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文學,現代小說,當代小說,當代文學,當代作家,現代作家:魏明倫
06-05
姚雪垠先生: 陽雪三月,有幸識荊,於全國政協會上同一小組參政。窗外萬木復甦,室內眾議成林,誰先生沉默寡言,似有隱衷?出人則超然獨行,小憩則大廳孤坐,野鶴閑雲,作哲人沉思狀。在下揣度:哲人大辯若訥,必有古道熱腸。所思所慮者,大抵是物價漲落、教育興衰、人口增減等等為民造福、為黨分憂之公事。民間疾苦,必將化為姚老筆底波瀾。後生小子忝列新委員,理應仿效老前輩大公無私楷模,十分珍惜會議黃金時間,圍繞老百姓迫切關懷的議題多添磚瓦。否則尸位素餐,開會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今日偶翻《文匯月刊》第六期,拜讀姚老致該刊洋洋一萬五千言尺牘。據先生自稱,此系「利用」政協會議黃金時間精心製作。原來姚老當時所思所慮與眾多委員所作所為不盡相同,乃是謀算如何打私人官司。 遠在其大作《李自成》被「誹謗」之前,姚老早就對鄙人拙作《潘金蓮》公開「誹謗」!我付之一笑,未曾介意。原以為區區文藝作品,並非巍巍憲法,讀者論者或褒或貶,悉聽尊便。即使貶得一錢不值,也屬於見仁見智,樂山樂水,百家爭鳴範疇。今讀先生奇文,大徹大悟,始知文藝竟有「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誰敢貶瓜,誰就犯法」之訴訟條款!多承指教,願附驥尾,照著葫蘆畫瓢,仿姚老法,致姚老書,青出於藍,不知勝於藍否? 公元1987年4月,香港影視劇藝社移演拙作《潘金蓮》,作者應邀訪港觀劇,新華分社為此舉辦記者招待會。是夜華燈初上,亞洲電視台突然播映姚雪垠先生在北京的演講實況。熒屏輝煌,姚老「亮相」,聲色俱厲,橫掃千軍。其中,點名「誹謗」本人著作之處,極少學術分析,多是霸道判詞,甚至辱罵本人劇作「胡鬧台」!港人聞之嘩然,港報傳為笑柄:可笑者不是巴山小秀才,皆笑堂堂老作家,嘴巴不幹凈,有失大將風度。對照某君評論閣下的所謂「謗」語,大巫在前,小巫遜色矣。 撫今思昔,豈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時代不同了,兩個「凡是」一去不返,縱是偉大領袖特別優待的人物,也應「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閣下自視特殊,欲以刀筆代文筆,以訟案代爭鳴,不惜自舉詞條,自搬語錄,自詡傑作,自擬法規……此理若能勝訴,我亦不妨佯狂效法--夫《潘金蓮》者,何等轟動之戲曲也!業經若干文壇權威讚賞,又經某某中央首長點頭,唱進中南海,蜚聲太平洋,倫敦翻譯,台灣出版,「小百科全書」如此如此,「魏明倫詞條」這般這般。誰敢貶我「胡鬧台」,誰就犯我著作權、榮譽權、名譽權、這樣權、那樣權……等因奉此,起訴備案。姚老面對某君是「原告」,面對魏某便是「被告」。前案君若勝訴,後案請君入甕;反之,後案君若有道,前案還治其身。姚老豈不陷入悖論,攪成一鍋粥耶?順帶提醒:近年被先生貶過、「誹」過的作者、作品似乎不少吧?倘成群結隊而至,先生官司應接不暇。 以上戲言耳!彼此都不會動真格的,神聖法庭怎會受理這樁糊塗案。先生博學廣聞,遙想當年顧頜剛教授控告周樹人,徒具詞狀,終未開庭。迂夫子文筆技窮,亂搬刀筆恫嚇對手,貌似強硬,實為虛弱。文人妄充法人,口中越是念念有「法」,內囊越是沒有「法子」了。往事如煙,已成後人消夏談資,姚老何苦再添笑林佐料。別籌劃打什麼官司,還是回到文論軌道上來。據我愚見,《李自成》仍不失為當代文學史上較有價值的佳作。凡寫崇禎、洪承疇、張獻忠等篇章不愧精彩筆墨,但主角李自成確有「高大全」之弊,老八隊亦近似「老八路」矣!姚者若能讓人臧否,總結得失,於完成續篇,更上層樓不無稗益。夏夜煩悶,何不推開書齋窗戶,透透新鮮空氣,看看新時期新人新作,聽聽海內外反響共鳴……中華民族幾千年痼疾,社會主義幾十年坎坷,馬克思的局限,毛澤東的過失,尚且容許這一代老百姓反思,難道閣下三卷小說竟比五卷雄文更加完美無缺乎? 大江流日夜,代謝成古今,後輩固然應當敬老,老人亦當自愛。高山仰止,瞻望巴金、葉聖陶、沈從文、錢鍾書、冰心、夏衍、艾青、蕭乾、吳祖光、聶紺弩……皆姚老昔日師友,風雨故人。衰衰諸公之所以令人肅然起敬,不僅在著作等身,更在人品高貴,對世則憂患元元,對己則虛懷若谷。敬請們心自問:當巴老病榻校閱《隨想錄》,擔憂春寒料峭,「橫掃」又來之時刻,姚老先生您正在作何事歟?幸喜江山無恙,暖和至今。晴方好,借二三老人辭世。近讀沈從文歸真返樸寥寥數語遺囑,不禁涕淚縱橫,更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也! 魏明倫 1988年7月於巴蜀遙拜 ------------------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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