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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凡的12月26日

顧保孜 撰文毛澤東話中有話地跟羅瑞卿開起玩笑:「我這是政治感冒,鼻子不靈。」六十大壽作出重大決定,解決中央存在的分裂隱患。毛澤東一生很少提及自己生辰,按他的想法,一個人的生日,最好讓它偷偷過去,不要留下什麼「壽星」的感覺。他曾經對身邊工作人員說過:「大家都不做壽,這個封建習慣要改。你們知道,做一次壽,這個壽星就長一歲,其實就少了一歲,不如讓它偷偷地走過去,到了八九十歲時,自己還沒有發覺……這多好哇!」

新中國建立後,毛澤東更加反對為他做壽,生日那天最多加一碗「長壽麵」而已。然而就這為數不多的幾次「長壽麵」往往醞釀著中國歷史上的重大事情。1953年12月下旬,馬上就要進入60周歲的毛澤東,準備離開北京到杭州主持起草共和國第一部《憲法》。動身前卻被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耽擱了。事情起源於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高崗。新中國成立後,為適應大規模經濟建設的需要,黨中央決定將各中央局和大區行政委員會的主要領導人調京。1952年8月,鄧小平、高崗、饒漱石、鄧子恢、習仲勛五人陸續從西南局、東北局、華東局、中南局、西北局來京擔任黨和國家機關的領導職務,素有「五馬進京」之說。高崗來京之前已擔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這時又安排他兼任國家計劃委員會主任,掌握「經濟內閣」大權。饒漱石擔任中央組織部部長,應當說高崗、饒漱石是很受中央器重的,權力、地位在五人中甚為突出。但是,高崗、饒漱石權欲熏心,對這樣的安排仍不滿足。特別是高崗,職位處在劉少奇之下,一直耿耿於懷。進京不久,他就把劉少奇在工作中的一些缺點錯誤搜集起來,並整理成系統材料,進行傳播。他誇大其詞地說劉少奇自七大以來犯了一系列的錯誤。後來,他發覺毛主席在發展農業生產互助合作組織和向社會主義過渡等問題上,與劉少奇有不同的看法,心中暗暗竊喜,以為劉少奇將不再受中央的信任,其威信和地位將發生動搖。於是,就授意別人寫文章,以他的名義公開發表,藉以抬高自己,打擊別人。高崗散布反對劉少奇的言論,目的是把劉少奇拉下來,使自己成為毛澤東的惟一助手,準備自己將來做領袖。正在這時,他們的個人野心又有了一個急劇膨脹的機會—在中央準備撤銷中央局、大區行政委員會的同時,毛主席為了減輕自己擔負的繁重日常工作,加強集體領導,曾考慮將中央的領導班子分為一線、二線,黨和國家的領導機構將進行大幅度調整,人事安排自然而然也會隨之相應調整。這不是天賜良機嗎?高崗不由得心花怒放。他馬上利用中央召開全國財經工作會議的機會,搞起了「反薄一波倒劉少奇」的活動。把薄一波在工作中的錯誤誇大為路線錯誤。所幸毛澤東及時地察覺了高崗的「小動作」,親自到會講話,制止了財經工作會議上對薄一波的過分批判。本來,周恩來已為會議作了總結,毛澤東是可以不講話的。但是,毛澤東一方面認為,薄一波的錯誤是資產階級思想的反映,這主要是指薄一波主張推行的「新稅制」,即對國營企業、合作社企業、私人企業在稅收上改變過去的做法,實行一律平等的稅收制度。這是一個錯誤,必須堅決糾正。另一方面也認為,薄一波的錯誤不是路線錯誤,是一個點的錯誤,一個點構不成一條線。同時,毛澤東也尖銳地指出:現在王國甚多,八百諸侯,誰也管不了誰,有極少數人是堅決反對集體領導的。