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思想體系
一、《論語》中的基本概念
道
我們都知道萬有引力,它看不見、摸不著,但客觀存在著。月亮繞太陽運行,流星閃亮地划過夜空,掃帚星拖著壯觀的尾巴,蘋果落地,水的流動,人跳起來想飛卻落回地面,這些不同的表現都是萬有引力作用的結果。衛星上天、飛機飛行,都必須遵循它的規律,不遵循它,就不能正常運行,它也屬於宇宙自然之道或叫天道。
日出日落、月圓月虧、春去冬來、萬物生生不息,先民們雖不知道萬有引力,但從這些現象想到必有某種天道在背後起作用。那麼,天道又是怎樣對權力的更替、邦國的興亡、族群的延續等等產生影響的呢?人應當怎樣做才能順應天道,從而得到它的保護呢?
「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5.13),孔子很少與弟子談及天道,天道究竟怎樣也不可得而知,所知道的只是天道的表現。如:
公曰:「敢問君子何貴乎天道也?」孔子對曰:「貴其『不已』。如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閉其久,是天道也;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禮記·哀公問》)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系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萬物載焉。」(《中庸》)
「大道者,所以變化遂成萬物也。」(《荀子·哀公篇》)
天道使自然生生不息,其中有一個作用是維護人類生存的,「惟德動天,無遠弗屆。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尚書·大禹謨》)「慎厥終,惟其始。殖有禮,覆昏暴。欽崇天道,永保天命。」(《尚書·仲虺之誥》)「天道福善禍淫,降災於夏,以彰厥罪。」(《商書·湯誥》)「明王奉若天道」(《說命中》)。「以盪陵德,實悖天道。」(《尚書·畢命》)這一端天道對人類的善行降下福祿,對人類的惡性降下災禍,所以,人類必須敬承天道。這裡實際上給天道賦予了「善」的含義。
人類效法天道讓老百姓得以生養蕃息有一個接近天道的目標,這種效法目標先民也叫它道,它就是《左傳》和《禮記》里說的生民之道。對它也無法下定義,它也是在具體的事件上表現出各不相同的形態,所以,在典籍里有不同的表述。如:
「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尚書·大禹謨》)
「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尚書·太甲下》)
「道洽政治,澤潤生民」(《尚書·畢命》)
「所謂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左傳·桓公六年》)
「天災流行,國家代有,救災恤鄰,道也。」(《左傳·僖公十三年》)
「忠信篤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左傳·襄公二十二年》)
「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於是乎在矣。」(《左傳·文公六年》)
「生民之道,樂為大焉。」(《禮記·樂記》)
「道者,何也?……善生養人者也」。(《荀子·君道》)
以上這些不同的表述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道維護民眾的生存和人類社會的和諧。所以,保證民眾的生存與和諧就是統治者必須遵循的「道」,統治者的做法有助於人類的生存和諧,就叫「有道」或「順道」;努力使自己的作法符合人類生存之道,就叫「修道」、「循道」,統治者順著這個道就能獲得成功。
統治者的做法違反了這個道就叫「失道」、「背道」或者「無道」,這是有悖於人類的生存和諧的,這樣的統治者就會滅亡。如「以盪陵德,實悖天道。」(《周書·畢命》)有苗「反道敗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棄不保,天降之咎,」(《尚書·大禹謨》)「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厎滅亡。」(《尚書·五子之歌》)「今商王受無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尚書·武成》)。「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災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宮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殘害於爾萬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婦。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尚書·泰誓上》)道要求統治者順民心,做民之父母,桀紂違反了天道,殘害老百姓,因而被天道所棄——這裡的天道就是上天讓老百姓生存之道。
治理國家天下有一個符合天道的道作為最高目標,人要符合天道才能成為理想社會的理想人,人修身以符合天道,這個目標也叫道。朝著這樣的目標去行動,也被叫成「道」。「道」有時也被用來代指方法等。
所以,《論語》中「道」的含義比較多,直接用作「天道」的只有兩三處:
「朝聞道,夕死可矣。」(4.8)(此處的「道」也可能指治國層面的)
「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5.13)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15.27)
用在國家治理層面的如:
「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1.12)
「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3.24)
「朝聞道,夕死可矣。」(4.8)
「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5.2)
「道不行,乘桴浮於海。」(5.7)
「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5.21)
「魯一變,至於道。」(6.24)
「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7.6)
「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8.13)
「邦有道,谷;邦無道,谷,恥也。」(14.1)
「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14.3)
「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15.7)
「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16.2)
「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18.6)
「上失其道,民散久矣。」(19.19)
用在個人修身層面的如: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1.2)
「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1.14)
「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4.9)
「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14.28)
「君子謀道不謀食。……君子憂道不憂貧。」(15.32)
「道不同,不相為謀。」(15.40)
「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17.3)
「執德不弘,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19.2)
「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19.7)
「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君子之道,焉可誣也?」(19.12)
人不可能做到像天道一樣,人類在治國和修身上效法天道要達成的目標,我們可以叫做人道。「人道,政為大。」(《禮記·哀公問》)
德
然而,天道是不可見的,並非人人都能體察並遵照去做,這也是孔子很少談天道的原因,那麼,如何才能實現人類的生養和諧呢?明智人士有一條基本路線來實現這個最高目標的人道,這個路線就是「德」。但是對於「德」,先民也沒有明確的定義。
「夫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尊道也。是以非德道不尊,非道德不明。」(《孔子家語·王言解》)
《管子·心術上》:「虛而無形謂之道,化育萬物謂之德。……德者,道之舍。物得以生生,知得以職道之精。故德者,得也;得也者,謂得其所以然也。以無為之謂道,舍之之謂德,故道之與德無間,故言之者不別也。」這裡所說就是德是實現道的途徑,德使道得以實現。德是道的住所,道就包含在德中,也就是說,按照德來做才能實現道,德就是使物得以生生的方法,心裡有德才能了解道。「道」與「德」散用時並不明確區分。
「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6.29)(《中庸》)以天道的狀態「中」作標杆,也就是以「中」為用,即「中用」或「中庸」。所以,「中」是大本,按照中庸做到了和,也就是達道了,達到道,萬物就可以遂其性而生生不息。「德」這個基本路線的方法就是「中庸」。
