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灃這個人_李新宇學者莊園

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程 載灃這個人 2011-12-13 22:09閱讀:6,471 載灃這個人李新宇談論辛亥革命,不能不論及載灃。當時的宣統皇帝只有5歲,無論是對革命浪潮的應對,還是最後宣布退位,事實上都與他無關。真正掌握帝國大權的,是隆裕太后和監國攝政王載灃。關於載灃這個人,有人說他性格懦弱,才疏識短,身為攝政王,舉措屢屢失當,因而加速了滿清的滅亡。不過,站在滿清皇族的立場上看,面對一場改朝換代的革命,一個舊王朝的權貴能夠免於像歷朝歷代那樣人頭落地、亡國滅種,卻也是他與隆裕之功。站在普通百姓立場上看,減少戰亂,減少流血,也是功德無量的事。載灃身上聚集了許多矛盾。他曾試圖鞏固帝國,把權力收歸滿清貴族手中,以保江山永不變色。但在大廈頃塌之際,卻又想得開、放得下,拒絕破釜沉舟,不作困獸之鬥,使中國結束帝制、創建共和的大業減少許多犧牲。只要我們超越某種狹隘的立場,就會看到他性格的豐富性和複雜性,並且從中看到那場歷史大變革的某些奧秘。1愛新覺羅·載灃(1883-1951),字伯涵,號靜雲。作為道光皇帝的孫子,醇賢親王奕譞的第五子,光緒皇帝載湉的胞弟,宣統皇帝溥儀的生父,他的命運註定不同一般。像一些皇族一樣,他8歲(1890)即襲王爵,成為第二代醇親王。在載灃的政治生涯中,最先引人注目的是1901年被派以大清帝國頭等專使的身份代表大清帝國的皇帝赴德國謝罪。那是1901年1月,關於庚子之亂的談判正在進行,各國使團向清廷提出了《議和大綱十二條》,第一條就是要求清帝國就殺害德國公使克林德勛爵一事,派親王級的專使代表皇帝向德國道歉。此時的大清帝國雖然已經丟盡了臉,但在素以「天朝上國」自居的權貴們看來,向洋人道歉,仍然無法接受。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不怕割地賠款,卻不願丟了皇家的臉面。所以,自鴉片戰爭開始,歷次議和談判,割地賠款大多是能夠順利接受的,而皇家的權威卻不容侵犯。這一次仍然如此,慈禧在西安電旨奕劻、李鴻章,令其向德方詢問,是否可以讓駐德公使呂海寰代為謝罪,而不讓皇家親王親赴德國。可惜的是,這時的清帝國已經沒有多少討價還價的資格,德方不肯讓步,慈禧只好接受。1901年4月28日,慈禧以光緒皇帝的名義發布上諭,授醇親王載灃為頭等專使大臣,與內閣侍讀學士張翼、副都統蔭昌一同前往德國,為克林德被殺事件向德國人致歉。那一年,載灃18歲。一個讓所有王公大臣望而生畏的艱巨任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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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他的頭上。載灃之所以被選中,因為他是親王,而且是光緒皇帝的親兄弟。由他前去道歉,方能以最高規格顯示此事的重大。對於清廷來說,在當時所有親王中,載灃有足夠的體面。