毛澤東雖不點名批評,明眼人一聽就知道是針對高崗、饒漱石而言的。毛澤東不開口則已,一旦開口必是金口玉言,馬上引起非同小可的影響。高崗精心策劃的「反薄倒劉」陰謀被毛澤東敏銳的洞察力擊得粉碎。面對毛澤東出示的黃牌警告,高崗、饒漱石卻不買賬。全國財經工作會議後,高崗並沒有停止「倒劉」的陰謀活動。饒漱石也利用中共中央組織部長的職位搖旗吶喊,因為他心裡也有個小九九,進京後見高崗常去見毛澤東,以為親近高崗必然會得到毛澤東的刮目相看,於是和高崗結合起來,一唱一和,十分默契。為配合高崗的全國財經工作會議「反薄倒劉」活動,他在第二次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也公開點名批判劉少奇。因為他們「倒劉」活動太明顯了,陰謀奪權的野心在中央高層暴露無遺。儘管毛澤東身居「深宮大院」內卻知天下事。高、饒兩人狼狽為奸的事情,一件也沒瞞過毛澤東。儘管毛澤東十分反感他們的做法,但還是耐下心以批評教育、加強團結為主,抱著治病救人的態度對待他們。高壓之下,饒漱石的鋒芒有所收斂。可高崗愈加地走火入魔,擺出了一副不打倒劉少奇決不罷休的架勢,篡權活動有增無減。就在毛澤東走近60歲之際,高崗的「倒劉」活動也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到處找人談話,企圖聯合中央各方面的領導人與他一起拱倒劉少奇。一時,高崗的家裡門庭若市,車水馬龍……會客室內放了不少劉少奇的講話稿,隨便讓人翻閱,並一一指出講話稿中的「嚴重」錯誤。這時毛澤東已初步掌握了高崗活動的情況,也進行了一些調查。一天,羅瑞卿來看望毛主席,問起主席的健康狀況。毛澤東開起玩笑:「我這是政治感冒,鼻子不靈。」「沒睡好覺吧?」「是啊。睡覺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睡在床上,一種是睡在鼓裡。若不是其他同志向我反映高的問題,我還在鼓裡哩!」眼見著高崗逐步發展成一個十足的野心家,這必然促使毛澤東下決心解決這個問題。在臨去杭州之前,毛澤東依照過去的慣例,提議在他外出期間由劉少奇主持中央工作。而這時的提議有著特殊的含意,不僅表明毛澤東對劉少奇的信任,也是對高崗一個明示—劉少奇不是你一個高崗能「倒」的。可是劉少奇被高崗搞得心情很不好,沒有理解毛澤東的用意,而是沉悶地抽著煙,以毛主席號召全黨要謙虛為由,提出書記處同志輪流負責的建議。毛澤東一時啞然,心裡也不高興了。他強調了全黨要謙虛,言外之意,是希望中央領導人顧全大局,維護全黨的團結。但劉少奇此時卻以此謙讓,無疑在毛澤東心頭投下一團陰影。後來因為書記處其他人不贊成輪流負責,劉少奇依然負責中央的工作。當然他們中間還有一人是極力反對劉少奇獨自負責的,那就是高崗。他力排眾議,第一次站在劉少奇一邊,十分贊同輪流負責的方案。「主席的威望不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能代替的,我看還是輪流好。輪流吧,搞輪流可以發揮每一個人的作用。」此刻,高崗為了取代劉少奇已經心急如焚了。毛澤東把洞悉一切的目光投向了高崗,心裡冒出一連串的憤慨:高崗你為什麼變化這麼大?解放前你雖沒被敵人的槍彈所擊中,但解放後為什麼卻被驕傲和權欲擊中了呢?12月24日,毛澤東主持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正式決定在他外出期間,由劉少奇代理主持中共中央工作。那天到會的有20來人。毛澤東目光炯炯地掃視會場,發出他第二張黃牌警告:「北京城裡有兩個司令部,頤年堂門可羅雀,東交民巷8號車水馬龍。