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孤獨

母親節來臨。報刊雜誌里，網路媒體上歌頌讚美母親的文章和短語比比皆是。身邊的年輕人忙著為自己的媽媽購物送花，我亦想念起故鄉的老母。 眺望天際，思緒難平，默默無語，唯有此文。

人活七十古來稀，而母親今年已經八十有七 ，耄耋之年身體依然健康。 母親一生十分的不易，幼年喪母，飽受艱辛；中青年時期含辛茹苦，拉扯我們兄妹五人長大成人；晚年又為照顧患病的父親，獨挑重擔，窮其精力。 母親的人生是一種可以詠頌的歲月，是從幼苗長成參天大樹的歲月，從江河向大海的歲月，從沙漠走向綠洲的歲月，也是從苦難走到幸福的歲月。 隨著歲月的流逝，貧已離去，窮不再有。按說母親四世同堂，衣食無憂，應該幸福快樂。可是我越來越感覺母親很孤獨，特別是父親過世後。父親生前是家裡絕對的大樹，在我們的記憶里，父母親的相處溫柔和諧，總有很多的交流，大事多是父親做主，不用母親操心，如今父親撒手獨去，剩下母親和她自己孤獨的影子，形影相弔，家裡的事情她也知道的甚少，她的內心世界幾乎成了空白，她不知道應該和家人交流些什麼。她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和家人溝通，她更沒什麼要求和需求。 為了避免睹屋思親，更擔心身後留下麻煩，母親執意將父親留下的房子賣掉分給子女，自己則住在女兒家中，儘管我妹一家人幾年來精心呵護，毫無怨言，但母親仍不快樂。母親是個較傳統的中國婦女，她內心認為，自己有兒有女，不能長期將自己留在女兒家裡，渴望幾個兒子能常常來看望自己，那怕是一個電話，一句問候都會讓她倍感溫暖。遺憾的是，幾個兒子整天囿於自己的家庭，很少關心母親，至於那些孫輩更是忙於工作，忽略了老人的感情。這種雖有眷屬而無樂的生活，讓母親孤獨生寂寞，壓抑變怨，終於一日向我們突然提出要去敬老院去：「免得日後老了病了走不動時害了你們大家！」我們自然不會同意，去敬老院的大多是腦中風、半邊不遂、以及老年痴呆症等生活無法自理而他們的子女又無法親力親為照顧他們的老人。且不說母親現在能吃能喝能走能動，就憑她有眾多的兒孫，於情於理，說什麼也不能把老人丟在那種地方去度晚年。 母親不依，直到她八十六歲那天，生日宴會上，她將積壓已久的怨氣化作一番質問，說她不想再麻煩女兒，要求兒女們現場表態如何安排打發她的餘生。 面對老淚縱橫的母親，我們兄妹幾個心靈受到極大的震撼，原以為母親過得幸福知足的我們，方覺這些年來對不起母親，母親曾承受了人世間最揪心的痛楚，賦予了我們生命，春花秋月無情，風霜染白了頭髮，她枯槁了筋骨，佝僂了身子，把自己的愛和世界全部給了我們，而做兒女的卻根本就不懂母親心中的苦樂。老人不求錢財，祗需要親情、交流、慰籍。 去敬老院的想法表達了母親的不滿情緒，她嘴裡雖然這樣說著，其實她是不願意的，儘管很孤獨。 知道了母親的心境，我們無法用合適的語言去安慰她，因為兒女有愧。幾兄妹商議決定，今後讓母親輪流到各家去住住，既能盡我們贍養孝敬母親的責任和義務，也讓母親到處散散心，感受和兒孫們的親近。母親不應該孤獨，更不應該流淚。 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推諉和拒絕，講條件，擺困難，其實，母親能健康地活在我們生活里，對我們已是一種福分，有著這樣的日子過著，我們還有什麼好計較呢？ 子曰：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五者備矣，然後能事親．然而當我們在享受母愛的時候，是否也曾想過――什麼是母親想要的呢？ 「孝」是稍縱即逝的眷戀，是無法重現的幸福，父親的離開我們無可奈何，我們不能再飲下「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悔恨！母親，請原諒我們多年來那麼心安理得地享受您給予的寬容和仁愛，原諒我們長久來對您的忽視和傷害。未來的日子，我們將珍惜您給我們的愛。我們會緊緊握住您的手，陪著您，就像當年您牢牢地牽著我們一樣。我們要用溫暖驅走您心頭的孤獨落寞，就象小時候只要有您在眼前，我們的心頭就會感到很多的溫暖和陽光，我們要給您這樣的幸福感覺，並在愛的傳遞中實現對自己的救贖! 否則，在天之靈的父親會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