他相貌堂堂,這是我們從照片可以看到的。更為重要的是,與那些拘謹、陳腐的老一輩親貴不同,載灃時常出現在各國駐京公使館的聚會上,並且以其風度和談吐令人折服。當年出入宮廷的美國傳教士曾這樣描述:「他緘默少語,相貌清秀,眼睛明亮,嘴唇堅毅,腰板筆挺,雖不及中等身材,但渾身透露著高貴。」(I.T.赫德蘭:《一個美國人眼中的晚清宮廷》)聯軍司令瓦德西也在1901年1月20日的日記寫道:今日主要之事,大部分為余與中國親王周旋。最初在我們使館之內,來此者計有當今皇帝之兄弟三人,以及堂兄弟一人。彼等系騎馬而來,隨帶無數侍從;此四者皆系極為溫雅之少年,舉止優美,面貌聰俊。彼等穿得齊齊整整,其毛辮之美麗,尤特別惹人注目。彼等表示一種極有訓練之禮貌。彼等極喜歡鋼琴音樂,尤其是聯軍軍樂。因其中年紀最長者,亦不過十有八歲之故,所以實際上只算是一種兒童時會。其中年紀最長之一人,似將被派為前往柏林謝罪大臣。余相信彼必為吾皇所喜悅。7月6日,載灃一行乘郵輪到達波塞,德國政府告知大清國駐德、荷兩國公使呂海寰,要求在覲見德國皇帝時,醇親王隨員用跪拜禮。跪拜,這不是歐洲的禮節,而是中國傳統,德國人要求專使隨員這樣做,顯然是有意羞辱。眾所周知,自乾隆年間以來,大清帝國要求外國使節見大清皇帝時要跪拜,遭到拒絕,因而成為大清帝國與西方各國外交紛爭的焦點。首批來華的英國特使馬戛爾尼堅持認為雙膝下跪是一種奇恥大辱,最後寧可無功而返。這次事情反過來了,不是大清國皇帝要求洋人下跪,而是洋人要求大清帝國的代表下跪。德國的要求使載灃一行不得不駐留於瑞士巴塞爾。在北京主持議和的李鴻章一方面於7月10日致電呂海寰拒絕德國跪拜的要求,一方面與德方緊急協商。最終,德方做出讓步:遞交國書時醇親王只帶蔭昌一人為隨行翻譯,兩人向德皇行鞠躬禮。這次出使雖遇波折,但載灃不辱使命。在世界面前,他展現了與他的年齡很不相符的成熟,不卑不亢,有禮有節,贏得了德國人和各國外交官的欣賞和敬重,德國皇帝也對他稱讚有加。尤其讓洋人稱讚的是,載灃主動謝絕了國內各級官員所預備的高規格迎送禮儀,輿論對他的簡樸作風一片讚賞。載灃赴德途經香港時,《英國每日電訊報》報道:「上午11點左右,一個身著中國貴族華貴絲綢服裝、頭戴清朝最高品紫紅色頂戴花翎、羞怯而略帶孩子氣的少年,在香港登陸。在碼頭上他受到了總督亨利·布萊克爵士的歡迎,然而原本大多數正式和隆重的儀式,卻按照親王本人的意願取消了,沒有英軍儀仗隊的敬禮致意,沒有轟鳴的禮炮,因為他此行肩負著一項屈辱的使命,在完成之前,他寧願不講任何排場。」大清皇帝專使拜見德國皇帝之後,威廉二世前往載灃下榻處回拜,並授予他紅鷹大十字寶星。當年的中外報紙紛紛讚賞載灃以貴胄之身,不畏重洋,出使歐洲,不辱使命。甚至有人寫了這樣的讚美詩:「從今一代撐天柱,要仗吾王手自擎。」《泰晤士報》駐京記者莫理循當時已經預言:「在這次曲折的行程後,太后一定會為這位喜愛的侄子在未來安排一個顯赫的位置,以補償他為朝廷尊嚴所做出的犧牲,和獎勵他表現出的勇氣。」這次出洋顯示了載灃許多優點。他處事穩重,言行得體,而且聰明好學。這個18歲的年輕人所到之處,對學校、企業、博物館、造船廠,包括西洋風土人情,都留心考察,決不像一些權貴那樣頑固守舊。從歐洲歸來,他帶回了「布魯厄姆」歐式馬車,並自購地球儀、天文望遠鏡等一大堆科學儀器。