字,佛性也是名字,這就是責備他依然落在痕迹上。真正覺悟的人,一點痕迹都不落。神會的悟性很高,但他還是免不了落在知解上。於是六祖責備他說:「你將來若是有一把茆草蓋頭,你也不過是成就一個知解宗徒而已」。「茅草蓋頭」,就是將來自己有一個立足處,有一個茅篷可住。這句話完全是呵斥責備他的話。但是,禪宗往往以呵斥的話做為印可。所以,看起來是六祖責備,實際上是同意神會的見地沒有錯誤。  【會後入京洛,大弘曹溪頓教。著《顯宗記》,行於世。】  神會就是後來的荷澤禪師。六祖過世之後,神會到了京師洛陽,洛陽本來是神秀大師弘法的根據地,他去了之後,大弘曹溪的頓教。他著有《顯宗記》,這是一篇非常有名的作品,完全是講明心見性、向上一著。  【師見諸宗難問,咸起噁心,多聚座下,愍而謂曰:學道之人,一切善念惡念應當盡除,無名可名,名於自性。無二之性,是名實性。於實性上建立一切教門,言下便須自見。諸人聞說,總皆作禮,請事為師。】  六祖大師經常見到許多人故意找難題來問,免不了都是由於嫉妒瞋恚而來的。這樣的人在秀大師會下很多,如果不多,怎麼會派張行昌來行刺?大師又何必隱居在獵人隊十五年?可見嫉妒障礙、爭名奪利在佛門中普遍存在,盛唐的時候是如此,何況今天?覺悟到這個境界,自己修行應避免這些爭端。修道之人一定要做到「於人無爭,於世無求」,有爭的地方我們要避免,有求的地方我們要忍讓。總而言之,道心是清凈心,我們所修的只是著重在清凈心。若是修凈土,只著重在一心不亂;一心不亂就是此地講的明心見性。六祖會下,當然也免不了有這種人。大師對於這些習氣很重的人非常憐憫,時常開導勸化他們。下面這一段,可以說是日常開導的綱要,這幾句我們要特別牢牢的記住。  『學道之人,一切善念惡念應當盡除』。「道」是平等心、清凈心、慈悲心,清凈、慈悲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這才是一個學道人。不但一切惡念我們要斷盡,就是一切善念也不應該存在,這才是真正的善。一般的善,是善惡相對的善,相對的善就不善。也許有人問:「惡,我們應當離,若是連善都離了,這個世界還成什麼世界?」他不曉得這個道理,執著在字面上。殊不知,離開善惡的善,自性中的真善、本來的善就現前。所以,佛法講慈悲,叫「無緣大慈」,緣是條件,無緣是沒條件的,慈就是慈愛、仁愛;「同體大悲」,一切萬物與我同一個理體,真正能做到別人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別人,自己與別人分不開,是一不是二,這才是真善。所以,祖師在此教導我們,善惡兩邊都要離開,這才能開悟,心才能到清凈,才能到一心。  這個時候,不但善念、惡念的念要離掉,名相也要離掉。『無名可名,名於自性』。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這些名相都不是真實的,是假名安立。在佛法講,這些是屬於遍計所執性;遍計所執性完全是虛妄的,決定不是真實的。我們要記住,名是假名,不要執著在名相中,生許多無謂的煩惱,更不應該在這些假名中起一切糾紛,這就迷惑得太深、太重了。『無二之性,是名實性』。無二是不二,實性就是實相。《證道歌》云:「實相即一切眾生本有靈覺真心。」真心,無量劫來一直到今天,本來就清凈、本來就圓滿、本來就具足。如同六祖聽五祖講《金剛經》,講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悟後所說的幾句話一樣,自性一切具足,一點也沒有欠缺。這才叫真正的開悟、真正的自覺,平等心、清凈心、慈悲心才能現前。換句話說,我們的平等心、清凈心、慈悲心不能現前,就是我們不能舍善惡之念,不能舍這些假名、假相;果然能舍,就見性了。於實性上,這才能建立一切教門,教化一切眾生。所以說,言下就要見性。大眾聽了這些話,都非常感激老師。六祖壇經講記   (第三十六集)  1981  台北中廣電台  檔名:09-04-36  ◎唐朝徵詔第八  【神龍元年上元日,則天中宗詔云:朕請安秀二師宮中供養,萬機之暇,每究一乘。二師推讓云:南方有能禪師,密受忍大師衣法,傳佛心印,可請彼問。今遣內侍薛簡馳詔迎請,願師慈念,速赴上京。師上表辭疾,願終林麓。】  唐朝中宗神龍元年正月十五,武則天與中宗曾有一道詔書詔請六祖大師。詔書說明,則天與中宗請嵩岳慧安國師及神秀大師經常在宮中供養,在宮廷里講經說法,可是講到一乘佛法,這兩位大師都非常謙虛,互相推讓,告訴皇帝說,南方有惠能禪師,這個人是真正了不起的人,他密受忍大師衣法,是禪宗承傳中的第六代祖師,是一個傳佛心印的人,如果要討論一乘佛法,可以向他請教。於是皇帝派遣太監薛簡帶著詔書到曹溪迎請六祖大師,希望六祖大慈大悲,念著皇上的恩典趕緊到京師來。六祖接到詔書之後,也非常謙虛,於是上表,認為自己年歲大,身體也不好,願意老死在林麓。  這樁事情,我們在此地讀起來似乎是很平常,實際上含的意思很深。因為在世間法,名與利是每一個人所追求的,甚至於不擇任何手段去追求。在過去,能承蒙帝王詔請,在一般來講稱得上是最高的榮譽,而在大師眼裡看來是非常平淡,所以特別推辭。是不是真的他年紀大、身體不好?不是。此處說「上表辭疾」,就是有意不肯奉詔。這並不是認為自己很清高,我們這樣看法就錯了。實在是大師給後人做一個典型、做一個榜樣。學道之人,必須要把名利捨棄,名聞利養若不能捨得乾乾淨淨,於道業必定會造成嚴重的障礙。這是祖師的苦心用意,我們應當要能體會得到。  【薛簡曰:京城禪德皆雲,欲得會道,必須坐禪習定;若不因禪定而得解脫者,未之有也。未審師所說法如何?師曰:道由心悟,豈在坐也?經云:若言如來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無生無滅,是如來清凈禪。諸法空寂,是如來清凈坐。究竟無證,豈況坐耶?】  薛簡說:「京城禪宗大德都這麼說法:要想得道,必須要坐禪、要習定,若不因禪定而得到解脫的,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師你以為如何?」六祖說:「道由心悟,豈在坐也。」這兩句話是大師指示心要的綱領。因為一般人往往誤會,認為開悟一定要參禪打坐,而不曉得道是從心地覺悟的。《金剛經》云:「若有人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說義。何以故?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六祖說:「如果說如來若坐若卧,這個人是行邪道。」為什麼?經中說得這麼清楚,無所從來,亦無所去。  『無生無滅,是如來清凈禪』。如來清凈禪,簡單的說就是如來禪,是《楞伽經》所說四種禪之一。如來所證得的禪定,就是《楞嚴經》所說的「首楞嚴大定」。古德說:「如果頓悟自性,本來清凈,元無煩惱。無漏智性本來具足。此心就是佛,畢竟沒有兩樣。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禪,也叫做如來清凈禪,又叫做一行三昧,這是一切三昧禪定的根本。如果能念念修學,自然漸漸的成就無量三昧。達摩祖師一代一代輾轉相傳的,就是這種禪定。」永嘉大師《證道歌》云:「頓覺了如來禪,六度萬行體中圓。」我們從這些經論來看,都是以如來禪為究竟的法門,這就是達摩祖師所傳的宗旨。禪這個問題,六祖扼要的為薛簡說明白。下面講「坐」,尤其是所謂打坐、習定。  『諸法空寂,是如來清凈坐。究竟無證,豈況坐耶?』大乘佛法所講的「坐」,是表法的意思。「坐」是不動的意思,比喻我們的心,心不動叫做「坐」。我們盤腿面壁坐在那裡,心中還想東想西,妄念紛飛,那就錯了;若我們心清凈,沒有妄想,走路也叫做「坐」。「坐」並不是著重在形式,而是著重在心。