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忍辱觀與佛教忍辱觀
文:高銘一、世俗忍辱觀與佛教忍辱觀的比較世俗忍辱觀和佛教忍辱觀,首先在語義上存在差別。在漢語言中,世俗所說的忍辱一詞包括兩個義項。一是忍辱、容忍之義。如《尚書·湯誥》云:「爾萬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另一個義項則是克制之義。如《荀子·儒效》:「志忍私,然後能公;行忍性情,然後能修。」如果單獨說一個忍字,則還有殘酷、忍心之義。如賈誼《新書·道術》云:「側隱憐人謂之慈,反慈為忍。」佛教所說的忍辱,來源於梵語Ksanti,巴利語為Khanti,包括忍辱、忍耐、忍許、忍可、安忍等多種含義。其中忍許、忍可、安忍等意義,是漢語忍辱一詞完全不能表達的。所以在有的佛典里,譯者不用意譯,而是用音譯的方式來評介,稱之為羼提、羼底、乞叉底。《俱舍論光記》卷二十六中說:Ksanti 有三種體性,一是無瞋,二是精進,三是智慧(般若)。在這三種體性中,智慧是根本,以智慧為體產生的忍辱則為諦察法忍或法思勝解忍,是大乘瑜伽學派三忍中的核心和基礎,也是大乘中觀學派二忍中的核心和基礎。因此,從語義上來說,佛教所講的忍辱(Ksanti),是一個專門術語。當佛教發展到大乘佛學階段,忍辱波羅蜜(Ksanti—paramita)這一概念提出後,這個特點表現得更突出。總的來說,佛教所說的忍辱比世俗所說的忍辱,語義要廣,內涵要深。其次,佛教所說的忍辱和世俗所說的忍辱,在行為表現上也有區別。世俗的忍辱,在行為上必須具有退卻、避讓等特徵,在心理上則表現為壓抑、剋制,否則不能叫做忍辱行為。而佛教所說的忍辱,並非僅此而已。在佛教徒看來,對某種思想與某種行為的贊同和許可,也是忍辱,特別是對佛教一切真實義、畢竟空等真理的認同,更是如此,被認為是忍辱的根本和依據。因此,佛教所說的忍辱不是消極的、退縮的,而是積極的、進取的。如果一個人對佛陀所覺悟的真理不能完全接受,那麼他的行為即使表現得很謙卑,也不能叫做忍辱,更不能說是忍辱波羅蜜。相反,如果我們對佛陀所覺悟的宇宙人生真理有了堅定的信心,只要我們的思想言行與這種真理相一致,那麼一切都可以叫做忍辱波羅蜜。因此,佛在世的時候,曾責提婆達多是狂人、死人、嗽唾人,有時候也責諸弟子是愚人,我們能說佛陀不忍辱嗎?第三,世俗忍辱與佛教忍辱的最後區別在它們的本質不同。世俗的忍辱觀往往是建立在對某事、某物、某人不贊成乃至反對的基礎上,由於一時沒有能力來與之抗爭,或者出於某種顧忌,或由於某種錯誤的思想在作指導,不得已才退讓與迴避,所以它往往是消極的、短時的、雜染的,會給人在心靈上產生痛苦與傷痕。而佛教的忍辱觀則是建立在對佛陀所覺悟真理的認同基礎上,對一切事、一切人都正確平等對待。因此,它是積極的、長期的、純潔的。《大智度論》卷十五云:忍法有三種清凈,不見忍辱法,不見己身,不見罵辱人,不戲論諸法,是名清凈法忍。《瑜伽師地論》卷五十七亦云:云何忍辱?謂由三種行相應知:一不忿怒,二不報怨,三不懷惡。又云:云何菩薩自性忍?謂諸菩薩,或思擇力為所依止,或由自性,堪忍怨害,遍於一切皆能堪忍;由無染心,純悲愍故,能有堪忍。當知此則略說菩薩忍之自性。由此可見,佛教所說的忍辱,是發自內心的,不懷惡意的,遍於一切時與一切處,是清凈無染的。它不僅可以使我們得到現行安樂,也可以引發未來安樂。二、佛教忍辱法門的修證忍辱法門,與其他任何修持法門一樣,僅僅在思想上有所認識或在理論上弄懂是遠遠不夠的。如果我們要想真正從忍辱中得利益,非得親自去實踐不可。然而,我們眾生無始以來的惡習太重了,貪、瞋、痴三毒如影隨形,無時無刻不在左右著我們的思想和行動。古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誠哉斯言。如果我們在修習忍辱波羅蜜時沒有一定的方便善巧,在實踐的過程中要麼走錯道路,要麼懈怠,得少為足。為了使我們在修習過程中少走彎路或不致誤入歧途,諸大乘經典中對忍辱的修證方法頗有介紹。現略述於後:(1)認識瞋恚的過失忍辱在六度中的對治業是瞋恚,所以欲行忍辱,得先了解瞋恚的過失,心生厭離。瞋,梵語pratigha或dvesa,三毒之一,亦是我們修學佛法的最大障礙之一。《大智度論》卷十四云:諸煩惱中,瞋為最重,不善報中,瞋報最大,余結無此重罪。又云:複次,當觀瞋恚,其咎最深,三毒之中,無重此者;九十八使中,此為最堅;諸心病中,第一難治。瞋恚之人,不知善,不知非善,不觀罪福,不知利害,不自憶念當墮惡道,善言忘失,不惜名稱,不知他惱,亦不自計身心疲惱;瞋覆慧眼,專行惱他。