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分類解讀之為政篇

《論語》分類解讀之為政篇(2012-10-17 09:41:52)

【原文】 子曰:「為政以德①,譬如北辰②,居其所③而眾星共④之。」【注釋】 ①為政以德:以,用的意思。此句是說統治者應以道德進行統治,即「德治」。②北辰:北極星。 ③所:處所,位置。 ④共:同「拱」,環繞的意思。【譯文】 孔子說:「國君以道德教化來處理政事,就會像北極星那樣,自己居於一定的方位,而群星都會環繞著它旋轉了。」【現代詮釋】這段話強調了道德對政治生活的決定作用,主張以道德教化為治國的原則,而非嚴刑峻法。因為,政治其實就是管理眾人,管理者與被管理者均為人,故而管理者自身的素質、學養就特別重要。它原是孔子「人治」思想的首要觀點。而人治的好壞,關鍵在於國君的明暗賢愚。所謂「上明則政平,上暗則政險。君賢者其國治,君不能者其國亂。」(荀子語)而「為政以德」正是「為政在人」的具體落實,於是,加強自我修養,不僅是做人的需要,更是「修已以安人、安百姓」的要求。這樣的思想,在今天仍有著很強的指導價值。【原文】 子曰:「道①之以政,齊②之以刑,民免③而無恥④,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⑤。」【注釋】 ①道:解釋一:通「導」,引導;解釋二:治理。前者較為妥貼。 ②齊:整治、規範。 ③免:避免、躲避。 ④恥:羞恥之心。 ⑤格:正,糾正。【譯文】孔子說:「用法制禁令去引導百姓,使用刑法來約束他們,老百姓只是求得免於犯罪受懲,卻失去了廉恥之心;用道德教化引導百姓,使用禮制去統一百姓的言行,百姓不僅會有羞恥之心,而且會自覺地守規矩。」【現代詮釋】在本章中,孔子舉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治國方針。孔子認為,刑罰只能使人避免犯罪,不能使人懂得犯罪可恥的道理。而道德教化比刑罰要高明得多,它讓老百姓通過自身修養的提升,由被動的強制性的「他律」,變為內在的自覺要求(「自律」),最終實現社會的長治久安。正如孟子所說:「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這反映了道德在治理國家時有不同於法制的特點。但也應看到:重視民眾道德是應該的,但是,孔子的「為政以德」思想,一定程度卻忽視了刑政、法制在治理國家中的作用。

【原文】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期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譯文】子貢問怎樣治理國家。孔子說:「糧食充足,軍備充足,老百姓信任統治者。」子貢說:「如果不得不去掉一項,那麼在三項中先去掉哪一項呢?」孔子說:「去掉軍備。」子貢說:「如果不得不再去掉一項,那麼這兩項中去掉哪一項呢?」孔子說:「去掉糧食。自古以來人總是要死的,如果老百姓對統治者不信任,那麼國家就不能存在了。」【現代詮釋】孔子認為,治理一個國家,應當具備三個起碼條件:食、兵、信,這三者是立國的根本。可以說,「足食」「足兵」是「民信之矣」的前提和先決條件。但這三者當中,信是最重要的。這體現了儒學的人學思想。得民信,就是得民心,無往而不勝;失民信,就是失民心,「民無信不立」,一個得不到人民信任百姓擁戴的統治者,是不可能存在下去的。因此,在「必不得已而去」的特定情況下,三者之中的「足食」「足兵」可以作權宜的調整而暫時捨棄,但「民信」則始終要牢牢把握,這是孔子獨具慧眼的政治遠見。