「諸法空寂」,《法華經》云:「一切諸法,皆悉空寂。」慧海禪師說:「心無起滅,對境寂然,一切時中,畢竟空寂,即是常不離佛。」空與寂,我們確實不容易證得,這是諸法的真實相。祖師說,這才是「如來清凈坐」。《法華經》云:「如來座者,一切法空是」。「法空」就是諸佛自己所證得的平等妙法,實相真空,所謂離一切相,即一切法。教坐如來座者,決不是小乘人空座。現在既然講作佛,作佛就應當要坐法空之座。說一切諸佛方便法、真實法,使我們覺悟無二亦無三,唯有一乘法,餘二非真,這個時候才能證得常住寂滅之相,這是大乘佛法所講的空義。法空,心才真正到清凈寂滅,這個時候,於一切法得最自在,稱為座。坐此座者,像釋迦牟尼佛,終日說法,不見有法可說;說而無說,無說而說,所以說「究竟無證」。無證亦無無證,不得已建立一個名詞叫做畢竟證。  佛法是要破執著的,凡是有執著就是毛病。我們說一個「證」,一定就會牽連到「能證」與「所證」,一有能所,就不是真正的證。祖師在此地講「究竟無證」,無證,不但「能證」無,「所證」亦無,所以叫做畢竟證。於外不染五欲六塵,於內不起絲毫妄想,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就稱為「證」。實際上,他在這個境界中決不會起一個念頭:「我已經證得清凈寂滅的境界。」如果有這一念,那就錯了。所以,「究竟無證」是真正的證。為什麼?得此「無證」之時,他也沒有「無證」的想,這是真正之證。可見,悟、證並不是坐禪習定就能達到,這是純粹的心地功夫,所以說道由心悟、道由心證。  【簡曰:弟子回京,主上必問,願師慈悲,指示心要,傳奏兩宮及京城學道者。譬如一燈然百千燈,冥者皆明,明明無盡。師云: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相待立名故。《凈名經》云:法無有比,無相待故。】  薛簡說:「弟子回到京師之後,主上必定問我,願師慈悲指示心要,我傳達於太后與皇帝,以及在京城的一些學道人。」這些人得不到祖師的開導,於正法不能了悟,希望祖師說法,能藉他的口傳到京師,「譬如一燈然百千燈」。六祖聽了這話之後,就借題來教導他,說:「道沒有明暗,明暗是代替的意思。如果講明明無盡,還是有盡。為什麼?因為它是相對建立。凡是相對建立的,都不是真實法。」祖師引《維摩經》云:「法無有比,無相待故」。相待就是相對。佛法講的一乘法,不是相對的,不是有比的,是「絕對」的。實際上,說「絕對」,「絕對」與「相對」還是對立的,真正的絕對是說不出口的,所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  【簡曰:明喻智慧,暗喻煩惱。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煩惱,無始生死憑何出離?師曰:煩惱即是菩提,無二無別。若以智慧照破煩惱者,此是二乘見解,羊鹿等機,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薛簡說:「經中時常以光明比喻智慧,以黑暗比喻煩惱,修道人若不用智慧去照破煩惱,無始生死怎麼能出離?」這話不錯,是佛門常講的。但是,這是接引初機的方便,不是一乘真實的大法。六祖說:「煩惱就是菩提,煩惱與菩提是無二無別。」這個理有相當的深度,如果不是上根利智,實在很難了解這句話。六祖說:「如果以智慧照破煩惱,這是聲聞、緣覺的見解,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本經第一章六祖曾說:「當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如此修行,定成佛道。」這些意思薛簡已經懂得,換句話說,薛簡也有相當的程度。六祖今天在此地說這幾句話,用意是破薛簡的執著,使他能更進一步,更上一層樓。由此可知,祖師說法是應機而說,正如同佛在大經所說「佛無有定法可說」。薛簡執著前面的說法,這一執著就成了毛病。佛法,尤其是一乘了義的佛法,目的就是破執著,沒有執著就對了。嚴格來說,佛法它什麼都不是;執著是眾生的病,堅固的執著就是最深、最重的病,破除執著,執著沒有了,這病好了,法也沒有了,這就是佛法。六祖壇經講記   (第三十七集)  1981  台北中廣電台  檔名:09-04-37  【簡曰:如何是大乘見解?師曰:明與無明,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減,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之曰道。】  薛簡問:「如何是大乘見解?」大乘見解是指大乘法,尤其是指一乘佛法。六祖說:「明與無明」,明是光明,無明就是暗,「凡夫見解是兩樁事,明不是暗,暗不是明,智者了達其性無二。」我們要注意「性」字。智是具有智慧的人,所謂上智大根性的人,他曉得明暗之相是有二,相不同,可是明暗之性是一不是二,所以說是不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實性,就是真如本性。《仁王經》云:「諸法實性,清凈平等,非有非無。」實性就是哲學講的「宇宙萬有之本體」。我們迷惑了實性,被稱為凡夫,雖然我們在凡夫位,我們的真如實性並沒有減少;縱然是在諸佛如來的地位上,真如實性也沒有增加。《大乘起信論》云:「一切法,真如平等,不增不減。」六祖說:「住煩惱位上,實性它不亂。像佛與大菩薩住在禪定之中,真如實性也不顯得特別的寂靜。」從這些形容的語句中,我們要細心體會實性的樣子。經上講,實性是「不斷不常」,《楞伽經》雲「非斷非常」,它不是斷滅相,也不能說是常住相。它「不來不去」,無來無去,不來不去就超越三世(過去、現在、未來)。它「不在內外,亦不在中間」,如《楞嚴經》里的七處徵心,俱不可得,不在內,不在外,也不在中間。它是「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實在沒有法子形容,稱它作如如。「常住不遷」,不遷就是永遠沒有改變,永遠就是這個樣子,《楞嚴經》云:「眾生迷惑顛倒,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凈明體。」無二之性,就是常住真心性凈明體,也就是此地所講的實性。這個實性,名之為道。你不是要問「道」嗎?這個就叫做道。  【簡曰:師說不生不滅,何異外道?】  薛簡問:「祖師所說的不生不滅,何異於外道?」印度六師外道也講「神我不滅」,「神我」就是世俗所講的靈魂。印度一些宗教家們也有相當的定功,他知道我們的身是有生有滅,他看到六道輪迴,見到一切眾生在六道中捨身受身,所以他知道身是無常的,身是生滅的。到六道里投胎,捨身、受身的那個主人,中國人講的靈魂,佛法講的神識,好像是不生不滅,於是就錯認這個神識是不生不滅。佛法告訴我們:神識不是真的,是虛妄的。這在唯識說得特別詳細。佛法,它是要將世出世間一切法的真實相,徹底的了解,認識清楚,所以不同於外道。要認識清楚,必定要親證,絕對不是記聞之學。別人這麼說,我們就相信,這在佛法里是講不通。佛法是必須要自己證得這個境界,才算是真實。自己沒有證得,釋迦牟尼佛為我講的,阿彌陀佛為我講的,也不能代表就是自己的境界,這是佛法與一切宗教、一切世間學說不同之所在。薛簡誤會了,認為這是外道的思想。在《楞嚴經》中,阿難尊者當年親聽釋迦佛所說,也免不了有許多誤會,其中不少處所認為佛所講與外道所說很接近。當然,佛所講的決不是外道所說的。可是自己有疑,一定要請教,要請老師為我們斷疑生信。  【師曰:外道所說不生不滅者,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說不生;我說不生不滅者,本自無生,今亦無滅,所以不同外道。】  