一個是以我為首的司令部,就是刮陽風,燒陽火;一個是以別人為司令的司令部,就是刮陰風,燒陰火,一股地下水……」會場里靜極了,與會者全都注視著毛澤東,等待著他下一句話要說出這個「別人司令」是誰,但毛澤東戛然而止,不再往下說了。其實毛澤東已經指明了「東交民巷8號」,還有誰不知道「別人司令」何許人也?兩天之後,毛澤東避開了他的政治局委員們,只是請來他身邊所有的警衛人員,將乒乓球室當作餐廳,大家圍坐一起,吃了一頓熱乎乎的湯麵,為中央最高統帥過了一個特別的六十大壽。毛澤東當過「壽星」後放心地去了杭州,全力投入到新中國第一部憲法制定之中。因為中央的事情他已經做了安排,在他兩張黃牌警告之後往往就是一張「驅逐下場」的紅牌,剩餘的事情留給同仁們去收場吧。1954年2月6日至10日,黨的七屆四中全會委託劉少奇主持,在北京召開了。這是中國共產黨執政後召開的第二個中央全會。毛澤東沒有參加會議。會議通過了由中共中央政治局起草的《關於增強黨的團結的決議》。但是,高崗、饒漱石已經走到了政治生涯的盡頭,依然執迷不悟,不肯懸崖勒馬,不作深刻檢討,也不痛改前非。高崗乾脆頑抗到底,來了個魚死網破,以自殺來抗拒黨對他的教育和挽救。雖然經過搶救沒有死成,但他去意已決。為全面查清他們的反黨陰謀活動,中央書記處在2月中旬分別召開了關於高崗問題和饒漱石問題的兩個座談會,核實了他們分裂黨、陰謀篡奪黨和國家最高權力的事實。隨後,在中央政治局領導下,東北局、華東局、山東分局和上海市委等又召集專門會議,對他們的問題進行揭發和批判。在無可抵賴的事實面前,高崗仍拒不悔改,於8月17日再次服安眠藥自殺。一年前還有「五馬進京,一馬當先」之說的高崗,很快馬失前蹄,翻身落馬,掉下了萬丈深淵,永遠背負著羞辱的墓碑。1955年3月下旬,在黨的全國代表會議上,鄧小平代表中央委員會作了《關於高崗、饒漱石反黨聯盟的報告》,全面論述了黨同他們鬥爭的經過,以及進行這場鬥爭的重要意義和經驗教訓。會議通過了《關於高崗、饒漱石反黨聯盟的決議》,將他們兩人開除出黨,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至此,一場在毛澤東60歲誕辰前後進行的反對高饒的鬥爭畫上了句號。然而,命運之神卻不斷翻新捉弄人的把戲。10年後,也是毛澤東的一個誕辰,黃牌舉向了劉少奇……毛澤東幽默地說:「做壽不好,做一次就少一歲,那不是越做就死得越快嗎?還是不做壽多活幾年好!」最後一次公開的生日宴會,藉此公開了對劉少奇的不滿。1963年底,共和國的經濟已經走出了低谷,度過了困難時期。在那段時間內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陳雲等人做了大量艱苦細緻的工作。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迎來了毛澤東七十大壽。人生七十古來稀,按人之常情,七十做壽並不過分。這天下午,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118廳會見外賓,談的時間很長。會見結束,用餐時間已過。服務員按情況為主席準備好了晚飯。熟悉毛澤東日常生活的人都知道,實際這是他的午飯。因為多年戰爭生活環境養成的工作習慣,他大都是上午休息,下午和夜間辦公。所以,晚餐就成了午餐。午餐又是中國習慣的正餐,加上這一天又是毛澤東的70歲生日,於是,特為老「壽星」的便飯多準備兩個菜,一碗麵條,即四菜一湯和一碗湯麵。這就是大家為毛澤東準備的古稀壽宴。但毛澤東看到了桌子上為他擺的菜飯,頓時不悅,「我好好的,做個屁壽。我們黨內的規矩,不準做壽。我不能帶頭違反規定,這飯我可不能吃!」說完做了一個人們都熟悉的手勢,右手向外一揮,起身在118廳內慢慢散起了步。