【原文】子張問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①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眾寡,無大小,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注釋】 ①:屏:同「摒」,摒棄,摒除。【譯文】子張問孔子說:「怎樣才可以治理政事呢?」孔子說:「尊重五種美德,排除四種惡政,這樣就可以治理政事了。」子張問:「五種美德是什麼?」孔子說:「君子要給百姓以恩惠而自已卻無所耗費;使百姓勞作而不使他們怨恨;要追求仁德而不貪圖財利;莊重而不傲慢;威嚴而不兇猛。」子張說:「怎樣叫要給百姓以恩惠而自己卻無所耗費呢?」孔子說:「讓百姓們去做對他們有利的事,這不就是對百姓有利而不掏自己的腰包嘛!選擇可以讓百姓勞作的時間和事情讓百姓去做。這又有誰會怨恨呢?自己要追求仁德便得到了仁,又還有什麼可貪的呢?君子對人,無論多少,勢力大小,都不怠慢他們,這不就是莊重而不傲慢嗎?君子衣冠整齊,目不邪視,使人見了就讓人生敬畏之心,這不也是威嚴而不兇猛嗎?」子張問:「什麼叫四種惡政呢?」孔子說:「不經教化便加以殺戮叫做虐;不加告誡便要求成功叫做暴;不加監督而突然限期叫做賊,同樣是給人財物,卻出手吝嗇,叫做小氣。」【現代詮釋】這是子張向孔子請教為官從政的要領。這裡,孔子講了「五美四惡」,這是他政治主張的基本點。簡言之,一是要好仁而不去仁,二是要惠民而不殘民,其中包含了豐富的「民本」思想。好仁者必然惠民,惠民者必然尊五美;不仁者勢必殘民,殘民者必然會有四惡。前者從正面為統治者提供行仁政的規範,後者從反面指出所應力戒的情形,告誡其要自我遏制:目的都是為了贏得民心,贏得天下。力戒「四惡」,即就今天而言,也是完全符合人民利益,是正義的,進步的。【原文】 子曰:「道①千乘之國②,敬事③而信,節用而愛人④,使民以時⑤。」【註解】 ①道:一本作「導」,治理。 ②千乘之國:乘(shèng),意為輛。這裡指古代軍隊的基層單位。每「乘」擁有四匹馬拉的兵車一輛,車上甲士3人,車下步卒72人,後勤人員25人,共計100人。千乘之國,指擁有1000輛戰車的國家,即諸侯國。春秋時代,戰爭頻仍,所以國家的強弱都用車輛的數目來計算。在孔子時代,千乘之國屬於中等水平的諸侯國,已經不是大國。 ③敬事:敬字一般用於表示個人的態度,尤其是對待所從事的事務要謹慎專一、兢兢業業。 ④愛人:古代「人」的含義有廣義與狹義的區別。廣義的「人」,指一切人群;狹義的「人」,僅指士大夫以上各個階層的人。此處的「人」與「民」相對而言,可見其用法為狹義。 ⑤使民以時:時指農時。古代百姓以農業為主,這是說要役使百姓按照農時耕作與收穫。【譯文】孔子說:「治理一個擁有一千輛兵車的國家,就要嚴謹認真地辦理國家大事而又恪守信用,誠實無欺,節約財政開支而又愛護官吏臣僚,役使百姓要不誤農時」。【現代詮釋】孔子在本章中講了三個方面的問題,即要求統治者嚴肅認真地辦理國家各方面事務,恪守信用;節約用度,愛護官吏;施政應立足於百姓,充分考慮人民利益。這些都是治國安邦的基本點。而今,人民當家作主,政府官員都是人民的公僕了。身為公僕,如果損公肥私,糟蹋民力,甚至反仆為主,欺壓百姓,此為十足的禍國殃民行徑,只能以「蠹蟲」目之而務必加以徹底地清除了。

【原文】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①,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②?」【注釋】 ①先有司:古代負責具體事務的官吏。何晏《論語集解》引王肅說云:「言為政當先任有司,而後責其事。」一說,指自己應當為手下的各個部門帶頭。 ②諸:「之乎」二字的合音。【譯文】仲弓做了季氏的家臣,問怎樣管理政事。孔子說:「先責成手下負責具體事務的官吏,讓他們各負其責,原諒他們的小過錯,選拔賢才來任職。」仲弓又問:「怎樣知道是賢才而把他們選拔出來呢?」孔子說:「選拔你所知道的。至於你不知道的賢才,別人難道還會埋沒他們嗎?」【現代詮釋】孔子對仲弓說的三點很有深意。「先有司」就是要做到分工合理,責任明確,使之各盡其職,責有所歸,有條不紊。這樣,決策者就可以集中精力宏觀運籌,控制局面。「赦小過」就是要求領導者要胸襟寬闊,能理解人,諒解人,從而激勵下屬同心同德,群策群力。「舉賢才」就是強調賢良之臣的輔佐作用,實行任人唯賢的方針。這些原則,無論對於家族管理還是對於國家治理,都堪稱指針。對於「知賢才」的問題,執政者能「赦小過」(不以一眚掩大德)也極其重要。縱觀古今,大量的人才可能就是被扼殺於所謂「德才兼備」,實則拘於小節求全責備的原則下,對此不可不慎。