六祖說:「外道所說不生不滅者,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說不生。」這幾句話答得很妙,實在是高明。外道的概念,還是脫不了相對的思想,也就是我們今天講的相對論。它講的「不生不滅」,生滅是兩端,它是將滅來止生,以生來顯滅;換句話說,它是生滅法,它是有生有滅。既然是有生有滅,是屬於相對的,相對就是錯誤。它說的滅,滅還是不滅,它所說的生,也不見得就是真正有生。為什麼?有滅才顯得生,有生才顯得滅,這是在相對的境界,一句話就說破外道的境界。  六祖說:「我說的不生不滅,不是相對的,而是本自無生,今亦不滅。」這與外道的見解完全不同;換句話說,它不是相對的。根本就沒有生,哪來的有滅?「不生不滅」一句懂得,前面說的「不斷不常,不來不去」的意思,統統可以大徹大悟。這是佛法不同於外道所說。我們在這裡得到一個結論:佛法是超越相對的,外道沒有超越相對;凡是超越相對的就是佛法,凡是未能超越相對的都是世間法。  【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凈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恆沙。】  這幾句話很重要,對於我們初學的人來說是很精要的開示。六祖說:「汝若欲知心要」,想要真正了解修心的要訣,「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凈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恆沙。」學佛,有些同修是初入門,有些同修已經修學三十年、五十年,試問問:在這許多歲月之中,我們的修學到底成就在哪裡?學禪的,我們是不是得禪定?有沒有明心見性?念佛的人,我們有沒有證得一心不亂?有沒有把握了脫生死、生西方極樂世界?如果連消息都無,我們就應當認真檢討。我們這些年來所修所學一定有差錯,否則必定有顯著的成績。我們見到六祖大師會下這些學生們,他們修學的時間,少的三、五年,多的十幾年,都有顯著的成績表現,這值得我們深深反省。「一切善惡都莫思量」,我們是一切善惡一天想到晚,心從來沒有清凈過,這是我們不能成就最大的原因。不但你想一切惡,心不清凈,你就是想一切善,心還是不清凈。  許多學人對我說,希望能求得佛教的大義,做為自己修學的方針。我自己學佛也將近三十年,三十年之中我所體會的,佛教的教學沒有別的,只是教導我們「一心不亂」而已。所以,我把它歸結為「平等心、清凈心、慈悲心」,佛法的修學只是如此而已。我們的心,是不是一天比一天平等、一天比一天清凈、一天比一天慈悲?果然如是,我們就大有進益;若是相反,我們的路就走錯了。我們能把握到這個綱領,就應當將一切善惡都莫思量,心就清凈、心就平等了。這兩句話大家要特別注意到,不是叫你一切善事都不要做、惡事也不要去斷,那就錯了。斷惡修善是事,是我們一天到晚必須要做的,要斷惡、要修善,但是斷惡修善的心不能有。事上要斷,心上(心就是念頭)莫思量,斷惡不作斷惡想,修善也不作修善想,心一味清凈,這是學佛人。如果說,「我心清凈,我惡事不做,我善事也不做」,這是外道,這是小乘,這不是佛法。如果是這樣作法,六祖怎麼能說「妙用恆沙」?「恆沙」是比喻「多」,像恆河沙一樣,這是大用無方。懂得這個要領,你自然得入清凈心體。清凈心體就是實性,也就是凈土宗講的理一心不亂。「湛然常寂」是清凈心體之相,心清凈極了。從清凈心中生出來的斷一切惡、修一切善,這是妙用恆沙。  【簡蒙指教,豁然大悟!禮辭歸闕,表奏師語。其年九月三日,有詔獎諭師曰:師辭老疾,為朕修道,國之福田。師若凈名託疾毗耶,闡揚大乘,傳諸佛心,談不二法。薛簡傳師指授如來知見,朕積善餘慶,宿種善根,值師出世,頓悟上乘,感荷師恩,頂戴無已。拜奉磨衲袈裟及水晶缽,敕韶州剌史修飾寺宇,賜師舊居為國恩寺。】  薛簡承蒙六祖這一番指教,豁然大悟!可見,他也是有相當根基的人。「禮辭歸闕」,回到朝廷,把六祖大師的開示轉達給皇帝。就在這一年九月初三,皇帝有詔書獎諭六祖大師,說:「大師不肯奉召,而以年老多病為辭。你為皇帝修道,為國家的福田。」一個國家、一個地區真正有修道的人,就有龍天護法,此地一定蒙福報,就會消災免難。「師若凈名託疾毗耶,闡揚大乘,傳諸佛心,談不二法。」這是將他比作維摩長者。維摩長者當年示現生病,佛弟子、舍利弗尊者這些人都來問候,他藉這個機會為這些修學大乘佛法的人開導,告訴他們不二法門及學佛的心要。薛簡傳達六祖大師指授如來知見,皇帝聽了之後也非常高興,感覺到自己是積善餘慶,宿種善根,這才能遇到大師出世,頓悟上乘。為了感謝六祖大師的恩德,將袈裟、水晶寶缽贈送給他作禮物,並賜六祖大師的故鄉舊宅名為國恩寺。這是禮遇有加。

六祖壇經講記   (第三十八集)  1981  台北中廣電台  檔名:09-04-38  ◎法門對示第九  【師一日喚門人法海、志誠、法達、神會、智常、智通、志徹、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餘人,吾滅度後,各為一方師。吾今教汝說法,不失本宗。先須舉三科法門,動用三十六對,出沒即離兩邊,說一切法莫離自性。】  這一章是六祖大師教誡學生教學說法,內容是三科、三十六對天然佛法。  有一天,六祖大師召集法海、志誠、法達、神會等,這些人都是登堂入室的弟子,對他們說:「你們與別人不同。」這句話含有很深厚的感情,若不是他的常隨弟子,就是得法的門人,所以與一般大眾不同。六祖會下開悟、得法的共有四十三人,此地所列舉的幾位,必定是這四十三人的代表。六祖說:「在我滅度後,你們必定是分散到各方,各人都為一個地方的老師。」這是說出六祖大師滅度之後,他們的責任都很重,都是將來要承傳佛法、弘法利生的師表。要作老師,當然說法利生是最重要的事業。佛法的說法,著重在隨機而說,原理原則是「三學三慧」,所謂「戒定慧」、「聞思修」。但是,重要的是在得意忘言,我們聞法、說聽都著重在宗旨,宗旨明白之後,要離言說、離文字、離心緣,才能得旨歸宗,這就是諸佛如來一乘的教學。經云:「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除佛方便說,但以假名字,引導於眾生。」佛法所說的儘是方便法,因此我們不能對它起執著。為什麼?它不是真實的,它是方便的,我們要在方便中去體會真實。  六祖在此處教誡大眾:「吾今教汝說法,不失本宗。」此地講的本宗,並不專指禪宗為本宗,若是專指禪宗為本宗,這個意思太窄小。「本」是根本,「宗」是宗旨;換句話說,是大乘佛法的根本宗旨。這一段開示,不但是宗門必須遵守的原理原則,教下也不離這一個大前提。大師說:「首先,必須舉三科法門,動用三十六對。」舉是舉例。「出沒即離兩邊,說一切法莫離自性」,說法指導別人,要領是一定要離開兩邊,離開兩邊就是中道,顯示中道;說一切法不離自性,這是最高的指導原則。  【忽有人問汝法,出語盡雙,皆取對法,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盡除,更無去處。】  下面舉例說:「忽然有一個人來問你佛法,你出語都要雙關」,這不是世俗講的滑頭。「出語盡雙」是教你在雙關中體會中道,意思在此,決不是說的模稜兩可。「皆取對法」,從對法裡面,要緊的是「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盡除,更無去處」,它的宗旨必定是「兩邊不立,中道不存」。這個說法,就不離自性;這個說法,出入都離開兩邊。換句話說,在言語、動作顯示中道第一義諦,教人體會,教人領悟,這是佛法教學的原理原則。所以它與世法、與一切宗教,確實是大不相同。下面是法門略舉:  【三科法門者,陰、界、入也。