此後,這位親王的日記中經常出現哈雷彗星、五星連珠、日食月食的記載,這些大多出自他的觀測。由此可見,載灃不但不是一個僵化的舊派人物,而且也並非平面化的政治人物。2早在出使德國之前,美國駐華公使就邀請載灃順道訪問美國,以促進兩國友好。載灃認為沒有理由拒絕,並且想到其他國家也可能提出同樣的要求,因而奏請遠在西安的慈禧太后允許他不必一一請示,根據情況順道訪問一些國家。事情果然不出所料,日本、比利時等國也提出了同樣的邀請。訪問太多的國家是不可能的,載灃打算只訪問美、日兩國。遺憾的是,訪問美國和日本的計劃沒有實現,因為接到上諭:德國事畢直接回國。更讓載灃沒有想到的事,一樁婚事已經在等著他。德國事畢,載灃匆匆回國,1901年11月3日到上海,11月15日到北京,12月10日到開封接受慈禧接見。當時的慈禧尚在自西安返京的途中。她聽取載灃的彙報,賜膳表示慰勞。隔了一天,再次召見載灃,並讓他隨駕北上。1902年1月3日,兩宮鑾駕抵達保定,駐蹕4天。就在保定,太后向載灃宣布了為他指婚的懿旨,將榮祿的女兒瓜爾佳氏許配給他。對此,載灃一方面深感太后的恩寵,因為太后指婚,那是無尚上榮耀;另一方面也非常無奈,因為他的母親已經為他訂下了親事,而且已放「大定」,只待迎娶。說起載灃的婚事,真可謂一波三折。像當時的貴族男孩子一樣,他很早就訂婚了。可是,庚子之亂,聯軍入京,太后與皇帝出逃,京城一片混亂,不少人以死殉了大清。這位姑娘家也全家自盡殉難了。於是,載灃的生母劉佳氏給兒子訂了第二門親事。姑娘的父親是已經過世的吉林將軍希元,希元的曾祖父就是乾隆年間赫赫有名的蒙古族將領德楞泰。按照習俗,退婚等於休妻。但太后指婚,不僅載灃沒有辦法,就連他的父親醇親王也只有謝恩。據說,載灃的生母劉佳氏曾向慈禧求情,但太后主意已定,不可更改,劉佳氏氣得精神失常,但除了背地裡咒罵,別無辦法。而那位姑娘,聽到婆家退婚,轉身自殺身亡。1902年秋九月,19歲的載灃遵照太后的旨意,與瓜爾佳氏舉行了隆重的婚禮。瓜爾佳氏是榮祿的女兒。眾所周知,榮祿是慈禧的臂膀,危急關頭立過功。載灃當時已襲醇親王的爵位,瓜爾佳氏一過門就是王爺福晉,對榮祿而言,這是慈禧的一種報答。而且,如果慈禧想得更遠,這親事就有了更為重要的意義:光緒皇帝大婚多年,事實證明他沒有能力讓后妃生子。所以,選擇接班人是一個大問題。當時外界就紛紛猜測,不準載灃訪問美國和日本,讓他迅速回國,原因就是要讓他迅速結婚生子。這一切合情合理,即使由光緒自己選擇,「家有親侄不算絕」,繼承人也要首先從親兄弟的孩子中選擇。從這個意義上說,為載灃擇偶,就是選擇未來皇帝的生母。3各種事實證明,自此之後,慈禧開始培養載灃,載灃的進步由此加快:1903年春,他被任命為隨扈大臣;1906年出任正紅旗滿族都統,在他的親王爵位之外,官位達到一品;1907年受命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從此成為「掌軍國大政以贊機務」、「軍國大計莫不總攬」的最高機密機關的領導成員之一。這一年,載灃24歲。1908年11月,光緒皇帝與慈禧太后同時病危。病危的太后在病榻前召見載灃、張之洞等人,決定立三歲的溥儀為帝,載灃為監國攝政王。仔細想來,慈禧臨死仍然不失英明。