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人生若只如初見——納蘭

人生往往有很多種無奈，有時可以自己選擇，有時卻是身不由己。想像中，歷史上的納蘭容若應當更多的像梁羽生在七劍中所寫的那樣：有一少年公子，手搖紈扇，儒冠素服，飄飄若仙，在第三層樓頭，斜倚欄杆，紈扇一指，超脫絕俗，才華絕代。

納蘭容若是相府公子，就算在皇帝身邊任侍衛也是清貴的官。至少不會低於還珠中的福爾康。不過到了康熙秘史中的納蘭公子，可就沒有這樣幸運了。他幾乎成了只能為命運中被發出深深嘆息的，註定悲情收場的人了。從出場的無意衝撞，到與康熙在情愛上的搶奪，他似乎處處被迫和少年天子展開了一場競爭。然而，無論在哪種角度來講，這註定是必敗的。因為他們根本是不可能站在同一平等線上。

其實，更客觀的說，應當是倒過來的，這裡的康熙不知為什麼總要去喜歡納蘭同學的所愛。或許曹寅的一句話倒是道出幾分道理來。論才情，有納蘭容若在，曹寅只能是第二，而康熙只是第三! 什麼都可以好，就是不能比皇帝好。不過曹寅很明智的早早放棄了競爭，心甘情願的選擇了做奴才。當然這無可指責，也是明智之舉，生存之道。但是如果人與人都一樣的話，那麼世間也就無所謂悲劇了。當然如果納蘭容若丟掉他所謂的驕傲，那麼就可以輕鬆結束這一切。然而他不能! 因為他是納蘭容若，因為他似乎過早有了後世的民主啟蒙才出現的「人」的觀念，那麼他的悲劇就不會改變。歷史上的納蘭容若呢？似乎也很不喜歡皇權。比如他的被迫改名。在他的私人信件中，他還是一直署名成德。對於一個帝王來說，臣子的才華比自己更強，大約是要鬱悶的。

傳說隋煬帝因為臣下的詩比自己寫的更好，『空梁落燕泥』芳草無人隨意綠』就索性一殺了賬。康熙總算也是中國歷史上排得著可以說是清明的皇帝，所以這種事是不能做的。那麼打敗他總是可以的。於是，在一種似乎他自己也難以察覺的暗中較勁的心理下，這位少年皇帝和第一詞人的糾葛由此拉開序幕。其實從劇中來看康熙愛上青格兒並沒有太多的感情基礎，只是在安親王府的一面的驚艷。實在很難看出康熙有什麼理由很快就口口聲聲說青格兒是他最喜歡的女人。如果不是青格兒對他不屑一顧，如果不是青格兒鍾情的是納蘭容若，那麼她也不會是康熙口中最愛的女人。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正如康熙對惠兒所說的，總有一天，朕會得到你的心。劇中的康熙算得上是很寵愛惠兒。但是理由呢？真得如他所講，因為沒有實現承諾而愧疚？未必見得。他對惠兒的好，最終顯然是要她真正愛上自己。那並不是對失言的補償。而是一種戰勝。他要的是在和納蘭容若的戰鬥中的勝利。所以毫不奇怪，當青格兒在江南拒絕了與康熙的相見，他是如何的狂怒。

其實如果康熙真正愛青格兒，我想作為一個男人，他是絕不會做出如此羞辱青格兒的事來。需知，為妾，在過去是一種多大的屈辱! 在清代，如果逼良為妾，甚至是大罪。對於曾經身為格格的青格兒，這樣何等的人格侮辱，所以納蘭容若是誓死不同意的。而其後，康熙不斷的把青格兒招進宮，到底是向她去炫耀什麼？潛義也無非就是你選擇納蘭容若，而忽略我這個皇帝，是什麼結果，是什麼下場，應當要後悔了不是？其實康熙也不是不賞識納蘭容若的才華，從劇中來看，有相當一段時間，康熙的確是視其為友，待之非同他人。可他也不能容下別人比他更強。(此處僅就電視劇而言，不涉及歷史形象。)

從劇中的幾次大風波中，康熙在束手無策時，往往是納蘭容若妙思助其脫困，為其指點。當時是有功的，但過後呢？只怕就不是有功了，而是絕對讓皇帝不舒服。為臣之道最忌諱的是什麼？功高震主! 是奴才，怎麼能強過主子？倒是明珠在送納蘭進宮伴讀的第一天，就一語道破了天機：永遠不要讓皇帝覺得你比他強! 然而在無數次的衝突與較量中，我們的少年皇帝實在不得不發現一個事實，想要戰勝納蘭容若實在不是件輕易的事。所以，康熙皇帝才會憤而曰「朕可以征服天下，就不信不能征服你納蘭容若。」 這樣的對手讓他生敬，讓他憤怒，甚至讓他不斷的鞭策自己變得更強。按劇中所言，康熙並沒真正起過殺納蘭的心。