陰是五陰,色受想行識是也。入是十二入,外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內六門:眼耳鼻舌身意是也。界是十八界,六塵、六門、六識是也。】  「三科」是陰、界、入。「陰」是五陰,色受想行識,這是將一切萬法歸納為五大類。「入」是十二入,「外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內六門」:眼耳鼻舌身意。六門是能入,六塵是所入。「界」是十八界,即是六根(六門)、六塵、六識。佛法將宇宙一切萬法歸納為這幾類,這幾類性質相同,開合相同。懂得五陰,就懂得十二入、十八界。懂得十八界,當然也透徹五陰法。  【自性能含萬法,名含藏識;若起思量,即是轉識。生六識,出六門,見六塵,如是一十八界,皆從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含惡用即眾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  「自性能含萬法,名含藏識;若起思量,即是轉識。生六識,出六門,見六塵,如是一十八界,皆從自性起用。」這幾句話說明宇宙萬法的來源。它究竟是從哪裡生出來?怎樣的程序生出來?《壇經》語句簡單,《成唯識論》、《瑜伽師地論》講得詳細,這些都是從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就一切都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含惡用即眾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一切法皆從自性起用。自性的邪正,就是凡聖之所以分。此地邪與正,不是相對的邪正,這是要特別提出來說。如果是相對的,與祖師的教學就相違背。為什麼?「出沒即離兩邊」,邪是一邊,正是一邊,我們還沒有離開兩邊。沒有離開兩邊的都叫做邪,離開兩邊才叫做正。可見,這個標準是非常之高。「含惡用」,這就是眾生用,眾生包括九法界有情眾生,不但六道凡夫是眾生,聲聞、緣覺、菩薩也是有情眾生,因為他沒有能證得絕對,他還是在相對裡面打轉,所以他還是含惡用。到完全純善之用,這個「善」就是善惡兩邊都離開了,這是真善,止於至善;邪正兩邊都離開了,這叫真正,這是佛用。用從哪裡來?自性本來就有的,法爾如是。可見得,我們是迷而不覺。這是三科之法。  【對法,外境無情五對:天與地對,日與月對,明與暗對,陰與陽對,水與火對,此是五對也。法相語言十二對:語與法對,有與無對,有色與無色對,有相與無相對,有漏與無漏對,色與空對,動與靜對,清與濁對,凡與聖對,僧與俗對,老與少對,大與小對,此是十二對也。自性起用十九對:長與短對,邪與正對,痴與慧對,愚與智對,亂與定對,慈與毒對,戒與非對,直與曲對,實與虛對,險與平對,煩惱與菩提對,常與無常對,悲與害對,喜與瞋對,舍與慳對,進與退對,生與滅對,法身與色身對,化身與報身對,此是十九對也。】  此三十六對,也是舉例。外境無情五對,舉例自然現象,這是外面的境界。法相語言十二對,法相即一切法的現象,從現象、從言語說,舉了十二對。自性起用十九對。此三十六對在我們日用平常中,可以說都是離不開的。  【師言:此三十六對法,若解用,即道貫一切經法,出入即離兩邊。】  要緊的就在此處。換句話說,誰能了解、誰能靈活的去運用?這是大學問。我們凡夫不了解這三十六對的真實相,迷在三十六對里,換言之,我們迷在相對之中。「解」是悟,悟的正是「不二法門」。在本經第一章,印宗法師向六祖請教:「忍大師平常說法,禪定解脫如何解釋?」六祖說:佛法是不二之法,解脫禪定是二法,二法就不是佛法。六祖也特彆強調,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一乘,諸位特別要重視這個「一」。這裡講的「道」,道是一,二就不叫道。凈土法門教我們的是一心不亂,一心就是道。這三十六對,如果我們在其中任何一對看出它是不二,譬如前面講的天與地對,我們能看到天地不二,是一不是二;日與月對,能看到日月是一不是二,你能在一法裡面悟不二,你才能看到法法皆是不二,這就入不二法門,這才叫做解。這個解就是禪家講的大徹大悟,悟了之後是大用無方,起無量無邊的德用。祖師在此地告訴我們:你若真正悟了,從悟起用,這就是「道貫一切經法」,貫是貫通,從此以後沒有障礙,一切經、一切法門無不貫通,「出入即離兩邊」。  怎麼離兩邊法?我們舉《頓悟入道要門論》的例子來說明。有人問大珠和尚:「什麼是中道?」和尚說:「無中間,亦無二邊,這是中道。」又問:「何謂二邊?」和尚答:「有彼心、有此心,即是二邊。」問:「何謂彼心此心?」和尚答道:「外,被五欲六塵纏縛,叫做彼心。內,常起一切妄念,叫做此心。彼心、此心是二邊。外,不為五欲六塵所染,叫做無彼心;內,不生妄念,叫做無此心。彼心此心都無,這叫做非二邊、無二邊。心既然兩邊都沒有,中道在哪裡?當然沒有中道。」這就是禪家所講的「兩邊不立,中道不存」。這是我們在古大德教學法里,舉出一個實例來說明「道貫一切經法,出入即離兩邊」。這一段開示中,這兩句是最關緊要。能把這兩句做到,說一切法總不離自性;換句話說,佛門講的稱性而談,就是指這樣的教學法。我們對於佛法的精義不能覺悟通達,這種方法是學不來的,一定要從自性中悟出來才行。如果要想學,怎麼也學不會,為什麼?因為我們有二心,二心就不會。六祖壇經講記   (第三十九集)  1981  台北中廣電台  檔名:09-04-39  【自性動用,共人言語,外於相離相,內於空離空。若全著相,即是邪見;若全執空,即長無明。】  這是六祖大師教誡學人稱性的教學。首先告訴我們,言語如何才能稱性,這一點很重要。佛陀在《金剛經》教須菩提尊者說法的要領有兩句話:「不取於相,如如不動」,六祖此處所說與《金剛經》的意思完全相同,我們讀起來比讀《金剛經》更容易領悟。  六祖教導我們「自性動用」,「動」就是發起,「用」是講作用。此地講的發起作用,著重在利益一切眾生,即教化眾生。教化眾生,特別是在我們娑婆世界,總是以言說為主。所以,我們與人言語,要能做到外離相,於相離相,不著相,內也不著空。這是很要緊的。一般人離相,他就著空;離空,他就著相;換句話說,空與有總是執著一端。譬如,凡夫執著有,小乘人執著空,都是毛病。大師就指出這些毛病:「如果你全著相,這就是增長邪見。」不但世間一切法如此,就是學佛也不例外,我們著相學佛。譬如聽經,你著言說相;看經,你著文字相,這樣作法都是邪見。如果我們不著相,我什麼都不執著,「什麼都不執著」就著空,什麼都不執著就長無明。如聲聞、緣覺執著空,佛在《楞嚴經》說:「內守幽閑,猶為法塵分別影事。」這是長無明,這是學佛最大的忌諱,這是病根之所在。  【執空之人,有謗經,直言不用文字。既雲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語言,只此語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兩字,亦是文字。見人所說,便即謗他言著文字。汝等須知,自迷猶可,又謗佛經。不要謗經,罪障無數。】  執著空的人,他有時候謗經。尤其學禪的,禪宗不立文字,於是他不看經、也不聽教,常說「不用文字」。既然不用文字,也不應該說話,因為說話就是文字相;文字不過是言語記錄下來的符號而已,不用文字當然也就不能說話。你說話,你還是執著文字相。又說:「不立文字」,達摩祖師到中國來,「直指人心,不立文字」。試問問:直指人心,不立文字,這八個字是不是文字?還是文字。這都是不了解佛法的真實義,都是著相。所以,他見別人講經說法,就毀謗別人「著文字相」。大師在此地特別教誡我們:「自己迷,那還罷了!如果再要謗佛經,這個罪就重了。」