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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味農及其《金剛經講義》

  般若類經典是公元前後印度佛教大乘思潮的產物,其以理論色彩濃厚,涉及問題眾多,影響深遠而久負盛名。其中《金剛經》言簡意賅,是般若經典中的著名篇章,是漢傳佛教界流通最廣,誦持最多,也是影響最大的一部經典。《金剛經》宣說「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受持、讀誦、為人解說此經能成就「第一希有功德」、「第一希有法」、果報不可思議,歷來備受佛教各宗派所重視。禪宗與《金剛經》的因緣尤為密切。禪宗五祖弘忍大師即以《金剛經》傳法印心,六祖慧能大師聽聞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言下大悟,可見此經對禪宗修學的重要性。《金剛經》對於中國佛教乃至中國文化都有著深遠的影響,除了在教內極受重視,也得到了教外的普遍關注。毛澤東主席在外出途中,常攜帶《金剛經》加以參究,與趙朴初、十世班禪等佛門大德都曾探討過《金剛經》的相關問題,並且說:「《金剛經》值得一讀」[1]。由晉至唐,《金剛經》在我國的翻譯多有譯本,因譯者之不同,名稱也有所差異,其中姚秦鳩摩羅什於弘始六年(404)所翻譯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出三藏記集》卷二中有著錄:「《金剛般若經》一卷,或雲《金剛般若波羅蜜經》」[2],是《金剛經》的第一個漢譯本。鳩摩羅什所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以達意為原則,意譯為主,適合中國人的閱讀習慣,流傳甚廣,廣為教內外所持誦、抄寫、宣講和註疏,在中國佛教史上產生了重要影響。  在我國,註疏《金剛經》的疏本繁多,各個宗派都有自己的判釋系統,最早有鳩摩羅什門人、被譽為「解空第一」的僧肇撰寫的《金剛般若波羅密經注》,隨後又有三論宗吉藏法師所著《金剛般若疏》、天台宗智顗大師所著《金剛般若經疏》、華嚴宗智儼法師所著《佛說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略疏》、唯識宗窺基法師所著《金剛般若經贊述》、《金剛般若論會釋》、宗密法師所著《金剛般若經疏論纂要》等疏本傳世。除此之外,另有明代著名高僧紫柏真可、蕅益智旭等註疏流傳,及至近現代,太虛法師、慈舟法師、印順法師、圓瑛法師、江味農居士等也有相關論述和講記流傳於世,而在眾多《金剛經》疏本中,尤以近代著名居士江味農所作的《金剛經講義》內容最為豐贍,講解最為全面,且通俗易懂,自成書以來,深受佛教界所重視,先後有蔣維喬、周清圓、范古農等著名居士嘔心瀝血促成出版,廣為學佛之人所熟識。  一、《金剛經》的翻譯版本及其主要思想   《金剛經》漢譯本除了姚秦鳩摩羅什所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以外,後又有北魏菩提流支和南朝陳真諦相繼翻譯,名字都作《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此經的第四個譯本是隋代達磨笈多翻譯的《金剛能斷般若波羅蜜經》,唐代三藏法師玄奘所譯的《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與隋譯名字略近,是第五次翻譯。此後,唐代義凈第六次翻譯此經,稱名為《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或《佛說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以上六個版本在《大正藏》中均有收錄,其中玄奘譯本並沒有單獨列出,而是收入《大般若經》之第九會,即第五百七十七卷中。