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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恩洋:大乘非佛說辨

大乘非佛說辨

王恩洋

  去佛彌遠,正法日替,大士不生,群痴罔救。我佛大義尚未窺其支隅,凡心遍計遂已肆其妄執。大乘非佛說之已破義,又復其囂於今時。蓋始自西洋人倡之,繼有東洋人應之,今則中土人士亦多附和之,咸謂大乘契經皆後世偽作,佛法教理實由思想進化次第發展,非佛一人所創立也。蔽抑人心,將下儕世尊於耶穌之徒,齊等佛法於科哲諸學。今為正彼非是,以救護眾生信佛向法之心,故作《大乘非佛說辨》。

  將作是篇,別以二門:初申四義以發論端,次成二量以破外執。所云初申四義以發論端者。

  一者,法性安住性非所作義。此復云何?謂一真法界自性如如,本自無生後,亦不滅無人無我無法非法。是故經云:一切諸法自性皆空,本來寂靜自性涅槃。又云: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又云:如來出世,若不出世,法性安住,法界安立。諸如是等,不可勝舉。以是因緣菩薩得二轉依,涅槃稱所顯得,不稱所生得,而正智之於真如,但為能了因,不作能生因。即以是故,諸法法性性非所作,非所作故,何有進化與不進化。

  非所作則本然,本然者不能進故,非所作則任運,任運者不能進故。非所作則不動,不動者則不進故。亦以是故,如來自云:如來者即諸法如義。又云: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又云:所謂如來者,不出過諸法如義。此義云何?謂諸法法性,既非所作,既無能作。無能作故,如來不能出生法性,但能如法法性而實證之;不出不過,不增不減,如其所如而如之,故名如來也。是故佛復自云:我自得道以來,未曾說一字,汝等亦不聞。所以者何?法性本如是,非佛所說故。何謂法性見,《起信論料簡》篇中,此不備述。於此當思,佛法與諸餘外道等及科學哲學等根本不同,謂彼輩學問純出於思想理智,世間此量遍計非量之所成立。本不見法性真如,是故、言人人殊,以思想進化而前後學說有其變化。我佛法理即諸法真如,性非所作。佛不作彼但以究竟現觀實證所得,復以諸善巧方便言說開示令余亦了法性既非所作,佛尚不能作,故亦非菩薩所能作。法性既無變轉、故亦不因思想進化而有進化。又法性即唯現觀所能實證,則未得究竟現觀者,絕不能但憑臆說敢於立言,是故菩薩造論必根據契經,而聖言量為比量根本。比量以現量為根本,聖言量者即現量等流,以他為增上而引生乎自之因緣,無人相,無我相,他相即自相,但圖方便,不必用我不用人也。以是義故,佛法教理非思想之所造作。前後如一亦無進化可說,而諸契經無由偽造。

  二者我佛說法教唯是一義。此復云何?謂如前說諸法法性平等一如,而諸眾生愚痴執著,二障所覆,二執所執,日處法性之中而不達法性是何如雲覆天,如盲無目,有日月之明而不能知,長夜沈迷出沒苦海。我佛悲愍彼故,起大悲心,發無上願,咸欲眾生亦如於我,出生死泥、達究竟地、斷除二障,實證二空。是故經云:所有一切眾生之類,我皆令人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大智大悲平等平等,初不欲以小乘之教濟度眾生,是之謂教唯是一然而於佛法中復有大乘小乘別者,此屬於眾生根不關於如來教也。所以者何,謂佛智悲雖唯是一,而諸眾生根則有三,於是有智悲薄弱者,於佛聞法不達究竟,固局人空,證解脫果,聲聞獨覺是稱為小。復有眾生智悲廣大,於佛聞法達其究竟,雙解二空,得菩提果,菩提薩捶是稱為大。以是義故,《無量義經》有言:初說四諦為諸聲聞人,而八億諸天發菩提心。中說十二因緣為求辟支佛人,而無量眾生髮菩提心,或住聲聞。次說方等十二部經《摩訶般若》《華嚴海雲》演說菩薩歷劫修行,而百千比丘萬億人天無量眾生得四沙門果,住辟支佛因緣中。故知說同而解有別,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同聽樂音而會心各異,是故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世事且然,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此理固無可疑者也。了知此義,則知佛說契經本無大小之異、更不於中執此是佛說,此非佛說。

  三者大乘教名對小乘而起非本來有義。此復云何?謂如上所云,既佛說教唯是其一,如何得有大乘小乘教名。而今有是名者,蓋以小乘人等於佛說教局一人空,不知法亦非有,以是造論立宗,部執群起。龍樹提婆為破彼有執顯示法性故,說於諸法自性本空。根據《般若》等經、造《中》《百》等論。以彼局人空,故斥以小名。二空之理廣大微妙,深契佛說,故標以大目。教分大小,從茲起矣。不然,豈有部經部等自名為小乘者,故知小乘教大乘教之名唯後起也。大小乘教如是,空有兩宗亦然。佛轉法輪空有不偏廢,說諸法空顯彼無性也,說諸法有顯彼有用也,性用不相離,故空有不單立。舍有言空是惡取也,舍空言有是所執也。故空有俱而後佛教成,然以對機別故,《般若》、《深密》側重不同由是菩薩住法,亦以對執有殊,宗尚稍異。龍樹提婆既本《般若》等經顯法性空,破小有執。無著世親亦為不如實知法性者,本《深密》《瑜伽》說緣生有用,破彼空執。有空俱遣,始名佛教。偏墮一邊,皆不如理。詮表不同,遮遣各別。由是分宗,曰空曰有。然俱本聖言,非自妄立也。了此義者始知我佛圓音理無不盡,但以二乘僻執,始有小大之分。若達法性,則但有大乘之教而已矣。又空有之教以所破遣之不同,故所詮顯,因之以異,若備明二諦,則但有佛法而已矣。偽造契經,及教理進化之說,何相及正是焉。

