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紅顏知己夢(中國青年報 2004-2-25)

丁立梅

　 上網，在某個聊天室里，我赫然見到一個男ID，取了個網名叫下載個紅顏做知己。他在個人簡介那一欄里寫道：我是個平凡的男人，工作一般，生活一般，人也一般。但距離讓我產生勇氣！我希望在茫茫網海里，能遭逢到一個同樣平凡的你！

　 每個男人，骨子裡頭大概總有這樣一種情結的：想擁有個紅顏做知己。這個紅顏不是妻，不是情人，而是居住在他精神領域裡的那一個，她不一定美麗，但一定嫻靜、聖潔、善解人意。

　 他們之間空間距離不會離得太近，太近了，知根知底，反倒做不成知己。他們最好是在出差途中相遇，或者在一次意外中相識，譬如撥錯電話，譬如發錯郵件，譬如某次在網上隨便的一點擊。他有他的城市他的家，她有她的城市她的家，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之間的懂得。也不過隨便地聊了一聊，竟然不知不覺就聊一下午，話是那麼的多，那麼的投機而又興趣盎然。他突然就很感動很感動了，他好久好久沒有這麼感動過了，日復一日機械的日常生活已汰洗掉他所有的激情，他在不知不覺中學會麻木。而她的出現，卻似一抹春天的綠色，擦亮他生鏽的眼。他隔著電腦屏幕，或者，隔了一座城市，握著聽筒———望她。遠距離里，她淺淺的笑聲，她淺淺的話語，天籟一般，美妙、不可言傳，直抵他的靈魂。他從此的心裡有了牽掛，淡而綿長的，是微微的甜蜜的醉。

　 他把她藏在心底，藏在他精神的家園裡。每隔一段時間，他會很想念她，想她了就會約了她說話。他沒有任何其他雜念，只是想對她傾訴。她懂得他的一切，哪怕嘆息，哪怕哭泣。男人有時也很軟弱，而這種軟弱，他多半不願讓他的妻知道。他不是不愛妻，這完全是兩碼事，一個是現實里的，一個是精神里的。男人希望自己在現實里永遠是樹的形象———高大而偉岸。

　 她靜靜地傾聽，體貼如冬夜裡一杯暖茶。她不會刨根問底去探尋他哭的緣由，也不會嘲笑他的孩子氣。她沒有妻的霸道，情人的貪婪，她是靜靜的一株百合，在午夜裡，散出清雅的幽香，一點一點入了男人的心。在男人哭完的時候，她會沉默半晌，而後很輕很柔地說一句，早點睡吧，別想太多，明天太陽又會升起。男人陡地覺得全身心都放鬆了，是那種卸下千斤重擔般的輕鬆。

　 她有時也會主動和他聊，聊生活中的點滴，她是快樂著的，靈動著的。他聽著，竟覺得特別的有趣———她一直住在他的夢裡面，他實在想像不出她生活中凡俗的模樣。他呵呵笑起來，因了她的凡俗。她聽了，會嘟起嘴小女人似的撒一個嬌———一點也不做作，很可愛，他喜歡。更多的時候，他們會海闊天空地亂聊，他才說上句，她就知道下文了，十分的默契，像童話。

　 偶爾的，他會冒出一個念頭，要求她：見個面吧？她聰明地反問：可以嗎？可能嗎？他笑，她也笑。時光淡淡的，粒粒微塵在陽光下舞，她看到拖把歪倒在牆腳邊，一隻蜘蛛正不倦地在上面結著網。該拖地了，她想。一切的美好都在距離之外，一旦打破那段距離，他們之間所有的童話也將隨之破滅。

　 這樣的紅顏是冰雪著的，她一旦被某個男人引為知己了，她就絕對會把距離拿捏得很准，讓自己永遠一樹花似的，在男人的想像里繁盛，總也開不盡。男人的夢想里，便總期望著能與這樣的女子相遇，一旦遇上，他們的寂寞和軟弱，便都有了寄存的地方。紅顏知己是男人們不息的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