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骨子裡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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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日上海,「克勒」更像一個傳奇。走在萬國風格的弄堂里,一些如今50多歲、也被人尊稱為「老法師」的人物,會饒有興緻地告訴你:「這裡,儂曉得伐,阿拉小辰光,聽說有人家偷偷聽西洋音樂的。」「那邊,小時候有人騎了輛腳踏車,英國牌子的,當時感覺比現在說有輛勞斯萊斯都拉風!」「小辰光弄堂里有幾位先生,總是打扮得特講究,我們那時候看感覺很奇怪的。」……

「克勒」,像這座城市半夢半醒間的記憶。人們借談論他們,談論著十里洋場的富貴榮華、紙醉金迷;人們借談論他們,談論著自己城市血統中那一份篤篤定定的高雅基因。就像一個剛從窘困中掙扎而出的孩子,朦朧中知道自己祖上也是很有派頭,很有些來歷的。克勒傳奇,便是這座城市出生高貴的證明。

而那些被他們傳奇化了的克勒們,劫後餘生,也都還散落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等待著……把自己的故事、上海的故事,講出來。

終有一日,尋找克勒傳奇的人和想把克勒往事講出來的人相遇,大家因茶而起,圍茶而聚,聚起了一扇門:克勒門。

摩登茶事

在克勒門,「老克勒」不再是一個縹緲的傳奇,而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具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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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從前在書里讀到過「東方巴黎」時人們去哪裡吃下午茶,一系列傳奇的名字,可望而不可及,只能隔著書頁去想像。可如果你湊巧在克勒門遇到過嚴爾純,當年遠東第一豪宅綠房子的外孫、上海Lady程乃珊的先生,他講起摩登茶事則是這樣的:

「現在淮海路茂名路路口,對,就是優衣庫那棟樓,以前是老大昌,下午茶要一份雞蛋或者牛茶,配三明治,或者意式焗面。現在南京路Zara那個位置,以前是Philadelphia,翻譯成『飛達』,賣餅乾、咖啡的,也可以坐。往東走,靠近泰興路口,有家咖啡館上海人叫作『康生』,賣高檔巧克力和糖果的,包裝盒都特別精美。再往東,現在南京西路的瑪莎,以前是沙利文,白俄貴族開的店,賣雞卷,把方包四邊邊皮切掉,肌肉剁碎再放點菜,卷新鮮麵包吃,交乖落胃!還有瑪莎對面,以前是一家DDS(第第斯),沒有飯,有茶點,小小的舞池,有個小樂隊,跟女士喝喝咖啡跳跳舞……」

這,就是親眼見過、嘗過、白相過的「克勒」,他們從那個時代走來,帶著對「東方巴黎」滿滿的鮮活記憶。每一次克勒門沙龍,他們都是最大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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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華在克勒門「戲夢——京劇與上海」的沙龍現場

「大家再看我一眼啊,我本人是中國歷史上最豪華的一場戀愛的結晶!」說這話的,是20世紀50年代上海梨園界「四大小開」之一胡思華,其父胡治藩,是中國第一家民營銀行浙江實業銀行的掌權者,是把大光明電影院帶上歷史輝煌的企業家,也是知名海派作家、劇評家,其母金素雯曾為上海當家花旦,與周信芳搭戲。

《雷雨》劇照

為何說是最豪華的戀愛?現場大屏幕上打出一張《雷雨》劇照,原來,麒派老生周信芳等眾好友為撮合這對才子佳人,決定排練話劇,讓兩人演對手戲。結果演出很是轟動,連曹禺先生都給予高度評價。劇照上,桑弧、周信芳、唐大郎、陳靈犀、馬蕙蘭……個個都是上海灘響噹噹的人物。

這位從小跟隨母親在後台看戲的小開,將海派文化下的京劇歸結為「全民熱愛的藝術」(All fans of art)。「在那個時代,所有的人都喜歡京劇,京劇壟斷了整個社會。」胡思華的家族記憶與本人風範,為克勒門「戲夢」增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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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在網上贏得熱烈掌聲的小開是克勒門「雲夢」請到的金泰鈞先生。沙龍前夕,主持人閻華將一張老照片放到微博上「劇透」。那是一對19歲青年的訂婚照,地點在位於水城路的自家別墅,時間是1948年10月10日,西裝、旗袍,優雅精緻。金先生是當年上海旗袍名店鴻翔的小開,夫婦倆相濡以沫64年,又雙雙來到克勒門的舞台,講解旗袍記憶。

宋氏三姐妹、四大名旦,以及白楊、言慧珠、胡蝶等等,都曾光臨鴻翔。閻華隨即發難:「那時候都是名媛、明星來,裁縫量身材基本上都是男的,離得這麼近,會有什麼矛盾發生嗎?」金先生立馬拿出職業范兒,和金太太搭配,演示起旗袍測量的竅門和禮儀。

「量旗袍是36個點位。量的時候,量前身、量後身,從上到下,這樣一步步量下來,不會漏掉……胸廓,再下面是量胸圍,一定要保持尺的水平。手一定要放在這個位置上,不要東碰碰、西碰碰……男同志一定要注意。有些人肚子比較大……下面量臀圍,也一定要放在邊上……」陣陣笑聲中,也的確令人感受到了做一件合身的旗袍是多麼不容易。

小克勒之前還扒過鴻翔的故事,戳這裡→那個在上海最受女性喜愛的女裝竟然100歲了!