  四者大乘非佛說之說,本不始於今人。大乘真佛說之理久成定量義。謂如上明,當大乘斥破小乘之際,彼小乘者理不能自圓、量不能自立,於不得已之際始造作誣衊之辭,謂大乘教非佛所說,冀以動人聞聽,而自解紛。然以與事實乖違,立說無據,以大小乘經本俱行故。此則《顯揚》等第二因『本俱行』也。又復不顧自宗轉以自害,蓋既自雲自所依經為佛所說,又亦立佛十八不共佛法與羅漢不同。既無大乘,不同安在,即應無佛。既無有佛誰說小乘。故破大乘還同自破。此則《顯揚》等論第五『有無有』因也。以如是等因大乘論主廣破彼執,至玄奘法師遊學印度,造《制惡見論》,全印小乘無敢破者,自茲以往大乘真佛說遂成定量矣。生今之世乃復立人之所不能立,破人之所既已破,兩造論諍,應知皆自擾多事也。然彼既重立。我不容不重破。竊願諸主張大乘非佛說者多讀經論,多詳史實,斯免許多費辭耳。

  所謂次成二量以破外執者,且初量云:

  大乘真契經,佛說非余說。

  自許一切智智內證境所攝,余智余境不攝故。

  如增一等。

  此中比量宗云:大乘真契經佛說非余說,所云契經者,簡大乘論故。大乘論藏我宗自許為菩薩所說,非佛說故。復雲真者,簡偽經故。亦有後人偽造非佛說非菩薩說而稱經者故,如《高王經》等。復雲大乘者,簡小乘契經故,小乘諸經彼此共許為佛說,非所諍故。為簡如是過失、故但就自乘共許真實契經,如《般若》《華嚴》《深密》《楞伽》《法華》《涅槃》等立為宗有法。佛說非余說立為宗法。此中非余言,為簡菩薩,以今人多謂為龍樹無著等菩薩所說故。亦簡哲人,以多計為大哲學家大思想家之所作故。若對古昔小乘論師則亦簡外道,以彼謂為空花外道之所說。故如是有法及法合以為宗。

  因云:自許一切智智內證境所攝,余智余境不攝故者,自許,言簡他不許故,無隨一不成失。以此正因雖非余知,我宗自許故。云何一切智智,一切智言顯遍知一切法,謂蘊、界、處緣起諦食菩提分等,無量無邊所有諸法,於此諸法無不盡知故名一切智,謂既儘其所有性智。復雲智者,顯此無顛倒無分別根本智,謂能實證前此一切法無生滅無增減真實法性,煩惱所知二障我法二執隨眠習氣永斷無餘之所轉得,既如其所有性智。如是一切智智謂即正等正覺。等簡二乘,雖少有所知非遍知故。覺簡十地菩薩,以雖遍知一切然於證法性未瑩凈故。雙簡凡夫外道哲人思想家等,彼非遍知非實知故。即此一切智智正等正覺即佛異名,佛以一切智智成故,正遍覺知一切世出世間法故。雲內證者,簡非量比量計度之所知識,亦表證智現量之所得故。所云境者,謂即宗中大乘真實契經。以此契經所說諸法無上無上殊勝殊勝,超過一切思議尋伺少分現量境界相故,唯此一切智智之所行境,雖諸菩薩廣大智慧尤未究竟證故,二乘聖者舍利弗等如痴聾故,何況諸餘外道哲學比量非量智慧所能了知。既非彼智所能了知,即非彼智之所行境。故此中因言自許一切智智內證境所攝余智余境不攝故,是為立因。此中所云無上無上者,謂所緣無上,正行無上,得果無上等,如《辨中邊》說。此中所云殊勝殊勝者謂所知依殊勝,所知相殊勝,入所知相殊勝,彼人因果殊勝等,如《攝大乘》說。

  喻雲如《增一》等者,《增一》等四阿笈摩,其中所說三科四諦緣起等事,及三法印等理,為一切智智內證所行境,非餘外道比量非量智所行境,是故大乘小乘皆許為佛所說,非餘外道哲人之所能說,今世東西洋學者亦共許為佛之所說。理符順故,世共知故,立以為喻。

