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一代人的閱讀記憶

《白鹿原》:一代人的閱讀記憶

2011年11月19日

陳忠實,當代作家。1942年生,陝西西安人。歷任陝西作家協會副主席、主席,現為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代表作《白鹿原》,其他作品有短篇小說集《鄉村》、《到老白楊樹背後去》;中篇小說集《初夏》、《四妹子》;散文集《告別白鴿》等。第四屆茅盾文學獎獲得者。

一代人的閱讀記憶 ——《白鹿原》

在論及中國當代文學史時,多位評論家一致公認,人民文學出版社1993年6月出版的陳忠實的《白鹿原》,是一座不朽的文學豐碑,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小說創作領域最重要的收穫。一手促成該書面世的人民文學出版社前副總編、《當代》前主編何啟治認為,《白鹿原》是「五四」以來中國最優秀的長篇小說。作為一時風行全國,至今仍暢銷的著作,《白鹿原》的各種版本銷售達150萬冊,盜版也有不亞於正版的銷量。可以說,在一代人的閱讀記憶中,《白鹿原》具有不可磨滅的印跡。近日,記者採訪了陳忠實、何啟治、洪清波等當事人,讓他們一起追憶了這本書從約稿到創作、出版、反響的歷程。

1 緣起長達20年的約稿邀請

1973年隆冬,西安奇冷。時為某公社副書記的陳忠實到西安郊區區委去開會。會議結束散場時,剛剛從幹校回到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編輯何啟治攔住了他,此時的何啟治已經讀過陳忠實在《陝西文藝》發表的首部作品———短篇小說《接班以後》,他認為這個短篇具備了一個長篇小說的架勢,可以再加工成一部長篇小說。

推著破自行車站在小寨的街道旁,陳忠實思緒一片茫然。他覺得,自己剛剛發表了第一個短篇,馬上寫長篇小說幾乎是老虎吃天的事。何啟治耐心地鼓勵他,說按照他在農村長期工作的生活積累而言完全可以做成。

陳忠實很感動,從何啟治說話的內容、口吻和神色,都讓他感到了基本的信賴,即使寫不成長篇小說,做一個文學朋友也挺好。由此,兩人開始了數十年的君子之交。何啟治對陳忠實說,你一定要寫長篇,而且寫出來一定要給我發。兩人都始料未及的是,這次約稿足足跨越了20年時間。而這期間,何啟治下過鄉、當過兵、進過工廠、到西藏做過援藏教師,但無論何啟治走到哪裡,他與陳忠實的聯繫從沒有中斷過。

上世紀80年代初,陳忠實已經從業餘作者成為陝西作協的專業作家。在後來的一次見面中,何啟治又問到長篇小說寫作的事。此時的陳忠實已經開始做《白鹿原》的先期準備了。他覺得,如果對何啟治保密,是一種有違良知的事,儘管按照自己的性情是很為難的事情。於是,他告訴何啟治,自己現在僅僅只是有一個想法,離實際操作尚遠。他還叮囑何啟治:不要告訴別人,不要催問。

後來的幾年裡,何啟治守約如禁。有幾位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編輯先後幾次到西安組稿,何啟治都委託他們去看望陳忠實,但不催稿。1991年的初春,何啟治領著一班人馬到西安,與新老作家朋友聚會。這個時候,陳忠實的《白鹿原》書稿已經完成三分之二,他計劃年底寫完。見面時,何啟治仍然恪守紀律,淡淡地說,我沒有催稿的意思,你按你的計劃寫,寫完給我打個招呼就行了,我讓人來取稿。陳忠實也仍然緊關口舌,沒有道及年底可以完稿的計劃,只允諾著寫完就報告。

1992年春節過後,身為人民文學出版社《當代》雜誌常務副主編的何啟治終於收到了陳忠實的來信。在信里,陳忠實談到了小說《白鹿原》的創作情況———經過近4年的寫作和修改,50萬字的《白鹿原》終於畫上了句號。

2 創作50歲寫出長篇處女作

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陳忠實就已經開始為《白鹿原》做各個方面的準備工作。對於自己的第一個長篇小說,陳忠實非常重視。他花了兩三年的時間搜集歷史資料和生活素材,包括查閱縣誌,地方黨史和文史資料,搞社會調查,同時醞釀、構思。其次,他學習和了解中國近代史,閱讀大量中、外研究民族問題和心理學、美學的新著。此外,他還認真選讀了國內外各種流派的長篇小說的重要作品,以學習借鑒他人之長,包括研究長篇結構的方法。他特別重視的有中國當代作家王蒙的《活動變人形》、張煒的《古船》,外國作家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霍亂時期的愛情》,莫拉維亞的《羅馬女人》以及美國謝爾頓頗為暢銷的長篇和勞倫斯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等。