服務人員見到這個場面,真有點緊張。只好讓兩位能說會道的服務員去說服毛澤東。經過一番唇槍舌劍的「工作」,毛澤東「被說服」了,說:「飯可以吃,但有一個條件:你們不是也沒吃飯嗎?和我一同吃,不是做什麼壽。打牙祭,我請客,免得浪費。」沒有為主席做成壽,為主席服務的服務員卻成了座上客。席間,大家舉杯,祝毛主席長壽。毛澤東卻幽默地說:「做壽不好,做一次就少一歲,那不是越做就死得越快嗎?還是不做壽多活幾年好!」大家趕緊改口:「祝主席健康長壽!」這回主席笑了,「健康很重要,可以多活幾年。什麼萬歲,萬壽無疆,沒那回事,你們不要聽。人都是要死的,無非是七十三,八十四。如果人都不死,孔老夫子到現在還活著,不要說他坐車子周遊列國,恐怕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了。再過幾天就是1964年了,我們每個人都長了一歲,每個人都過生日,祝我們每個人都健康。」毛澤東風趣的談話引起了滿廳人的笑聲。古稀老人在和年輕人吃飯談天中,得到了平常人過生日時的愉悅心情。至於飯費和糧票,當然如毛澤東往常在這裡吃便飯時一樣,都由他支付。第二年的歲末,毛澤東又迎來了71歲生日。這一次出乎人們的意外,毛澤東第一次破天荒地要在生日這一天請客。這次生日請客是他有生以來惟一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公開的生日宴會。那一年,原子彈爆炸的熱浪未平,12月又在人民大會堂召開了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開幕那天幾千名代表走進神聖的殿堂,以自己的參與表達全國人民的心聲。大家按地區分片入座後,在熱烈的掌聲中,周恩來總理走上講台,開始作《政府工作報告》。他在講話中提到了農村的典型—大寨。「……下面,我想舉幾個典型例子,說明我國自力更生的成就。……山西省昔陽縣大寨公社大寨大隊,是一個依靠人民公社集體力量,自力更生地進行農業建設,發展農業生產的先進典型。這個大隊,原來生產條件很差,是一個窮山惡水土地薄、全部耕地分散在七溝八梁一面坡的地方。十幾年來,這個大隊在黨的領導下,充分調動群眾的積極性,以加工改造耕地為中心,結合運用『八字憲法』,高速度地發展了農業生產。他們進行了大量的、艱巨的農田建設,把過去的4700塊土地弄成了2900塊,並且都建成為旱澇保收、穩產高產的農田。他們的糧食畝產量,1952年為237斤,1962年增加到774斤,1963年雖然遭到很大的水災,但是仍然保持在700斤以上。」大寨的領頭人陳永貴就在陣容龐大的山西代表團里。他頭上裹著白毛巾,臉上堆積著皺紋,一身黑襖,一看就知道是位世代與土地打交道的農民。這一年他剛當選為全國人大代表,但他的業績卻是全國農民矚目的。他以平靜卻帶有虔誠的表情仔細聆聽總理的講話……周恩來指出一條可以稱為大寨模式的道路,周恩來說:「大寨大隊所堅持的政治挂帥、思想領先的原則,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精神,愛國家、愛集體的共產主義風格,都是值得大大提倡的。」開會時值毛澤東主席71歲壽辰,中央辦公廳為主席的生日做了一番安排,這一天準備請幾位會議代表出席主席的生日宴會。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和各大區的書記應邀出席。代表中有幸得到邀請的是中國的導彈之父錢學森,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帶頭人邢燕子、董加耕,山西省昔陽縣大寨大隊黨支部書記陳永貴。等坐到壽筵邊,人們再次目瞪口呆。