  云何此中建立比量,謂就大乘真實契經是佛所說非余所說,以此契經自許一切智智內證境所攝,余智余境所不攝故。凡為彼境者得為彼所緣,為彼所緣者得為彼所知,為彼所知者能為彼所說。如非彼境即非所緣,如非所緣即非所知,尚非所知如何得能為彼所說,宣示開解覺悟於他。如《增一》等契經為一切智智內證境非余智境故,為佛之所說,非余之所說,大乘真契經既為一切智智之佛內證所行境,非余所行境,故為佛所說非余之所說。

  如是雖已略建比量,然未廣為抉擇,今為開顯此中義故,亦為廣釋外難故。復抉擇於次。

  如有主張大乘契經非佛所說者,應正間彼,汝雲大乘契經非佛說者,汝已實信世間真有佛不?若尚不信世真有佛者,則汝不應言大乘契經非佛所說,以本無佛故亦與世間共知相違,以世共許二千四百八十八年前釋迦牟尼於印度境成正等覺說法度人故,如已實信世有佛者,則汝所云佛者為一切智智者不?為真實現觀圓證真如法性世出世間究竟理不?如雲我不信受佛為一切智智、亦不信受佛為實證世出世間究竟理者,則汝所云佛應非是佛,以非一切智智故;以未實證世出世間究竟理故,佛以一切智智成,佛以實證世出世間究竟理成,是故一切智智與究竟證會世出世間究竟理者一體異名。云何既名佛,而不許為一切智智,不許實證世出世間究竟理,是則便有自語相違失。亦有他不共許失我宗聖教不許如是理故。若雲汝雖不許我自許者,則應問汝,汝以何因而雲佛非一切智智、非實證究竟理者?若雲以世理推測不應有如是人故,如現世無如是人者,則應告汝、所云佛者原非世理所能推測故。若佛而可以世理推測亦如常人等者,則便非佛故。又世理範圍,法爾不足盡吾人之量,如吾人之量故。若雲盡,若雲如,則亦不應有進化故。不能盡量,不能如量,如是世理不用為比量故。如是立因不成。復雲如現世無如是人者,喻亦不成。何以故?以現在非有,不能斷過去亦非有故。如現世雖無有能如孔子之聖者,不能遂斷昔之孔子非聖人故。是故不能以今世無一切智智之人遂斷昔之佛亦非一切智智。因喻俱不成故,能立不成。能立不成故,所立即不成立。故汝應信佛真一切智智者,佛真實證現觀究竟理者。

  如是既已安立佛為一切智智,佛為實證世出世間究竟理者,復應問彼,汝雲大乘契經非佛說者,所云大乘契經汝作何解,為以大乘契經違背佛說違背法性故非佛所說耶?為以大乘契經不背佛說不違法性而以殊勝殊勝無上無上超越一切故非佛所說耶?若以大乘契經違佛說背法性故非佛說者,理且不然,聖教正理久成定量故。謂昔在印度小大共爭,執小乘者輒謗大乘非佛所說,我大乘論中如《莊嚴》《顯揚》《唯識》論等慈尊、無著、護法諸大菩薩以多比量建立大乘真佛所說,彼小乘等莫能破故。玄奘法師在印度時造《制惡見論》一千六百頌廣摧異說,備顯正論,彼小乘等俯首惕伏故。《成唯識論》為破此故,立比量云:

  諸大乘經皆順無我違數取趣,背棄流轉趣向還滅,贊佛法僧毀諸外道,表蘊等法遮勝性等。樂大乘者許能顯示無顛倒理契經攝故如《增一》等。

  是故謂大乘契經違佛說背法性,故非佛所說不應正理,以無能有破此量故。

  如謂大乘契經殊勝殊勝無上無上超越一切故非佛說者,應正間彼,既非佛說復是誰說,為高於佛者之所說耶?為不及佛者之所說耶?倘謂高於佛者所說者,則佛應非佛,以尚有高於彼之人故。如謂為不及佛者之所說者,則如是殊勝契經佛尚不能說,彼智慧不及佛者如何乃能說。或應大乘契經非殊勝無上說,以非佛所說,不及佛者之所說故,如外道哲學書等。如是則大乘契經非大乘契經,以同外道書論故。尚不名佛說,何複名大乘。倘遂謂大乘契經非實大乘契經如外道等者,復違成唯識等所立比量,豈能成立。又若云:非謂高於佛之所說亦非謂不及佛之所說,而謂佛說超於世理,常情無據,有如神話者。是亦不然。神話是錯亂,佛說有因緣故。神話無結果。佛說有所趨故。喻既不成。世理不如不盡,是以必須超越,所據常情唯得常情。又何為佛?如前已說。複次,所云大乘契經非佛說者,為此契經非佛所知故佛不說耶?為佛所知故佛不說耶?若謂非所知故佛不說者,則佛應非一切智智者,以大乘契經殊勝無上非所知故。既非一切智智,還應非佛。若謂佛所知故佛不說者,則佛應非大悲者。以知大乘深妙法而不說以度眾生故,既非大悲者,佛仍非佛。佛以一切智智成,一切智智由大悲起,既非大悲者即非一切智智故。若謂佛雖一一切智智者,佛雖大悲者、然佛以身教不以言教故,佛重躬行不重空談故,佛重人之實證真如不願與人爭論學理故,而不說法者。今應問彼,佛在世間曾說法否?如謂佛不說法者,云何復許四阿笈摩為佛所說。既謂佛說四阿笈摩,而謂佛以身教不以言教,不應正理。亦有自語相違世間聖教相違失。佛既不但以身教,亦以言教,說四阿笈摩,則亦應說大乘經等,差別因緣不可得故。或不說大乘經故,亦不應說四阿笈摩。故汝所立第一因理不成立。又應問彼,說法聽法亦躬行事不,欲人行者需教人以道不?未聞道者能行道不?若謂說法聽法非躬行事,欲人行道可不教人以道,未聞道者便可行道。此與世間相違,亦與我聖教相違。以教授教誡多聞熏習皆躬行事故,聞思修三如戒定慧次第,因果不可亂不可越故。倘謂說法聽法亦躬行事,欲人行者需教人以道,未聞道者不能行道。則汝如何復言佛重躬行不重空談,不說大乘法又當問彼所云實證者,將何所證?將如何證耶?於證之前亦有事否耶?倘雲不問何所證,不問如何證,亦可以實證真如者,則應一切凡夫一切外道皆能實證真如,以盲修瞎練者皆可證見真如故。倘於實證之前更無事者,則資糧加行之事皆屬虛立,而聞思成慧皆可廢棄。無因無緣遂可得果,如是所云,即違世間,亦違聖教,又背正理,謬妄重重、說何能立。且彼小乘為度一身尚必聽聞正法,如理作意,法隨法行,而後乃能由正行證正果,況夫菩薩以度他為究竟,安可不多聞正法廣集資糧,妙達善巧,而能成其功者。菩薩既亦以聞思慧成,亦必聽聞正法乃能證果,則佛何故不說大乘契經。

  復有於此施設難言:謂諸菩薩如龍猛等,既證法性已人大地,廣大行願遍知一切,大乘契經彼正所緣,如何不許亦為彼智內證所行境。既得為彼境,如汝宗因,即得為彼說。又諸契經如汝所主,若《般若心經》為觀自在菩薩說,《密嚴》《維摩》等經多為金剛藏菩薩、維摩詰居士等說。如是大乘契經既得亦為菩薩境,大乘契經既亦得為菩薩說,如《密嚴》等,如是汝立比量有不定失。即不能成,自不成故,不能破他。故謂大乘契經龍猛無著之所說,非佛說者,理未能動。

  此似不能立,非真不能立。似不能破,非真不能破。蓋我立因雲一切智智內證境所攝者,就全部契經以為言故。就究竟證會圓滿明凈究竟理以為言故。如是全部契經究竟諦理為唯一切智智內證境,非謂菩薩於此契經一部一分都無所知,亦不謂彼全無內證。但非遍知故,或雖遍知如等覺菩薩然證法性猶未瑩故,故仍為有學,仍為弟子,不稱無學,不稱大師。如已遍知知已究竟,則便名佛故。故我立因,無不定失。又雲如《心經》《密嚴》等為菩薩說喻不定者,此亦不然。蓋在我宗凡雲經者皆稱佛說故,菩薩說者論藏收故。如是《心經》《密嚴》等雖菩薩說,然仍稱佛說。所以者何?以佛菩薩同在一會,佛所印可,佛所認許。如國王下詔,詔雖不由國王作,然王所印可,王所認許,則稱王詔,不稱臣詔,否則政令法紀,便紊亂故。法王馭世其理亦然,雖菩薩說,亦稱佛說。以彼經藏之所收,非論藏所攝故。如是我聞,從佛聞故。故我立喻無不定失。因喻俱成,宗亦得成。非余說言,無不定失。故我立量無能違害,故即亦能摧伏於他。

  複次,即於此中應更審察,如汝所云龍猛等菩薩已人大地已證法性,大乘契經亦彼所行境故得為彼所說者,龍猛等菩薩已人大地,已證法性故便許大乘契經得為彼說。云何一切智智已人究竟佛地已圓證法性者,乃不許說大乘契經?如是顛倒深為自害。否則佛應非佛,以其智曾龍猛等菩薩之不若故。或龍猛等菩薩非菩薩,以其智慧超於佛故。如是顛倒,更為自害。又如所云《心經》《密嚴》為菩薩說者,既為菩薩說則即正雲觀自在菩薩告舍利子,不別雲佛告舍利子;雲金剛藏菩薩答如實見菩薩,不別雲佛答如實見菩薩。既《華嚴》《般若》為龍猛菩薩說,《深密》、《楞伽》為無著菩薩說,則亦正雲龍猛無著說而已矣,何所畏懼,何所恐怖而必系之以佛,雲佛所說,以欺世耶。