【原文】齊景公①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②,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注釋】 ①齊景公:名杵臼,齊國國君,公元前547年-前490年在位。②君君:君主像君主。後面的「君」作動詞用。下文的「臣臣」「父父」「子子」與此同。【譯文】齊景公問孔子如何治理國家。孔子說:「做君主的要像君的樣子,做臣子的要像臣的樣子,做父親的要像父親的樣子,做兒子的要像兒子的樣子。」齊景公說:「講得好呀!如果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雖然有糧食,我能吃得上嗎?」【原文】子路曰:「衛君①待子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②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③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④,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⑤而已矣。」【注釋】 ①衛君:衛出公,名輒,衛靈公之孫。其父蒯聵被衛靈公驅逐出國,衛靈公死後,蒯輒繼位。蒯聵要回國爭奪君位,遭到蒯輒拒絕。這裡,孔子對此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②正名:正名分。按:前人對此說法不一,張岱年在《中國古典哲學概念範疇要論》中說:孔子所謂「正名」,意指確定事物名稱的含義,規定事物的正確名稱。③闕:同「缺」,存疑的意思。 ④中(zhòng):得當。 ⑤苟:苟且,馬虎。【譯文】子路(對孔子)說:「假如衛國國君要您去治理國家,您打算先從什麼事情做起呢?」孔子說:「首先必須正名分。」子路說:「有這樣做的嗎?您想得太不合時宜了。為什麼要正名分呢?」孔子說:「仲由你真鹵莽啊。君子對於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總是採取存疑的態度。名分不正,說起話來就不順當合理,說話不順當合理,事情就辦不成。事情辦不成,禮樂也就不能興盛。禮樂不能興盛,刑罰的執行就不會得當。刑罰不得當,百姓就不知怎麼辦好。所以,君子一定要定下一個名分,必須能夠說得明白,說出來一定能夠行得通。君子對於自己的言行,是一點都不馬虎的。」【現代詮釋】春秋時期的社會變動,使當時的等級名分受到破壞,弒君父之事屢有發生,孔子認為這是國家動亂的主要原因。所以他告訴齊景公要「正名」,這是孔子「禮」的思想的組成部分。「正名」的具體內容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只有「名正」才可以做到「言順」,接下來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孔子的這些主張,以往常被視作對封建倫常的宣揚而遭遇到批評,其實,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將其狹隘化。如果我們加以寬泛的理解,所謂的「正名」,其實是強調社會群體必須遵循一定的結構秩序。人畢竟生活在群體中,任何個體均以這種群體秩序為生存前提和條件。因之,除了精神自由,一定的行為規範,行事準則,始終是任何社會的必需。「名」之所以重要,就在於它是人倫禮制的現實載體。「名」就是規範,是義務。試想,假設做父親的對子女養而不教,或動輒打罵;做兒子的不尊敬、贍養父母,甚至虐待、遺棄父母;當醫生的毫無醫德,甚至草菅人命;政府官員玩忽職守,甚至以權謀私……這樣的社會,讓人如何立足生存?

