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了《大聖歸來》，國產動畫還是讓人擔心

從《龍之谷》到《大聖歸來》再到《小門神》國產動畫的春天是否要來了?

王沁青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先來看看中國動畫到底怎麼了，以及中國電影到底怎麼了。

2014 年度中國動漫產業發展報告 -- 傳媒 -- 人民網

這是我隨手一搜的一份 14 年的中國動畫產業年報。裡面指出中國動畫產業產值有幾億。

再來看看這個，「動畫你早」推介 18 部暑期國產動畫 眾明星到場助陣 全國推齣動畫專映時段

這是今年暑假要上映的動畫片的數量，僅兩三個月的時間，要輪番上映 18 部動畫「電影」。

看上去形勢一片大好，可作為觀眾就是覺得哪兒不對勁，為什麼我看不到好的動畫片，為什麼我覺得做動畫是個很沒前途的事？

因為中國動畫走的是低端市場，它的幾億產業背後都是由政府，鄉鎮企業，小商品城，和各種動漫產業園和產業基地來買單，你看到的地鐵宣傳，城市形象動畫，動漫節拉動的這些經濟，都在這幾個億裡面，所以這幾個億就算再高，它也不會轉變為實實在在的電影產品。

比如《喜羊羊》百萬級的成本，5 毛的水準，它能賺到一億多，政府扶持，周邊產品銷售，品牌效應，富了片商，但是誰在製造它？各種動漫產業園裡的免費實習生。所以中國動畫以極低的中期成本，賺取低端市場那毫無判斷力的價值。父母帶孩子去看他，絕不在乎它好不好看。現象就是這麼個現象，因為人口基數大，只要 1% 的人肯買單，從一線城市到 3 線城市的電影院，就能賺多少？所以他可以繼續以低成本高產能高回報的方式來榨取中國動畫陣地上每個士兵的鮮血，做過動畫的都懂，一分鐘千來塊百八塊的動畫分鏡，不要錢的實習生，各種從紙質沒落的產業基地轉作無紙。這就是癥結。

所以，這個模式不會停止，不會因為一部高精尖的動畫電影就停止。那麼多傳統行業過來的人，面臨新技術學習的瓶頸，大多數人仍然會選擇開著公司，等著項目，用低廉的中期成本來換取生存。

那大聖歸來的意義何在？

它既然不是春天到來的一個標誌，那它意義何在？

回首 2000 年，中國正處在商業化電影改革的刀鋒上，在兩千年以前，中國大陸的電影總票房只有多少？這個數據我查不到，就以馮小剛舉例，當時《大腕》的票房數字是 4200 萬，相當於現在一部話題電影上映半天的數據。2000 之後，由韓三平帶領中影集團掀起了中國電影商業化改革的浪潮，2002 年一部《英雄》拿下 2.5 億，自《英雄》之後，中國電影進入大熒幕時代，《英雄》宣告給中國觀眾，中國電影是可以讓你進影院看的了。

好壞姑且不論，從《英雄》的價值可以看到大聖歸來的價值。它宣告的正是，中國動畫進入了大熒幕時代，我覺得這一點是毫不誇張的。

所以它並不是標誌著中國動畫的春天到了，而是標誌著中國動畫可能將要像中國電影一樣靠影片本身來賺錢了。

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們來合理推算一下，首先，他打開了中國動畫片的市場，就院線而言，他們會改變對中國動畫片排片的保守估計（他目前只有 10% 排片），當再有下一部高精尖的動畫產生的時候，他就會是下一個《夜宴》，下一個《無極》，他們就會獲得足夠的排片和市場，賺取更多的票房。於是乎，直接觸發的一個效應是，更多的錢投入到動畫行業里，低端的繼續走低端的，你仍然會每年看到洛克王國 6，洛克王國 7，賽爾號 8，賽爾號 100。但也會有更多的動畫團隊願意花大時間，大成本去製作高精尖的產品了，直接造成的效應是，3 維遊戲業人才流失轉行做電影——為什麼這麼說，因為現在的現狀是動畫業從業者轉行做遊戲，這兩個行業一直是互相滲透和影響的，此次大聖能歸來，不得不說得益於這幾年國內遊戲市場的繁榮，遊戲 CG 行業為電影業積累了技術和人才。到時候，已成氣候的大型 3 維遊戲公司或民間教育機構轉型半遊戲半動畫，或半教育半動畫公司。動畫學校教育質量提升，和工業界接軌，然後，最後會導致吞併和收購，中國的電影集團或大電影公司比如華誼，博納這樣的大廠建立動畫 studio，就像美國的 Dreamwork 一樣，這可能是未來 10 年會發生的事，因為從英雄到現在，也就是 10 年，十年我們看到了什麼？華誼，博納這樣的大廠崛起，內地電影業整個崛起，只要這部動畫片達到一個足夠令院線和片商掉眼鏡的票房數字，這個數字是多少？我覺得起碼 5 億才行。否則就由下一部來完成這個指標。

那這裡面的隱憂是什麼？

回首 1990 年，皮克斯製作出玩具總動員，至今已經 25 年。

這 25 年間，有沒有能超越這部作品的動畫？除了皮克斯自己的作品以外我覺得是沒有，那背後是什麼？皮克斯 40 多年的摸索是一部分，但他其實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總所周知，玩具一背後的製片公司是迪士尼，在 90 年以前，迪斯尼就已經做了幾十年電影了，而他是站立在好萊塢這個具有成熟電影工業系統上的佼佼者級的電影公司。所以你就知道，小小一部玩具總動員背後的內功是多強大，是幾十年的電影工業基礎，幾十年的視聽語言經驗。這個時間成本是錢買不到的，就算中國團隊直接從好萊塢引進創意團隊和技術團隊，結果也只會大補傷身。

我是看了下大聖歸來的片頭分鏡的，其剪輯簡直慘不忍睹，各種問題，我即使不是專業剪輯師，都覺得明顯的跳。儘管我對製作者的態度抱以敬意，但就事論事，用慘不忍睹也不為過，與其說是電影，更像是學生片的分鏡。大聖很多人反映特寫接特寫，全景中景很少，這其實就是敘事素養缺乏的問題，背後反映出的就是從導演到製片對結構和敘事把握的不足，不信看看皮克斯處女作玩具總動員，根本沒這個問題。

那中國電影工業只有幾年？我覺得，如果不算香港的話，大陸而言，也就 10 年，而這十年，且看看中國電影業的水平，仍然充值著大量劣幣，市場仍然不規範，在這樣一個不成熟的市場環境下，要孕育動畫電影市場，其結果必然是本土化的動畫市場。

所以隱憂就是，即使中國動畫電影市場強大了，擴張了，他離奧斯卡，仍然還早，他會出現大量的動畫版的《小時代》，動畫版的《梔子花開》，動畫版的《道士下山》，因為這個市場本身就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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