  若謂雖非佛說,然以佛為世所重故,欲假其名以行其道故,雖竊佛名,然為度眾生故無欺世之罪者。理亦不然,謂如世所許佛但如小乘之羅漢者,則在大乘經中處處訶責羅漢謂為小根小果,謂為無智婢子,謂為慈悲薄弱,既佛亦同羅漢則亦應同所訶擯。既所訶擯,云何復尊之以為佛,冒其名以行,以反招小乘人之非難。內既自失其大乘之真價,外復招敵人以譏毀,是欲重反輕,欲速反滯,龍猛等菩薩雖至愚必不出此也。倘謂佛真是佛故假之者,既真是佛,云何不能自說大乘經以遺教後人,而必待於菩薩之偽造耶。抑菩薩既假佛名,以求自重以期速行矣,則應凡所有作皆假佛之名以行,云何復作論等,如《中論》、《十二門論》、《大智度論》、《集論》、《攝大乘論》、《顯揚聖教論》,不名佛說。差別因緣,不可得故。由此可知佛說自是佛說,弟子說自是弟子說,大小二乘三藏教中經論二藏各別所收,厘然不可亂故,如《增一》、《發智》等。何所用其偽造,何所用其假冒。複次,菩薩造論,雖自證真性,然所有作必本聖言量,苟違聖言,即不能成立。苟前無大乘契經者則將何所學,將何所據,而造論耶?若謂自造契經以為聖言量者,不應前乃膽大妄為,一味逞其自由,肆其意志。決不據何種聖言以造契經。後乃膽小志微,不敢越出聖言量範圍一步,拘謹局促以自束縛其自由,而自奴役其志意。且其所用以自束縛者,仍即自所造之契經也。如是前後兩人,如蠶處繭,自作自縛,信如是則龍樹無著諸菩薩乃直至愚不靈,心勞日拙之一妄人也。寧有是理耶?抑更有進者,既謂《般若》《華嚴》為龍樹作《深密》《楞伽》為無著作,則二者皆非聖言量也。既非聖言量,則異宗共爭,何不直斥其非聖言量。龍樹時尚不論,且如清辨護法之爭,亦云烈也,相宗既後性宗晚出,則所造偽經當不能掩性宗人之眼目,云何清辨對護法不直斥其背聖言量,不直斥其所據者為偽經,而必別出他途以相遮難而自勞也。嗟夫!西方菩薩於聖言量之價值亦既神聖視之矣,尚非敢違,奈何可以偽造哉。

  問者曰:倘大乘契經皆佛所說者,云何龍樹以前不見有大乘教,而無著以前曾不見有法相唯識之學乎?寧既有是經,而於佛學界全不生影響者乎?以龍樹等之博洽,寧於法相唯識之經竟不一讀乎?答曰:此等皆不成難,蓋學說之為物,固有待於經籍;而經籍之行也,則有待於人之宏之。此所謂人能宏道者也。而人之宏道也,又各以其素習者而宏之,不必盡宏之也。又必對治時宜而宏之,非時之所宜者可不必宏也此如儒教然,宋學漢學俱宗四書五經。然漢學行於漢,宋學盛於宋明,至於清而宋學清沈,漢學復盛起。而漢人治經多有,各專一經者。吾人豈可以宋學晚出,遂可斷五經四書中所言身心性命之學皆宋儒偽增者乎。以漢儒所宗,固同此經也是知宗經雖同,而見仁見智已各殊異。然不害其為皆孔子之書。則又安可以龍樹以前無空宗,無著以前無相宗,遂謂大乘契經皆非佛說也。經雖俱時而有,然有行有不行者,則或於某時而生影響,或於某時不生影響,亦常有事。故漢學之影響不及於宋明,宋學之影響不及於有清。然安可以無影響故,遂斷定其經為非有乎?若必以影響論者,則佛法生於印度,而今之印度所受於佛法之影響者為何歟?嗟夫!使非玄奘法師一部《西域記》者,則釋加牟尼佛之在印度,一人於西洋近日科學之方法,歷史之研究,進化之公例中。已成神話上理想之人物,而印度千數百年赫奕莊嚴之文明,且冤蔑而不為今人所承認矣,是故吾人研究印度文化研究佛法者,有不可不特別注意者數端。一者,吾人應知印度為非歷史的文明,又為無歷史的文明。吾人既無信史可片其文明演進之跡。而欲研求其文化之價值。即不得從歷史上觀察,而當於其所遺之經籍學說單刀直人的以窮其根,而徹其本而後乃能斷定其價值。二者,吾人直接研究佛法時,千萬勿以研究物質界自然現象之方法,所謂科學方法者而研究之,苟欲利用之亦但限於某一部分,切不可施諸一切。所以者何?以佛法者唯心的非唯物的,超乎自然的而非以自然界物質之研究為其對象者也。三者,西洋人所謂進化公例不能實用於一切,而以之觀察印度文明,以之觀察佛法則尤為無當。所以者何?以進化公例約有數端:一者,天演之進行也,必由簡而繁,由單而復,由野而文,由蠢而靈。二者,此種進行前者必為後因,後者必為前果展轉蛻蟬要有其必然之關係與影響,是故無無端而生起者,亦無端而消滅者也。三者,凡兩種勢力之衝突或調和必生第三之新勢力。然若以此觀察印度文明,則佛未出世以前盈印度皆外道也。佛之起也,蓋破斥反對一切之外道毫無相因之理由,以其主張全然異也。此所謂無端而生不受絲毫之影響者也。及唯識法相發達至極之後,印度佛法乃倏然掃地以盡,至於今印度人幾不知有佛。此所謂無端消滅不生絲毫之影響者也。然則前後有何因果之關係,又有何蛻蟬之關係,是故進化公例之第二條全不適用。至印度人在佛出世以後,至於戒日王馭宇之時,文明學說光長方丈,以其經論觀之,則豈今世號稱文明發達之西洋人中最高明之哲學家所能夢見。然至於今之印度人則又何如,直下等於半開化之野蠻民族矣。則所謂第一條之進化公例由簡而繁,由單而復,由野而文,由蠢而靈者又不適用。至於兩種勢力或衝突或調和,必有第三之新勢力生者,又不見然。佛法外道之衝突甚矣,第三勢力烏乎存。今之回教勢力固曾代印度之佛法外道而興也,然回教者他方之固有勢力,非調和佛法外道之勢力而生者也。是第三公例又不適用矣。問者曰,然則佛法不信因果律耶?曰,是烏乎然。佛法固全講因果者也,特所明與西洋人異。蓋佛法以各個人各為一單位,各人各一宇宙,而不相攝人。各人各完成一因果流,永無斷絕。各個人與各個人相互之間雖亦互有關係,然均不過為增上緣而止,絕無有此人與彼人成親因緣而生出此種之因果關係者。雖父子師弟之關係猶然,外此者更不待論也。至於除各各眾生自為因緣,互作增上緣以外,絕不承認有天演之進行,與文化之進行與所謂因果律者,得主持其間。至各人因果之關係其幾甚微,而影響長遠,通夫三世,絕不限於一生。以故內容至復,絕不可以常理測。乃若一切有為法,自性無常,有生必滅,有盛必衰,有存必亡,則又絕不謂有所謂文明學說者有其常住性。總之佛法之言因果也,至深至賾,至精至微。可以通諸一切而無不當,固與西洋所謂因果律者異也。(參觀《起信論料簡·緣生章》)夫然而安可應用彼西洋進化公例者而觀察佛法哉。苟於此三者之理明,慎其道而用之,斯佛法少受誣衊也歟。