論資本,誰能與載灃相比?身為光緒皇帝的胞弟,享有同情改革和維新的聲譽;其岳父榮祿是袁世凱的老上司,又與張之洞等大員私交頗厚。論實力,論人脈,的確沒有人能與載灃相比。1908年11月14日,光緒皇帝去世。15日,慈禧太后去世。兩人相差不到20小時。溥儀即位稱帝,載灃成為實際的統治者。關於這段歷史有許多傳說,但傳說只是傳說,載灃本人的日記卻是現場記錄:二十日(11月13日)。上疾大漸。上朝。奉旨派載灃恭代批折,欽此。慶王到京,午刻同詣□□□儀鸞殿面承召見,欽奉懿旨:醇親王載灃著授為攝政王,欽此。又面承懿旨:醇親王載灃之子溥□著在宮內教養,並在上書房讀書,欽此。叩辭至再,未邀俞允,即命攜之入宮。萬分無法,不敢再辭,欽遵於申刻由府攜溥□入宮。又蒙召見,告知已將溥□交在□□皇后宮中教養,欽此。即謹退出,往謁慶邸。二十一日(11月14日)。癸酉酉刻,小臣載灃跪聞皇上崩於瀛台。亥刻,小臣同慶王、世相、鹿協揆、張相、袁尚書、增大臣崇詣福昌殿。仰蒙皇太后召見。面承懿旨:攝政王載灃之子□□著入承大統為嗣皇帝,欽此。又面承懿旨:前因穆宗毅皇帝(即同治)未有儲貳,曾於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降旨,大行皇帝(即光緒)生有皇子即承繼穆宗毅皇帝為嗣。現在大行皇帝龍馭上賓,亦未有儲貳,不得已以攝政王載灃之子□□承繼穆宗毅皇帝為嗣,併兼承大行皇帝之祧。欽此。又面承懿旨:現在時勢多艱,嗣皇帝尚在沖齡,正宜專心典學,著攝政王載灃為監國,所有軍國政事,悉秉予之訓示裁度施行,俟皇帝年歲漸長,學業有成,再由嗣皇帝親裁政事,欽此。是日往西苑軍機處。慈禧決定立溥儀並令載灃為攝政王之際,載灃「叩辭至再」。此舉甚至惹得慈禧對他大動肝火,當眾斥之曰:「此何時而講謙讓!真奴才也。」(榮孟源、章伯鋒主編:《近代稗海》[1],第248頁)這除了必需的「叩辭」之外,也有真實的恐懼。因為對於他們家而言,載湉被慈禧選中,成了光緒皇帝,實在算不上幸事。現在溥儀又被選中,的確禍福未卜。當年慈禧選光緒入宮繼承同治之皇位,載灃的父親奕譞就充滿恐懼,急忙稱病辭官,遠避政事。這次慈禧選定了溥儀,載灃一家的反應也不是欣喜,據《清鑒綱目》記載,載灃生母劉佳氏說了這樣兩句對慈禧充滿怨恨的話:「先殺了人家的兒子,又來殺人家的孫子!給個皇帝的虛名,實際上等於終身監禁!」遙想當年,25歲的載灃抱著他3歲的兒子溥儀登上皇帝寶座,眾大臣齊刷刷跪倒在地,高呼:「萬歲!萬萬歲!」溥儀嚇哭了,這位年輕的爸爸趕緊哄孩子。他說的是:「不哭,不哭,快完了,快完了!」民間傳說:這是讖語,大清就讓這句不吉利的話給說完了。4載灃執政後怎麼樣呢?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罷黜袁世凱。關於載灃罷黜袁世凱的原因,有各種說法,常見的說法之一是完成胞兄光緒皇帝的遺願,以雪戊戌背叛之恨。關於光緒的囑託,也有種種說法。有人說是在光緒臨終之際,載灃前去探望,光緒拉住載灃的手,囑其除掉袁世凱;有人說是隆裕在光緒去世後於硯盒內發現了光緒硃筆所寫「必殺袁世凱」的手諭,為此面諭載灃。這些說法無據可查,卻也並非空穴來風。不過,即使沒有光緒的囑託,載灃為哥哥雪恨,亦在情理之中。