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修世界
06-05
關於南先生逝前的若干記述摘錄自劉雨虹的博客(四十九,2013.6.19)--(五十五,2013.7.17)老師為什麼去醫院多日來,常常聽到一些不實的傳言,有關南老師走前的一些情況。老師生前曾多次說過,他是不會進醫院的,去年八月身體欠安時,也說過不去醫院。八月下旬有一天,沙彌(郭姮妟)特別請了一個著名醫院的醫師,來給老師看診。這醫師建議老師去醫院先作檢查,老師也沒有同意,因為老師始終是自療,吃的是科學中藥(成藥)。關於這方面,宏忍師最清楚了解,因為她畢業自廈門大學中醫學院,在多年隨侍南師的歲月中,也跟老師繼續學習有關醫理各方面。南師去年八月中旬,閉門休養,八月廿七日起也不再到辦公室了,有重要事務則上樓請示。不久南小舜(師之次子)及南國熙(四子)分別從溫州、香港前來探視,老師仍表示不去醫院就診。八月廿八日,陳照鳳(老師在台灣學生)從台灣前來,幫忙照應老師。接著在上海幫老師的阿姨,也來協同永會師、宏忍師等照護老師的工作。九月十四這天,宏忍師值班照料,到了中午時分,老師咳嗽不止,很久很久,情況未見緩解,宏忍師侍奉在旁,問道:「老師,要不要改變方式,到醫院去?」老師說:「好吧!你要通知大家」。宏忍師馬上聯絡李素美、沙彌、馬宏達,以及南家兄弟們等,立刻安排救護車前往上海的醫院。老師對沙彌說:「你去拿那個箱子,裡面有三十萬元,你收著」。沙彌說不要,當時照鳳和宏忍師都在場,老師說:「你拿去」,沙彌才去拿。動身前,老師說:「此時要借用一下西醫了」。在救護車中陪同的,是李素美、何碧默(國熙妻子)、沙彌和宏忍師四人。另車在前行的是許江和郭彧嘉(沙彌弟)坐的車子,牟煉駕車隨救護車之後。馬宏達於訪客走後,即趕赴醫院。老師為什麼答應到醫院去呢?自從老師不適,多日來,病況反覆,服藥並未見好轉,按照老師平日不願麻煩人的作風,眼見多日來同學們的辛勞和不安,只有前往醫院,才能改變困境,解除同學們的重任。這是大家心中的猜度,因為老師永遠是先想到別人的處境。所以,老師最後終於選擇了住進醫院,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減少照應他的學生們身心的負擔和勞累。醫院中的五天送老師去醫院的救護車,在十四日下午四點多鐘出發,路上曾略有阻塞,到達醫院時已經是六點多鐘了。醫院先給老師做了初步的檢查,心電圖、血壓……然後才進入病房。醫生立即開的藥是:消炎、化痰、利尿。老師服藥後不久,咳嗽減輕了,小便了幾次,老師還開玩笑的說:?到上海來,就撒了三泡尿!?當晚是宏忍師和小君守夜,照顧老師。次日(十五日)上午九時,老師的兒子南國熙夫婦趕來了,南國熙還對老師說:?鳩摩羅什也害病啊,而且病了很久?,老師聽了微笑,輕輕拍了拍國熙的頭。由於來照應的人太多,不能都在病房中,醫院很周到,特別撥了一間辦公室給大家作為輪值休息的地方。老師的二兒子南小舜也趕來了,老師忽然對他們說:?我對不起你們?,兩人聽到就哭了,因為九月九日的時候,老師也對兒子們說過一次對不起他們。小舜和國熙說:?爸,不要這樣說,都過去了?,旁邊有幾個同學也掉下了眼淚,深知老師多年來公而忘私,不能不疏離家屬,甚至國熙每來大學堂看父親時,照樣也要繳住宿費的。看到老師的病況好轉,大家都安心了,以為沒有問題了,李傳洪就回台辦事,南國熙感冒怕傳染,夫婦二人回香港去了。十六日上午,老師還與大家閒談,並囑咐沙彌快回去照看實驗小學。到了傍晚,老師又開始不太舒服。十七日上午,老師喉嚨不暢,南家兄弟家人和許多同學又都回來了,馬有慧、彭嘉恆夫婦也趕來了。馬有慧給老師背部按摩後,老師覺得舒順些,又請宏忍師拍打背部,促使積痰吐出。醫生來了說,傳統吃藥療法,如未能治癒,必須做進一步檢查,找出病源,才能判斷正確,徹底治療。