  又今東西洋學者於印度所發現之佛經中,每見大乘經出世年代,類後於小乘經。因斷後出者非佛說,而不知佛經之存於印度者,本灰燼之餘,而小乘之發展也本先於大乘,則經之遺存者自宜小乘之先出者多,而大乘之後出者少,以彼發展之時代既殊,則其流行之廣狹自異,而灰燼之餘自宜其最流行最廣遍者得存也,豈遂可斷定大乘契經先非有也。然在《莊嚴》《顯揚》《唯識》等論立大乘契經為佛說,比量中第二因雲本俱行故,所云本俱行者,與小乘契經同時俱行也,既同時俱行,自當俱為佛說。若大乘契經同時俱行而非佛說者,應小乘契經亦非佛說也。比量安立,而小乘人無能破者,則本俱行因為當時所共許。既當時去佛未遠,小大並行之際,而皆承認大乘契經佛滅度後即同時俱行。今生數千年後乃以不可靠之故跡陳篇,比其先後,遂敢斷大乘契經為後出,因斷非佛說。奈何《顯揚》《莊嚴》《唯識》諸論俱在而不一讀之也。(關於此點,及巴利文、梵文文字不同之問題,章太炎先生所著《大乘佛教緣起考》辨之甚明,見太炎文錄。)

  又當知非獨大乘契經本俱行而已,即大乘教亦本俱行。禪宗為性宗之一支,而禪宗之初祖則迦業也。迦業者固一面傳小乘教者也。是知大小乘經非獨本來俱行,而教亦俱行。非但教俱行而已,而且為一師所兼行。然則大乘於龍猛以前非不行也,特不盛行耳。亦猶之禪宗之在印度非無有也,特不盛行,而但傳之一入耳。龍猛之宏大乘於印度,亦猶之六祖之宏禪宗於中國,皆宏其故有者而已,非所偽造而假名於佛也。性宗如此,相宗亦然。唯識之教根本《十地經》,固龍樹所傳出也。法相三科四諦通大小乘,更非無著之私言也。

  且今人之執小乘大乘佛說非佛說云云者,亦曾取大小乘經合觀其究竟之理,分別其同異之義,決定教理之絕對衝突歧異,如水火之不並容,而後斷定其必出於兩人所說,而非一人說耶。或但憑臆想武斷其為佛非佛說耶。若臆想武斷者自不成立,以非量之所得遍計之所執,不成定量故。若謂由合觀深究故得其絕不相同之理,而斷定其非一佛之所說者,是事不然。以我大乘人備觀一切契經,凡佛所說無不相同故。所以者何?諸佛語言,九事所攝。謂蘊處界事、緣起、食、諦事、菩提分事、佛弟子事、八眾事是。一切契經所言義者,皆四鄔挖南所攝,所謂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有漏皆苦是。四阿笈摩如是,余大乘經亦然。雖說事說義各有詳略,然事不違義,義不離事,一遍一切,一切遍一,寧相礙也。故四阿笈摩與余契經理非歧異。既不歧異,何不相容?平等平等,何高何下?云何不為一佛所說?以是義故,四阿笈摩及余契經俱佛所說。說事說義無差別故,如《增一》等四阿笈摩俱佛所說。(四阿笈摩非但小乘經實通大小,大乘契經不乖四阿笈摩,此義廣明,如吾師歐陽竟無先生《四阿含序》,此不繁引。)倘有難者謂四阿笈摩既通大小,即契經無有大小之別,云何復有大小二乘者?曰:大乘小乘非以說法有別,但以悟解別故。是以教則唯一,乘則有三。此義俱如初發論端第二第三義中顯。