載灃之恨袁世凱,看來並不隱諱,甚至影響到全家老幼。根據溥傑的回憶,他們是從小就恨袁世凱的,「看到袁世凱的相片,都會去剜他的眼睛」。後來袁世凱稱帝失敗一命嗚呼,載灃灑酒祭光緒,說了這樣的話:「天地公道,人心公道,袁賊逆天,已遭報應。」由此看來,載灃之恨袁、欲除袁,的確與光緒遺恨有關。然而,載灃趕走袁世凱,卻並不只是為光緒報仇,而是涉及大清帝國的主權所在。載濤說過:「載灃雖無統馭辦事之才,然並不能說他糊塗。他攝政以後,眼前擺著一個袁世凱,處于軍機大臣的要地,而奕劻又是叫袁世凱拿金錢餵飽的人,完全聽袁支配。近幾陸軍將領以及幾省的督撫都是袁所提拔,或與袁有秘密勾結。他感到,即使沒有光緒帝的往日仇恨,自己這個監國攝政亦必致大權旁落,徒擁虛名。」(載濤:《載灃與袁世凱的矛盾》,《晚清宮廷生活見聞》,文史資料出版社1982年版)一個統治集團到了它的末日,常常真是無可奈何。帝國皇族那麼多,滿人那麼多,八旗子弟那麼多,卻就是少見棟樑之材。從太平軍作亂開始,滿人已經沒有能力平息叛亂,所以只能靠漢人對付漢人。從曾國藩、李鴻章到袁世凱,成為大清帝國的棟樑,就是這樣應運而生的。讓漢人成了大清帝國的大管家,主人當然未必放心。然而,又不得不用,因為滿人的確沒有這樣的人才。這一切,慈禧太后是明白的,所以,他對這些能臣既時時設防,又不得不極力套近乎。可是,慈禧太后死後,載灃卻是少年氣盛,不願敷衍。他知道,用漢臣裝點一下門面,讓被統治的漢人看到國家並非滿人專政,相信漢人在與滿人一起管理國家,這是必須的。但如果大權真落到漢人手裡,那問題就大了。國家是誰的?說到底是滿人的,是前輩率兵入關流血犧牲才征服佔有的。作為滿人,只要有一分國家責任感,就不能容許大權旁落。牢牢掌握統治權,讓國家千秋萬代不變色,這是一切奪得國家、佔有國家者的共同願望。作為清帝國當家人的監國攝政王載灃,他雖然並無傑出才能,卻也是雄心勃勃。初生之犢不怕虎,慈禧不敢做的,他做了:把袁世凱趕走。當時有不少人都想除掉袁世凱。首先是戊戌倖存的維新派,譚嗣同的朋友們。1908年11月23日至25日,在日本的梁啟超向同情改良運動的清廷宗室、北京外務部主事長福發了數封密函,力促清廷誅殺袁世凱,聲稱光緒皇帝死得可疑,不能讓奸賊逍遙法外,希望載灃等「定奇謀,成奇勛」。其次是載灃身邊一些親貴。肅親王善耆等人,都曾勸說載灃剪除袁氏。據載濤記載,促成載灃下決心解決袁世凱問題的是肅親王善耆和鎮國公載澤。他們曾向載灃進言,內外軍政諸機構單位,全是袁氏黨羽,太后一死,失去了唯一的鉗制,他日坐大,除去更為不易。根據善耆的主張,應該採取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乘袁世凱單身一人進宮之際,抓起來殺了再說。載灃也想除掉袁世凱,但他不夠狠,也不夠大膽。他有許多顧慮,考慮再三,還是決定與慶親王、張之洞通通氣。結果是慶親王勸他謹慎從事,張之洞堅決反對。尤其是他們二人對危險性的警告,使他最後給袁世凱留了條性命。這讓一些人扼腕嘆息。因為明眼人都知道載灃犯的是怎樣的錯誤:他留下了一個有力量顛覆大清帝國的人,而且寒了他的心。對這種有能量的人,如果讓他覺得國家是自己的,他就有能力保衛這個國家。如果不信任他,也不能讓他知道。一旦讓他知道不被信任,就該殺掉他。