老師於是同意,於下午三點半做了CT。當晚,醫院又安排了肺科專家會診,醫生們都表示,要待次日看到CT報告,才能確定。第二天(十八日)上午,CT檢測報告出來了,顯示老師肺部有真菌感染,另有一小處有些陰影,如要明確,必須再做進一步複雜的檢查,那是很痛苦的。下午兩點多時,醫生過來了,認為老師一來年事已高,二來太瘦,所以不建議再做這樣複雜的檢查,也擔心檢查過程中,萬一有意外反而不好,故而對老師說:?我們的能力到此為止了?,馬宏達接著說:?老師,接下來要靠您自己了?。老師聽到後,立即寫下:?明白 好!!?幾天來,老師躺下的時候少,多數時間是坐著的,但不一定盤腿。此時聽了醫生所說,也表達了自己的瞭解後,開始活動頸部、腰椎……,半小時後再一次活動,經過兩三次之後,即穩坐不動,像他平日打坐那樣。直到傍晚,守護的宏忍師父等人在旁,看到老師仍然坐得很安詳,一夜在氣定神凝中度過。十九日晨六點四十分,在旁的宏忍師等,忽然聽到老師身體中有一個戛然而止的聲音(像開關突然關了一樣的聲音),發現老師鼻息沒有了,脈搏也極微弱,近乎沒有了。於是立刻通知醫生,心電圖檢查顯示出來的是直線,間隔很久才突起一點點的狀態。這時在旁邊的,有宏忍師、小牟、小君和護工,以及當夜在休息室值班的小崔和小許。不到十分鐘,國熙夫婦來了,此後南宋釧、南小舜、李素美、沙彌、阿嘉、馬宏達、謝福枝、馬有慧夫婦、小烏等,得到消息陸續都來了(來的人還有不少,無法細說)。醫生和南小舜(中醫)都看了老師的瞳孔,並未放大。於是大家共同商議,決定下午兩點送老師回大學堂,謝福枝立即回大學堂安排接應。兩小時後,南小舜再驗老師的眼睛,瞳孔不但並未放大,而且臉頰華潤。回去所乘坐的不是救護車,是大學堂三排座椅的車子,由小許駕駛,沙彌坐在副駕駛位,第三排座位是馬宏達和王洪欣(學校拳術老師)二人,在他們腿上鋪放軟墊,南老師躺著,周圍用軟枕墊著。第二排座位向後轉,與第三排相對,上面坐了四個人,阿嘉、小牟、小烏和馬有慧,他們面對著老師隨侍。就這樣,於十九日下午兩點多動身,四點多鐘就回到了太湖大學堂。老師在醫院五天期間,病房中24小時輪流守護的人有:宏忍師、照鳳、小烏、小牟、小君、南榮榮和那位護工,還有馬有慧、何碧默。最後的時光 老師回到大學堂後,即放躺在他臥室的床上。臥室外一間是書房,書房外是醫藥室,室門通走廊樓梯,是老師出入之門。十九日當晚開始,護持老師的有三人,各在一間屋中,每天兩班輪值,共六人。參加護持的人共有二十餘位,有人輪值多次,有人只有一次不等。次日,南家兄弟家人前來,講到老師有關的許多事項,這是重大的事,當即請來李素美、李傳洪姐弟,還有馬宏達、李慈雄、呂松濤、謝福枝等,大家共同商議,先組成七人護持小組(宏忍師、素美、南一鵬、宏達、慈雄、松濤,我為召集人)。小組每日晚飯後在主樓會議室聚會,先由宏忍師報告老師情況。實際上聚會時大家都可參加,都可以發言,並不限這七個人。當宏忍師報告老師的情況一切平靜如常時,大家卻有不同的意見;有些人認為,十九日上午,醫生已宣告「不建議作進一步檢驗」,而且心跳、呼吸和脈搏也沒有了,說明老師已經過世,現在應該處理後事。另有一些人認為,在醫生宣布放棄後兩小時,老師的瞳孔也並未放大,況且,氣住脈停本來是禪定的現象,老師七○年代,在台灣也曾由醫生測試過;當老師進入禪定時,也是氣住脈停,心電圖上呈現一條直線時,當時把醫生嚇壞了,以為老師休剋死去了,(《禪門內外》一書中曾記述此事)。所以,認為現在的老師,是入定狀態,不是死。大家爭論了一陣,結論是發佈消息,老師在禪定中。這是根據守護同學報告的,老師看起來仍像平常一樣。連續幾天,情況困擾著每個人,老師仍然平靜的躺在那裡。直到廿八日的傍晚,從香港來了兩位醫師,林德深醫師和他的太太李丹醫師。林醫師是國際知名的遺傳醫學專家,李醫師是神經科專家,他們二位醫師在醫院服務,都有很多臨床經驗。過去他們也常來拜望老師,探究生命的各種問題。