另外,在《大正藏》中還有一種元魏留支譯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附於菩提流支譯本之後,據此《大正藏》共收錄七個本子。由於菩提流支的譯本在宋以前已佚失,宋代《思溪大藏經》誤將真諦的譯本重出,當作菩提流支的譯本纂入。元代刊刻《普寧大藏經》時,從菩提流支翻譯的《金剛般若經論》中輯出經文,重新刻印流通。所以《大正藏》中所收的元魏留支譯本是一個偽本。  這部經的六種譯本中,前三個本子均作《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後三個本子增加「能斷」二字。玄奘曾談及新譯與舊譯的差別時說:「據梵本,具雲《能斷金剛般若》,舊經直雲《金剛般若》。欲明菩薩以分別為煩惱,而分別之惑堅類金剛。唯此經所詮,無分別慧乃能除斷,故曰能斷金剛般若。故知,舊經失上二字」[3]。玄奘認為,「般若」是能斷的智慧,「金剛」如所斷的煩惱。煩惱如金剛一樣堅硬而難以降伏,只有此經所宣示的無分別智慧才能凈除。所以將此經譯為《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而按照鳩摩羅什翻譯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則將「般若」比喻為金剛,因為世間之物金剛最為堅硬,能破壞一切物體卻不被他物所壞。「般若」也是如此,能夠破壞一切煩惱,但卻不被煩惱所壞。所以從「金剛」所比喻的對象看二者確實有很大的差別:玄奘譯本是將「金剛」比喻為所斷的煩惱,而羅什的舊譯本則將其比喻為能斷的智慧。但是從二者所要表達的思想來看,都是要說明「般若」能夠斷除一切邪見妄執等煩惱,所以其含義並無根本性的差異。太虛法師在講《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時曾談到這兩種說法:「『能斷金剛』有兩種解釋:一、以金剛喻菩薩的智慧。菩薩有如金剛的般若慧,所以能斷一切無明煩惱,於是金剛是能斷,無明煩惱是所斷。二、以金剛喻所斷的分別疑惑。就是由顛倒分別所起的最堅、最利、最細的妄執疑惑,而以此經的般若慧能斷盡無餘,於是金剛又是所斷了」。[4]  「般若經系」龐大,《金剛經》是其中較早出現的經典之一,歷來備受世人關注,多有發揮。《金剛經》主要闡發了「世俗世界的一切現象(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人們所見所思維的一切對象(法相)均屬虛妄;人們用言語表達的事物,包括佛所說法,都非真實。因此,佛所說法,不可以言取,佛不可以相取。把握佛的真髓(如來),就只有去把握實相,而實相則是非相,既不可言說,也不可思議。唯一能使菩薩修道者達到心清凈的方法是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心」[5]。早期禪宗主要以四部《楞伽經》為宗經,後來融攝《金剛經》思想加以闡發,更加完善了自身理論。禪宗六祖慧能大師是通過聽聞《金剛經》而開悟的,他對《金剛經》的主旨做了很好的總結,他說:「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相者,於相而離相。無念者,於念而離念。無住者,人之本性,於世間善惡好醜,乃至冤之與親,言語觸刺欺爭之時,並將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不斷,名為系縛於諸法之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外離一切相,名為無相。能離於相,則法體清凈。於諸境上,心不染著,不於境上生心,就是無念。念念不住,即是無住。  《金剛經》圍繞須菩提長老的兩個問題「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即無上正等正覺之心,也即是成佛之心),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而展開,深入闡發了般若空觀的奧義。