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無用論：內衣的精神消費

　　文/段崇政

　　◆維多利亞的內衣革命

　　註：維多利亞的秘密2013時尚秀，左圖為超模坎蒂絲·斯瓦內普爾身著價值1000萬美元的珠寶內衣登台

　　全場燈光漸暗，光源集中在「Victoria』s Secret」的背景大屏上，此時，「維多利亞的秘密」（下文簡稱維密）御用超模坎蒂絲·斯瓦內普爾從後台鏗鏘有力地走出。她所展示的是一款鑲滿珠寶的胸罩和一條高叉內褲，這身行頭價值1000萬美元。

　　沒錯，這是2013年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開場鏡頭。

　　這個起源於20世紀70年代初的女士內衣品牌，從1995年開始，每年定期為女士們呈現最新設計的內衣款式。2005年，維密開創性地與電視、網路進行合作，將內衣秀現場實況通過鏡頭呈現在觀眾面前，或許只有在維密的T台上，才可以見到世界最著名的模特齊聚一堂的盛景：被譽為「超模之母」的泰拉·班克斯、「黑珍珠」娜奧米·坎貝爾、按台步計費的吉賽爾·邦辰……天使們秀髮捲曲，堅定的步伐和迷離朦朧的雙眸，在捍衛女性權利的同時還要虜獲男人的心。

　　維多利亞的秘密對於內衣性感美艷的定義早已昭然若揭，早在維多利亞時代，女人們的服裝層層疊疊十分嚴密，裙下的世界成為不可告人的秘密花園。維密給這座秘密花園開了一扇門，男人們伏在門邊看到覬覦已久的女性曲線，女性走進「花園」，刷新了自己內在美的概念。

　　維密的主題秀讓不同性格的女性找到屬於自己的內衣，無論風格如何迥然相異，萬千女性在此找到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自信和性感。

　　維密總裁Grace Nichols說：「一位生活方式的商家，是眾多顧客生活的組成部分。我們給予顧客的是魅力、美麗、時尚及一點兒浪漫。我們清楚什麼時裝最適合女性的身體和情感需求。」

　　註：維多利亞的秘密2013時尚秀

　　這個被稱為時尚界奧斯卡的頂級盛宴，一度獲得900萬收視觀眾。在1999年美國超級盃職業橄欖球賽中場休息時，穿著甚少的維密超模在跑道上婀娜起步，直接引發網路災難——150萬人蜂擁上網爭睹美女風采。當近乎赤裸的模特迎面走來時，人們不會掩面而逃，相反，會歡呼吶喊，這是維密帶來的內衣革命。

　　◆內衣變形記：從「枷鎖」到「武器」

　　《泰坦尼克號》中，Rose的母親打發走女僕，自己親手給她勒緊胸衣。渴望自由的Rose，在被母親束上胸衣的同時，也失去了自由。

　　這種「祖師爺」級的「美體內衣」源於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用布縫製，靠收緊帶子來勒腰，後來又在束腰裡加入又硬又牢固的鯨鬚，配上巨大的裙撐和臀墊，女人們的不適感可想而知。《都鐸王朝》中一個鏡頭，一對男女在卧室激情擁吻，男人手法嫻熟地給女人寬衣解帶，從頭飾到鞋子，細緻到解圍領、束腰、裙撐，一段香艷的床戲生生演成了脫衣教育片：「脫」都要如此麻煩，那「穿」豈不更加費事？

　　雖然難受，雖然費事，但為了塑造病態的體型，當時的女性仍然對這種裝束趨之若鶩。法國國王亨利二世的王妃卡特琳娜，就是名副其實的「緊身束腰發燒友」，她出嫁的時候仍不忘帶上一件鐵質束腰做嫁妝。當時女人們的腰圍一度到了駭人的14英寸（約合35厘米）。