教我們不要謗經,如果謗經、謗法,這個罪障實在是太重了。  【若著相於外而作法求真,或廣立道場說有無之過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見性。】  學佛最大的忌諱就是著相;換句話說,外面的境界相決定執著不得,內又不能執空。空有兩邊都不著,這樣才能建立道場,度脫一切眾生;兩邊有一頭執著,你要去求真,到哪裡能求到?以凈土法門來說,求一心,你心中執著有個一心、執著有個亂心,你只要有這兩種執著之一,就無法證得一心。我們要求一心不亂,心裡有個「一心不亂」,這個「一心不亂」就是真正一心不亂的障礙,這是我們要懂得的。換句話說,我們的心已經不清凈,你再廣立道場說有說無,這怎麼能得一心不亂、怎麼能明心見性?大師在此地,真是把我們累劫修行的病根一語道破。  【但聽依法修行,又莫百物不思而於道性窒礙;若聽說不修,令人反生邪念。】  『但聽依法修行』,依一乘了義的佛法。『又莫百物不思』,「莫」是不可。依法修行,不能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想,你就著空,於道性就起障礙,就不通,這是講修行錯修了。修行,「修」是修正,「行」是行為,修正身心的行為。錯誤的修學,第一個是執空的人,他什麼都不想,以為自己清凈了,「什麼都不想」是無想定,果報在無想天(外道天),有時候是在四空天,這是錯誤,這是障礙道;道就是真如實性。『若聽說不修,令人反生邪念』,這也是錯誤,這是聞而不修。聽說大道是清凈的,大道是本有的,如《華嚴經》、《圓覺經》所說的「眾生本來成佛」,自己認為直下承擔「我本來是佛」就不要修了。這也錯了,這樣反而生邪知邪見。  【但依法修行,無住相法施。汝等若悟,依此說,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  這是指導我們正修行的綱領。六祖一生所得的法要,就是《金剛經》的一句話:「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他是在這句話開悟,一生受用不盡。在此地大師也是這樣教導我們,要行無住相法施。「無住相」就是「應無所住」,「法施」就是「生心」,無住生心。六祖囑咐我們:「如果你們真正悟了,悟無住相法施,依這個原理原則去說法,依這個原理原則在日常中起作用、修行、種種行作,就不會失去根本宗旨。」根本宗旨是指「無住生心」。  【若有人問汝義,問有將無對,問無將有對,問凡以聖對,問聖以凡對;二道相因,生中道義。】  六祖說:「如果有人問你佛法大義,你怎麼教導他?從反面答覆。問有,你用無來對;問無,你就將有來對;問凡,你就說聖對;問聖,你就說凡對。」這個說法巧妙極了,決不是與人唱反調,用意是在「二道相因,生中道義」;中道就是實性。諸佛、菩薩、祖師說法,無不是希望眾生開悟,或有意、或無意,都是教導眾生快快開悟,唯有悟入之後才能離苦得樂。所以,一切言說,無不是二道相因,生中道義;換句話說,一切言說,皆不失本宗,都是稱性而說。祖師升堂說法是稱性而說,平常閑聊天是不是稱性而說?也是稱性而說。見性之人,隨時隨地無不稱性。「依此說,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哪有一樁事情不稱性?哪有一樁事情不是教眾生開悟的?這是真實的大慈大悲。  《大智度論》有一段經文說明「二道相因,生中道義」的道理:「常是一邊,斷滅是一邊,離是二邊行中道,是為般若波羅蜜。」所以,別人問你「有」,你就答「無」。為什麼?有,是一邊。為什麼說有?因為無,才顯現「有」。因為有,才顯現「無」。可見,有、無這兩樁事,是互為因緣而顯現的。沒有「無」,哪來的有?沒有「有」,哪來的無?你果然在這裡面悟了,「兩邊不立,中道也沒有」,這就是「生中道」的意思。中道也沒有,正所謂是「兩邊不立,中道不存」,這才是般若波羅蜜。在修證上說,菩薩是一邊,菩薩是能修;六波羅蜜是一邊,是所修。佛是一邊,是能證;菩提是一邊,是所證。能修、所修,能證、所證,離開這兩邊行中道,這是般若波羅蜜。這是舉個例子,這樣的例子在一切大乘了義經典隨處都能見到,禪宗語錄裡面也不例外。懂得這個意思,你才能看經、看語錄,看的時候才有味道。否則,你看他一問一答,所問非所答,所答非所問,簡直是迷在霧裡,不知道它義趣之所在。  【汝一問一對,余問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設有人問:何名為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緣,明沒即暗。以明顯暗,以暗顯明,來去相因,成中道義。余問悉皆如此。汝等於後傳法,依此迭相教授,勿失宗旨。】  六祖說:「一問一對,余問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理是真理,什麼真理?中道;這個問答就不失理。「假設有人問:何謂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緣,明沒有了,暗就現前。以明顯示暗相,以暗顯示明相,一來一往互相顯現,就顯示出中道的義理。以此類推,其他無論問什麼,無不如是,悉皆如此。」末後囑咐大眾:「你們於後傳法,要依照這個原理原則,迭相教授,勿失宗旨。」  大師這一番開示,後人確實是以此原理原則為教學的依據,我們在禪宗語錄幾乎處處都能見到。譬如,有人問:「怎樣才能見佛真身?」答:「不見有無,就是見佛真身。」又問:「為何不見有無就是見佛真身?」答:「有因無而建立,無因有而顯示。本不立有,無也就不能存在。」有無是相對的,沒有這一邊,決定沒有那一邊。既然「無」都不存在,「有」從哪裡得?有與無,是相對而建立的;既然是相對建立的,它是屬於生滅法,生滅就是有為法,它不是真實的。所以,我們離開生滅,離開有為,就見佛的真身。這些方法都是學自六祖的。譬如,有人問:「何者是無為法?」答:「有為法是。」又問:「我問的是無為法,你何以回答有為法是?」諸位若是通達這個原理原則,你一想就明白,他答覆得巧妙,他不是隨便答覆的。如果要講到真正的無為,就是「不取有為,亦不取無為」,有為無為都不取,這才叫真正的無為。六祖壇經講記   (第四十集)  1981  台北中廣電台  檔名:09-04-40  ◎付囑流通第十  【師於太極元年壬子七月,命門人往新州國恩寺建塔,仍命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眾曰:吾至八月,欲離世間。汝等有疑,早須相問,為汝破疑,令汝迷盡。吾若去後,無人教汝。法海等聞,悉皆涕泣。惟有神會,不動神情,亦無涕泣。師云:神會小師卻得善不善等,毀譽不動,哀樂不生,余者不得。數年在山,竟修何道?汝今悲泣,為憂阿誰?若憂吾不知去處,吾自知去處。吾若不知去處,終不預報於汝。汝等悲泣,蓋為不知吾去處;若知吾去處,即不合悲泣。法性本無生滅去來。汝等盡坐,吾與汝等一偈,名曰真假動靜偈。汝等誦取此偈,與吾意同;依此修行,不失宗旨。眾僧作禮,請師說偈。】  六祖大師在太極元年七月,命他的門人到新州(其出生地)國恩寺去建塔。塔是藏骨灰的地方。第二年,開元元年(公元七百一十三年)夏天,塔造好了。這一年的七月一日,六祖集合弟子們,說:「我在八月就要離開這個世間。」六祖在他要走的一年前,就叫學生準備藏骨灰的塔,但是,明確的宣布是在自己往生前一個月。他是八月初三圓寂的。  徒眾當然沒有像大師這麼自在,免不了有人情世故,於是有許多人心裡都很悲傷。六祖說:「你們悲泣,是為誰擔憂?若是為我擔憂,憂慮我走了不知道到哪裡去,你就錯了,我曉得我到哪裡去。如果我不知道自己的去處,我何必預先告訴你們大家?」於是,六祖為大眾說八首偈,說明「真假動靜」。