佛答:「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6]此說的是破相、去執、無我的道理,菩薩不應執著於相,但又不能落於絕對的空無。菩薩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並非無事可做,否則會墮入小乘的灰身滅智,放棄了大乘菩薩普度眾生的責任。接著佛又回答:「複次,須菩提,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所謂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須菩提,菩薩應如是布施,不住於相。何以故?若菩薩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7]菩薩一方面要不著於相,另一方面還得行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等六度,只是應生無所住心而行六度。破相講的是空慧的道理,但修菩薩道還得積聚福德資糧,沒有福德資糧也是成不了佛的,只有福慧雙修,才能圓成佛道。修福德資糧以布施為最,包括財布施、身布施和法布施,其中以受持說法的功德最大。《金剛經》闡發的福慧雙修的道理是進入佛道的關鍵,因此此經在佛教界極為受到重視。  《金剛經》闡釋的是佛教最高深的智慧,即佛教的空性,而不是所謂的世俗聰明才智。能夠體悟佛教的空性,就能見性成佛。如何才能體悟這種空性呢?要從破相、去執、無我三個方面去體會。  第一,破相。凡夫執著世間的名相,汲汲一生,無非為名為利,頭出頭沒,沒有了時。既沒有認清世界的真相,也迷失了自己,很是悲哀。《金剛經》反覆宣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指出世間的一切不能獨立而自存,事物的存在有賴於因緣的湊合,緣散復歸於無,如夢幻,如露電,這即是空。如能認識到空性,就能明白相即是非相的道理。  第二,去執。明白了相即是非相的道理,就能放下執著。凡夫追求的名利,到頭來不過是過眼煙雲,汲汲追逐,得不到會很痛苦,就算得到了,也只是暫時的保有,終究不能長久,雖然一時得到了滿足,終究還是痛苦。只有放下執著,心境才能變得寬敞明亮。  第三,無我。人一生最放不下的是自己,把自己的身體執實為自己,於是與滋養、滿足、放縱身體相關的財利名聲都看作是自己的,不惜一切代價盡量攫取,牢牢不放。既造成自身的痛苦,也給他人帶來困擾。有的人物慾淡泊一些,能夠放下財色名利,但不一定能放下自我。本經一再宣說要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其實何為我?我是誰?能把自己的身體看做自己嗎?能把紛飛的妄念當做自己嗎?身體沒有了,自己在哪裡?因此只有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才能放下自己,才能體認空性。  二、江味農生平及與《金剛經》的因緣   江味農,原名忠業,字味農,法名妙熙,晚號定翁,生於清同治十一年(1872),卒於民國二十七年(1938),世壽67歲。居士原籍江蘇江寧南鄉凌閣村,幼年隨祖父寄籍湖北服官,在家塾攻讀儒書,天資聰穎,學而能解,光緒二十八年(1902)鄉試中舉,為官道員候補,但不樂仕進。居士自幼隨祖父持誦《金剛經》,終生不輟,中年喪偶後感悟人生之無常,故潛心學佛,不擬續娶。後以親命難違續娶繼室,然他素有出家之志,以父母在而未決。1917年,江味農父親亡故,母親郭太夫人自幼奉觀音大士,在居士的勸說下長齋茹素,虔誠禮誦。1918年春,江味農禮禪宗大德微軍和尚為師,受菩薩戒,此後終身虔習佛法,廣弘佛教。同年,江味農受上海著名善士簡照南所託,攜10萬銀元遠上華北賑濟災民,在北京結識近代著名居士蔣維喬、徐文蔚、梅光羲等人,並與之共創「北京刻經處」,時逢徐文蔚等發起講經會,禮請寧波觀宗寺諦閑尊宿北上講經,遂在聽經之餘與蔣維喬等作聽經筆記,並整理為《圓覺經親聞記》,得到了諦閑尊宿的讚許。後又於1921年,諦閑法師在上海功德林宣講《大乘止觀》之際,為之記敘筆記,並且發揮成書,諦閑尊宿命名為《大乘止觀講記》。