【原文】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①。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注釋】 ①其幾也:幾:(jī)將近,接近。一說通「冀」,期望,與下文「不幾乎」不同。此處標點也有斷作「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的。【譯文】魯定公問:「一句話就可以使國家興盛,有這樣的話嗎?」孔子答道:「不可能有這樣的話,但有近乎這樣的話。有人說:『做君難,做臣不易。』如果知道了做君的難,這豈不近乎『一句話可以使國家興盛』嗎?」魯定公又問:「一句話可以亡國,有這樣的話嗎?」孔子回答說:「不可能有這樣的話,但有近乎這樣的話。有人說過:『我做君主並沒有什麼可高興的,我所高興的只在於我所說的話沒有人敢於違抗。』如果君主說得對而沒有人違抗,不也很好嗎?如果說得不對而沒有人違抗,那豈不就近乎『一句話可以亡國』嗎?」【現代詮釋】對於魯定公的提問,孔子實際上作了肯定性的回答。他勸告定公,應當行仁政、禮治,不應以國君所說的話無人敢於違抗而感到高興,這是值得注意的。作為在上位的統治者,一個念頭、一句話如果不當,就有可能導致亡國喪天下的結局。朱熹《集注》引謝氏語謂:「邦未必興喪也,而興喪之源分於此。然此非識微之君子,何足以知之?」而一人作主,萬眾齊喑的社會,其實就是專制社會。另外,孔子這同時也精闢地揭示了「防微杜漸」的道理。

【原文】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譯文】 孔子說:「如果有人用我治理國家,一年便可以搞出個樣子,三年就一定會有成效。」【原文】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①矣。誠哉是言也!」【注釋】 ①勝殘去殺:朱熹《集注》云:「勝殘,化殘暴之人使不為惡也;去殺,謂化民於善,可以不用刑殺也。蓋古有是言而夫子稱之。」【譯文】 孔子說:「善人治理國家,經過一百年,也就可以消除殘暴,廢除刑罰殺戮了。這話真對呀!」【原文】 子曰:「如有王者①,必世②而後仁。」【注釋】 ①王者:能治國安邦、以德行仁的君王。 ②世:古以三十年為一「世」。【譯文】 孔子說:「如果有王者興起,也一定要三十年才能實現仁政。」【原文】子夏為莒父①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注釋】 ①莒(jǔ)父:魯國的一個城邑,在今山東省莒縣境內。【譯文】子夏擔任了莒父的總管,問孔子怎樣處理政事。孔子說:「不要求速成,不要貪求小利。想求速成,反而達不到目的;貪求小利,就做不成大事。」【現代詮釋】孔子先說善人施行德治需要一百年的時間才可以到達理想境界;接著又說,王者治理國家也需要三十年的時間才能實現仁政。這裡強調的其實是治理國家的長遠利益與長期效益問題。對於國家治理,尤其是對於施行「德治」與「仁政」者而言,必須清醒地意識到,實現社會安定,政治清明,是一項長期的複雜工程。要形成良好的社會風尚,使民心歸於仁厚,不但需要有安定的社會基礎,有很好的文化教育,還需要有長期穩定的努力,方始有成。急功近利,是無法達到目的的。當今社會,政府對人民作出的保持相關政策幾十年甚至百年不動搖,正是以上原則的體現。而有些政府官員注重在任時早出多出政績,熱衷於形象工程,顯然是有悖於上述原則的。其後果,輕則造成資源浪費,重則導致破壞政府形象,失去民心,危及社會穩定。

【原文】或①謂孔子曰:「子奚②不為政?」子曰:「《書》③云:『孝乎惟 孝,友於兄弟,施於有政④。』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⑤?」【注釋】 ①或:有人。不定代詞。 ②奚:疑問詞,相當於「為什麼」。 ③《書》:指《尚書》。是商周時期政治文告和歷史資料的彙編。孔子這裡引用的三句,見於偽古文《尚書·君陳》篇。 ④施於有政:施:一作「施行」講;一作「延及」講。有,助詞,無實義。⑤奚其為為政:其,代詞,指做官。為,是。「為政」,參與政治。【譯文】有人對孔子說:「您為什麼不參與政治呢?」孔子回答說:「《尚書》上說,『孝就是孝敬父母,友愛兄弟,並將這孝悌的道理推廣到國家政治。』這也就是參與政治,為什麼非要做官才算是參與政治呢?」【現代詮釋】這一章反映了孔子兩方面的思想主張。其一,國家政治以孝為本,孝父友兄的人才有資格擔當國家的官職。說明了孔子的「德治」思想主張。其二,孔子從事教育,不僅是為了教授學生,而且是通過對學生的教育,間接參與國家政治,這是他教育思想的實質,也是他為政的一種形式。這段話,賦予了「為政」以全新的表現形式與內涵:出仕誠然是「為政」,但「為政」卻並不限於出仕一途。即便「處江湖之遠」,只要能在生活中講求仁、孝,也就是參與政治的一種表現。舉凡能在家孝敬父母、敬愛兄弟者,處理家政井然有序,即通過「修身」而至德與能足以「齊家」,自然也就能進而「治國平天下」。