「你們如果能誦取這八首偈,就與我的意思完全一樣,與我同志。依照這個偈子去修行,決定不失宗旨。」  【偈曰:一切無有真,不以見於真。若見於真者,是見盡非真。若能自有真,離假即心真。自心不離假,無真何處真?有情即解動,無情即不動。若修不動行,同無情不動。若覓真不動,動上有不動。不動是不動,無情無佛種。能善分別相,第一義不動。但作如此見,即是真如用。報諸學道人,努力須用意。莫於大乘門,卻執生死智。若言下相應,即共論佛義,若實不相應,合掌令歡喜。此宗本無諍,諍即失道意。執逆諍法門,自性入生死。】  第一首偈:『一切無有真,不以見於真。若見於真者,是見盡非真。』說明「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所謂一切無有真實。這個意思,佛在三千年前在一切經論里都說得很清楚。現今的科學家也證實宇宙之間沒有永恆的存在,與佛經所說的意思是一樣。但是,科學家還無法找到一個真正的、永恆的東西;這個東西在佛法有,稱為「真如本性」,這是永恆的。可是要想見性,一定要離妄。第二首偈:『若能自有真,離假即心真。自心不離假,無真何處真?』教我們離妄才能證得真性,真性是永恆的。  第三首偈:『有情即解動,無情即不動。若修不動行,同無情不動。』這是點破坐禪。六祖絕不同意長坐不卧,若把這個當作禪,這就錯了。「若修不動行」,不動就是「長坐不卧」,「同無情不動」,無情就是木頭、石頭,與木石沒有兩樣。第四首偈:『若覓真不動,動上有不動。不動是不動,無情無佛種。』如何才是禪宗講的不動?真正的不動,決不是長坐,而是「動上有不動」;換句話說,動靜一如,這才是禪宗所說的真正的不動。特別是《華嚴經》善財童子五十三參,完全顯示出真實的不動。  第五首偈:『能善分別相,第一義不動。但作如此見,即是真如用。』意思是說,能善分別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這就是在事上、在外境上,一切自在一如,而內心絕不隨境界動搖,這才是真正的不動。古德說:「在大的憤怒之下,或者恐懼、憂患、好樂而能不動心,這才是真實的不動」;又說:「修道的人,動心是最可恥的。」外境不值得我們去追逐,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以上這五首偈,都是說明如何去修心,修真正的不動心,成就禪定。  六、七、八這三首偈,指示我們修學不可以爭執,特別說明「此宗本無諍,諍即失道意」。所以,佛門戒戲論、戒爭執。至於說法,契機者要為他說;不契機者,要叫他生歡喜心。從這裡我們能看出,佛門傳法一片慈悲。  【時徒眾聞說偈已,普皆作禮。並體師意,各各攝心,依法修行,更不敢諍。乃知大師不久住世,法海上座再拜問曰:和尚入滅之後,衣法當付何人?師曰:吾於大梵寺說法,以至於今,抄錄流行,目曰《法寶壇經》。汝等守護,遞相傳授,度諸群生,但依此說,是名正法。今為汝等說法,不付其衣,蓋為汝等信根淳熟,決定無疑,堪任大事。然據先祖達磨大師付授偈意,衣不合傳。偈曰: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六祖說完這些開示後,徒眾依法修行,不敢有所爭執。大師住世不久了,最重要的事無過於傳法,於是法海上座請教大師,衣法以後應當傳給什麼人?六祖說:「我從大梵寺說法,一直到今天,你們抄錄流行,經題稱為《法寶壇經》。只要大家能守護,能將這個法門傳授出去普度眾生,依照此說,這就是正法,衣就不傳了。」所以,從六祖以後,只傳法不傳衣。達摩祖師偈云:「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從這首偈的意思來看,衣法也只傳到六祖為止。  【師復曰:諸善知識!汝等各各凈心,聽吾說法。汝等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雲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若欲成就種智,須達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於彼相中不生憎愛,亦無取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閑恬靜,虛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於一切處行住坐卧,純一直心,不動道場,真成凈土,此名一行三昧。】  六祖特別告訴大眾修行的心要,應當要重視「一相三昧」與「一行三昧」,才能成就一切種智。在境界相里不執著、不住相,於一切境界中,不生憎愛,亦無取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閑恬靜,這叫做「一相三昧」。「一行三昧」,就是純一不動心,成就真實的凈土。這是告訴大眾要精進,各自努力。在這一段開示中,最重要的就是這兩種三昧,不但參禪的人看得很重,實在說,它是通一切法門。念佛人如果懂得這個道理,可以證得一心不亂。  「一相三昧」,大家要特別注意這個「一」,「一行」也是一,《華嚴》講「一真法界」,凈土講「一心不亂」,古人說:「識得一,萬事畢」,一了百了!「相」是講境界相。六祖在此地提了一個綱領:「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一切處,無論順境、逆境,無論四聖的境界、六凡的境界,都要不住。我們六凡的境界不住了,住在四聖的境界里,還是「住相」。念佛人心住在西方境界,算不算住相?心中有阿彌陀佛、有西方凈土,還是「住相」。一相三昧,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在功夫上來說,最低限度也是圓教初住以上的境界;以凈土講,是理一心不亂的境界。因此,我們功夫沒有到這個境界之前,我們心裡住佛的名號、住佛的境界相,也未嘗不可,還是好事情;但是,六塵的境界相是萬萬住不得,這個有很大的障礙。  「於彼相中不生憎愛」,這是教我們不住相的方法。在一切境界中,於逆境界不生瞋恚心,這是現前就要學的;於順境不生貪愛心。你能在順逆境界中不生憎愛,就是覺悟的人,就不迷惑;因為憎愛是迷惑,是不覺。學佛,就是要學著念念覺而不迷,境界里才動憎愛,就是迷而不覺。「亦無取捨」,憎愛之心都沒有,於一切境界是什麼態度?不取不舍的態度。不取不舍就是隨緣,就是「恆順眾生,隨喜功德」。  「不念利益成壞等事」,這是對自己來說,念念是造福眾生、造福社會,而不念自己的利益。雖然為社會、為眾生造福,也不計較成壞。成了,大家有福,這樁事情自然成就;縱然做不成,自己也是盡心儘力了,對於自己來說是功德圓滿。千萬不要以為「事情做成了是功德圓滿,事情失敗了,這個功德就不圓滿」,你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大乘法是論心不論事。因為事是要牽涉到許多的因緣,用現今的話來說,就是要具備許多條件,其中有幾種條件不具足,在事上就會有障礙,就會有困難;在佛法講是眾生的福德因緣不一樣。何以西方極樂世界因緣那麼殊勝,而我們娑婆世界眾生今天這樣痛苦?我們見到世界上到處都有許多的災難。所以,我們要記取古人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要盡心儘力為社會、為眾生謀幸福而不計成敗,更不可以有自私自利的念頭。這樣去做事情,做得再多,心是安閑恬靜的,與諸佛菩薩無二無別。心是虛,惟虛才能容一切法,才能做到澹泊。這叫一相,自己的心與外面一切相融成一體,正是道家所謂「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這個境界是「一相三昧」。  