1931年,江味農應蔣維喬等居士推舉為上海省心蓮社社長,1934年開始在省心蓮社開講《金剛經》,所積累之講稿即是後來出版之《金剛經講義》原稿。1938年,江味農舊疾複發,卧床不起,於農歷五月十八日安然長逝。  江味農居士一生學兼儒釋,學養深厚,佛學造詣頗深,既從學大乘經典,涉獵顯密,又深諳凈土修學之法門。唐宋以後,以彌陀凈土為旨歸的凈土信仰影響日廣,既有專門弘傳凈土法門的凈土宗創立,也有禪宗、天台、華嚴諸宗兼弘凈土的局面,「家家彌陀佛、戶戶觀世音」成為了千百年來中國佛教的真實寫照。《四十華嚴》最後一品《普賢行願品》最後以「十大願王」導歸西方彌陀凈土,加深了華嚴經系、普賢菩薩與凈土信仰的關係,遂成為「凈土五經」[8]之一,歷來為修學凈土之人廣為念誦。江味農居士一生弘傳佛教,心系凈土,注重講聞,貽學後人。1938年,即使在彌留之際猶遺言後學「修持以普賢行願為最要」。晚清以後,中國佛教亟待復興,日本密教(唐密)回傳,藏傳佛教東來,對內地學佛具有較大的影響,江味農居士也不例外。1921年,因郭太夫人病重,江味農返回上海,親見郭太夫人往生之種種祥瑞,更是增加了學佛的信念,但也有感於多生多劫的習氣一時難以革除,想借密宗神咒之力加以消除,於是返回北京隨正在北京傳授日本東密的覺隨和尚聽受密法,後又與覺隨往日本高野山修學密法,後因事未得修學而返回上海;1925年7月,應關炯之、聞蘭亭等人敦請北京雍和宮著名喇嘛白普仁尊者攜帶全部法器和28名喇嘛南下上海,修供「金光明法會」,傳「大白傘蓋度母」灌頂,江味農陪同襄助,輾轉於上海、杭州、長沙、武漢、九江、南京等地數千公里,從學受益。  江味農「教宗般若,行在凈土」,與《金剛經》的緣分可以追溯到幼年,蔣維喬居士撰寫的《江味農居士傳》中記載:「居士幼時,即隨樂峰公(祖父),持誦金剛經,終身未嘗少輟」、「余與居士締交二十餘年,知其一生持誦《金剛經》,獨具心得」,可見江味農與《金剛經》的深厚緣分。1934年7月至次年9月,上海省心蓮社學佛子弟借江味農為蔣維喬詳解《金剛經》之機緣,要求公開宣講《金剛經》,每周兩次。鑒於蔣維喬作聽講筆記,復由江味農修改之繁瑣費力,遂由江味農每每課前撰寫千餘字的授課講稿,所以授課圓滿後積累了諸多講稿,是為《金剛經講義》之肇始。為了能夠集結成書,李橢蓮居士發願租得滬西房舍三間專供江味農居住,以一年為期,潤色補充完整該講稿。但事與願違,《金剛經講義》的成書過程命途多舛,江味農居士也於1938年往生,而時書未脫稿,況又在治喪慌亂期間,幾盡遺失。後來幸有江味農弟子周清圓居士發願編輯此書,雖幾經波折,終將全書錄成。錄成之後,又因刊印費用等問題而拖延,後請范古農居士校訂,蔣維喬、孟定常協同校對,於1940年6月印成。後蔣維喬感慨此事曰:「是豈無上甚深之秘機,未可輕易宣露,抑眾生福薄,未能仰契大法耶。否則何以魔障重重,若是之甚也!」  三、《金剛經講義》的特點及價值  自西漢哀帝元壽元年(公元前2年)月支使臣伊存為漢博士弟子景盧口授《浮屠經》,到漢明帝夜夢金人,求取《四十二章經》,及至唐宋,印度佛經的翻譯成為了中國佛教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儘管經典翻譯有「信、達、雅」,「五失本」、「三不易」等原則所限,翻譯文本盡量避免晦澀難懂,但終因時代久遠、語言差異以及佛學積澱參差不齊等諸種原因,導致世人蔘悟佛教經典仍存在或多或少的問題。近代居士江味農所編著之《金剛經講義》在嚴格的校勘基礎之上,系統地對般若經義進行了闡發。自成書以來就備受各方面關注,即是因為其闡發《金剛經》經義,不但通俗易懂,而且在依據古本校勘的同時,旁徵博引,深入淺出的解釋了相關名相以及思想淵源,故范古農在《金剛經講義序》中說:「讀此解者,不獨知彌陀經義,且能知一切經法。今於江居士《金剛經講義》亦云然。自斯講義流通,我知讀者一展斯編,不啻讀余經十百部也。經雲一切諸佛及諸佛菩提法,皆由此經出,不尤彰明較著者哉。」  鳩摩羅什的《金剛經》譯文,歷代以來廣為流傳,各種抄寫、刻印本、註疏本流行於世,而各不同版本之間又多有不同,甚至影響到了經義的闡發。