【原文】哀公①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②:「舉直錯諸枉③,則 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注釋】①哀公:姓姬名蔣,「哀」是其謚號,魯國國君,公元前494-前468年在位。②對曰:《論語》中記載對國君及在上位者問話的回答都用「對曰」,以表示尊敬。③舉直錯諸枉:舉,選拔。直,正直公平。錯,同「措」,放置,安排;一說「放置,廢棄」。諸,「之於」的合音。枉,不正直,邪惡。【譯文】魯哀公問:「怎樣才能使百姓服從呢?」孔子回答說:「舉用正直無私的人,把邪惡不正的人置於一旁,老百姓就會服從了;舉用邪惡不正的人,把正直無私的人置於一旁,老百姓就不會服從統治了。」【現代詮釋】親君子,遠小人,這是孔子一貫的主張。在選用人才的問題上仍是如此。薦舉賢才、選賢用能,這是孔子德治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宗法制度下的選官用吏,唯親是舉,非親非故者即使再有才幹,也不會被選用。孔子的這種用人思想可說在當時是一大進步。「任人唯賢」的思想,在今天仍不失其珍貴的價值。同時,還須注意到,這裡談的「舉直」「舉枉」的問題,決不僅僅是用人原則問題,還是決定整個社會風氣好壞乃至政治成敗的重要因素。倘能「舉直錯諸枉」,將那些剛正不阿,大公無私的賢者(直)加以提拔重用,結果必然是正氣得以弘揚,邪氣遭到扼制。反之,倘「舉枉錯諸直」,「黃鐘毀棄,瓦釜雷鳴」,邪曲小人大行其道,為所欲為,必然大大污染毒化社會風氣,使直者怨,民情憤,整個天下必將陷入混亂之中。【原文】 季康子①問:「使民敬、忠以勸②,如之何?」子曰:「臨③之以庄,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注釋】 ①季康子:姓季孫名肥,「康」是他的謚號,魯哀公時任正卿,是當時政治上最有權勢的人。 ②忠以勸:以:連詞,與「而」同。勸:勉勵。這裡是自勉努力的意思。 ③臨:對待。【譯文】季康子問道:「要使老百姓恭敬、忠誠並努力,該怎樣去做呢?」孔子說:「你用莊重的態度對待老百姓,他們就會尊敬你;你對父母孝順、對子弟慈祥,百姓就會盡忠於你;你選拔任用善良的人,又教育那些能力差的人,百姓就會互相勉勵,加倍努力了。」【現代詮釋】 揣摩一下季康子的想法,他可能以為既然是意在「使」民對自己(當政者)「敬、忠以勸」,那自然是將注意力集中於「民」的身上。不料,孔子卻隻字不提對百姓的要求,庄、孝慈與舉善而教不能這三者,很顯然都是針對於執政者提出的要求。事實上,如果上能以恭莊嚴肅臨下,其下自知敬其上,在上庄,其在下感以敬,此乃一禮之兩面,亦即一德之所化。在上者若能導民於孝慈,使各得孝其老,慈其幼,則其民自能忠於其上。在上者若能培養扶掖社會之美德,則社會自能以此一分美德報其上。孔子論政,主德化,主禮治。要而言之,政治即是人道之一端,古今未有外於人道而別有所謂政治者。(錢穆語)這與「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君子之德風,人小之德草」的主張是完全一致的。