「德」,甲骨文從彳、從直,意為行得正直,金文加了心,意為行也正直、心也正直。《國語·周語》:「正,德之道也。」又《國語·周語下》:「道之以中德」,是說以中為德。可見,德的核心就是中和正。這個「中」是以天道狀態的「中」為標杆。
這個以中和正為核心的德在政治上的表現與道一樣是生民、養民,「德惟善政,政在養民」、「好生之德,洽於民心。」(《虞書·大禹謨》)政治的目的是讓人民得以生養,如果在這方面做得好,那就是符合了德。「德」就是要順應民心,實現生民養民之道。
「德,國家之基也。」(《左傳·襄公二十四年》);生民就要施惠於民,所以,「德以施惠」(《左傳·成公十六年》);「恤民為德」(《左傳·襄公七年》),「德不失民」(《左傳·襄公三十一年》),體恤老百姓,按照德來行事,就不會失民了。孔子提出「為政以德」(2.1),「道之以德」(2.3),就是要統治者按照這個基本路線管理天下國家。
「德」是實現「道」的路線,違反「德」也就是違反「道」,「以盪陵德,實悖天道。」(《周書·畢命》)有苗「反道敗德」(《尚書·大禹謨》)。
統治者不按照德來做,讓老百姓難以生存,會怎麼樣呢?「有夏昏德,民墜塗炭,天乃錫王勇智,表正萬邦,纘禹舊服。茲率厥典,奉若天命。夏王有罪,矯誣上天,以布命於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尚書·仲虺之誥》)「夏王滅德作威,以敷虐於爾萬方百姓。爾萬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並告無辜於上下神祇。天道福善禍淫,降災於夏,以彰厥罪。」(《商書·湯誥》)為民做主的道會懲罰違反道德者。
「不修政德,亡於不暇,又何能濟?紂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隕,周是以興。」(《左傳·昭公四年》)行政不中正,不符合德,不能使民養生,就會失去天下。天道會幫助敬奉天道的人來治理天下百姓。
「德」也有修身治國平天下不同的層面,有的表述即可看作是政治方面,也可看做是個人修身方面的。《論語》中治國層面的「德」如下:
「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2.1)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2.3)
「君子懷德,小人懷土」(4.11)
「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6.29)
「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7.3)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8.20)
「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12.19)
修身層面的「德」如下:
「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1.9)
「德不孤,必有鄰。」(4.25)
「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7.6)
「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7.22)
「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8.1)
「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9.18)(15.13)
「主忠信,徙義,崇德也。」(12.10)
「不恆其德或承之羞。」(13.22)
「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14.4)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14.34)
「知德者鮮矣。」(15.4)
「巧言亂德。」(15.27)
「執德不弘,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19.2)
所以,「德」的核心是中、正,目的是生民,最終目標是達到人類和諧。
仁
道不是人人能察覺,中正之德也不是人人能理解做到,所以,根據最高目標和實現最高目標的路線確立了一個生民的基本原則,這個原則就是仁。
《尚書》里五處提到「仁」,《左傳》也多處提到「仁」,《論語》則有109處提到「仁」,但並未給仁下定義,都是說某種行為符合仁,如果某種行為不符合仁則為「不仁」。
《尚書》里的「仁」:「克寬克仁」(《仲虺之誥》),「民罔常懷,懷於有仁」(《太甲下》),「雖有周親,不如仁人」(《泰誓中》),「予小子既獲仁人」(《武成》),「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金滕》)。
《左傳》中的「仁」:
「親仁善鄰,國之寶也。」(《隱公六年》)
「以君成禮,弗納於淫,仁也。」(《庄公二十二年》)
「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僖公三十三年》)
「神福仁而禍淫。」(《成公五年》)
「不背本,仁也……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成公九年》)
「恤民為德,正直為正,正曲為直,參和為仁。……晉侯謂韓無忌仁,使掌公族大夫。」(《襄公七年》)
「行之以禮,守之以信,奉之以仁。」(《昭公六年》)
「《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強御。』唯仁者能之。乘人之約,非仁也。」(《定公四年》)
「大所以保小,仁也。……伐小國,不仁。」(《哀公七年》)
又:「上下相親謂之仁。」(《禮記·經解》)「溫潤而澤,仁也。」(《禮記·聘義》)「愛近仁」(《孔子家語·顏回》)。
概括仁涉及的多種內容可以看出,仁的核心仍然是生民、使民獲益,包含有現在的愛和公正。
《論語》中幾個弟子問仁,也可能問的是作為原則的仁,即什麼是仁,但是,孔子對他們的回答都是怎麼做才算符合仁,只是仁在各方面的表現,也許孔子認為對於這幾個弟子,只有用具體的內容來回答,對他們才有益。或者他也無法給仁下定義,按照答案的層次排列如下:
「司馬牛問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已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12.3)
「樊遲……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6.22)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13.19)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12.22)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12.2)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17.5)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6.30)
「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12.1)
對司馬牛的回答是範圍最小的,「仁啊,說話要慎重」,司馬牛見這麼簡單,就忍不住反問「說話慎重,這也叫仁嗎?」樊遲三次問仁,孔子的回答都不一樣,一次比一次範圍寬,由具體到概括。對仲弓的回答包含了敬、恕;對高徒子張的回答是「恭、寬、信、敏、惠」;針對子貢的「博施於民而能濟眾」,孔子的回答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對顏淵的回答是最概括的「克己復禮」。
以下幾處「仁」可以算是作為原則用的:
「苟志於仁矣,無惡也。」(4.4)
「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6.7)
「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7.6)
「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7.29)
「若聖與仁,則吾豈敢。」(7.33)
「仁以為己任。」(8.7)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9.1)
「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12.1)
「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15.35)
「當仁,不讓於師。」(15.36)
「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17.8)
仁包含了博愛和公正,達到仁的方法就是從身邊自己能做的事做起。如果不能「依於仁」、不能「奉之以仁」,就是「失仁」、「非仁」、「不仁」,比如:
「背施無親,幸災不仁。」(《左傳·僖公十四年》)
「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左傳·僖公三十年》)
「剛愎不仁。」(《左傳·宣公十二年》)
「乘人之約,非仁也。」(《左傳·定公四年》)
「伐小國,不仁。」(《左傳·哀公七年》)
這些都是讓別人難以生存的行為,不符合愛和公正,所以,是不仁的。
「溫良者,仁之本也;敬慎者,仁之地也;寬裕者,仁之作也;孫接者,仁之能也;禮節者,仁之貌也;言談者,仁之文也;歌樂者,仁之和也;分散者,仁之施也。」(《禮記·儒行》)這是以仁修身者的表現。