的確如此。在這個世上，可以做康熙敵手的人並不多，但是納蘭容若是其中的一個。有這樣的敵手，康熙皇帝當然是不屑通過最直接的手段來消滅對手。如果這樣，大約皇帝自己也要鄙視自己了。要贏，也得憑自己的實力勝得漂亮。寫到這裡，忽然想起，另一組合，小寶與康熙。康熙對於小寶同學，完全是可以放心的。甚至在金庸的書中也說得分明，康熙是絕對認為在小寶面前，他可是英明神武的少年天子。包括他派小寶同學出去做事，都含有了一種替身的意思。小寶同學是不可能強過他的。孫猴兒翻不出如來佛的掌心嘛。但是在納蘭與康熙的組合中，無論從才情到品行，康熙都難佔優勢。他只能發現他唯一的最大的優勢就是他是皇帝，而納蘭只是奴才。所以他最終還是在他的卷子上批了二甲二名。是因為昨天和納蘭又和他頂撞了？只怕更多的是主考那句話說壞了事：納蘭不愧為我滿州第一才子。於是皇帝很直接就加了一句，那朕呢？主考只好連忙改口，是在考生中，在考生中。從主考到皇帝，心裡都明白，真正的第一才子是納蘭，不是我們皇帝陛下。

在這個故事中，最讓人憐惜的就是納蘭容若。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的確有一種人，生來的光芒就無法掩飾。納蘭容若大約是屬於宿慧，前生有來歷的那種。天生成的冠蓋滿京華，雖置於千萬人中，也可遺世獨立。就算再怎麼低頭遮掩，也拭不去星華光輝。就只抬頭一瞬間，短短一語，也可令人悚然心動。天地靈秀所鍾之人，至情至性，瀟洒風格。也只有這樣的納蘭容若才可以讓康熙引為知己，甚至是敵手。

無論他願意與否，他只能無奈地被逼上了瑜亮之爭的尷尬處境。其實他已經在極力收斂，退讓。然而天生成的率性，又往往使他功虧一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其實他註定不可能帶惠兒走，這並非是他軟弱或是動搖。而是，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卻不能不在意他所愛的人的生死。小龍女為什麼要在躍下深崖前，還是要留下十六年後夫妻相會的留言。因為只要所愛的人可以活下去，就夠了。

納蘭和惠兒的逃亡是不可能成功的。結局只有一條路，死亡，還要牽連到家族。沒有人可能像瓊瑤所寫的愛情那樣，可以什麼都不顧。那其實是一種可怕的自私。如果你的幸福是建立在別人的鮮血和死亡上，那麼這根本就不是幸福，而是殘酷。於是他毅然推開了阻擋的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微笑著邁過那深深的宮牆，用他的生命去換去對愛的最後詠嘆。平靜的告訴她，是他的退縮毀滅了絢麗的愛幻想。只為了在未來的歲月，她可以走下去。其實故事中的惠兒和納蘭更多的是青梅竹馬的初戀，她並不真正了解她所愛的表哥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只是在兩小無猜中必然的發展了一段單純的戀曲。這樣的初戀常常會無疾而終，並不是人生中最刻骨的感情，卻是最特殊的感情。所以當惠兒有了孩子後，從少女變成了母親，在她生命中那段澀澀的初戀必然退出她人生的舞台。所以她可以殘忍的指責納蘭，因為她知道在納蘭的心中永遠保有對她一份特殊的感情，可以包容她的任性與傷害。在納蘭與康熙的這段故事中，曾經一句知己深深打動了他的心。但是帝王是根本不需要朋友和知己的。

還是鹿鼎記中的海公公對小寶同學那句警告最實際，和皇帝做朋友，千萬不可應承當真。如果康熙不是帝王，那麼他們可以是真正的知己同道。然則沒有人不會在權力的極致中丟失人性最真摯的一面。

這場戰爭不是納蘭容若希望的，卻是他無法逃避的。就算是奴才，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心。他不願意在皇權面前丟了自我，將自尊踩在腳下。或許有人質疑，皇權就可以將人性扭曲？我只能說，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朝代的人是不可能理解的。我們只須大約想像一下，最近的例子舉文革中的人人自危，如履薄冰就明白了。