  複次,諸主張大乘契經非佛說者,不但失害大乘,亦且失害小乘。所以者何?謂若有佛說大乘經者,則有菩薩依法修行,圓滿菩提,成正等覺。說小乘經、令彼二乘種姓依法修行,解脫煩惱,成阿羅漢。如無大乘經,則無所依修菩薩行,無此行故,則不能得佛果。既無有佛,誰復能說四阿笈摩等經度二乘者?是故無大乘者,小乘不成,無大乘經者,小乘經亦不成。此義如《顯揚》《莊嚴》《唯識》中顯。所謂第五有無有因者是也,有無有者,謂有大乘故得有小乘,無大乘者即無小乘也。(上雲四阿笈摩非小乘經亦大乘經,經無大小。而此復雲佛說小乘經等者。上述已正義,此就彼質難,故無自語相違失)。

  即於此中有設救言,謂阿羅漢既於自乘而得解脫,即應以彼行境自所證得而教餘人,奚必定如大乘所云佛者始得說法度聲聞等。答:此亦不然。若如汝說則應四阿笈摩非佛所說,汝許阿羅漢所說故。如《毗婆沙》等論。若復救言,即阿羅漢於自乘中諸漏永盡已得菩提,云何不可名佛。又《毗婆沙》本五百羅漢所造,而亦稱佛世尊所造,故汝所難不能難我。應立量雲,四阿笈摩真是佛說,以阿羅漢即是佛故,羅漢所說即佛說故,如《毗婆沙》等論。此更不然,若如汝說羅漢即佛,則佛與羅漢平等平等,應無差異。此則非特與大乘教相違,亦與小乘經論相違。所以者何?於小乘經論中處處宣說十力、四無畏、大悲、三念住、名十八不共佛法故。此十八不共佛法非阿羅漢之所有故。又佛名一切智名世尊等,聲聞獨覺不得僭稱此名故。《毗婆沙論》愛敬納息中云:「複次大加行得故名大悲,謂必經三無數大劫修習百千難行苦行方得如是大悲;非如聲聞極利根者,經六十劫修諸加行便得菩提;非如獨覺極利根者,唯經百劫修諸加行便得菩提。複次,依大身起故名大悲,決定依止三十二種大丈夫相所莊嚴身,八十隨好間飾肢體身真金色,常光一尋,無能見頂,眾生遇者,無不獲益,大悲依止如是勝身。非如二乘所獲功德,依止矬陋,肢體不具,諸根缺減無威德身亦能現起。(下略)」如是等言,廣顯如來所緣、所行、所證菩提、所起大悲、殊勝殊勝、無上無上、非諸小根小果智慧微劣慈悲薄弱之二乘人所能躋及。以是因緣,佛非羅漢。證果既殊,修行亦異,使無佛說大乘經者,依何修行成一切智,而說聲聞教度此劣根者。又汝復說《毗婆沙》論,羅漢所造而得名佛,造以喻四阿笈摩亦羅漢造者,此更不然,以全不解《毗婆沙論》序中旨故。蓋此論非以羅漢,即佛故名佛造,特以佛智無上廣大,聲聞乘人所有智慧皆從彼聞,非自能有,故今雖造論仍述聖言,窮本追源名佛說耳。故此論序發端云:「問:誰造此論?答:佛世尊。所以者何?以一切種所知法性甚深微妙,非佛世尊一切智者誰能究竟等覺開示。……問:若爾,此論何故傳言尊者迦多衍尼子造?答:由彼尊者受持演說廣令流布。是故此論名稱歸彼。然是佛說。……」嗟夫,今人之好持臆說者,非但不知大乘,即小乘教而亦昧之,乃更敢於中雲佛說非佛說。夫大乘、小乘、佛,此三名之自相且不之解,胡更於中連貫成辭以妄斷其差別而自立宗也。故四阿笈摩是佛所說非羅漢說,以彼聲聞智慧劣故,慈悲薄故,但求自脫煩惱障不能與起廣大行故,如獨覺。四阿笈摩既佛所說非羅漢說,故大乘經定佛所說,以無大乘即無菩薩依教修行成正等覺說四阿笈摩等契經成度他行故,如無佛說小乘經者,則諸聲聞無所依法修行解脫成自利行。今有小乘經,故佛定說大乘經。