義
某種行為符合了仁,或者是出於愛、或者是出於公正,這樣的行為就被稱為是義,即正義。所以說「仁者,義之本也。」(《禮記·禮運》)「除去天地之害,謂之義。」(《禮記·祭統》)「義者,謂各處其宜也。」(《管子·心術上》)這些行為可以是禮有所規定且符合了禮的規定,也可以是禮沒有規定的但是合於仁的,所以是合宜的。「德義,生民之本也。」(《國語·晉語四》)可見,義跟德、仁的目標是一致的。
《尚書》中的「義」:
「以義制事,以禮制心。」(《仲虺之誥》)
「無偏無陂,遵王之義。」(《洪範》)
「以盪陵德,實悖天道。……怙侈滅義……驕淫矜侉,將由惡終。……惟德惟義,時乃大訓。」(《畢命》)
《左傳》中的「義」:
「多行不義,必自斃」,「不義不暱,厚將崩。」(《隱公元年》)
「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隱公三年》)
「夫名以制義,義以出禮,禮以體政,政以正民。」(《桓公二年》)
「君子曰:『酒以成禮,不繼以淫,義也。』」(《庄公二十二年》)
「背施無親,幸災不仁,貪愛不祥,怒鄰不義。四德皆失,何以守國?」(《僖公十四年》)
「《詩》、《書》,義之府也。禮樂,德之則也。德義,利之本也。」(《僖公二十七年》)
「禮以行義,信以守禮,刑以正邪。」(《僖公二十八年》)
「死而不義,非勇也。」(《文公二年》)不該死而死就不算勇。
「義而行之,謂之德、禮。」(《文公七年》)
「背盟而欺大國,此必敗。背盟,不祥;欺大國,不義;神人弗助,」(《成公元年》)
「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成公二年》)
「臨患不忘國,忠也。思難不越官,信也;圖國忘死,貞也;謀主三者,義也。」(《昭公元年》)
「強以克弱而安之,強不義也。不義而強,其斃必速。」(《昭公元年》)
「閑之以義,糾之以政,行之以禮,守之以信,奉之以仁。」(《昭公六年》)
「心能制義曰度。」(《昭公二十八年》)
「君子動則思禮,行則思義,不為利回,不為義疚。」(《昭公三十一年》)
「義則進,否則退。」(《哀公六年》)
從以上使用的「義」可以看出其所包含的公正、正義和愛。「春秋無義戰」(《孟子·盡心下》)正是說春秋時期的戰爭都不正義。
《論語》中的「義」:
「見義不為,無勇也。」(2.24)
「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4.10)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4.16)
「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5.16)
「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7.3)
「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7.15)
「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13.4)
「見利思義,見危授命。」(14.12)
「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14.13)
「群居終日,言不及義。」(15.17)
「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15.18)
「行義以達其道。」(16.11)
「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17.23)
義也可以歸納到以下幾個方面:「孝悌慈惠,以養親戚;恭敬忠信,以事君上;中正比宜,以行禮節;整齊撙拙,以辟刑僇;纖嗇省用,以備饑饉;敦懞純固,以備禍亂;和協輯睦,以備寇戎。凡此七者,義之體也。」(《管子·五輔》)也就是說從政者可以從這七個方面讓自己的行為做得合宜、符合正義。
郭齊勇先生說:「『義』的主要含義是『公正』,是『應該』,是『正當』,是『正義』。『義』含有社會公正性與正義性、行為正當性的要求。」(《中國儒學之精神》郭齊勇,P122)
凱爾森認為:「正義是一種主觀的價值判斷。」(百度百科)
《論語》里的「義」也是這樣一種價值判斷,含有社會公正性與正義性、行為正當性的要求。
禮
仁作為原則還是難以遵照執行,為了更便於大家的行為達到仁,符合義,就依此制定了具體的準則、規則、規範,這些就是禮。所以,能克己復禮就是按照仁這個原則在做,按照禮的規定來做也就是符合義的。比如《管子·五輔》說德有六興,其中有「薄征斂」,這只是一個原則,究竟怎麼為薄?薄到什麼程度?在禮中就規定了具體的征斂比例、具體的征斂方式等等,照此征斂就是符合義的。「故禮者,義之實也。」(《孔子家語·禮運》)「禮以行義」(《左傳·僖公二十八年》)。義不是具體的,而禮是具體的。
「中正無邪,禮之質也。」(《禮記·學記》)中正是仁的核心,這說明禮是以仁為原則的。
「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分爭辨訟,非禮不決;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禮不定;宦學事師,非禮不親;班朝治軍,蒞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禱祠祭祀,供給鬼神,非禮不誠不庄。」(《禮記·曲禮上》)「是故夫禮必本於大一,分而為天地……夫禮必本於天,動而之地,列而之事,變而從時……」(《禮記·禮運》)又「治國不為禮,猶無耜而耕也;為禮不本於義,猶耕而弗種也。」(《禮記·禮運》)禮是本於道德仁義來制定的,道德仁義都是不具體的,只有禮是具體的。沒有禮的規定,一般人就很難做到符合道德仁義,國家的、社會的各項事情都難以正常進行。
所以說,「禮,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後嗣者也。」(左傳·隱公十一年))「禮,國之干也。」(《左傳·僖公十一年》)「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左傳·昭公五年》)「禮者,斷長續短,損有餘,益不足,達愛敬之文,而滋成行義之美者也。」(《荀子·禮論》)禮是為了守國、行政、安民、斷長續短達愛敬、使民得以生而制定的對人(主要是為政者)的行為的指導細則,具體表現為社會生活各方面的規則、規章、制度。禮規定了這些具體的行為指導細則,讓人知道如此做就是符合仁符合義的。
禮的內容是什麼呢?「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為君臣、上下,以則地義;為夫婦、外內,以經二物;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昏媾、姻亞,以象天明;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為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類其震曜殺戮;為溫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是故審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民之所以生也。」(《左傳·昭公二十五年》)
治國離不開禮,個人也離不開禮。「禮,身之干也。」(《左傳·成公十三年》)「禮以行之」(《左傳·襄公十一年》),「行之以禮」(《左傳·昭公六年》),「禮,人之干也。無禮,無以立。」(《左傳·昭公七年》)「禮以行事」(《左傳·昭公九年》),「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謂之成人。」(《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君子動則思禮」(《左傳·昭公三十一年》),這些都是說禮是人的行為參考,人要使自己的言行真正符合人,而區別於動物,就必須按照禮的規定去做。人類社會要有秩序的存在,就不能像動物界一樣弱肉強食,而必須按照禮的規定保護弱勢群體,禮是用來遏制強者欺凌弱者的。「禽獸以力為政,強者犯弱,……凡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禮也。」(《晏子春秋·內篇諫上》)「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孟子·離婁下》)
「禮,時為大,順次之,體次之,宜次之,稱次之。」(《禮記·禮器》)禮,首先要符合天時適應時代(《周易·豐卦》:「天地盈虛,與時消息。」《損卦》:「損益盈虛,與時偕行。」很重視「時」),其次要順乎天道倫常(比如現在婚姻法、兒童保護法、婦女權益保護法等所涉及的內容),再次要適合於對象(比如不同的職業有不同的法律規定,比如有關公務員的管理規定、黨員的有關規定、教師法等),還要合於事宜(比如不同的行業、處理不同的事情有不同的法律規定),與身份相稱(比如,不同層次的公務員、不同級別的教師,對其各有不同的要求,是其身份不同的原因)。「夫禮者禁於將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已然之後。」(《漢書·賈誼傳》)禮是對人的行為的指導,照此做就不會有受到處罰的可能,所以是「禁於將然之前」。
形式也是禮的一部分,也稱作禮,但僅僅是形式更準確的應該叫儀,《儀禮》就是作為儀式的禮,後人更多地把禮理解為形式了,比如「禮儀之邦」這個詞就基本上把禮的真正內涵丟掉了,更多地把禮視作為儀了,否則,傳統的「禮儀之邦」不就是制度之邦了嗎。《三字經》里有「人不學,不知儀」,看重的是「儀」,但在《禮記·學記》里則是「人不學,不知道。」