隨便翻開一本史書，觸目的就是殺戮。歷史是用鮮血寫就的，江山是用白骨堆成的。中國歷代的政治極權的高壓下統治可以說是完全窒息壓抑人的本質。坦白講像康熙王朝那樣的片子，偶並不欣賞。要是真像歌唱得那樣，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們全都別過了，直接了帳。偶沒有什麼階級論，但是中國的封建制已經實在太長了，帝王嘛，也沒啥可讚頌的。康熙皇帝的確在他的歷代同行中算得上出類拔萃。但是皇權殘忍的另一面，他一樣也沒少做。話又說回來，在他那位置上，為了維護統治他必然這樣做。所以別說什麼納蘭同學太軟弱，就他目前那表現，要真正在清代，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了。

再BH，那就是E搞了。所以他質疑，一樣的人，一樣的才華，為什麼他就不能做一個人？這樣的想法，註定會要了他的命。因為帝王要的本來就不是人，而是聽話的順民奴才。當康熙皇帝逐步確立住絕對皇權後，在共同危機下原可以掩蓋的矛盾，是絕不可能披著知己的外衣繼續了。皇帝需要的是勝利，而納蘭要堅守的是做一個人。納蘭容若說的一句話，倒是非常正確，那就是在皇帝面前，他越來越找不回過去的少年熱血自己。當他在說這句話時，大約是非常痛苦和迷惘的。他痛楚的說自己都要鄙視自己了，也確實真實之言。

人世不外兩種活法，一種是磨去稜角，順應世情，另一種孤標傲世，凄涼而終。納蘭容若的痛苦大約就在於，他想磨也磨不掉，所謂個性決定命運。天生成的叛逆於他那個朝代的個性，天才歷來註定就是孤獨，不為當世所理解。所謂情深不壽，強極則辱。毫無疑問，更加了解納蘭容若是個怎麼樣的人是青格兒。其實納蘭和青格兒的這段感情的設定是不錯的，可惜的是展開不好。這段感情的設定是他們是真正的知己，他們之間永遠不會有真正的誤會。這本是極感動人的，的確，靈魂的和諧，思想的共鳴，是可以產生真正的了解和知己。他們之間更像是士為知己者死，不需更多的言語和解釋。

青格兒的原來的個性設定大約是接近俠骨柔情，本可以非常出彩，但是劇中有明顯的傷痕，好比爬山爬了一半，就是沒到頂峰。人物的光彩未能從劇情中完全綻放出來。這個劇花了太多的心血表現孝庄，坦白講，這個故事中的孝庄非常立體生動。這個皇太后的心機手段蠻橫專制虛偽，有意無意間倒是十分到位。尤其是在她對待青格兒的態度上，在透著無比仁慈的外衣下，展露了冷酷自私，矯情做作。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將青格兒扔進火坑，但是決不會將端敏至於此境地。因為說穿了青格兒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不會在她內心的感情的天秤上有多少份量。和親只是要一個格格，王室宗親中的格格何其之多。為什麼要青格兒？

斷了禍根才是事實。但另一方面講，孝庄不是一定要這樣做的，其實如果她真的對青格兒有感情的話，沒什麼不可以成全納蘭容若。納蘭和青格兒完全可以退隱於江湖，從此遠離權利鬥爭的中心。所以青格兒對此大約也是心下雪亮的。她是沒得選擇的。只是聰明人說破了就沒意思了。所以，她在江南不會再想見康熙！納蘭還可以為她不顧生命的去掙取到最後，而身為帝王的康熙呢？皇家的人情與愛，太虛假了。從某個角度來講，青格兒是個有政治才華的女子，也可說是個聰明有思想的姑娘。可是悲哀也在於她的明慧，因為此，她不會接受虛假的欺騙，不會被表面的繁華所迷惑。她很清楚的知道她要什麼。事實上，在她的內心深處，和納蘭容若可否相守，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愛過，有這樣的納蘭容若可以值得她愛，她所愛的人沒有讓她失望。

對於，康熙和納蘭，人生不若不見！他們的相見就是納蘭人生悲劇的開端！對於納蘭和青格兒，人生若只如初見，在於有你！在安親王府他們以文相會，微妙的情感在內心深處迴旋，這是他們一生最平安最快樂的時刻。誠所謂：知己一人誰是？已矣。贏得誤他生。有情終古似無情，別語悔分明。莫道芳時易度，朝暮。珍重好花天。為伊指點再來緣，疏雨洗遺鈿。