《本生論》云:忿火能壞妙容色,雖布莊嚴亦無美,縱卧安樂諸卧具,忿箭刺心而受苦。忘失成辦自利益,由忿燒惱趣惡途,失壞名稱及利益,猶如黑月失吉祥。雖諸親友極愛樂,忿墮非理險惡處,心於利害失觀慧,多作乖違心愚迷。由忿慣習諸惡業,百年受苦於惡趣,如極損他來複仇,怨敵何有過於此。《入行論》亦云:千劫所施集,供養善逝等,此一切善行,一恚能摧壞。由於瞋恚有上述種種過失,從現前的方面來說,可使我們意識失調、行動失控、是非不分、善惡不辨,並在此基礎上犯下種種惡業,造成種種惡果,如朋友離散、夫妻反目、兄弟不睦、父子失恩、後世受苦等,所以我們每一個人在碰到不順心的事時,都要修忍辱行。古人云:「忍得一時氣,免了百日憂」,是很有道理的。(2)認識稱譽的過失對於一個世俗的人來說,很少有不喜歡美譽和受人誇獎與吹捧的,但是對一個佛教徒來說,名聞利養就象海市蜃樓和沙屋一樣,既無現法利益,也無後世功德,只會使我們在生死輪迴中越陷越深。《大智度論》卷十四云:利養瘡深,譬如斷皮至肉,斷肉至骨,斷骨至髓。人著利養,則破持戒皮,斷禪定肉,破智慧骨,失微妙善心髓。所以對於一個學佛的人來說,在名聞利養面前,要保持冷靜的頭腦。(3)認識忍辱的功德俗話說:「百忍成金」。忍辱的好處,是數不勝數的,《瑜伽師地論》卷四十二云:諸菩薩先於其忍見諸勝利:謂能堪忍補特伽羅,於當來世無多怨敵,無多乖離,有多喜樂,臨終無悔,於身壞後,當生善趣、天世界中。見勝利已,自能堪忍,勸他行忍,贊忍功德,見能行忍補特伽羅慰意慶喜……如是菩薩修行忍苦,能自身於現法中得安樂住,不為一切惡不善法之所陵雜,能引後世安樂因緣,亦能令他修行種種現法、後法安樂正行。在六波羅蜜中,忍辱波羅蜜能生餘五波羅蜜。《大品般若經》六度相攝品第六十八云: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云何菩薩摩訶薩住羼提波羅蜜取檀波羅蜜?」佛言:「菩薩從初發心乃至道場,於其中間,若一切眾生來瞋恚罵詈,若節節肢解,菩薩住於忍辱而作是念:我應布施一切眾生,不應不與,是眾生須食與食,須飲與飲,乃至資生所須,盡皆與之。持是功德與一切眾生共之,迴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菩薩迴向時不生二心:誰迴向者?迴向何處?是為菩薩住羼提波羅蜜取檀波羅蜜。」……「菩薩住羼提波羅蜜,觀諸法若離相,若寂滅相,若無盡相;不以寂滅相作證,乃至坐道場得一切種智,從道場起便轉法-輪。是為菩薩住羼提波羅蜜取般若波羅蜜,不取不舍故。」忍辱的功德與利益,不僅在佛經中廣為論及,在我們現實生活中,也隨處可見。古今中外,凡是有所成就的人,都是經過艱苦磨練的。古人云:「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是對忍辱利益的通俗總結。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說:「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既然古之聖賢為了成就一點功名都要忍一時之困,作為要了生死、出世間的佛弟子們則更要修忍辱行了。(4)勤修慈悲觀慈悲觀是對治瞋恚最有效的辦法,凡是瞋心重的人,都應該修慈悲觀,這是大小乘經典共同承認的道理。我們修習忍辱法門的時候,雖然方法多種多樣,但以慈悲觀最為對機。所以我建議人們在修忍辱法門時,應以慈悲觀為主。至於慈悲觀的具體修法,很多經典里都有論述,以覺音尊者《清凈道論》第九卷說梵住品中講得最詳細。有興趣者可以自己參照書本去練習。三、結語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佛教所說的忍辱波羅蜜,具有與世俗忍辱完全不同的意趣。兩者在某些方面似乎有相似之處,而其實卻存在著根本性區別。忍辱波羅蜜建立在佛陀所覺悟的宇宙人生真理之上,以安忍一切諸法實相為核心,在紛繁複雜的世事面前,不為苦擾,不為樂染,既不悲觀,亦不樂觀,既超然物外,又能以無限的慈悲和愛心救拔一切沉淪受苦的有情。我們應該以無比崇敬的心來讚美佛陀的偉大人格和智慧,並依佛陀的教導,止息諸惡,眾善奉行。難行能行,難忍能忍,解脫煩惱,趣入涅磐,行菩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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