【原文】 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譯文】 孔子說:「在上位的人喜好禮儀,那麼百姓就容易統治了。」【原文】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①。」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②諸?」【注釋】 ①安人:使上層人物安樂。下文的「安百姓」是「使老百姓安樂」。 ②病:擔心,憂慮。【譯文】子路問怎樣才是君子。孔子說:「提升自己的修養,保持嚴肅恭敬的態度。」子路說:「像這樣就夠了嗎?」孔子說:「修養自己,使周圍的人們安樂。」子路說:「這樣就夠了嗎?」孔子說:「修養自己,使所有百姓都安樂。修養自己使所有百姓都安樂,堯舜還擔心難於做到呢!」【現代詮釋】孔子談談的似乎只是君子的標準問題,其實也在宣揚其「為政」思想。「禮之要在敬,在和。上好禮,能自守以敬,與人以和,在下者化之,宜易使。」(錢穆語)為政,實質上是處理人和人的關係,一己不修,如何安人?人道莫大於能相安,而人之相安,顯然就發端於自安(修己)。就一家言,一己不修,一家因而不安。推而廣之,在上者不修己,則一國與天下無得安。所以孔子的修身,更重要的在於治國平天下。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孔子盛推堯舜,而此處說「修己以安百姓」,連堯舜輩至聖先賢猶以為病,可見此道之難,人皆不可不慎。

【原文】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譯文】 孔子說:「對於老百姓,只能使他們按照我們的意志去做,不能使他們懂得我們要求這樣做的用意。」【現代詮釋】孔子思想上有「愛民」的內容,但這有前提。他愛的是「順民」,不是「亂民」。本章里他提出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觀點,就表明了他的「愚民」思想,當然,愚民與愛民並不是互相矛盾的。因為,民性並非皆明,有智力在中人以下者,如果執政者在行政之前,致力於家喻戶曉,「日用力於語言文字,以務使之知,不惟無效,抑且離析其耳目,盪惑其心思,而天下從此多故」。不過,這樣的主張,與「啟民智」的方針顯然是背道而馳的。當今社會,大力倡導人民當家作主,輿論監督,而且專門有「知情權」的訴求,這是我們必須審慎對待的。另有人認為,對此句應作如下解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即百姓認可,就讓他們照著去做;百姓不認可,就給他們說明道理。持這種觀點的人認為這是孔子倡行樸素民主政治的嘗試。但大多數學者認為這樣斷句,不符合古漢語的語法;這樣理解,拔高了孔子的思想水平,使古人現代化了,也與《論語》一書所反映的孔子思想不符,似有「為尊者諱」之嫌。【原文】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譯文】 季康子問孔子如何治理國家。孔子回答說:「政就是正的意思。您本人帶頭走正路,那麼還有誰敢不走正道呢?」【現代詮釋】無論為人還是為官,首在一個「正」字。孔子政治思想中,對為官者要求十分嚴格,正人先正己。只要身居官職的人能夠正己,那麼手下的大臣和平民百姓,就都會歸於正道。【原文】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譯文】 季康子擔憂盜賊,向孔子請教。孔子回答說:「假如你自己不貪圖財利,即使獎勵偷竊,也沒有人偷盜。」【原文】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①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人小之德草,草上之風②,必偃③。」【注釋】 ①就:趨向,成就。 ②草上之風:指風加之於草。 ③偃:仆,倒。【譯文】季康子問孔子如何處理政事,說:「如果殺掉無道的人來使政治趨向清明,這個辦法怎麼樣?」孔子說:「您治理政事,哪裡用得著殺戮的手段呢?您只要想行善,老百姓也會跟著行善。在位者的品德好比風,在下的人的品德好比草,風吹到草上,草就必定跟著倒。」【現代詮釋】這一章同樣是孔子談論為官從政之道。他仍然闡釋的是為政者要正人先正己的道理。他希望當政者以自己的德行感染百姓,這就表明了他主張政治道德化的傾向。具體到治理社會問題時也是如此。他沒有讓季康子用嚴刑峻法去制裁盜竊犯罪,而是主張用德治去教化百姓,以使人免於犯罪。那些暴虐的統治者濫行無道,必然會引起百姓的反對。當然,也切不可因些就迷信「德治」的效力。執政者自身的清正廉明,並不就能保證其下屬與當地百姓都成為謙謙君子。所以,社會真正的長治久安,還是離不開必要的規範與制度的保證。有張有弛,兩手抓,兩手都要硬,這是完全符合辯證法的樸素道理,也是一種務實的態度。