在《左傳·昭公五年》說到禮與儀的區別:「公如晉,自郊勞至於贈賄,無失禮。晉侯謂女叔齊曰:『魯侯不亦善於禮乎?』對曰:『魯侯焉知禮?』公曰:『何為?自郊勞至於贈賄,禮無違者,何故不知?』對曰:『是儀也,不可謂禮。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羈,弗能用也。奸大國之盟,陵虐小國。利人之難,不知其私。公室四分,民食於他。思莫在公,不圖其終。為國君,難將及身,不恤其所。禮之本末,將於此乎在,而屑屑焉習儀以亟。言善於禮,不亦遠乎?』」
《左傳·昭公二十五年》也說到禮與儀的區別:「子大叔見趙簡子,簡子問揖讓周旋之禮焉。對曰:『是儀也,非禮也。』簡子曰:『敢問何謂禮?』對曰:『吉也聞諸先大夫子產曰:「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
形式只是禮的末節,而不是根本,禮的根本是用來守國、行政令、保人民的。一個國君沒有能力行政令,又不起用有賢能的人,違反與大國定的盟約而侵犯小國,這樣的國君怎麼叫知禮呢?這說明,在當時,就有人不明白禮的真正內涵和作用,而把禮等同為儀了。
陳來先生說:「古代儒家的禮文化是整體的,涵蓋政治、制度、文化;而近世儒家所強調的禮文化,其致力方向唯在『家禮』、『鄉禮』,在基層社群。」(《孔夫子與現代世界》陳來,P79)
樂
在《論語》里孔子多出提到樂和樂的作用: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3.2)
「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8.8)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11.1)
「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11.25)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13.3)
「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文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14.12)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16.2)
「子曰:『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樂雲樂雲,鐘鼓云乎哉?』」(17.11)
可見孔子對樂的重視,在孔子看來,樂的作用與禮的作用一樣重要。
《尚書》和《左傳》提到樂不多:
「禮樂,德之則也。」(《左傳·僖公二十七年》)
「樂以安德,義以處之,禮以行之,信以守之,仁以厲之,而後可以殿邦國,同福祿,來遠人,所謂樂也。」(《左傳·襄公十一年》)
《禮記·樂記》是專門論述樂的:
「禮以道其志,樂以和其聲。」
「禮節民心,樂和民聲。」
「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樂勝則流,禮勝則離。合情飾貌者,禮樂之事也。」
「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和故百物不失,節故祀天祭地。」
「禮者殊事,合敬者也。樂者異文,合愛者也。禮樂之情同。」
「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別。樂由天作,禮以地制。過制則亂,過作則暴。明於天地,然後能興禮樂也。」
「樂者,所以象德也;禮者,所以綴淫也。」
「德者,性之端也;樂者,德之華也。」
「生民之道,樂為大焉。」
禮的作用是節民心,樂的作用則是和民聲,禮和樂都是與天道相合的,樂的作用仍然是為了生民。
「聲音之道,與政通矣。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為事,羽為物,五者不亂,則無怗懘之音矣。宮亂則荒,其君驕。商亂則陂,其官壞。角亂則憂,其民怨。徵亂則哀,其事勤。羽亂則危,其財匱。五者皆亂,迭相陵,謂之慢。如此,則國之滅亡無日矣。鄭衛之音,亂世之音也,比於慢矣。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也。」(《禮記·樂記》)音樂與政相通,所以,不能不慎。
「鄭音好濫淫志,宋音燕女溺志,衛音趨數煩志,齊音敖辟喬志;此四者皆淫於色而害於德,是以祭祀弗用也。」(同上)不是說不合雅頌的音樂就一概杜絕,而是不用於重要場合,尤其是為政者最好不要聽,因為多聽會「害於德」。
《禮記·樂記》:「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論倫無患,樂之情也;欣喜歡愛,樂之官也。中正無邪,禮之質也;莊敬恭順,禮之制也。」「樂者,非謂黃鐘大呂弦歌干揚也,樂之末節也,故童者舞之。鋪筵席,陳尊俎,列籩豆,以升降為禮者,禮之末節也,故有司掌之。」禮樂的目的是中正恭順地治國安民。《禮記·仲尼燕居》子張問政,孔子說:「師,爾以為必鋪几筵,升降酌獻酬酢,然後謂之禮乎?爾以為必行綴兆,興羽籥,作鐘鼓,然後謂之樂乎?言而履之,禮也。行而樂之,樂也。」禮不是應酬敬酒,樂不是鐘鼓齊鳴,禮是指說的話能切實施行,樂是指施行的結果使眾人都感到愉快。
樂與政治的關係,在《左傳·襄公二十九年》里吳公子札有一段論述:
「請觀於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
「為之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
「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
「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
「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
「為之歌《豳》,曰:『美哉!盪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
「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
「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
「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
「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自《鄶》以下無譏焉。
「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
「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
「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逼,遠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從一個國家流行的音樂,可以判斷出一個國家的政治情況:是勤勞還是憂思,是瑣碎還是宏大,是深沉還是浮誇。吳公子札評鄭聲:「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杜預註:「美其有治政之音。譏其煩碎,知不能久。」孔穎達說「鄭君政教煩碎,情見於詩,以樂播詩,見於聲內。言其細碎已甚矣,下民不能堪也。民不堪命,國不可久。」
音樂能反應政治的情況,反過來,也可以用音樂來引導民心,「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廣博易良,樂教也。」(《禮記·經解》)好的音樂可以引導民眾變得寬廣善良。
知(智)
什麼是「知」,孔子沒有下定義,只說「好學近乎知」(《中庸》)。荀子下了定義:「是是非非謂之知,非是是非謂之愚。」(《荀子·修身》)即能知道對的是對的、錯的是錯的就是知。
孟子說「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公孫丑上》)又說「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孟子·離婁上》)即能夠判斷是非,是智、能夠堅守仁義都是智。
「損怨益仇,非知也。」(《左傳·文公六年》)(借公事)報私怨而導致公仇是不知的。
「擇任而往,知也。」(《左傳·昭公二十年))能夠做出正確選擇而實行是知。
「愛近仁,度近智。」(《孔子家語·顏回》)能審時度勢差不多接近智慧。
「智莫難於知人」(《孔子家語·弟子行》)智慧最難能的是知人。
《論語》里大多數「知」意為知道,是動詞,另有十八處「知」相當於「智」,表示智慧、智力、智能。有時單獨出現,有的與「仁」並列,有的與「愚」對舉。大多是孔子主動提到的,少數是別人先說的,可見孔子是比較重視「知」的。《論語》的「知」有以下幾個方面:
知道做正確的事就是知,如:
「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5.21)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6.22)
「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9.29)(14.28)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12.22)
「可與言而不與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15.8)
「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19.25)
做不正確的事或不知道做正確的事就不是知,如:
「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4.1)
「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梲,何如其知也。」(5.18)