二十八日晚,二位醫師在主樓會議室與大家見面,他們先說了基本的醫學常識,並講解西方醫學對死亡的定義。初期是當生命現象沒有時(呼吸停、心跳停、瞳孔散大),就認定為死亡。後來因器官移植的需要,再加上一個腦波停,才算死亡。不過亦有報導,有人在被裁定死亡之後,又恢復生命跡象。所以,以往醫院所認定的,沒有生命現象就算死亡,絕對是有問題的。據醫方研究發現,美國在一年內就這樣被誤判為死亡的,有七千人之多。所以,在西方的醫學界,對生命終結的判定,越來越複雜困難了。二位醫生說,目前針對南老師究竟是處於禪定還是死亡的情況判斷,應該分成兩步:第一步:檢查是否有生命現象,如果沒有生命現象時,必須再作第二步:檢查是否有死亡現象,二者具備才算死亡。所以根據二位醫師的闡釋:南老師沒有生命的現象,不能就判定為死亡。由此來看,老師十九日離開醫院時,絕對不是「已死」。二十九日上午十點半左右,兩位醫師帶著醫院借來的儀器,去給老師作檢測,陪同去的有南國熙、南小舜、宏忍師,一共五人。詳細檢查之後,直到下午一點多鐘才完畢。醫生們根據各項檢查資料,仔細研判,然後林醫生在主樓小組會議上宣佈:「南老師已經沒有生命的跡象,部分身體已出現死亡跡象,身體不可再用了」。當林醫師講到這裡時,忍不住忽然大哭,不少人也一同落淚……下午四時左右,本地的法醫確認了老師的死亡診斷。於是晚飯後,小組代表在餐廳對大家正式宣佈老師死亡的訊息。忍住悲痛後商定,於三十日晚火化遺體,那是中秋月明之夜,就在太湖大學堂院中舉行。老師的大事 古道師對於辦理道人身後荼毗事,有很多經驗,此次老師的大事,也由他操持,謝福枝協同安排一切。火化共用兩千斤木柴,這些木柴原是大學堂院中的樹木,八月八日那天的颱風,吹倒了約有一百棵樹,其中還有一棵老師窗外的巨大銀杏樹。這些樹還來不及處理,倒在院中,到了九月底已吹曬乾了,就陪老師一起走了。當日送葬仍依古禮,晚六時三刻開始,老師的兒孫多人扶棺,由僧尼前導,隨棺前行的是家屬、親友、學生、大眾等,一路本師釋迦牟尼佛聲響徹庭院。遺體封爐後,宗性師帶領舉行佛教祭拜儀式,再由各方代表致辭後,於八時舉火。大眾隨即跪拜念誦迴向至深夜。以後的幾天,日夜都有同學自動守爐。十月五日晨四時半,舉行開爐大事,大家心情五味雜陳,都很緊張。開爐後,但見棺下所墊的三毫米鋼板已經扭曲,再檢視遺骨,赫然看到老師頭骨依然完整,宗性師和古道師都說甚為罕見。其他舍利也有,形狀不一,全部密封裝罈,寄存穩妥,沒有任何外流。老師早就多次說過,不願留下什麼遺骨舍利,2006年老師曾有一信給峨嵋山通永老和尚,特別說明此事。因為早年佛法為得大眾信心,比較重視此事,現在已無必要,反可能引發人的迷信,更可能引起爭奪之風。但不知為什麼,老師的遺骨竟然被保存下來,大概是事態演變的自然結果吧,這也就是天下事。再說老師的逝去,醫生所說「部分身體已出現死亡跡象」,顯然是一兩天前才開始的,如果是早幾日逝去,死亡現象絕不會是「部份身體」,而應該是多處或者全身。那麼問題來了,老師從十九日到二十七日的狀況,到底應該如何解釋?按照張尚德教授六月廿六日在達摩網站所說的,老師「捨報,呼吸停止前,身內像電開關一樣,喀嚓一聲,停止呼吸」,他認為十九日晨,老師是捨報去世了。按照另一個網友所說,喀嚓一聲,那是入禪定現象。再根據兩位醫生的闡釋,十九日老師離開醫院時,絕對不是「已死」。照顧老師的同學弟子們,無人敢作任何判定,只能小心觀察照顧。老師一生致力於文化的傳續,從事生命科學的研究和實證。生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留給後人的仍是一大課題,要從科學的立場來證實,不能迷信。自從老師閉門謝客直到最後,我未曾看過老師,也未到醫院去過,因為年紀大,幫不了忙,反而會使別人擔心。但我隨時隨地都在關注,都有消息,在我寫這幾篇報導時,也再與多數在場者求證無誤。