「一行三昧」,行是修行,也就是行為。行為無量無邊,佛法將它歸納為三類:身、口、意;或者歸納為行、住、坐、卧四種。大師在此地教導我們,「於一切處」,也就是一切順逆境界里,我們的身口意三業、行住坐卧四威儀,要學「純一直心,不動道場」,這是講修「一行三昧」;修成之後,這是成就了真實的凈土。我們一定要從「真誠」下手,無論待什麼人,無論做什麼事,一定要用真心、誠心。「真」與「誠」就是純一直心,就是不動道場,就是真正的凈土。也許有人會說:「我們以誠敬待人,可是別人不以真誠待我,我們不是吃虧了嗎?」這個念頭是錯誤的。真誠是純一直心、不動道場,是修的真凈土,真實清凈。別人不修是他的事,我們自己修,就必定要這樣做,在道學上才有入處。否則,名義上是學道,實際上我們的心行與道早就相違背。所以,一個學道之人,在在處處以純一真心待人接物,這是修一行三昧的下手處。  【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種,含藏長養,成熟其實,一相一行亦復如是。我今說法,猶如時雨,普潤大地;汝等佛性,譬諸種子,遇茲沾洽,悉得發生。承吾旨者,決獲菩提,依吾行者,定證妙果。聽吾偈曰: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萌,頓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師說偈已,曰:其法無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凈,亦無諸相。汝等慎勿觀靜及空其心,此心本凈,無可取捨。各自努力,隨緣好去。爾時,徒眾作禮而退。】  六祖說:「如果我們具足這兩種三昧,就好像地有種子,當然能含藏長養,成熟果實」。「一相」、「一行」這兩種三昧,在大乘佛法上就是成佛作祖的種子。我們自己要想成佛,對於這種修行的方法、原理原則,千萬不可以疏忽。六祖告誡我們,千萬不要觀靜、不要空心,這是一種外道的修學方法。觀靜與空心是修無想定,心裡什麼都不想,以為這是清凈,這是錯誤的。心本來清凈,無可取捨;你要是取靜、取空,這是錯誤的。這一番開示,對我們修行人來說是最高的指導原則。六祖壇經講記   (第四十一集)  1981  台北中廣電台  檔名:09-04-41  【大師七月八日忽謂門人曰:吾欲歸新州,汝等速理舟楫。大眾哀留甚堅。師曰:諸佛出現,猶示涅盤;有來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歸必有所。眾曰:師從此去,早晚可回?師曰:葉落歸根,來時無口。】  開元元年七月八日,六祖大師忽然告訴弟子們說:「我要回去新州,你們趕快為我準備交通工具。」大眾都堅決的挽留,六祖說:「諸佛出現,還要示現涅盤,有來一定有去,這是常理。我這個形骸,當然也是歸有處所。」大眾問:「老師去了之後,何時再回來?」六祖說:「葉落歸根,來時無口。」這兩句話含義很深。像大師這樣的人,他要示現入滅,在哪個地方不可以?為何要回到新州老家,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含義深,教導我們要曉得根本。  【又問曰:正法眼藏傳付何人?師曰:有道者得,無心者通。】  正法眼藏傳給誰?有道的人就得到。什麼人有道?無心的人就有道。「無心」就是無妄心;換句話說,妄心還時常現前,他的心就不通,就不能通達世出世間一切法,他也就沒有得道。可見,末後這一句就是前一句的註解。我們要想得道,交光大師《楞嚴經正脈》講「舍識用根」,舍識就是無心,用根就一切通達。所以,這兩句可以說是《楞嚴經》的綱領。  【又問:後莫有難否?師曰:吾滅後五六年,當有一人來取吾首。聽吾記曰:頭上養親,口裡須餐。遇滿之難,楊柳為官。又云: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薩從東方來,一出家、一在家,同時興化,建立吾宗,締緝伽藍,昌隆法嗣。】  學生們又問:「以後會不會有什麼難?」大師說:「我滅後五、六年,會有一個人來取我的頭。」這是預先知道五、六年後,寺廟裡會有這樁事。又說:「我滅後七十年,有二位菩薩從東方來,一位示現出家,一位示現在家。」連七十年以後的事情,他也知道。「一出家」是指馬祖道一禪師,「一在家」是指龐蘊居士,這是兩位菩薩,同時興化,建立吾宗。  我們讀了這段經文,就知道凡事都有一個定數。如果沒有定數,怎麼能預先知道?不但沒有得道的人被數拘縛住,逃不出數,得道之人也有數。如果說得道之人超越數量,就不應該先知。既然能先知,在何時某佛、某菩薩出現於世間,可見都有個數。這種情形在佛經很多,我們在佛經里看到古佛給菩薩們授記,都是屬於預言。由此可知,「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得道之人對於數的問題,正是百丈大師所說的「大修行人不昧因果」;他有數,他清清楚楚,他知道,不是不知道。凡夫昧於因果之中,對於因果報應他不曉得,他迷惑顛倒,迷在裡面。大修行人清清楚楚,他不迷,所以叫做「不昧因果」,而不是沒有因果。我們對於這個道理能肯定、能接受,在大乘佛法叫「始覺」。能悟入這個道理,心就定了,不會再向境界攀緣,最低限度也有袁了凡一樣的功夫,從早到晚心是清凈的。心清凈就能生光明,心清凈就能通大道。同修們要特別留意,不可以輕易看過。只看大師有他心通、宿命通,這樣看就沒有意義,我們在其中要悟出一些道理,自己要能得到真實的受用。  【問曰:未知從上佛祖應現已來,傳授幾代?願垂開示。師云:古佛應世已無數量,不可計也。今以七佛為始:過去莊嚴劫,毗婆尸佛、尸棄佛、毗舍浮佛;今賢劫,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釋迦文佛,是為七佛。釋迦文佛首傳摩訶迦葉尊者,第二阿難尊者、第三商那和修尊者、第四優波鞠多尊者、第五提多迦尊者、第六彌遮迦尊者、第七婆須蜜多尊者、第八佛馱難提尊者、第九伏馱蜜多尊者、第十脅尊者、十一富那夜奢尊者、十二馬鳴大士、十三迦毗摩羅尊者、十四龍樹大士、十五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羅侯羅多尊者、十七僧伽難提尊者、十八伽耶舍多尊者、十九鳩摩羅多尊者、二十闍耶多尊者、二十一婆修盤頭尊者、二十二摩拏羅尊者、二十三鶴勒那尊者、二十四師子尊者、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般若多羅尊者、二十八菩提達摩尊者此土是為初祖、二十九慧可大師、三十僧璨大師、三十一道信大師、三十二弘忍大師、惠能是為三十三祖。從上諸祖,各有稟承。汝等向後,遞代流傳,毋令乖誤。】  講到佛法師承,六祖說:「古佛應世,數量無法計算。」六祖從七佛算起。釋迦牟尼佛傳法給大迦葉尊者,迦葉是第一代祖師。由迦葉傳給阿難尊者,二十八傳到菩提達摩。菩提達摩到中國來,就是中國的初祖。菩提達摩傳慧可,慧可傳僧璨,僧璨傳道信,道信傳弘忍,是為五祖。弘忍傳惠能,這是六祖。從大迦葉尊者算起,惠能大師是第三十三代祖師,若從中國算起,從達摩祖師算起,他是第六代祖師。這一段是說佛法的承傳,也就是一般所講的師承。師承在世出世法非常重要,古今中外這些學者皆有師承而成就。今天無論世出世間的修學,往往對於師承疏忽,這是很大的錯誤。  【大師開元元年癸丑歲八月三日,於國恩寺齋罷,謂諸徒眾曰:汝等各依位坐,吾與汝別。法海白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後代迷人得見佛性?師言:汝等諦聽!後代迷人,若識眾生,即是佛性;若不識眾生,萬劫覓佛難逢。