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來了》：為什麼我們總是害怕告別？

06-05

「因為故事裡有你，所以應該認真地和你道別。」1我寫過《康熙來了教壞我們的事》，說到康熙停播，那種感覺就是，曾經很多年裡，每天陪你吃飯、給你講笑話的朋友，要掛了。以後想看他，再也看不到了。我說過，《康熙來了》最後一集不管怎麼拍，我都不會看。我不看，就當這個節目還沒有結束吧。我知道前兩天康熙最後兩集播了，康和熙要和我們認真告別。我假裝沒看見。昨天看了一篇文章《蔡康永的體面，康熙的落幕》，寫得真好。勾起了我對最後兩集的強烈好奇。但我還是不敢看，我怕自己淚點低，會哭成狗。半夜1點，我睡不著，爬起來，把最後兩集看了。我真的很喜歡這兩集。就像是一次真心話大冒險。小S和康永角色互換了，小S還原了她生活中的溫和和理性，蔡康永袒露了他的感性和脆弱。他們那麼誠懇地談論節目帶給他們的種種憂慮。小S說有時候都記不住來賓的名字。蔡康永說有一次大出糗，介紹李冰冰的時候，說成白冰冰。小S說自己吃男明星的豆腐，都吃出瓶頸了。有時候飛撲男明星，她的步履都蹣跚了。蔡康永則第一次談到他內心深處的那點不服和不甘。他說雖然跟小S搭檔很幸運，但是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似乎成了無法脫離小S的存在，他失去了獨立性。小S說，我卻很享受跟你捆綁在一起。因為除了徐媽媽，康永是唯一給她穿過鞋的人。因為小S喝醉了，康永是半夜3點去陪她，看她發酒瘋的人。小S說，每一秒我都覺得，還好有你在我身邊。節目快到尾聲的時候，蔡康永說，漢典，你先走吧。從來沒見到漢典收拾得這麼清爽乾淨。從來沒見過漢典沒有模仿任何一個人只是做他自己。從來沒見過漢典為了忍住哭而拚命gin住的樣子。陳漢典哽咽著離開，想給大家一個帥氣的背影。卻找不到出去的路。康永和小S從床上下來，小S發現自己不小心穿的是一雙夾腳拖鞋，硬是要換成高跟鞋。她說，我不能穿著一雙拖鞋離開康熙。他們去取對方的畫像，因為畫像代表著康熙布景的一部分。他們收下畫像，捲起來，準備離開。蔡康永說，謝謝觀眾，謝謝你們陪我們度過12年。康永和小S，手牽著手，轉身。自動門開了。他們走過去，越靠近門，身影越來越長。站在門口，他們轉身，鞠躬，說謝謝。蔡康永發了微博，說，因為故事裡也有你，所以應該認真地和你道別。

2蔡康永之前就說過，他知道康熙不會永遠都在。他對觀眾說，「你會長大，所以康熙來了不能陪你們一輩子，去找更廣闊的世界吧。」道理我們都懂，但感情上依然捨不得。就像我最愛的美劇《老友記》，從第一季到第十季，長達幾百集，我反覆看了很多很多遍，但是它的最後一集，我始終不敢打開。聽說最後一集，那套房子，莫妮卡每年給大家做感恩節大餐的房子，瑞秋扮成《星球大戰》公主滿足ROSS性幻想的房子，錢德勒向莫妮卡求婚的房子，同時也是莫妮卡向錢德勒求婚的房子，錢德勒說即使搬了新家也要給喬伊留一個房間的房子，ROSS給菲比送粉紅自行車的房子——被搬空了。聽說他們六個人，拿出了房子的鑰匙，放下來，走出了房間。說句矯情的話，迄今我也接受不了《老友記》已經結束了這個事實。我像相信聖誕老人一樣相信他們六個人的真實存在。我愚昧地認為他們六個演員就是那六個角色。我無條件地熱愛珍妮佛·安妮斯頓的一切，以至於多年來，非理性地討厭皮特和朱莉夫婦。我們為什麼會對一部電視劇、一個綜藝節目這麼執著，傾注那麼多情感？我們為什麼這麼害怕它們結束？我們為什麼那麼恐懼告別？韓松落寫過一篇文章，他說正因為世事多變，電影電視小說里的那些讓我們熟悉的東西，尤為重要。因其虛擬，它們反而成為最少變動的，最可以依傍的。他說，「換一個電視劇去追看造成的心理動蕩，不比換一個工作來得小。」因為很多我們無法掌控的事，都在改變。我們希望自己所熱愛的節目，永遠都在。

3《康熙來了》或者《老友記》，對我們來說，已經不是一個節目，甚至都不是一個習慣，而是一種安全感。坦白說，這兩年我都不太看康熙了。但是，我知道它在。就像有些老朋友，哪怕幾年不聯繫，見面了，嘲笑對方一句，你丫怎麼跟以前一樣無聊，跟以前一樣無恥啊。一切就回到了從前。好像從來沒有疏遠。我們要的，是那種可以跨越時間、跨越地域的，讓我們安心的存在。很多事情，是我們無法掌控的。當老家大面積拆遷，每次春節回家，連路都不認識了。當以前的學校已經改名，校門變得高大上卻也變得很陌生。當喜歡的小吃店已經倒閉，喜歡的遊戲廳變成了大保健。當喜歡的球員退役，喜歡的明星退出演藝圈。我們不希望這一切發生，卻又無能為力。我們總想做點什麼，去挽回局面。就像我們去KTV，總是忍不住會點老歌。就像我們在家看片兒，總是反反覆復看那幾場老電影。熟悉感就意味著安全感。很多時候，我們卻被迫要向那些我們喜歡的、熟悉的人和事，一一告別。我們害怕改變。我們害怕未知。我們害怕重新開始。我們害怕重新去喜歡一件事，重新去認識一個人。然而，真相卻是一句很殘酷的話：「改變才是唯一不變的事」。是啊，離別才是世間的常態，相逢才是意外。只是有些事，有些人，在身邊陪我們的時間太久。久到我們忘了它們終將離開。（圖片來源於網路）

「改變才是唯一不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