「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17.1)
徒知道喜歡智慧,卻不肯學習,就會成為浪蕩:
「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盪。」(17.8)
狡辯不是智慧:
「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17.24)
所以,知包含以下內容:能做出正確判斷、能做出權衡、能識別人、沒有困惑。這些都需要知識作為基礎,所以就需要學習,否則,知就成為浪蕩,所以孔子說「好學近乎知」。一件事是否仁、怎麼做才符合仁,這就必須有理解和判斷的能力,也就是知。沒有知識,人的理解和判斷的能力都會受到限制,所以,理解和判斷的能力需要知識作為基礎,也就是知包含各種知識。知的核心是理解力、判斷力和知識。
勇
孔子在《論語》里多次提到「勇」,主要是說「勇」必須合義、合禮。符合義的事情應該做,如果不做就是無勇;不符合義、不符合禮的事情做了就是亂,好勇而不好學也會成為亂;勇敢的人沒有畏懼;仁者都是有勇氣的,而勇敢的人不一定都有仁。這些「勇」都不內含仁義。
「見義不為,無勇也。」(2.24)
「勇而無禮則亂」(8.2)
「勇者不懼」(9.29)
「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14.4)
「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17.8)
「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17.21)
「惡勇而無禮者」(17.22)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17.23)
「惡不孫以為勇者」(17.24)
《尚書》里就兩次提到「勇」:「惟天生聰明時乂,有夏昏德,民墜塗炭,天乃錫王勇智,表正萬邦,」(《商書·仲虺之誥》)這是講商湯的勇和智。「仡仡勇夫,射御不違,我尚不欲。」(《周書·秦誓》)能射能御的勇夫並不能得到秦穆公的看重。
《左傳》里提到「勇」也不多,「死而不義,非勇也。」(《左傳·文公二年》)「不待期而薄人於險,無勇也。」(《左傳·文公十二年》)「違強陵弱,非勇也。」(《左傳·定公四年》)「周仁之謂信,率義之謂勇。復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左傳·哀公十六年》)死而不符合義、避強欺弱、以死為榮,這些都不是勇。這些「勇」內含了仁義。當時有一些人以敢死、避強欺弱、以死為榮當成勇敢,於是,另有人說這些不是勇。
「有義之謂勇敢。故所貴於勇敢者,貴其能以立義也;所貴於立義者,貴其有行也;所貴於有行者,貴其行禮也。故所貴於勇敢者,貴其敢行禮義也。故勇敢強有力者,天下無事則用之於禮義;天下有事則用之於戰勝。……故聖王之貴勇敢強有力如此也。勇敢強有力而不用之於禮義戰勝,而用之於爭鬥,則謂之亂人。」(《禮記·聘義》)這裡,前面的勇敢隱含了義,最後一勇敢不隱含義。
「勇而不中禮,謂之逆。」(《禮記·仲尼燕居》)也就是說勇是以仁禮義作為默認的要求。君子崇尚的勇和小人崇尚的勇不一樣:「君子以心導耳目,立義以為勇;小人以耳目導心,不遜以為勇」(《孔子家語·好生》)
「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孟子·離婁下》)並不是不怕死就是勇,冒死求勇有損勇的稱謂。
孟子對梁惠王說:「王請無好小勇。夫撫劍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王請大之!《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於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孟子·梁惠王下》)
「輕死而暴,是小人之勇也。義之所在,不傾於權,不顧其利,舉國而與之不為改視,重死持義而不橈,是士君子之勇也。」(《荀子·榮辱》)
「有上勇者,有中勇者,有下勇者。天下有中,敢直其身;先王有道,敢行其意;上不循於亂世之君,下不俗於亂世之民;仁之所在無貧窮,仁之所亡無富貴;天下知之,則欲與天下同苦樂之;天下不知之,則傀然獨立天地之間而不畏:是上勇也。禮恭而意儉,大齊信焉,而輕貨財;賢者敢推而尚之,不肖者敢援而廢之:是中勇也。輕身而重貨,恬禍而廣解苟免,不恤是非然不然之情,以期勝人為意:是下勇也。」(《荀子·性惡》)
孔子說勇應當符合仁義禮,不符合仁義禮的勇是亂。孟子和荀子把符合仁義禮的勇成稱為大勇或上勇,把不符合仁義禮的勇稱為小勇或下勇。
上面的勇都是指勇敢,包含有力量。孔子又說「知恥近乎勇」(《中庸》),這個「勇」不同於上面的勇,這裡的勇是指毅力。
忠
《說文·心部》:「忠,敬也,盡心曰忠。從心,中聲。」若按照右文說,則「忠」之義從「中」,當是內心中正。
「上思利民,忠也」(《左傳·桓公六年》),「公家之利,知無不為,忠也。」(《左傳·僖公九年》)「無私,忠也。」(《左傳·成公九年》)「忠,民之望也。」(《左傳·襄公十四年》)「臨患不忘國,忠也」(《左傳·昭公元年》)。這些「忠」都是對統治者執政的要求,要求統治者盡心為民,使民獲益。「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中庸》),「忠」同樣是對統治者的要求。
《論語》里的「忠」出現了18次,有兩次是上對下,兩次是下對上(或對國家),其餘都是用於任何人與人之間交往的要求。
(1)上對下的忠: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庄,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2.20)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14.7)
(2)下對上(或對國家)的忠:(令尹子文可以說是對國家的忠,也可以說是對新令尹的忠)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3.19)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慍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5.19)
(3)沒有特別針對,泛指任何人與人間交往應當如此: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1.4)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知己者。過則勿憚改。」(1.8)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4.15)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5.28)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7.24)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9.25)
子張問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12.10)
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12.14)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12.23)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13.19)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子張書諸紳。(15.6)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16.10)
「忠」就是與人交往時內心要「中正」,包括君對臣、臣對君,以及任何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忠」後來更突出用於下對上的要求,「忠」必須唯君命是從嗎?《荀子·臣道》:「從命而利君謂之順,從命而不利君謂之諂;逆命而利君謂之忠,逆命而不利君謂之篡;……君有過謀過事,將危國家、殞社稷之懼也,大臣父兄,有能進言於君,用則可,不用則去,謂之諫;有能進言於君,用則可,不用則死,謂之爭;有能比智同力,率群臣百吏而相與強君撟君,君雖不安,不能不聽,遂以解國之大患,除國之大害,成於尊君安國,謂之輔;有能抗君之命,竊君之重,反君之事,以安國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國之大利,謂之拂。故諫、爭、輔、拂之人,社稷之臣也,國君之寶也,明君之所尊厚也,……傳曰:『從道不從君。』此之謂也。」《孝經》:「君子之事上也,進思盡忠,進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可見,「忠」是中正、從道,為國家社稷著想,君有錯,不利於國家和人民,為臣者就要勸諫君王改錯;君堅持錯誤不改,自己就該離開,而不是唯君是從,更不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有大忠者,有次忠者,有下忠者,有國賊者:以德覆君而化之,大忠也;以德調君而輔之,次忠也;以是諫非而怒之,下忠也;不恤君之榮辱,不恤國之臧否,偷合苟容以持祿養交而已耳,國賊也。若周公之於成王也,可謂大忠矣;若管仲之於桓公,可謂次忠矣;若子胥之於夫差,可謂下忠矣;若曹觸龍之於紂者,可謂國賊矣。」(《荀子·臣道》)
在《左傳·文公元年》里左氏和《孔子家語·弟子行》里孔子都說「忠,德之正也」,即「忠」是體現了道德的中正,以中正為前提,盡心儘力。
信