【原文】子路問政。子曰:「先之①勞之②。」請益③。曰:「無倦。」【注釋】 ①先之:先,引導,先導,即教化。之,指老百姓。指為政者身體力行,凡事率先垂範,以身作則。 ②勞之:指為政者親身去干,以自身的「先勞」,帶動老百姓都勤勞地干,雖勤而無怨。 ③益:增加。

【譯文】子路問怎樣管理政事。孔子說:「以身作則,吃苦耐勞。」子路請求多講一點。孔子說:「不要懈怠。」【原文】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譯文】孔子說:「自身品行端正了,即使不發布命令,老百姓也會去干;如果自身不端正,即使發布命令,老百姓也不會服從。」【原文】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譯文】 孔子說:「如果端正了自身的行為,管理政事還有什麼困難呢?如果不能端正自身的行為,怎能使別人端正呢?」【現代詮釋】俗話說:「正人先正己。」孔子所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孔子把「正身」即「以身作則」看作是從政為官的重要方面,是有深刻的思想價值的。封建社會,統治者與人民之間的關係,是剝削者與被剝削者、壓迫者與被壓迫者的對立關係,孔子尚且提出這種符合人民利益的政治主張;那麼,在如今這個人民當家作主的民主社會,領導者們在各個方面率先垂範,則更有大力倡導的必要。「其身正」,既是管理成效的保證,也是領導者自身素質的體現。可參見《顏淵》篇季康子問政章。

【原文】子適衛,冉有僕①。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②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注釋】 ①仆:駕車。 ②庶:眾多,這裡指人口眾多。【譯文】孔子到衛國去,冉有為他駕車。孔子說:「人口真多呀!」冉有說:「人口已經夠多了,還要再做什麼呢?」孔子說:「使他們富起來。」冉有說:「富了以後又還要做些什麼?」孔子說:「教育他們。」【現代詮釋】孔子重化民,這是人所共知的。而在本章里,孔子則同時提出「富民」和「教民」的思想,而且是主張「先富後教」,這是很值得注意的。對此道理,孟子說得很清楚:「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也與管子的「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的主張相一致。如今,經過幾十年的艱苦摸索,我們最終所確立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以及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兩手抓的基本國策,不正與孔子的上述思想相吻合么?

【原文】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飢,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①?」曰:「二②,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注釋】 ①盍徹乎:盍,何不。徹,西周奴隸主國家的一種田稅制度。舊注曰:「什一而稅謂之徹。」 ②二:指國家從耕地的收穫中抽取十分之二作為田稅。魯國自宣公十五年(公元前594年)起,不再實行「徹」法,而是以「二」抽稅。【譯文】魯哀公問有若說:「年成不好,國家用度困難,怎麼辦呢?」有若回答說:「為什麼不實行徹法,只抽十分之一的田稅呢?」哀公說:「現在抽十分之二,我還嫌不夠,怎麼能實行徹法呢?」有若說:「如果百姓的用度夠,您怎麼會不夠呢?如果百姓的用度不夠,您又怎麼會夠呢?」【現代詮釋】這一章反映了儒家學派的經濟思想,其核心是「富民」思想。魯國所征的田稅是十分之二的稅率,即使如此,國家的財政仍然是十分緊張的。這裡,有若的觀點是,削減田稅的稅率,改行「徹稅」即什一稅率,使百姓減輕經濟負擔。只要百姓富足了,國家就不可能貧窮。反之,如果對百姓徵收過甚,這種短期行為必將導致民不聊生的後果,國家經濟也必將隨之衰退。這種以「富民」為核心的經濟思想,有很大的借鑒價值。【原文】葉公問政。子曰:「近者說,遠者來。」【譯文】 葉公問孔子怎樣管理政事。孔子說:「使近處的人高興,使遠處的人來歸附。」【原文】 ……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①。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②之,則安之。【注釋】 ①「不患貧」句:朱熹說:「均,謂各得其分;安,謂上下相安。」②來:通「徠」,招徠,吸引,使其感化歸服。【譯文】 ……我聽說,對於諸侯和大夫,不怕貧窮,而怕財富不均;不怕人口少,而怕不安定。因為,財富分配均勻了,也就無所謂貧窮;國內團結和睦,就不顯得人少勢弱;社會安定了,國家也就沒有傾覆的危險了。正因為這樣,所以如果遠方的人還不歸服,就提倡仁義禮樂道德教化,以招徠他們;遠方的人已經來了,就讓他們安心住下來。【現代詮釋】 「近悅遠來」,是為政者治理國家所追求的理想境界,也是人民對為政者作出斐然政績所表示的無聲讚頌。如果為政清廉,輕徭役,薄賦斂,省刑罰,而是處處為民著想,多做些惠民利民、教民化民的實事,真正讓百姓休養生息,安居樂業。這樣,政通人和,人民自然愛政愛國,國家又何來傾覆之虞呢?