有一句關於用人的話眾所周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要用,就不能有疑,至少不能讓他知道你對他有疑。如果有疑,就決不能用。這是中國幾千年的統治經驗,載灃卻沒有尊重這種經驗。他公開表示了對袁世凱的不信任,徹底寒了他的心,卻又沒有把他除掉,這無異於製造仇敵而又養之於卧榻之側。然而,載灃開始集中權力,尤其是兵權。出使德國時,亨利親王的一番話影響了他,使他意識到一個關鍵:欲使皇室強盛,必先集中兵權;欲使國家富強,必須重視武備。因此,他一上台就效法德國,緊鑼密鼓地加強皇室對軍事力量的控制。1908年12月,載灃下令編練禁衛軍,作為攝政王的親軍;裁撤近畿各省的新軍督練公所,命各省新軍歸陸軍部統轄;成立軍諮府以執掌軍事行政;成立海軍部以建設海軍;設立貴胄學堂,培養高級軍事人材。1909年,他代皇帝任全國陸海軍大元帥,宣布統一全國軍政大權;任用滿人載澤、毓朗、善耆等掌握建立新軍事務;任命桂良、風山為江寧、廣州將軍,蔭昌為陸軍大臣;又派胞弟載洵、載濤分赴歐美各國考察陸海軍。兩人回國後,載洵為海軍部大臣,載濤為軍諮府大臣,並代載灃統帥禁衛軍。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大清帝國江山的穩固,避免漢人掌握國家大權。立憲呼聲越來越高,載灃於1909年2月下詔重申預備立憲,令各省「切實籌辦憲政」,當年成立諮議局。這種積極立憲的姿態,曾使一些人對憲政產生了幻想,表現出極大的熱情。然而,面對全國上下開國會、行憲政的要求,載灃卻是一拖再拖。最後,他任命慶親王奕劻為第一屆內閣總理大臣,組織責任內閣,但到了5月8日,結果出來了:國務大臣13名,其中滿人7名,漢族4名,蒙古1名,漢軍旗1名,而滿族中皇族又佔5名。軍政大權為皇室貴族掌握。消息一出,舉國嘩然。立憲派領袖張謇曾經形容當時的景象:朝野上下,啻加離心百倍,可懼也。載灃的做法,無疑點燃了民族關係這個火藥桶。正是他的舉措,使立憲黨人徹底失望,由堅持和平改良而走向了支持革命。5武昌起義一聲炮響,革命風暴波及全國,帝國大廈岌岌可危。走投無路之際,起用袁世凱,載灃如果不是愚蠢至極,就是極度聰明。大清帝國真的非袁世凱不可嗎?明白人的回答都是肯定的。那桐那句話可謂概括精到:「不用袁指日可亡,如用袁,復亡尚希稍遲,或可不亡。」重新啟用袁世凱,不僅需要勇氣,而且需要對袁世凱的深切了解和把握。載灃下罪己詔,解散皇族內閣,任命袁世凱為內閣總理大臣,奏明太后,回繳監國攝政王大印,退隱回家了。由此可見,他的確是拿得起,放得下。根據瓜爾佳氏的回憶,當日載灃回府,更衣入座用茶,一臉輕鬆地對她說:「從今天起我可以回家抱孩子了。」倒是瓜爾佳氏為此大哭了一場。(溥儀:《我的前半生》,22-23頁)。把軍政大權拱手讓給被自己逐出朝廷的袁世凱,這需要非凡的勇氣。交出權力,他不擔心袁世凱報復嗎?事實證明,他並不擔心,而袁世凱也真的沒報復他。他三年前因軟弱而犯的錯誤,這時成了英明決策。接下來,清帝退位他沒有阻攔,宗社黨的活動他沒有支持。再後來,一茬又一茬遺老遺少夢想復辟,載灃從不參與。張勳鬧得熱鬧時,他也只是冷眼旁觀。再後來溥儀潛往東北,他持反對態度。