  如上所說種種道理,大乘契經真是佛說比量安立,無能違害。諸發心者應依如是聞思慧故,審慮抉擇大乘契經真是佛說,非是余說。亦應正信佛真是佛,非二乘等,一切智智大慈大悲無等無等殊勝殊勝,生皈敬想,生傾慕想。謂舍於此更復依誰?又彼既然,我胡不爾?發決定願,修決定行勇猛精進。直趣菩提。一切世間利養恭敬、他世異熟果報、奚足介懷獨覺聲聞諸寂滅果、亦奚足介懷。如是則豈更於外道哲人等而介於懷?亦應正信大乘,教理真是大乘,佛所說故,所詮法性所示修行,殊勝殊勝無與等故。依之修行,定當成就大菩提果。因無上,故果亦無上。行無上,故證亦無上。既於此法得決定信。即於此法,起決定行。如日光既出一切黑暗即時頓破。正見既生,即更不為外道哲人所示教言種種戲論遍計所執所能傾動。既得如是信解,堅固熾然,逾於金剛。如斯便人信解行地,墮菩薩數。故經頌云:一切菩薩行根本,是故發心信心難,若得信心必不退,進入無生初地道,化利自他悉平等,是名菩薩初發心。倘無信心而能進趨大地者無有是處。所信者何?曰:佛也,法也,僧也。大乘既非佛說,應大乘非大乘,是則無法也。佛既不說大乘,佛應非佛,是則無佛也。無法無佛,更安得有自度度他精進勇猛大健有情之菩薩僧。無佛法僧,更依誰憑誰而起信心。信心不起,人佛何途。嗟夫!持大乘非佛說者,應審思之,勿壞佛法乃至壞眾生信心以自陷於罪累也。

  上來第一已顯大乘真是佛說,自下別顯佛法教理不由思想進化之所作。謂於今世有一類眾生,以習於科學哲學理故,見一切學問,一切理想一切技藝,無不循進化之軌,天演之義而次第進化。以思想愈發達故,以論理愈精密故,於是學術乃日進於高明。一切學問既無不如是,於佛法何獨不然?況以跡尋之,則於佛法中小乘大乘,空宗有宗盛行次第,既年各不同、是則已足微其教理實由於小乘進而為大乘、由空宗進而為有宗矣。進化之公理,既如彼,佛法之事實又如此,由是遂斷定佛法教理亦由思想進化之所造作。雖然,於此有一大難題焉,即如謂佛法教理亦由思想進化之所作者,即應諸宗經論不得同出於一人或一時。此中論藏雖無疑難,本不出於一人一時。然造論者必本聖言,聖言者即經藏也。論之於經但可類別之、整理之、或發揮闡揚之,然絕對不能違背契經而別說異法。苟違契經而別有所說,是即外道論,非佛法也。是故論中所有教理仍即經中所有教理。既一切契經皆佛一人所說,是則諸宗論議仍不出佛一人之所說。是則但有祖述之事,更無進化之事矣。如是而西洋東洋學者所持進化之論,不能成立。於是乃比較近日於印度所發現灰燼之餘之佛經,而審訂其流布時代之先後,及以文字之雅俗等,遂下斷言曰:大乘契經非佛所說,以年代後出故。既大乘契經非佛所說,而後人偽托,則經論可同出於一人一時之手。論既有進化之跡可尋,則經自亦循進化之軌以發達也。夫然,而佛法教理由思想進化之所作,此理安立。雖然,大乘契經非非佛說也。所以者何?一切智智內證境所攝,余智余境不攝故。又與小乘經本俱行故,諸如是等無量正因皆足顯示成立大乘契經真佛所說。具如上篇。大乘契經非佛說之說既破,則佛法教理由思想進化之所造作者自亦不攻自破。由是建立第二比量云:

  佛法教理非由思想進化之所作,

  以大小兩乘空有兩宗所宗契經俱佛所說故,

  如佛所說契經。

  如是比量宗中有法所謂佛法教理者,謂即大小兩乘空有兩宗一切教所詮理。如佛所說契經者,謂佛一人所說契經既同為一人所說如何得有進化事。經無進化故,依於彼經所立教理亦無進化。既大小空有宗派雖殊而所宗之經同佛所說,是故一切佛法皆非思想進化之所作也。以是理故,比量安立。或有難言,如佛所說契經雖同出一人,然三時說法了不了義有上無上淺深既殊,亦應有進化之事,是則同喻有所立法不成過。此亦不然,三時說教了不了義,密意說故。乘雖有三,教唯一故,九事三印,遍契經故。一切智智前後智悲無增滅故,故諸契經所詮教理非有進化等事,無所立法,不成過失。故此比量應正安立此中義趣如前已顯。

  後有餘因,謂我佛法所詮實理,一切智智現量凈觀之所證故,非由遍計所計執故。法性常住無轉易故,非所作故。故佛教理非由思想進化之所作。

  若復問言,佛法教理既非思想進化之所作,小乘大乘空宗有宗何以別者?答,此於初發端第二第三義中已顯,茲不贅述。

  嗟夫,世出世間佛為第一,佛度眾生說法第一,弟子持法大乘第一,學佛之道發心第一,於發心中信心第一,南無十方三世一切佛法僧,普願三界五趣胎卵濕化類,於大乘教得不退信直趣菩提,正法久住窮未來際,踴躍稱心觀喜無量。作《大乘非佛說辨》竟。

  釋迦如來紀元後二千四百八十八年,即民國十二年二月十日於支那內學院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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