江味農居士在撰寫《金剛經講義》前博覽古今,著有《金剛經校勘記》及《校正本跋》,將《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經文逐句進行了校對,極具有文獻學價值,范古農評價為:「至於依據古本,考訂異字,勒為定本,尤為千餘年來斯經之功臣矣。」江味農之《金剛經講義》以敦煌石室版本為底本,兼以數十種不同版本進行校勘。《金剛經校勘記》羅列之歷代《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相關版本及註疏本主要有:唐柳公權所書、五代南唐翁方綱書、宋代《磧砂大藏經》、南宋張樗寮書、唐紀國寺釋慧凈注《金剛經註疏》、姚秦釋僧肇注《金剛經注》、天台智顗撰《金剛經智顗疏》、嘉祥吉藏撰《金剛經義疏》、窺基撰《金剛經贊述》、宗密撰《金剛經疏論纂要》、民國十九年北平刻《金剛經疏論彙編》。江味農在仔細研讀各個文本的同時,加以對照比較、考訂研究,最終形成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文本,大大減少了經文流布中的錯訛現象。  如經中「『應云何住』,在柳書、翁書、宋藏、張書、明刻及慧注、肇注、纂要、三會本中皆同。而今流通本及清初本作『云何應住』,與後周語同。按贊述引經,亦作『應云何住』」;又「『若非有想非無想』一句在柳書乃至明刻、慧注、肇注、智疏、贊述、纂要、五會本及今流通本皆同。清初刻本,於『非無想』上,有加一『若』字者。並注云:古本無之。按古本既無,何可濫加?今以所見各本參校,蓋自唐季以後,經文乃被人陸續增易,而明清間增易最多也」;再有「『則非般若波羅蜜』一句,柳書至明刻,及慧注會本並同。流通本及清初諸本,『則』作『即』。其下又有『是名般若波羅蜜』句。清初有本並注其下云:古本無,按是名般若波羅蜜句,南宋磧砂藏始見加入,不但為唐人寫經所無,即南唐石刻,及張樗寮書,皆無之也。慧注等五會本經文,皆無是名句。又考肇注曰:則非般若,即慧空也。境滅慧忘,何相不盡。弘持之旨,宜在於此。智者疏同。智疏又曰:般若即非般若,此是如空。嘉祥義疏曰:般若非般若,心行斷也。下如來無所說,絕言語也。又曰:佛說般若,此是佛般若也。則非般若,非是二乘智慧。慧注曰:證真之日,得真般若。得真之時,便舍文字。故云佛說般若即非般若。贊述曰:則非般若波羅蜜者,非一佛獨陳也。纂要曰:則非般若者,無著云:對治如言執故。以上諸古注,皆未釋及是名」,可見江味農對於歷代《金剛經》版本的研讀之深,由演習考證而加以比較,終成就後人依止誦持之正本。  佛教經典浩繁,思想深奧,判教是古德高僧在自我所奉持之佛教教義的基礎之上,而對於所有佛教學說及經典的歸類和劃分等級,其主要目的是通過調和各種佛教經典中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思想,來論述本宗派所奉持之理論的殊勝,並且為本宗派的理論提供經典和歷史的依據。判教思想發端於印度,其理論與方法則是在中國佛教的發展流布中逐漸成熟起來的,中國佛教的判教思潮及實踐起源於南北朝,隋唐之際伴隨各宗派的正式創立而不斷完善。漢傳佛教各派均有自己獨立、完整的判教體系,其中天台宗智顗大師的「五時八教」和華嚴宗法藏大師的「五教十宗」算是其中代表。天台「五時八教」由「五時」、「化儀四教」和「化法四教」組成,其中「化法四教」將所有佛教經典分為「藏」、「通」、「別」、「圓」四教,《般若經》因其既講解深奧義理又包括淺顯的道理,故判釋為「通教」,而天台所宗之《法華經》則為至圓之教;華嚴「五教十宗」之「五教」是依據佛所說法的內容來判釋的,「十宗」則是從義理方面對「五教」的細分解釋,「五教」包括小乘教,大乘始教、大乘終教、頓教、圓教,《般若經》被判釋為「大乘始教」,也稱「權教」,主要是闡釋了一切有因緣聚合所生的事物,不僅其形為空,且沒有自性,而華嚴宗所宗之《華嚴經》則為「別教一乘」的圓教。《金剛經講義》記:「天台判此經(《金剛經》)為通別兼圓。賢首則判屬始教,亦通於圓。」