另外,當時參與隨侍老師左右的人,對各事都有記載,也有錄音,更有照片。不過,人生自古誰無死,生老病死誰也免不了,至於如何生如何死,也是各有因緣,他人雖有心幫忙,恐怕也是無能為力的。送葬回來 西方人有句話:?送葬回來才是悲傷的開始?。因為忽然發覺,心中最重要的人,真的走了,再也見不到了。 更何況,那個再也見不到的人,是自己生命中的一盞燈,照亮自己前行的路;更是自己生命中的倚柱,支撐著自己脆弱迷茫的心靈…… 可是,燈忽然熄了,柱子也倒了,剎那間天地變色,哀鴻遍野…… 二0一二年春的一天,看見老師進入辦公室,我就說了一聲:?老師好?,豈知老師立刻回答一句:?不好?。我正要再問一聲爲什麽時,老師卻說:?昨天夜裡太難過了,當時我就想走掉了?。 我立刻說:?老師你不要這樣……?話還沒說完,老師又很嚴肅的說:?我給你說的是真話,太難過了?。 我愣在那裡,無話可說。當時在辦公室裡還有好幾個人,都聽到了。(我相信老師要走,立刻能走掉的。) 同樣的話,幾個月後又有一次,老師又說:?昨天夜裡就想走掉了?。這種話聽到大家耳朵裡,有千斤之重,萬斤之重…… 但是老師兩次都沒有走,工作更勤奮了。 燃燒自己,照亮別人?這句話,好像正是描寫老師的一生。早年老師常說:?只能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勉強做一點事?。當時聽到覺得那只是一句沒什麼意義的話,是隨便說說的。幾十年過去了,所看到的,老師的辛勞和無奈,豈有任何言語文字能描述萬一! 回想一九七0年成立東西精華協會時,那種複雜和困難,甚至連朋友之中都有人誤解並且反對的。 老師另一句常說的話是:?明知不是伴,情急且相隨?。老師一生爲文化的傳承努力奮鬥,爲了這個高大的目標,常常不得不與?非我族類?合作,(七0年代已經有不少同學目睹過這種事,當時我也不能諒解),代價多麼大啊,只有自己承當。 有一天,在太湖大學堂,有人向老師稟報做事的種種人為障礙,老師叫他忍讓,最後老師說了一句:?我都能忍,你有什麽不能忍的!?(這是忍辱波羅蜜嗎?) 培養自己悲天憫人的胸懷,原諒他人的無禮,忍耐別人的愚昧,憐恤他人的無知,更要反省自己的貪嗔癡,這不就是老師的教化嗎? 身歸何處 講到老師最終的種種事,引起很多朋友們發表高見,或由情而說,或由理而言,有的觀點在細微處,有的觀點在廣闊處,立場各不同,見解有高下,或片面,或全面,雖稍見爭端,終不失君子之風,令人受益良多。難怪孔聖人說:?三人行必有吾師焉?,高人之後有更高的人。這不免使我想起老師常說的一句話:學佛是要學解脫。大概做人也要知道解脫,不要被自己的見解困住,變成我執。記得九0年代之初,爲了老師的書在大陸印行簡體字版,我常去北京。有一天我與北京佛教文化研究所的李家振先生,一同前往潭柘寺(古話說:先有潭柘寺,後有北京城)。由於佛研所租了潭柘寺一處院落,老師得知後,囑我也在該寺租一個地方。當時老師在香港,未來行止未定,大概是以備日後之需,所以想租寺中一處地方。也因為聽說清朝的康熙和雍正二帝,常到那裡小住修行,所以那個古寺頗不尋常。豈知老師又說:?頂好全部租下來?。我大吃一驚,立刻對老師說:?這個潭柘寺太大了,租下來怎麼辦??於是老師說了一番話,意思是,潭柘寺背後山巒之處有不少山洞,將來他要住進去,死的時候就自己死,病痛喊叫也好,反正無人聽到,就這樣不知所終……老師的一番話,令人忽然明白一點,什麽叫解脫,什麽是瀟灑。老師的願望是不麻煩任何人,死後也不留下任何身體遺跡,以免造成後人是非口舌之爭,遺物舍利之爭,更免除建塔建紀念館之耗費,順便也減少人們貪心爭奪的惡業。反正?不知所終?就不會有什麽爭奪了。所以?老子西去不知所終?的歷史,說明老子真的了不起。大概那時老子的?粉絲?不多,偉哉!老子。寫到這裡,又想到大約三十年前有一次,老師與幾個同學正在閒話,說到彌勒菩薩未來龍華會的事。