吾今教汝,識自心眾生,見自心佛性。欲求見佛,但識眾生;只為眾生迷佛,非是佛迷眾生。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眾生。自性平等,眾生是佛;自性邪險,佛是眾生。汝等心若險曲,即佛在眾生中;一念平直,即是眾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何處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云: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吾今留一偈,與汝等別,名自性真佛偈。後代之人,識此偈意,自見本心,自成佛道。】  開元元年八月初三,中午齋罷之後,大師向大眾告別:「我要走了。」他就是在當天走的。學生們請求老師最後的遺教,特別是關懷後代迷人如何能見性。這個請求實在是太重要了,若是為自己,大師未必會說,因為平時說得太多了;為後代修學之人,大師不能不說。大師說:「後代迷人,若識眾生,即是佛性。」這兩句話是綱領。何謂「眾生」?眾生是眾緣和合而生。能認識到一切現象都是眾緣和合而生的,就見到佛性;換句話說,這是明心見性的門檻。「吾今教汝,識自心眾生,見自心佛性。」特別注意「自心」兩個字,如果迷失自心,這是凡夫;覺悟自心,就是佛菩薩。「自性平等,眾生是佛;自性邪險,佛是眾生。」你一念平等正直,你就是眾生成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云: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這一番話重覆兩次,可見非常重要。  【偈曰: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見三毒是魔王。邪迷之時魔在舍,正見之時佛在堂。性中邪見三毒生,即是魔王來住舍。正見自除三毒心,魔變成佛真無假。法身報身及化身,三身本來是一身。若向性中能自見,即是成佛菩提因。本從化身生凈性,凈性常在化身中。性使化身行正道,當來圓滿真無窮。淫性本是凈性因,除淫即是凈性身。性中各自離五欲,見性剎那即是真。今生若遇頓教門,忽悟自性見世尊。若欲修行覓作佛,不知何處擬求真。若能心中自見真,有真即是成佛因。不見自性外覓佛,起心總是大痴人。頓教法門今已留,救度世人須自修。報汝當來學道者,不作此見大悠悠。】  最後,大師說了八首偈,叫做「自性真佛偈」。第一首偈,是辨別佛與魔。告訴我們:「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見三毒是魔王」。第二首偈,說明佛魔本來不二。為什麼?都是從本性顯現。本性覺是佛,本性迷是魔,佛與魔並不是兩樣東西,只是迷悟說一個不同的名詞而已。第三首偈,說明三身原本是一身。第四首偈,說明「一」與「三」是不一不異。第五首偈,教導我們要想明心見性,一定要除障,除障才能見性。第六、第七首偈,是頓教成佛。第八首偈是勸修。這八首偈是大師最後的遺教,句子不多,表面上看起來很淺顯,實際含有很深的道理,要我們自己去悟。同時更難得,他教導我們最初下手入門之處;換句話說,不但是上根人得利益,中下根性的人,真正發心修行,也能得莫大的功德利益。這是大師的善巧開示。  【師說偈已,告曰:汝等好住,吾滅度後,莫作世情悲泣雨淚、受人弔問、身著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無動無靜,無生無滅,無去無來,無是無非,無住無往。恐汝等心迷,不會吾意,今再囑汝,令汝見性。吾滅度後,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違吾教,縱吾在世,亦無有益。】  大師告訴大眾:「你們好好的安住,我滅度之後,不要做世間人情這種悲泣流淚,接受別人的弔問,或者身穿孝服,這都不是我的真正弟子,也不是正法。」大師交代說:「但識自本心,見自本性。」這兩句話就是教導我們,重要的是要明心見性。《大集經》云:「一切眾生,心性本凈。心既然是本凈,煩惱諸結不能染著,心就像虛空一樣」。「無動無靜,無生無滅,無去無來,無是無非,無住無往」,這五句都是形容真性的樣子。凡夫心迷,在境界里看到似乎是有動有靜、有生有滅、有來有去,有這些虛妄的境界相。因此,大師在此地特別做最後的開導,一再囑咐,教導我們見性。這些道理,在此地說得少,說得多、說得詳細無過於《楞嚴經》。《楞嚴經》十番顯見,全是說這些道理,有很長的經文,再加上古德詳細的註解,確實對我們有很大的受用,真正是古人所說開智慧的《楞嚴經》。我們若不悟,在境界里確實無法修正錯誤的行為,怎能成就道果?所以,大師一再囑咐我們,要以見性為修行的第一個目標。「吾滅度後,依此修行,如吾在日」,就如同大師在面前一樣。「若違吾教,縱吾在世,亦無有益。」你若是不遵守老師的這些教訓,老師就是在你面前也沒用處。這句話是千真萬確。我們能夠真正通達《壇經》的義理,依教修行,六祖大師就在我們的身邊。  【復說偈曰:兀兀不修善,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  「兀兀不修善」,「兀」是不動,心裡不動。善要不要修?要修。「諸惡莫作,眾善奉行」,雖然修一切善,心不動。諸位讀了「兀兀不修善」這句話,一切善事都不做了,你就不懂大師的意思。這是教你心裡不能有修善的心,可是修善的事情要做。「騰騰不造惡」,「騰騰」是自在的意思,自在坦然,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這四句話實在是說盡修行人的本色,是我們應當要學的。「蕩蕩心無著」就是誠敬之心,心中坦然、平等、清凈、慈悲一切。「寂寂」是安靜的意思。「斷見聞」,就是在一切見聞中,心是清凈的,心是不染著,這樣才能把一切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在一切見聞中不生分別、不生執著;今人所謂是客觀的看,實際上客觀還落在意識;這是完全離心意識接觸、見聞,心地才能真正達到平等、清凈、慈悲一切。這是大師末後的教誡。  【師說偈已,端坐至三更,忽謂門人曰:吾行矣!奄然遷化。於時異香滿室,白虹屬地,林木變白,禽獸哀鳴。十一月廣韶新三郡官僚洎門人緇白爭迎真身,莫決所之,乃焚香禱曰:香煙指處,師所歸焉。時香煙直貫曹溪。十一月十三日,遷神龕並所傳衣缽而回。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龕,弟子方辯以香泥上之。門人憶念取首之記,遂先以鐵葉漆布固護師頸入塔,忽於塔內白光出現,直上衝天,三日始散。韶州奏聞,奉敕立碑,紀師道行。師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傳衣,三十九祝髮。說法利生三十七載,得旨嗣法者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莫知其數。達摩所傳信衣,中宗賜磨衲寶缽,及方辯塑師真相,並道具等,主塔侍者屍之,永鎮寶林道場。流傳《壇經》,以顯宗旨,興隆三寶,普利群生者。】  到半夜三更,大師忽然對門人說:「我走了。」就奄然遷化。說去就去,這是何等的自在!六祖大師能做到,我們也能做到。大師降生在唐太宗貞觀十二年(六百三十八年),圓寂在玄宗開元元年(七百一十三年),春秋七十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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