天台宗「藏通別圓」四教是依次深入,由淺入深,及至圓融的法門,《金剛經》可深可淺,因時機和個人佛學水平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理解,其具備了「通」、「別」、「圓」三教的特性;華嚴宗因《金剛經》開篇講解必須離四相而成菩薩為初級菩薩,是為大乘始教,但深究其義理,逐漸深入經文可見不但四相皆空,甚至佛法皆空,則又是極圓之教的特性,故亦通於圓。  江味農居士研習《金剛經》極富有心得,對於《金剛經》的判教提出了獨到的見解,他認為:「(《金剛經》)境心俱冥,遮照同時,慧徹三空,功圓萬行,(是)至圓極頓之大教」,對於理解、分析《金剛經》思想義理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江味農否定天台智顗和華嚴法藏判釋《金剛經》為「通別兼圓」、「始教亦通於圓」兩種說法,認為《金剛經》義趣是佛為了開啟眾生本來就具有的如來智慧覺性,紹隆佛種,傳授心印之教法,本身就是至圓極頓之教法。《金剛經》經文謂之曰:「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又「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若有人能受持讀誦,廣為人說。如來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成就不可量,不可稱,無有邊,不可思議功德。如是人等,則為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而諸經從其所出,又具有無邊無量的不可思議的功德,即是無上之法寶,若非至圓極頓之教,何足語此。一切圓頓經教,皆可為《金剛經》所攝,一切藏、通、別、圓,小、始、終、頓、圓,種種教義,一齊攝盡。  總而言之,江味農《金剛經講義》對《金剛經》進行了條分縷析的解釋,同時貫穿佛教歷史、制度和基本理論,通過本書不僅對《金剛經》能有深入的理解,對整個佛教也會有深入的理解,因此本書可以稱得上是一本佛教百科全書。特別是作者從信、解、行、證四個方面疏解《金剛經》(信,就是相信佛法;解,就是理解佛法;行,就是實修佛法;證,就是證悟道果),處處揭示了《金剛經》指示的實修法門,我們通過本書的學習不僅能夠理解《金剛經》,而且還能找到真切實用的修學方法,對學習佛經和修身都會大有裨益。人最大的煩惱在於人我見與法我見,我們如常讀誦修持《金剛經》,就能用金剛般銳利的般若慧劍,斬斷煩惱之根。從世俗來說,破相能夠不為事物的假象所迷惑,認清事物的本質;去執能夠採用靈活的手段處理問題;無我能夠放下自己,精勤地做事,認真領會本經,對成就世間的功業也是有幫助的。從出世的角度說,福慧雙修,精行六波羅蜜,就能圓成佛道。所以本經不愧為教內教外俱受歡迎的佛教的根本經典,值得認真讀誦。  (作者為武漢歸元禪寺住持)  【注 釋】  [1]盧志丹:《毛澤東品國學》,新世界出版社,2009年。  [2]〔梁〕僧祐:《出三藏記集》卷十四,《大正藏》第五十五冊。  [3]慧立:《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七,《大正藏》第50冊,第259頁。  [4] 太虛: 《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釋》 , 《太虛大師全書》,《法性空慧學(五)》,第104頁,台灣善導寺佛經流通處,1998年。  [5]杜繼文:《佛教史》,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一版。  [6][7]鳩摩羅什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大正藏》第八冊,235卷。  [8]凈土五經:《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佛說阿彌陀經》、《普賢行願品》、《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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