誰也沒有想到,毛澤東給這次生日宴會賦予了新的內容。毛澤東生日的前幾天,在人大召開的同時,中央也召開了工作會議。早在八大後,中央已明確決定,主席退居二線,黨內一線工作由少奇同志主持。所以中央工作會議的大部分準備工作都是劉少奇做的。這次會議,毛澤東沒有出面就結束了。會後江青請陶鑄夫婦在人大小禮堂看《紅燈記》。開演前,在休息室他們見到了毛澤東。毛澤東問陶鑄:「你們的會開完了嗎?我還沒參加呢就散會啦?有人就是往我的頭上拉屎!我雖退到二線,還是可以講講話的嘛!」陶鑄夫婦已隱約感覺到了,毛澤東說的「有人」二字,這個「人」恐怕是指劉少奇,但是他們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毛澤東又問陶鑄:「你們開會的人是不是都已經走了?」「有的走了。」「告訴他們走了的趕快回來!」毛澤東斬釘截鐵地命令道。觀看《紅燈記》時,江青對陶鑄說:「有人反對京劇改革,我就是要搞京劇改革!」又是一個「有人」!但這又是指誰呢?陶鑄他們還是不敢去多想。參加中央工作會議的各省書記們,又都被召了回來。這次是由毛澤東親自訓話,他不緊不慢,然而口氣相當嚴肅:「社教講四清(清政治、清思想、清經濟、清組織),沒有階級立場,沒有階級分析。關鍵是要清查新生的資產階級。新生資產階級有的在黨內,也有的在黨外;有在台上的,也有在台下的;有前台的,也有後台的。」毛澤東講的這話是什麼意思?大家都感到跟不上毛澤東的思路。毛澤東講完話的第二天,恰逢他的壽辰。汪東興和江青操辦了壽宴,請了一些參加中央工作會議的同志來吃飯。一間不大的房子里,品字形地擺了三張桌子,陶鑄夫婦、李富春及胡耀邦是提早到了宴會現場。不一會兒毛澤東走了進來,他環視了一下四座,說:「東興同志講,羅長子(羅瑞卿)和陶鑄讓我請客,好嘛,今天我就來請。李敏要同我來,我說你不下鄉,你沒有資格來。李訥好,李訥下去搞四清了。」突然毛澤東扭頭對坐在身旁的李富春說:「你們什麼事情都不向我講,你們搞獨立王國!」毛澤東不像是在開玩笑,室內的氣氛頓時就緊張了起來。大家相信,「搞獨立王國」,毛澤東雖然是面對著李富春說的,但決不是批評李富春一個人。幸好這時江青進來打斷了毛澤東的話頭。她的身後跟著幾位特殊的客人—中國的導彈之父錢學森、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帶頭人邢燕子、董加耕和大寨黨支部書記陳永貴四位正在參加人代會的代表。這幾位身份特殊的代表平生第一次走進了中南海。這一天陳永貴在黑棉襖外面套了一件家裡最好的黑布對襟夾衣,頭上裹著白毛巾。邢燕子、董加耕也是一身農民裝扮,他們都顯得有些緊張、不安和激動。他們到達中南海的時間比預定的早了一點,周恩來就先帶著他們拜訪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劉少奇。他們進去的時候,劉少奇正在埋頭讀一份關於「四清」工作的材料,一時竟沒有抬起頭來。劉少奇埋頭讀材料的形象給陳永貴留下的印象很深。「我們到了以後,劉少奇眼都不抬。」陳永貴在六年後一次大會上說,「但那時根本沒有考慮中央有兩個司令部。我們到了主席那裡,對我就十分親熱。」的確,陳永貴見到毛澤東的時候,一時緊張竟說不出話來,只是咧著嘴笑著,稍稍抬著頭仰視著,兩隻手緊緊握著毛澤東的手。毛澤東笑道:「你是農業專家噢。」陳永貴聽不懂毛澤東的湖南話,只是一個勁兒地連連點頭,咧著嘴使勁笑。周總理在一旁笑著翻譯道:「主席說你是農業專家。」陳永貴聽了立刻又搖起頭來,「不,不,我不是農業專家,不是農業專家。」毛澤東請他的客人們落座,抽煙,吃糖。問起陳永貴的年齡,陳永貴答道:「五十啦。」毛澤東笑道:「五十而知天命喲。」