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梧桐 - 樂得樂了的個人空間 - 水母網博客 - Powered by X-Space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4-25 21:55:29 / 個人分類：心海泛舟

城市的街道兩旁，常常可見修剪得整齊劃一的法桐樹。許多年輕人叫它們是梧桐，每每聽到，我心中總要感慨，在感慨年輕人分不清梧桐法桐之餘，又總忍不住去懷念梧桐。

記憶中，小時侯農村裡的泡桐樹很多。高大者，高過房頂，枝繁葉茂，濃陰如蓋；低矮者，翠綠欲滴，生機勃勃，孩子們會用它碩大的葉子放在頭上遮陽擋雨。暮春時節，梧桐會在葉子長出來之前，開滿一樹的花，花期長達月余。花朵呈淡紫色，花形像細長的帶飛邊的酒杯，這些玲瓏的杯里不知盛了什麼香甜的瓊漿，遠遠地就能聞到清淡淡甜絲絲的幽香。那一樹的繁華，遠看如大朵的紫雲，透出高貴與矜持，這在高大的喬木中並不多見。夏季，碩大的葉子在枝頭搖曳，清風明月之夜，樹影婆娑，引人遐思。秋來，梧桐早早就敏銳地感到了自然季節的蕭瑟，「梧桐葉落，天下盡知秋。」梧桐成了植物人化的代表，如人一般，知道寒暑變遷，世間冷暖。李漁在《閑情偶寄》里更是說：「梧桐一樹，是草木中一部編年史也。」言其「觀樹即所以觀身。」

懷念梧桐，更多的是因為梧桐這一意象上所寄託的古典意蘊。在我國的古典詩文中，梧桐夜雨總是用來表現愁苦、傷悼、孤獨、寂寞的意蘊，以「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最負盛名。後來，白樸的《梧桐雨》又讓長生殿外的梧桐見證過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悲歡離合，見證過大唐的盛衰，讓梧桐夜雨敲愁助恨，攪動沉澱在人們意識中的凄怨感受。冷濕的夜雨，空曠的宮殿，凄涼的心境，當年的玄宗情何以堪！這梧桐，寄託了多少士子悲秋的悵惘嘆惋，見證了多少有情人相思的悲苦愁腸。梧桐成為人們寄託情感抒發悲情的載體。

在農夫村婦口中，常有一句諺語：「家有梧桐樹，不怕引不來金鳳凰。」莊子《秋水》中即有：「夫鵷雛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澧泉不飲。」「鵷雛」即鳳凰，這種人們想像中的神鳥歷來擇高枝而棲，而高枝即梧桐。這更使得梧桐在樹族中超凡脫俗，獨具靈性。也正因此，後來，梧桐即成為「人才」的寄託。李商隱「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將晚唐詩人韓偓的崢嶸年少和俊拔詩才躍然紙上。而桐木又為制琴最好的材料，據說用來作琴，百音俱出。賀鑄【六州歌頭】有「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之句。梧桐之風雅高貴，真乃無與倫比。一種植物身上負載著如此豐厚的文化內涵，可能只有梧桐了吧？

如今的城市人與自然隔得越來越遠了，也許只在城市的某個角落裡還會有一株兩株梧桐孤獨地挺立著。住在高樓之上的人們再也聽不到「梧桐夜雨」聲了，這令人愈加地懷念梧桐。我知道，懷念梧桐，其實是懷念梧桐身上的抒情氣質，懷念人們借梧桐抒發的浪漫真情，懷念梧桐所獨具的古典情致，這種情結揮之不去。

註：看到三番的油桐花，也想起了美麗的泡桐花。花為去年拍於牙山前的公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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