「滿洲國」建立之後,溥儀多次要他搬去,日方代表也屢次來勸說,他卻總是憂心忡忡,認為全家去東北是愚蠢之舉。載灃為人寬厚,訥於言詞,平時說話甚少,與人相處,常常只是默默地聽,很少發表意見。但是,他事實上什麼都看得明白,想得清楚。滿清皇族中很多人都不看好他,有人認為他庸碌無能,不配做攝政王,有人則埋怨大清江山斷送在他的手中。滿人把江山丟掉,責任不是哪一個人能夠承擔的。載灃無力挽救清廷倒台的命運,但他努力過,也算對得起愛新覺羅氏列祖列宗。他最後辭去攝政王之職,不作最後的抗爭,看上去是軟弱,是對大清江山不負責任,但事實是,如果不是這份「軟弱」,如果他不擇手段誓死捍衛皇位,大清帝國就真能再度雄起嗎?載灃看得明白,所以沒有幻想。他所要做的,就是為皇族負責。有一點是不能不注意的,皇位上坐的是他的親生兒子,關於大清江山,他不關心誰關心?對於大清帝國,他不愛誰愛?但是,革命爆發之後,為這個家族負責,卻不一定是為它流盡最後一滴血,而是全面權衡,避免最壞的結果,追求皇室皇族的利益最大化。在這一點上大,載灃與隆裕都是聰明人。而且,他們的選擇體現了普通的人性:大廈將頃,首先考慮的不是權力,而是兄弟子侄的性命。載灃不動聲色,卻與隆裕一道創造了改朝換代而舊統治者得以保全性命的奇蹟。眾所周知,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上,「造反」、「打江山」是利潤最為豐厚的買賣,而「坐江山」卻是風險最大的職業。因為當皇帝固然風光,但一旦失敗,結果卻不僅是丟掉國家,而且要滅族。在中國改朝換代的歷史上,只有愛新覺羅家族成了例外,在空前的大革命中得以善終。6溥傑在《父親醇親王載灃》中說:父親雖然成了國家擁有最高權力的人,可是他是個老實人,也和我祖父一樣,都是把權力看得較淡。權力的誘惑力是很大的,能夠看淡權力,並非容易事。這是載灃自撰的一副對聯:「有書有富貴,無事小神仙。」載灃能夠看淡權力,能夠以「軟弱」之相處世,不把事情做絕,與他父親的影響有關。載灃生父奕譞是道光皇帝的第七個兒子,而他的兒子載湉又是光緒皇帝,他的福晉則是慈禧的妹妹。這種身份和勢力,足以讓人有恃無恐。但是,奕譞卻有超乎尋常的謙抑和謹慎。據載濤《晚清宮廷生活見聞》所記,他住的正房名為「思謙堂」,書房名為「退省齋」。書房條几上擺著一件周代欹器,盛水半滿則穩定不動,如果水滿則會傾倒,上面刻著他自己手書的六字銘言:「滿招損、謙受益。」因為他是光緒皇帝的生父,慈禧賜他夫婦坐杏黃轎,他再三辭謝未允,卻一次也沒敢坐過。光緒皇帝年滿16歲,依照祖制應當親政,他卻兩次上折,請慈禧繼續訓政。奕譞還給子孫留下了這樣的家訓:財也大,產也大,後來子孫禍也大,若問此理是若何,子孫錢多膽也大,天樣大事都不怕,不喪身家不肯罷;財也小,產也小,後來子孫禍也小,若問此理是若何,子孫錢少膽也小,些微產業知自保,儉使儉用也過了。無論慈禧等人如何佔據舞台的中心,大清最後幾十年,事實上都是醇親王家的天下。奕譞的處世態度,載灃的「軟弱無能」,與皇室最後出人意料的幸運,無疑密切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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