不知是聽不懂湖南口音,還是不明白孔夫子這句話的意思,陳永貴沒有否認他「知天命」。毛澤東坐在上方的一桌,陳永貴極榮幸地被安排在毛澤東這一桌。在這張桌子上就座的還有董加耕、錢學森、邢燕子、陶鑄夫婦、羅瑞卿、謝富治和汪東興,而江青、劉少奇、胡耀邦、李富春及各大區書記,則分坐另外兩桌。生日宴席上有葡萄酒和茅台酒。毛澤東喝下三杯茅台,大聲稱讚了錢學森:「錢學森不要稿費,私事不坐公車,很好!」毛澤東侃侃而談時,眾人都神情緊張地聽著。毛澤東似乎覺察到了拘謹的氣氛,就讓大家吃菜,他問身邊的陳永貴:「湖南菜,辣呀,習慣嗎?」陳永貴趕緊頻頻點頭。吃飯過程中,毛澤東一邊喝酒,一邊說話,這晚話說得格外多,很多話是「話中有話」。整個宴席絲毫沒有祝壽的氣氛,個個都緊張而困惑。餐桌邊除了毛澤東一個人嬉笑怒罵和人們動碗碟的聲響外,聽不到一點喜慶熱烈的聲音。毛澤東一連串話中有話,像陳永貴這些從基層來的人是蒙在鼓裡的,也不可能想到敬愛的毛主席還有不順心的事情。但是在座還有其他領導人,他們就知道毛澤東這些莫名其妙的講話緣以何故。這一餐飯吃了大約兩個小時。10年後,周恩來抱病赴長沙面見毛澤東,完成最後使命。傍晚,周恩來將醫護人員和工作人員叫到一起吃飯,為毛澤東祝壽。進入1974年12月,天氣驟然變冷,凜冽刺骨的寒風夾裹著沙土在北京的上空飛舞、呼嘯。周恩來從初夏住進305醫院直到隆冬,已度過近半年的時光,連著動了兩次大手術。癌症雖然得到暫時的控制,但是手術後的身體十分虛弱。躺在病床上的周恩來,精神上卻一刻也不能輕鬆。四屆人大召開在即,江青一夥把這次會議作為他們獨攬大權和安插黨羽的天賜良機。在政治舞台上奮鬥了一生的周恩來比任何人都明了,在風雲變幻的政治決鬥場上一有疏忽,往往就帶來不可設想的後果。如果黨和國家的權力被江青一夥篡奪,那麼中國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命運?周恩來緊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長期以來,周恩來對毛澤東保持了真誠的尊重,但卻從不阿諛他。他靠非凡的才能和無私令毛澤東信任。但是「文化大革命」以來,特別是林彪自取滅亡之後,毛澤東病體難支,深居簡出,加之身邊的人魚龍混雜,江青等人打小報告、進讒言,使他時信時疑,對以周恩來為首的「老人」和以江青為首的「新人」交替「打板子」又交替「撫慰」。然而,在決定國家權力由誰掌握的四屆人大前夕,應該讓毛澤東公正地定奪班子,以保證紅色江山不落入野心家的手中。和毛澤東共事了半個世紀的周恩來,十分清楚偉大領袖的個性。毛澤東是個偉大的戰略家、思想家,但在他面前講話要講透、講准、講得適合時宜,才能得到理解和支持。任何人不能強加給他什麼,只能順著他的思想去發揮,去變通。但是,現在事關黨和國家前途命運的關鍵時刻,刻不容緩。毛澤東又住長沙,必須面陳直諫。葉劍英等老帥們親自安排護送周恩來飛往長沙的事宜。最後定在12月23日,周恩來在醫生的護送下乘專機直飛長沙,和在那裡養病的毛澤東商討第四屆人大組閣的人選問題。上午,周恩來一行人到了西郊機場,準備乘專機,可是王洪文遲遲不到。原來周恩來考慮此行是商討四屆人大的事情,不給江青他們留下「私人會談」的話把子,再說王洪文也是黨的副主席,許多工作是由他臨時主持的,和他一同去主席那裡彙報工作比較合適。臨行前已經和王洪文說好了,讓他同乘一架專機去長沙。等了許久,還不見王洪文的影子,隨行的負責人就提議總理先走,因為總理到機場前還在尿血,這種身體情況進行空中飛行是十分危險的,醫護人員幾乎是提著一顆心才同意總理冒這個風險,如果不是此次行動關係重大,他們說什麼也不會讓總理離開醫院病床的,所以大家都不希望節外生枝。