做完這些準備之後,陳忠實於1988年早春回到了老家———西安市東郊灞橋區西蔣村。在老家大門前不過10米的街路邊,陳忠實親手栽下一棵食指粗的法國梧桐。他在祖居的宅基上蓋起了三間新房,請鄉村木匠割制了一張帶抽屜和柜子的桌子,一把有靠背的椅子,還做了兩個書架。陳忠實坐在家裡,寫下了第一行字:「鍋鍋嘉軒後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里娶過七個女人。」寫正式稿時,他把綽號「鍋鍋」改成了他的姓「白」。

對陳忠實來說,這是連他自己幾乎都不敢相信的一次順暢的寫作。他原先計劃用一年時間完成草稿,結果只用了8個月———從1988年清明前後動手,到次年的元月就完成了。大約40多萬字———這也是他寫作量最大的一年。其後的三年多時間裡,陳忠實對稿件進行了反覆的潤色、豐富和刪改。

到1991年,《白鹿原》即將寫完。妻子隨口問道,你寫了幾年如果發表不了怎麼辦?陳忠實其實也有這種擔心,說了一句,如果這個作品發表不了,我就去餵雞,辦一個養雞場,把創作重新放到業餘的位置上。

「這句話不是隨口開玩笑的,因為我當時已經50歲了,如果寫的長篇小說還夠不上發表水平,那麼這個專業作家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我很緊張。加上這幾年就顧著寫這部長篇,僅有每月150元的工資,沒有任何稿費收入,孩子上學的學費也開始猛漲,弄得生活很狼狽。所以有這個想法。」陳忠實說。

1992年春節過後,陳忠實將完成《白鹿原》的消息寫信告訴何啟治,此時,他栽下的那棵法國梧桐,已經長到和大人的胳膊一般粗。

關於《白鹿原》的一組數字

20年約稿時間長達20年,1973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何啟治向陳忠實發出約稿邀請,1993年,《白鹿原》最終出版。

50歲陳忠實寫出《白鹿原》時,已經50歲了,而這卻是他的長篇處女作。

14850冊這是《白鹿原》的初版印量,上世紀90年代初,文學是蕭條期,這樣的印量讓陳忠實興奮不已。

150萬這是《白鹿原》正版銷售數據,實際上,盜版數字並不比這個數字少。至今,《白鹿原》仍以每年5-10萬冊加印。

《白鹿原》獲獎之路

雖然《白鹿原》在文學評論界引起了巨大反響和好評,也得到了讀者的喜愛,但是,在相當一段時間裡,《白鹿原》一直遭受著不公平待遇。1997年5月,在天津評「八五」(1991-1995)優秀長篇小說出版獎時,《白鹿原》落選;在「國家圖書獎」評獎活動中,《白鹿原》也落選了。

在1995年啟動,1997年12月7日揭曉的第四屆茅盾文學獎評選活動中,《白鹿原》一開始也並未進入候選之列。最後,老評論家陳涌的明確支持,為這部作品入圍起到了關鍵性作用。他尤其強調,《白鹿原》的傾向性不存在任何問題,作家很熱情地歌頌了革命,但不是那種簡單化的處理。

在茅盾文學獎即將揭曉的前一天晚上,陳忠實接到評委打來的電話,說《白鹿原》獲獎了,但是大家對於其中的兩句話,兩個細節想徵求你的意見,做出調整和修改。陳忠實最終同意調整一下,刪改了兩三千字。刪去了小娥把黑娃拉上炕的一些性動作過程的描寫,以及鹿子霖第二次和小娥發生性關係的一些描寫。借這個機會,他又把文字前後順了一遍。

陳忠實說,「外界有一些人不了解情況,說陳忠實沒骨氣,想拿茅盾文學獎,人家讓修改就修改,還有人賭氣說就看原版,不看修訂版,實際上,原版和修訂版沒多大差別。」就這樣,《白鹿原》獲得了第四屆茅盾文學獎。

《白鹿原》的刪改與修訂

《白鹿原》在《當代》發表時,對性描寫有一些刪節。陳忠實自己也說,性描寫要把握分寸,以免刺激讀者,但是也不迴避。何啟治說,我們感到過了的地方,和作者有一些商榷。那時,陳忠實剛寫完這個長篇,身心十分疲憊,沒有精力做這樣的修改,他對我說,相信我們能把握分寸,不會亂刪。

當時,出版社內部對《白鹿原》中的性描寫看法不完全一致。我的意見是拿掉其中兩章,大概四五萬字,分兩期在《當代》發表。另一位副總編朱盛昌說表示同意,不能因小失大。

1997年茅盾文學獎評獎出的時候,評委會對《白鹿原》提出兩條意見,一條是朱先生關於「翻鏊子」的說法,容易誤導讀者,應當以適當的文字予以廓清,一條是比較直露的性描寫應當做刪節。陳忠實做了適當的妥協,他自己刪掉一些。何啟治認為,被刪改的兩處性描寫,既是情節發展的需要,也是人物塑造的需要,應該保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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