當即有個山東同學王徵士(《懷師》一書中有他的報告)說:?老師,將來我們在龍華會上再見?。但老師的回答卻語驚四座,他說:?我跟你們不會在龍華會上相見……?同學們聽得正目瞪口呆之際,又聽老師接著說:?因為我早已發願,生生世世要來度眾生?。話剛說完,只見一個同學已經流下了眼淚。老師要生生世世來這個世界,幫助我們這些愚痴的眾生,這是多麼宏偉無涯的大願啊!氣吞山河……老師到底是何等的人?真覺得自己太痴太愚了,常常糾結在雞毛蒜皮的爭論中,連小事都不能解脫。怪不得古德說,這是:?螺螄殼裡做道場?,目光如豆,心念計較的事,只在豆子那麼大的範圍之中,說話的口氣倒像是個領導……在老師最後三個月的過程中,我未盡任何照顧之力,對於日夜隨侍老師左右的同學們的辛勞和內心的煎熬,我的感受極深。此刻,我要對他們的謙恭和忍辱,致上最高的敬意和無盡的謝忱…… 人生的大事 說到生死之事,真是人生的大事,尤其是人生最終這樁事,誰都逃不了,但多半無法自己掌控,只能聽任安排,所以常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悲慘情況。前些年有個朋友的母親,突然病了,不省人事。因為這位老太太已一百歲了,他的大女兒就主張不要送醫,讓老人家自然西歸,一兩天可能就走了。但老人另外有一個女兒和孫子,都是西醫,認為人有病就該去醫院治療,於是百歲老人被送進醫院,身上插滿了管子,在醫院住了一年,救治無效,終於去世。有許多人討論這類問題,因為什麼是最妥善的方式,太難說了。多年前在台灣時,有一次,大熱天看見老師很累的樣子回到辦公室。原來老師早年在台灣的熟人中,有一個年紀不小的人,在醫院病危,想見老師一面。老師立刻到醫院去看他,見他已經不行了,就對他說:「快點走吧!這個世界有什麼可留戀的?提起正念,不要慌亂,從頭頂上出去!」這幾句話是老師回來告訴我們的,當時我聽了覺得,那人的兒女如果在旁邊,不知是否不以為然。因為普通探病人說的,都是安慰話、鼓勵話,也都不是真話,比如:「安心靜養吧!很快就好了……」或「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現在醫藥發達,明天說不定有新藥出來,專治你這個病……」或「上帝會保佑你的……」或「佛菩薩會保佑你的,一定會快好……」哪有人勸病人快西歸去的?只有我們南老師,常常如此勸人。當然老師只對那些年齡大,病又無法治好的老友們才會這樣說,意思大約是反正人總歸會死,既然病得那麼苦,不如早些擺脫身體的困鎖,儘快的超脫去吧。老師說,臨終的人,有的因為太留戀這個世界,或捨不得兒女家庭,或捨不得物質財富,常有四大已在分散了,意識仍死守這個身體不肯離開,或由於太執著身體而出離不了。所以一個人平常就要知道捨,不要執著,最後自己才能捨,臨終要走的時候能快點走。不過一般的觀念都是「好死不如賴活」,尤其作兒女的,不管多痛苦的醫療方法,兒女們都儘量用來給父母治療,因怕別人批評捨不得花錢,或不盡心不孝之類。總之,人生這最後一站,太難了,所以禪宗大師常問那些有省有悟的人說:生死作得了主嗎?記得很多年前(七○年代末),孫公(毓芹)病癒出院後對老師說:「以後我再犯病的話,就不要送我去醫院了,醫院那個活罪難受」。老師笑了笑說:「你還年輕嘛!」後來孫公在琴藝界名望越來越高,學生也越來越多,那時老師已遠走海外了。一九九○年四月,孫公氣喘舊疾復發,被送進醫院,幾日後在加護病房走完人生的旅程。那時老師已在香港。我有時會想,如果老師仍在台北,會不會反對送他進醫院?但我又深信,孫公在加護病房時,是用自己的意志才能快些離去的。這與「作主」有多少關係?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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