周恩來卻很有耐心,又一次叫工作人員和王洪文聯繫,「想辦法叫他一同走,能少飛一次專機就少飛一次,為國家節省開支」。王洪文回答說:「讓總理先去,我隨後就到。」周恩來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麼,登上了專機。他對這位毛澤東親自選定的接班人的用意十分清楚。王洪文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兩個月前才飛長沙向毛澤東告周恩來、鄧小平的狀,被毛澤東好一頓批評,不僅自討了個沒趣,還給主席留下了「上海幫」的壞印象。這次又去不能不說心有餘悸。他不願意和總理同乘一架飛機去長沙,一是為了爭取時間和江青、張春橋、姚文元商量對策,因為他知道總理一旦出馬,他一個嘴上沒毛的年輕人無論如何是壓不住陣腳的,自知分量不夠。二是為了避免和總理同機的難堪場面。王洪文想想也感到沮喪,他們4個人里,能和主席說上話的只有他一個人,而且他的這個地位也岌岌可危,記得那次,他還沒有說上幾句,毛澤東就一錘定了音:「總理還是總理嘛!」他頓時從毛澤東冷漠的眼神里,看到他的暗淡前景。可是這次……江青在背後推著,張春橋、姚文元在旁邊捧著,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又一次到長沙見毛澤東。總理到了長沙,也住進了毛澤東住的賓館大院里,只相隔一幢樓。總理在他的房間里稍稍地休息了—下,就去見毛澤東。周恩來的到來,毛澤東表面上好像平平淡淡,和在中南海見面一樣隨意。但是他心裡有數,周恩來將自己安危置之度外,抱病登門,此行意義決非一般。兩位老人先是相互關心對方的身體,周恩來還關切地用手按了按毛澤東略有些浮腫的足踝,對毛澤東的健康深感擔憂。很快,他們的話就轉入正題。他們談得很多也談得很投機。或許他們已經意識到,這次會面將是有生之年最後的見面,毛澤東對周恩來的人事安排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和支持,當周恩來從毛澤東的書房裡出來,不由得輕輕舒了口氣。夜幕降臨,王洪文還沒有到長沙。這時在長沙的中央辦公廳領導也著急,不停地往北京打電話催王洪文起程。一直到半夜,王洪文的專機才出現在長沙的夜空。一到長沙,王洪文就知道了毛澤東的態度。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他不得不違心地在主席面前檢討自己水平低,能力差,年輕幼稚……雖然臨行前和江青他們商量了好幾種對策,但是王洪文說什麼也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在主席面前為江青說好話。兩天後,日曆醒目地印著1974年12月26日,周恩來清楚地記得這一天是主席的生日。於是,總理對大家說,今天是毛主席的生日,晚上請大家吃頓飯,祝賀一下。大家都知道,周恩來從不為自己過生日的,他也不提倡過生日。傍晚,周恩來回到自己的住所,特意叫廚師準備一桌生日宴席,將醫護人員和身邊的工作人員叫到一起吃飯,為毛澤東祝壽。相隔不久,「壽星」也在自己的住宅里和工作人員一起吃了一頓長壽麵。場面和以前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熱鬧的感覺,但大家還是感到這一天主席的笑容多了,而且話也多了,可見毛澤東為自己在晚年的生日前後再次定奪中國政府領導人的班子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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