「克勒門」5周年盛典上,金老在主持人閻華和二胡表演藝術家馬曉暉的攙扶下,還為我們點亮了一抹色彩,點擊上圖有更多精彩故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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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見證人還有翰藝旗袍店的「鎮店之寶」,當時來克勒門時已95歲高齡的褚宏生。

他16歲開始做旗袍,曾是杜月笙家的常客,找他做過旗袍的明星不計其數。電影《花樣年華》播出後,多加媒體蜂擁而來,因為知道海派旗袍屬褚先生做得最好。

主持人閻華介紹說,褚老如今兒孫滿堂,在家鄉條件都很好,都有獨棟的別墅,但他就是願意一個人住在上海。「為什麼?我想大家都理解,上海女人的旗袍、上海女人的穿著,這座城市裡寄託了他太多珍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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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克勒」的後代也來了,台灣電視名嘴曹啟泰,在「滬語」專場對茶友們大發感慨,稱在克勒門找到了當年父親給過他的感受,那是一種對自己優雅的尊重。

「我父親從早上醒來就是三件套,花一個半小時吹油頭。我從小都認為他打扮好就是要出門的,可他根本沒出去,就坐在廳裡面,講究的大辦公桌前拿起筆辦公。我小時候理解的『克勒』是class,是腔調,我不知道它也是顏色(color)。我覺得用哪一個字來解釋都一樣,豐富多彩有腔調!」

點擊這裡看更多故事→曹啟泰:我爸爸是老克勒

克勒精神,優雅不可奪的尊嚴

在克勒門,老克勒不僅是一個個具體的人,更是一種千錘百鍊後醇化出的不朽精神。

《新民晚報》上曾刊載作家馬尚龍對「克勒」現象的解讀:

「老克勒是這座城市美麗的意外,這一段美麗的意外,恰恰又是和老克勒經歷的最苦澀的年代有關。他們年少時代快樂過,享受過,修鍊過,幾乎是上海城市優越生活的享受者,因為普通工人大眾根本沒有能力享受。

直至『文革』到來,老克勒真正過上了苦日子,錢沒有了,尊嚴沒有了,優越沒有了,享受更沒有了……這一個享受群體理當分崩瓦解,但是老克勒還在固守自己的生活方式,事實上,『老克勒』的稱號正是在這種時候悄悄蔓延開來,他們在生活艱難的時候,還在追求生活情調,他們在生活落魄的時候,還顯示著遠勝於別人的品位優越,以至於他們的政治身份是低落的,生活格調卻是很多人心儀的,是蒼白社會中的彩色,color(克勒)就是如此而來。」

鴨舌帽、俏領結、一口地道老上海精緻滬語的嚴爾純,依然紳士派頭。可陳鋼在克勒茶友間介紹他時,最喜歡講的一個段子竟是「刷廁所」:嚴爾純這樣的家世,「文革」年間命運可想而知,「他就連刷廁所都要刷得比別人乾淨,這就是『克勒』,一種骨子裡的精緻精神!」

2015年程乃珊的兩名德國粉絲遠道而來,想要拜會上海Lady,得知她已病逝,傷心不已。嚴爾純便帶二人前往銅仁路大名鼎鼎的綠房子參觀,談吐優雅地向他們講述「我們曾經在這裡如何如何」「那間屋曾經怎樣怎樣」,講到一半,德國友人肅然起敬:「你真了不起!如果是我,經歷過如此巨大的落差,一定沒有勇氣再回到這裡侃侃而談。」

嚴爾純淡然一笑:「我經歷的太多,我已不再驚恐。」

一次次克勒門現場茶聚,他們是最性感的明星,不管他們有著多少白髮、多少皺紋,卻看不出絲毫的苦毒惱恨,傳遞給我們的都是充滿活力的正能量。

克勒,已經升華為一種精神上的富足。

克勒門創建初期,程乃珊曾在微博上寫道:

「坦白說,儘管越來越多中國人去歐美搶名牌,買房產,生孩子,卻總覺得我們的城市瀰漫著暴發戶文化,那優雅的老克勒文化已漸行漸遠了!」

克勒門的初衷,就是讓更多人可以看到、聽到、感受到更有情調的高雅都市生活。

本文節選自「克勒管家」嵇東明和北大才女盧薇

合著的《茶艷》

一本讀來聲色味俱全的書

END

新浪微博:@克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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