　　註：風靡歐洲的緊身胸衣引領了一股「殘忍的美麗」潮流，當時的女人們的腰圍一度細到駭人的程度

　　漂洋過海，公元前536年的春秋戰國時期，楚靈王修建「細腰宮」，要求住在裡面的美人勒腰縮食，一度引發束腰熱潮，因而有「楚靈王好細腰，而國中多餓人」一說。

　　1907年，法國女裝設計師保羅·普瓦雷走出了關鍵的一步，設計出符合自然體形的女裝（雖然不是內衣），讓女人不必承受塑形帶來的痛苦。同年，美版《時尚》出現了「胸罩」—詞，胸罩開始被大眾熟悉和接受。1912年，美國首件專利胸罩是一個叫Mary Jacobs的女孩發明的，她在參加舞會時，用兩條手帕加粉紅絲帶結成一件類似胸罩的內衣，招來了女友艷羨的目光和商家濃厚的興趣。1914年，她以Caresse Crosby的名字申請了專利。

　　1914年「一戰」爆發為緊身胸衣敲響了喪鐘，德國堅持緊身胸衣托舉的豪乳，而法國自顧自地開始提倡無肩帶鬆緊式胸罩製造的小胸。胸罩大戰的結果和真實戰爭一樣，法國取得最後勝利。1917年，帶襯骨的緊身內衣的銷量開始下降。布質內衣便於完成工作，兵工廠中甚至禁止女性穿有金屬骨撐的緊身胸衣。

　　1992年，《時尚》雜誌宣稱：「顯露乳溝、遊走於走光邊緣的胸罩，最能展現新的女性魅力。」這段話幾乎是女性內衣擺脫身體摧殘、解放天性的宣言。中世紀代表妓女裝束的「三點式」，現在走進女性的日常衣櫃；隱形胸罩成為宴會女郎的「好姐妹」；麥當娜引領的內衣外穿成為舞台上至今不衰的服裝範本，女人的內衣從不可告人到昭告天下。

　　◆情色大牌背後的文化戰爭

　　根據凡勃倫的《有閑階級論》，凡以功能性見長的都算不得時尚，時尚只管好看，不管難受，只管消費，不管生產。

　　的確，作為面料最少卻最昂貴的產品，內衣早就不是遮蔽的功能性衣飾，審美功能成為它最大的功用。內衣發展到今天，還衍生出另一個功能——情趣。有一項調查顯示，92%的男人認為內衣是最具有挑逗性的衣物，而這92%中又有73%認為性感內衣是維持伴侶們長期固定關係的功臣。

　　同時，內衣背後還糾纏著文化和兩性的千年原罪戰爭。2013年5月23日，一些女權主義者和工會組織成員聚集在「老佛爺」商場前進行抗議活動，告發原定於在此商場舉行的內衣模特秀有侮辱女性的嫌疑，他們此舉是反對「一張侮辱女性的圖片」。

　　註：法國女權主義組織在「老佛爺」百貨門口抗議示威。原定於在此商場舉行的內衣秀包括艷舞表演、讓身著內衣的半裸模特隨意徜徉在商場內等，被女權主義者認為「肉慾」「讓身體商品化」「對小女孩們造成惡劣影響」等

　　法國女權組織秘書長指出：「我們要廢除使得女性僱員裸體變得普及的草案。」為了強調她對此法案的反對，她還將自己打扮成模特，在身上貼上標籤，坐在商場手推車裡，以此舉動來表達她對「女性身體商品化」的不滿與反對，並希望能廢止。

　　從最早的燒毀內衣、裸體上街，到為支持女遊客在伊朗拒絕佩戴圍巾而組織裸體遊行，再到上海地鐵女性身著內衣舉出「我能騷，你不能擾」的抗議牌反對「請女性著裝自重」的性別歧視……「女性身體不是一件商品，大牌內衣總有物化女人的嫌疑」，關於內衣，向來是女權主義的戰場。

　　2012年8月，為了聲援俄羅斯女權朋克搖滾團體Pussy Riot，德國內衣公司Blush在零下15攝氏度的莫斯科拍攝女權廣告，一名頭戴巴拉克拉瓦盔式帽模仿Pussy Riot成員的內衣女模行進在紅場上，最後打了一個「解放Pussy Riot」的標語——精明的內衣大牌早就發現：想銷售內衣就要討好女人，尊重女性的精神選擇。不同於之前的「穿給愛人看」「男人會喜歡」，獨立、女權、自由、自我綻放反而成為內衣品牌商的銷售宣傳策略。

　　（《齊魯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