《說文·言部》:「信,誠也。」「信」在《論語》里出現了38次,多於「義」的24次,「忠」的18次,「孝」的19次,「敬」的22次。可見孔子對「信」的重視。極少數是動詞「相信」,大多數是「誠」的意思。
「與朋友交而不信乎?」(1.4)
「敬事而信」(1.5)
「謹而信」(1.6)
「言而有信」(1.7)
「主忠信,無友不知己者」(1.8)(9.25)
「信近於義,言可復也」(1.13)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2.22)
「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5.26)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7.1)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7.24)
「正顏色,斯近信矣。」(8.4)
「篤信好學」(8.13)
「悾空而不信」(8.16)
「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民無信不立。」(12.7)
「主忠信,徙義,崇德也。」(12.10)
「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13.4)
「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13.20)
「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14.31)
「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15.6)
「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15.18)
「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17.6)
「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17.8)
「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19.10)
「寬則得眾,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20.1)
《左傳》里也多次提到「信」,如「祝史正辭,信也。」(《桓公六年》)「信,國之寶也,民之所庇也。」(《僖公二十五年》)「信以行義」(《成公八年》),「不忘舊,信也。」(《成公九年》)「信以守禮」(《成公十五年》)。祝史是不可以對天、對神說假話的,說的實話就是正辭,說實話就是信;信是統治者保有國家、保護人民的珍貴寶物;信是要符合仁的原則的,是為了行事合義並符合禮。「周仁之謂信。」(《左傳·哀公十六年》)信有著仁的成分,己欲立而立人。如雙方訂立一個協議,你想有所獲益,也要考慮讓對方獲益,使對方能生存,這種協議就是符合仁的才能有信。
「『皆獎王室,無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隊其師,無克祚國,及而玄孫,無有老幼。』君子謂是盟也信。」(《左傳·僖公二十八年》)信是說這個盟約的內容是符合仁的原則的,所以是可以遵守的。也就是說,「信」不是簡單的堅守協約,而是信約的內容首先應當以仁為原則、符合義、遵守禮的。信就是在事情的整個過程中貫徹讓每個人都能生存這個道德,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雙贏」。
「求逞志而棄信,志將逞乎?志以發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左傳·襄公二十七年》),志向用言語表達出來,說出來的話要符合信,符合了信才能有助於志向的實現,想要實現志向卻放棄信,志向是不可能實現的。即言是要體現信、可以遵守的。
「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15.18)君子以合義為原則,按照禮的規定來實行,用婉轉的言語說出來,依靠誠信得以完成。
當然,「信」不是意味著簡單地不管說的什麼話都遵照執行,所以說,「復言,非信也。」(《左傳·哀公十六年》)不符合仁義的話也遵守就不叫信,只有符合仁義的話才能遵守,遵守了才叫信。「信近於義,言可復也。」(1.13)所以,說話要符合仁義,這樣的承諾才能兌現。
「要盟無質,神弗臨也,所臨唯信。信者,言之瑞也,善之主也,是故臨之。明神不蠲要盟,背之可也。」(《左傳·襄公九年》)不平等的簽約叫做「要盟」,並沒有體現「言之瑞,善之主」,不符合仁,所以,不必遵守。遵守「要盟」就叫「仁而不學則愚」了。
《史記·孔子世家》記:「過蒲,會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弟子……斗甚疾。蒲人懼,謂孔子曰:『苟毋適衛,吾出子。』與之盟,出孔子東門。孔子遂適衛。子貢曰:『盟可負邪?』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聽。』」協議不仁,別人不遵守,怎麼能把事情辦成呢?孔子很重視「信」,但絕不被不平等的盟約束縛。
如果弱勢者被迫簽訂了不平等的不符合仁義禮的協定,那麼,不遵守這個協定也就不叫無信了,強勢者堅守協議也不算誠信。誠信應當首先體現在協議的內容中。「信以成之」,即一件事既符合了義,按照制度規定允許的去做,在做的整個過程中還要體現仁信,才能最終成就這件事。正如現在處理違約事件,首先要看這個約定是不是合法,約定不合法,這個約定就是無效的,當然談不上遵守。
「信,德之固也。」(《左傳·文公元年》)「忠信,禮之器也。」(《左傳·昭公二年》)「信,德之厚也」(《孔子家語·弟子行》)「口不道忠信之言」(《左傳·僖公二十四年》)所謂「道忠信之言」也就是「言忠信」,意思是說出的話要中正、符合道德仁義禮、是可以遵守的,並非指說出的都是「要忠於某,要守信」這樣的話。能做到忠,即做事都考慮到利國利民,道德就純正了;能做到信,即行為符合仁義、遵守禮,道德就堅固了。所以,忠、信都是要符合道、德、仁、義、禮,並體現一個人對道、德、仁、義、禮的實行情況,即言行都是公正無私的。一起做壞事互相不違背就不是忠、不是信。
敬
《說文》:「敬,肅也。」「肅,持事振敬也。戰戰兢兢也。」「敬」的意思應該是謹慎恭敬地處理事情。
「敬」在《論語》里出現的次數也不少,多於「忠」出現的次數。「敬事而信」(1.5),「為禮不敬」(3.26),「居敬而行簡」(6.2),「君子敬而無失」(12.5),「執事敬」(13.19),「修己以敬」(14.42),「行篤敬」(15.6),「敬其事而後其食」(15.38),「事思敬」(16.10)。
「敬」在《尚書》里就多次出現。《盤庚下》:「朕及篤敬,恭承民命。」《洪範》:「敬用五事」。《君奭》:「其汝克敬德,明我俊民」;「往敬用治」。《大禹謨》:「慎乃有位,敬修其可願。」《五子之歌》:「為人上者,奈何不敬?」《太甲下》:「先王惟時懋敬厥德,克配上帝。」
「敬」在《左傳》里也是多次出現。《僖公十一年》:「禮,國之干也。敬,禮之輿也。不敬則禮不行。」《宣公二年》:「不忘恭敬,民之主也。」《成公十三年》:「敬,身之基也。」《襄公二十八年》:「敬,民之主也。」《襄公三十一年》:「敬慎威儀,惟民之則。」《昭公六年》:「臨之以敬」。
以上這些「敬」都是指為政者的個人修養,為政者對待事情、對待別人的態度,而不是要求別人敬己。
《國語·周語下》:「成王不敢康,敬百姓也。……翼上德讓,而敬百姓。」《國語·齊語》:「遂滋民,與無財,而敬百姓,則國安矣。」這裡所講「敬」則為「敬百姓」。《中庸》里也說「敬大臣也」。
「仁者必敬人」(《荀子·臣道》)。可見,「敬」並非單指下對上的態度,而是每個人對他人對事情所體現出來的態度和自身的修養。任何一個人,在他人面前,保持自己恭敬的言行,就是敬他人了。
「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左傳·僖公三十三年》)「敬,德之恪也。恪於德以臨事,其何不濟?」(《國語·晉語五》)敬就是德、仁的體現,所以,有了恭敬的心,就沒有做不好的事。
「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孟子·萬章下》)下對上要敬,上對下也應該敬,是對等的。
孔子說「禮,敬為大。」(《孔子家語·大婚解》)孟子說「恭敬之心,禮也。」(《孟子·告子上》)禮要求人有恭敬之心,這是執行禮時最重要的。
子產和晏子是孔子非常推崇的兩個人,在《論語》里孔子提到他們時都講到他們的「敬」:「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5.16)「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5.17)
「齊高厚相大子光以先會諸侯於鍾離,不敬。士莊子曰:『高子相大子以會諸侯,將社稷是衛,而皆不敬,棄社稷也,其將不免乎!』」(《左傳·襄公十年》)身負重任的人行為不敬,最後都沒有好結果。
同樣,還有「齊侯、衛侯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會朝,禮之經也;禮,政之輿也;政,身之守也;怠禮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亂也。』」(《左傳·襄公二十一年》)
「蔡侯歸自晉,入於鄭。鄭伯享之,不敬。子產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過此也,君使子展廷勞於東門之外,而傲。吾曰:「猶將更之。」今還,受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國事大國,而惰傲以為己心,將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為君也,淫而不父。僑聞之,如是者,恆有子禍。』」(《左傳·襄公二十八年》)