PS：這部戲中的納蘭，會讓很多人鬱悶，他不能任氣率行，無拘無束，不能指點江山，意氣奮發。的確，他不能，因為這就是他所處的那個朝代。我們不能用現代人的眼光來要求，也不能說他個性軟弱什麼的。所以嘛，本劇如果說蠻有教育意義的就是：封建王朝要不得！帝王專制本來就是對人性的扼殺。嘿嘿！青格兒大約是歷史上孔四貞和沈婉兩個人合起的化身。全劇，時常可以看到紅樓夢的影子，不過，歷史上，在胡適的自傳說出來前，一度有說法，紅樓夢講的是康熙時明珠家的故事。重大的劇情推動全都歸結到感情糾纏上，未免過於俗套。不過，電視嘛，本來就是拍給大爺大媽看的，俗就俗吧。

雖然我們都批瓊瑤劇，可是這並不妨礙其高收視率。但是在整個劇中，我最愛的互動不是康熙與納蘭，也不是青格兒與納蘭，而是明珠與納蘭。雖然很多人覺得這個明珠老爹太功利太愛權勢，但是其實他很愛納蘭容若這個兒子。作為久歷官場的人，世故是肯定的。但是作為父母，有容若這樣的兒子，大約也是他內心最大的驕傲。在政變前，他曾經毫不猶豫的讓兒子帶惠兒一起逃離。後果是他難以預料的，但是有一句的確是事實，正如明珠對納蘭所說的，天下沒有什麼比父母親眼目睹孩子的死亡更痛苦的了，所以就算明珠愛權有貪慾，但是，他還是堅決選擇了親情，選擇了他最珍愛的兒子。從這一點，可以說，明珠還是真心疼愛納蘭容若的，他也還是有真情的人。戲中有好幾場明珠教訓納蘭情節，甚至有痛打。其實，明珠也沒辦法，最典型的大約是那場杖責戲了，其實稍加分析，就可知，他是不能不動手的，而且非得下重手不可。因為這不是他要打，是要打給太皇太后和皇帝看的。納蘭容若駁了皇帝的面子，太皇太后的話都扔下來了，讓明珠自己看著辦。明珠能怎麼辦？久經官場，必深知只有越下重手，才是替兒子免災。再說一句到底，自己再怎麼下重手，也不過是皮肉小傷，做樣子給上面看，難道他還真會將納蘭容若打得傷筋動骨不成？要是不打重些，讓上面消了氣，追究起來，吃虧的還是他兒子。事實上，的確如此。當曹寅說到明珠是如何下了狠手，納蘭如何傷重時，皇帝扔出一句，我倒要看他長不長記性，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同樣的彙報，大約孝庄那裡的一份也決不會少了。要說老謀深算，揣摩上意，明珠絕對是好手，其中的利害關係，一清二楚。順帶一句，歷史上的明珠父子感情極好，納蘭容若是有名的孝子。

戲裡的的明珠和容若父子之間，有衝突有感情，表現得很真實。明珠疼兒子，為兒子驕傲，但也鬱悶兒子的叛逆性子，會招事惹麻煩。容若孝順父母，濡慕之情甚篤，不管怎麼樣的寧折不曲，涉及到父母，總會退讓。唉，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世上的父母都有納蘭容若這樣的兒子，就算再氣死，估計也是開心的。這樣的兒子，論容貌才情到品行，那不是千好萬好？就算招點事，咱們也當作生活本來太平淡，需要點波瀾和刺激嘛，嘿嘿。最後想到，在中國五四時代前後，越是保守的老子，就越出激進有才華的兒子。估計那個時代，不少老爹都像明珠那樣鬱悶吧！其實世上很少有老爹沒揍過兒子的，真實的父子就是這樣的。

記得有一段做皇上的要做千古名君做臣子的要做一代良臣同樣是人，兒不明白，有什麼比不得納蘭的悲劇源於他自己，他的精神想法遠不是那個封建的王朝所能容忍的。康熙確實一直容他他自己也說了「其實一條大不敬的罪就可以殺了納蘭性德，可是朕是不是糊塗了，也不想殺了他」 那是因為康熙喜歡他的才學，人品作為一個封建帝王能做到如此，的確不易了納蘭本就不該生在那個封建王朝就象在我們現今的一個世界裡，這個一切講究速度與發展的社會容不得迎風流淚的林妹妹，大多愛能幹實用的寶釵容不得嘮叨菩薩心腸到任人宰割的唐僧，大多愛會享受生活的豬八戒容不得孱弱仁義的劉皇叔，大多愛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梟雄曹操其實我也是其中大多數人中的一員，我最愛的一個角色就是急功近利的白愁飛納蘭讓我敬仰，公子真摯自然，獨抒性靈。他不適合於任何一個不完美的時代我只願意這世間，再也不要有納蘭了，可能也不會再有了否則，我們這些看客也只能嘆一句「只恨西風，吹夢成千古」。

————轉帖鍾吧《康熙秘史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