【原文】 南宮适①問於孔子曰:「羿 ②善射,奡盪③舟④,俱不得其死然。禹稷⑤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宮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注釋】 ①南宮适:適,同「括」,即南容。 ②羿:傳說中夏代有窮國的國君,善於射箭,曾奪夏太康的王位,後被其臣寒浞所殺。 ③奡(ào):傳說中寒浞的兒子,後來為夏朝中興之主少康所殺。 ④蕩舟:用手推船。傳說中奡力大,善於水戰。 ⑤禹稷:禹,夏朝的開國之君,善於治水,注重發展農業。稷,傳說是周朝的祖先,又為穀神,教民種植莊稼。【譯文】南宮适問孔子:「羿善於射箭,奡善於水戰,最後都不得好死。禹和稷都親自種植莊稼,卻得到了天下,(應怎樣看待這些歷史人物呢)?」孔子沒有回答。南宮适出去後,孔子說:「這個人真是個君子呀!這個人真尊崇道德呀!」【現代詮釋】孔子是道德主義者,他鄙視武力和權術,崇尚樸素和道德。南宮适認為禹、稷以德而有天下,羿、奡以力而不得其終。孔子就說他很有道德,是個君子。後代儒家發展了這一思想,提出「恃德者昌,恃力者亡」的主張,要求統治者以德治天下,而不要以武力得天下,逞力量者,必致窮兵黷武,而終身死國滅,自食其果。

【原文】 ……謹權量①,審法度②,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所重:民、食、喪、祭。寬則得眾,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③。【注釋】 ①權量:權,秤錘。指量輕重的標準。量,斗斛。指量容積的標準。 ②法度:指計量長度的標準。朱熹《集注》云:「禮樂制度皆是也。」 ③說:同「悅」,高興。【譯文】 ……認真檢查度量衡器,周密地制定法度,恢復廢棄的官職,全國的政令就會通行了。恢復被滅亡了的國家,接續已經斷絕了的家族,推舉起用被遺落的人才,天下百姓就會真心歸服了。所應重視的是四件事:人民、糧食、喪禮、祭祀。寬厚就能得到眾人的擁護,誠信就能得到別人的任用,勤敏就能取得成績,公平就會使百姓心悅誠服。【現代詮釋】此章記述了從堯帝以來歷代先聖先王的遺訓,孔子對三代以來的美德善政作了高度概括,可以說是對《論語》全書中有關治國安邦平天下的思想加以總結,對後代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力。《集注》謂:「重民,國之本也;重食,民之命也。重喪所以盡哀,重祭所以致敬。」當然,必須指出的是,儒家孔學的「民主」,是「為民作主」的「人治」,與現代「人民作主」的「法治」是完全兩回事。但是,如何在建立法制社會的過程中,汲取前者的積極因子,以盡量避免現代政治的金錢腐蝕、「道德淪喪」等弊病,還是值得我們認真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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