《左傳》里這樣的例子還很多,所以說敬是「身之基」「民之主」。
「妻也者,親之主也,敢不敬與?子也者,親之後也,敢不敬與?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枝也,敢不敬與?不能敬其身,是傷其親。」「君子言不過辭,動不過則,百姓不命而敬恭。如是,則能敬其身。」(《禮記·哀公問》)君子尊敬妻子、尊敬子女,身體是父母給的,能不認真對待嗎?自身不恭敬就是傷害父母。所以,一個人應當無所不敬。
孝
《爾雅·釋訓》:「善父母為孝,善兄弟為友。」《說文·老部》:「孝,善事父母者。」荀子的定義是:「能以事親謂之孝」(《荀子·王制》)。
《尚書》里的「孝」也是同樣的意思:「奉先思孝,接下思恭。」(《太甲中》)「孝養厥父母」(《酒誥》),「惟爾令德孝恭,惟孝友於兄弟,克施有政。」(《君陳》)「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始於家邦,終於四海。」(《伊訓》)
「孝,禮之始也。」(《左傳·文公二年》),「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1.2)「孝,德之始也。」(《孔子家語·弟子行》)一個人如果都不愛生養自己的父母,他還會愛其他人嗎?統治者為了權和利而父子兄弟相殺,這樣的統治者能關心老百姓嗎?所以說,一個人愛父母兄弟,是他以後能實現仁道的基礎,因此,孔子對統治者尤其強調孝:「君子篤於親,而民興於仁。」「孝慈,則忠。」(2.20)
「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無所。」(《左傳·襄公二十三年》)
怎麼善事父母、怎麼盡孝呢?孔子弟子也常問孔子。「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2.6)「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2.7)「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2.8)「『孝乎惟孝,友於兄弟,施於有政。』」(2.21)孝就是不要讓父母擔心;孝就是要敬養父母;孝不僅要為父母做在前吃在後,更要在父母面前表現出愉快的神情。這些都體現了子女內心對父母的愛。
那麼,孝意味著唯父母是從嗎?《荀子·子道》:「入孝出弟,人之小行也。上順下篤,人之中行也。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人之大行也。……孝子所以不從命有三:從命,則親危;不從命,則親安。孝子不從命乃忠。從命,則親辱;不從命,則親榮。孝子不從命乃義。從命,則禽獸;不從命,則修飾。孝子不從命乃敬。故可以從而不從,是不子也;未可以從而從,是不忠也。明於從不從之義,而能致恭敬、忠信、端愨以慎行之,則可謂大孝矣。傳曰:『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此之謂也。」這裡已經給出了答案,孝不是唯父母是從,義不當從則不從。
《孔子家語·六本》:「曾子耘瓜,誤斬其根。曾皙怒建大杖以擊其背,曾子仆地而不知人,久之有頃,乃蘇,欣然而起,進於曾皙曰:『向也參得罪於大人,大人用力教,參得無疾乎。』退而就房,援琴而歌,欲令曾皙而聞之,知其體康也。孔子聞之而怒,告門弟子曰:『參來勿內。』曾參自以為無罪,使人請於孔子。子曰:『汝不聞乎,昔瞽瞍有子曰舜,舜之事瞽瞍,欲使之未嘗不在於側,索而殺之,未嘗可得,小棰則待過,大杖則逃走,故瞽瞍不犯不父之罪,而舜不失烝烝之孝,今參事父委身以待暴怒,殪而不避,既身死而陷父於不義,其不孝孰大焉?汝非天子之民也,殺天子之民,其罪奚若?』曾參聞之曰:『參罪大矣。』」
由上可見,孝不是簡簡單單的唯父母是從,而是從愛父母出發,體諒父母,保護父母,使父母不犯錯、不陷於無禮,自己行為符合禮,並引導父母的行為使之符合禮。愛父母怎麼能讓父母陷於不義無禮違法呢?聽從父母錯誤的建議作了錯事而使人知道此父母無禮,怎麼能算孝呢?糾正、消除父母的錯誤才是孝。孝哪裡是「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呢」。
《禮記·祭義》中,曾子說:「居處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蒞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災及於親,敢不敬乎?亨孰膻薌,嘗而薦之,非孝也,養也。」
孟子說:「世俗所謂有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弈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孟子·離婁下》)
曾子和孟子給了我們一個開放的孝的含義,孝並非指待在父母身邊服侍供養,而是要比這寬泛得多。不庄、不忠、不敬、不信、無勇都會影響到親人,所以,這些行為都屬不孝,這就要求人在任何時候謹慎自己的言行。孝在這裡其實成了規範人的行為的一個尺度,它作為行為規範的尺度與禮或法律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區別:後者是著重於用外在的約束來規範人的行為;而孝則是要求人從內心對父母的愛出發來規範自己的行為,這樣,人不僅守了法,也不會產生精神的虛空。
二、各概念之間的關係
1、道德仁義禮之間的關係
孔子說「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7.6)這裡正說明了道、德、仁的層次關係。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中庸》)只有天地自然才沒有喜怒哀樂,對萬事萬物同樣的對待,而沒有偏愛,或者說天地沒有愛,這是「中」,「中」就是天道的狀態。人總是會有喜怒哀樂的,如果以自然道的「中」作為標杆,喜怒哀樂能不違反自然,就是「和」,這是效仿天道的人道能達到的最高境界。
人道是明王聖人治國的最高目標,目的是要達成人與自然的和諧、人類的和諧、社會的和諧。德是實現生民之道這個最高目標的基本路線,其核心是中和正,目的是生民。仁是實現道和德的基本原則,其核心是愛和公正。僅僅有仁還是達不到德,必須有知和勇作輔翼,可以說知是達成德的方略,勇是達成德的保障。一個人的行為如果能在各個方面自覺符合道、德、仁,那他所行就是義;但是,並非大家都能自覺地使自己的行為合義,為了便於大家的行為有所依循,根據仁這個原則制定了禮,禮就是具體的規範、規則、準則,有針對各種情況的實施細則。
正因為道是最高目標,所以,它是用來立志的,如「士志於道」(4.9)、「至於道」(6.24)、「志於道,據於德」(7.6)、「可與適道」(9.30)、「人能弘道」(15.29)、「信道不篤」(19.2)。
德是基本路線,所以,它是可以引導人遵守的,如「為政以德」(2.1)、「道之以德」(2.3)、「君子懷德」(4.11)、「德之不修」(7.3)、「據於德」(7.6)、「執德不弘」(19.2)。
為了容易理解,現在用一個通俗的比喻來說明這個關係:把人類比做一個人,道就是要讓人健康地生存;德就是實現道的路線,在這裡是用什麼方法使人保持健康的身體(比如飲食均衡);仁就是按照飲食均衡的路線來吃東西,包括吃的方式、吃的內容要符合路線;自覺地按照「德」和「仁」就餐而獲得了均衡的營養就是義;為了大家更便捷地按照飲食均衡來就餐,不需要天天每吃一次都要考慮衡量營養搭配情況,以仁為原則制定了禮,在這裡就是營養均衡的食譜(這就具體到用什麼食物、如何搭配食物、如何烹調、火候如何等等),所以,禮比仁更具體、更具有規範和指導作用;按照食譜就餐也是義。能判斷怎麼做是均衡的就是知,能堅持就是勇。
進食而不知道是為了使身體健康、不知道要飲食均衡、不知道以飲食均衡為原則就餐、不知道如何將飲食均衡的原則用於自己的飲食、不按照營養均衡的食譜用餐、或者追求口腹之慾等,這些做法都會有害身體健康,嚴重的就會得暴疾身亡。
同樣,一個國家,如果不以生民愛民為宗旨、不了解生民愛民的方法、不知道如何將這些方法使民獲益、不按照生民愛民為原則制定法律規章制度、不按照這樣的法律規章制度辦事,各級統治者強取豪奪、與民爭利、追求自己享樂、制定的規章不是為了使人民獲益而是使強取豪奪合法化,那麼,這個國家就必然要生病。所以說「治亂在庶官」(《尚書·說命中》),「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左傳·桓公二年》)一個國家是治是亂取決於官僚集團的行為如何,為了避免國家之敗,為了避免官邪,就要選擇經過學習、其行為符合道德規範的人來為國家服務,即「官不及私昵,惟其能。」(《尚書·說命中》)
2、知仁勇的關係
典籍里有多處把知仁勇三者並舉,或其中兩者並舉。
(1)三者並舉的如:
「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9.29)(14.28)
「違強陵弱,非勇也。乘人之約,非仁也。動無令名,非知也。」(《左傳·定公四年》)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中庸》)
(2)仁與知並舉的有:
「仁者安仁,知者利仁。」(4.2)
「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6.23)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蒞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蒞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15.33)
「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盪.」(17.8)
「明足以見之,仁足以與之,知足以利之,可謂賢矣。」(《禮記·祭統》)
「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孟子·公孫丑上》)
「智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愛己。」「智者知人,仁者愛人。」「智者自知,仁者自愛。」(《孔子家語·三恕》)
「愛近仁,度近智,為己不重,為人不輕,君子也夫。」(《孔子家語·顏回》)
「仁者莫大乎愛人,智者莫大乎知賢,賢政者莫大乎官能。」(《孔子家語·王言解》)
「溫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智也;廉而不劌,義也。」(《孔子家語·問玉》)
「仁者不窮約,智者不失時,義者不絕世。」(《孔子家語·屈節解》)
(3)仁與勇並舉的:
「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14.4)
「周仁之謂信,率義之謂勇。復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左傳·哀公十六年》)
(4)知與勇並舉的:
「介人之寵,非勇也。損怨益仇,非知也。以私害公,非忠也。」(《左傳·文公六年》)
「人所以立,信、知、勇也。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亂。」(《左傳·成公十七年》)
「擇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也。」(《左傳·昭公二十年》)
有勇也就是才能堅持為善不移。知與仁結合、勇與仁結合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
仁知勇三者是並行的相輔相成的關係。
3、忠信敬、孝慈悌恭
「忠」是指人與人交往過程中內心中正。
信,指交往的內容言論是否真誠。一般的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的交往如果符合仁義,能夠堅守都叫信。「與朋友交,言而有信。」(1.7)「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憚也,言足信也。」(《禮記·表記》)
敬,指交往時人內在心理的外在表現,體現在舉止態度上。所以,孟子說:「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孟子·離婁下》)「敬,德之聚也」(《左傳·僖公二十三年》)
「哀公既得聞此言也,言加信,行加敬」(《孔子家語·儒行解》)「敬讓以行」(《禮記·表記》)「其坐起恭敬,言必先信,行必中正」(《禮記·儒行》)「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中庸》)「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1.5)從以上表述可以看出「信」與「敬」的區別。
《左傳》里忠信或忠信敬並舉的有:
「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文公元年》)
「不背本,仁也。不忘舊,信也。無私,忠也。尊君,敏也。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成公九年》)
「君人執信,臣人執共,忠信篤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襄公二十二年》)
「臨患不忘國,忠也。思難不越官,信也;圖國忘死,貞也;謀主三者,義也。」(《昭公元年》)
「『忠信,禮之器也。卑讓,禮之宗也。』辭不忘國,忠信也。先國後己,卑讓也。《詩》曰:『敬慎威儀,以近有德。』夫子近德矣。」(《昭公二年》)
「誨之以忠,聳之以行,教之以務,使之以和,臨之以敬,蒞之以強,斷之以剛。」(《昭公六年》)
「外強內溫,忠也。和以率貞,信也。」(《昭公十二年》)
忠信敬是對所有人與人相交往時的要求。
「忠」又用來指下級對上級的中正,長輩對晚輩內心的仁愛專門用「慈」表示,子女對父母的敬愛專門用「孝」表示,兄對弟的友愛為「悌」或「友」,弟對兄的敬愛為「恭」。君對臣沒有專用詞,君對臣必須「敬」。
「孝敬忠信為吉德,盜賊藏奸為凶德。」(《文公十八年》)
「禮之可以為國也久矣,與天地並。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昭公二十六年》)
「孔子曰:『孝,德之始也;悌,德之序也;信,德之厚也;忠,德之正也。參中夫四德者也,以此稱之。』」(《孔子家語·弟子行》)
「顏淵將西遊於宋,問於孔子曰:『何以為身?』子曰:『恭敬忠信而已矣。恭則遠於患,敬則人愛之,忠則和於眾,信則人任之,勤斯四者,可以政國,豈特一身者哉。』」(《孔子家語·賢君》)
「忠信,禮之本也。」(《禮記·禮器》)
「居處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蒞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禮記·祭義》)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忠信敬孝慈悌恭等都是同一層次,以德對待下級就是敬,以德對待上級就是忠,以德與一般人相處就是信,以德對待家中長輩就是孝,以德對待子女就是慈。忠信敬又指任何人與人交往時的內心、言行、態度符合道德仁義禮。
4、道德層面的五種人
根據個人是否用道德仁義禮來修身及以此修身的程度,孔子把人分為五種,即:庸人、士人、君子、賢人、聖人。《孔子家語·五儀解》和《荀子·哀公》里孔子與魯哀公的對話談到這五種人:
「所謂庸人者,心不存慎終之規,口不道善言,不擇賢以托其身,不力行以自定。見小暗大,而不知所務;從物如流,不知其所執。此則庸人也。」
「所謂士人者,心有所定,計有所守,雖不能盡道術之本,必有率也;雖不能備百善之美,必有處也。是故知不務多,必審其所知;言不務多,必審其所謂;行不務多,必審其所由。智既知之,言既道之,行既由之,則若性命之於形骸不可易也。富貴不足以益,卑賤不足以損。此則士人也。」
「所謂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怨,仁義在身而色無伐,思慮通明而辭不專。篤行信道,自強不息,油然若將可越而終不可及者,君子也。」
「所謂賢人者,德不踰閑,行中規繩,言足以法於天下而不傷於身,道足以化於百姓而不傷於本;富則天下無宛財,施則天下不病貧。此則賢者也。」
「所謂聖人者,德合於天地,變通無方,窮萬事之終始,協庶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並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識其鄰。此謂聖人也。」
簡單地說,言行都不合禮沒有道德追求的人為庸人,不一定知道什麼是道德但能夠堅守禮的人為士人,能夠達到仁義的人為君子,能夠達到德的人為賢人,能夠達道的人才能稱為聖人,「仁厚兼覆天下而不閔,明達用天地理萬變而不疑,血氣和平,志意廣大,行義塞於天地之間,仁智之極也。夫是之謂聖人」(《荀子·君道》)這也是理想人,是最高境界的人。
三、孔子的思想體系圖
天道的狀態是中,它是人類學習的標杆。天道讓人從天道的中的狀態里分離出來,使之成為人,賦予每個人一個命(一個機體),並賦予人各種潛能,這就是天命和人性。
人類效法天道的中能達到的最高境界是和,它是人類追求的最高目標,也就是人道,一個人能做到和就是聖人,人道在政治上的目的是生民。
要達到人類的最高目標,有一條基本路線就是德,它的核心是仿效中即中庸還有正,一個人能這樣做就是賢人,德在政治上的目的仍然是生民。
仁是基本原則,核心是愛和公正,能這樣做的人就是君子。
根據基本原則制定了各種準則、規則、規範,也就是禮,來指導人的行為,一個人按照禮的規定來做事,就說他的行為是合義的,義相當於現在說的正義。仁義禮在政治上的目的仍然是生民。
有一些事並不是經常發生,禮就沒有規定這些事該怎麼做,這些事該不該做、該怎麼做?這就需要權,權的依據是道德仁義,即愛、公正、正義,判斷正確了、做正確了,這樣做就是合義的。
要想達到德只有仁還不夠,還需要知和勇兩個輔翼支持。知是達到德的方略,勇是達到德的基本保障。有知才能做出正確判斷,也就是能權。知代表理解力、判斷力,包含各種知識,勇代表力量和毅力。對於國家層面來說,知包含科學技術,勇可以對應于軍隊,代表力量。
一個人雖然道德上做得好,如果沒有智能輔助,也就只能做到君子,君子同時具備智慧和勇氣才能成為賢人,即一個人要成為賢人必須兼具仁知勇三者。沒有勇的支撐,仁也不能長久,自然談不上德,所以說,勇是達到德的保障(「保障」出處:「且成,孟氏之保障也。」(《左傳·定公十二年》)。仁知勇三者的關係可以對應現在西方哲學裡說的情感、理性和意志。
《論語》《禮記·樂記》里多處禮樂並舉,且「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3.2),故樂也在仁下,與禮並行。根據《禮記·樂記》,樂的核心是和、同。
人在與任何人的交往過程中以及做任何事都應該恪守忠、信和敬,具體來說可以歸納為兩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這是為人處事的最基本要求。
人按照各種規則去行動,那麼利就在其中了,即「德義,利之本也。」(《左傳·僖公二十七年》)這樣獲得的利益才能穩固,所謂「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14.13)。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合法經營,這樣獲得的利益才能保持長久。孔子是要求統治者制定好讓老百姓可以獲益的各種規則,而老百姓按照規則來經營獲益,這就是「見利思義」。
寫於2005年,2015年夏補充了幾個概念、各概念間的關係及思想體系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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